新岳 上篇 第一百八十五節
    「小師弟好強的佛息,師兄我自愧不如——」

    聲音近在眼前,岳震嚇了一跳,猛地睜開眼睛,看到同樣盤膝坐在面前的僧人。他急忙左右四顧,確定身邊沒人,僧人的確是在和自己說話。

    「大師您認錯認了?我不是出家人,何來師兄、師弟之說?」

    神采奕奕的布衣僧傲然一笑,雙眼精芒暴閃。「呵呵···放眼天下,能被迦藍葉認做師父的,僅一人而已。放眼天下,聖氣袈裟千年不遇,我又怎會認錯?我就是西夏國師迦藍葉,小師弟一路披荊斬棘,瀝血而來,無恙否?」

    岳震似懂非懂一頭霧水,怔怔的瞧著布衣僧,突然間醒覺他話裡的重點,一把抓住僧人的手臂,激動緊張的問道:「聖氣袈裟?!大師真的看到了聖氣袈裟!?」

    「呵呵···小師弟先不要激動。」布衣僧拉住岳震的手,把手指搭在他的脈門。

    感覺到一股陌生的氣息侵入,岳震尚未有所反應,身體裡的藥息卻已隨之而動,運行流轉之中,抗拒著僧人的真氣。

    「啊!」迦藍葉慌忙鬆開手,驚疑不定。他一生浸淫於內氣的研究,竟然從未遇到過如此怪異內息,像真氣卻又不是真氣,國師有些迷惑了。

    想起中印大師曾經說過的西夏國師,岳震明白了眼前僧人的身份。可是國師和自己師兄弟相稱,還是讓他感覺很怪,和尚爺爺應該沒有傳人,要是有的話,絕不會從未提及。再說自己與中印也算不師徒,所以迦藍葉這種突如其來的親近,讓岳震很不習慣。但是他現在急於知道自己身體裡的狀況,只好先把其他疑問放到一邊。

    「怎麼樣?大師?」岳震熱切的看著西夏國師,渴望之情溢於言表。

    迦藍葉輕輕的搖搖頭,再次把手伸過來說:「小師弟抱元守一,入定調息,不要有抗拒之心,讓師兄好好的琢磨一下。」

    即便沒有和尚爺爺這層關係,岳震也不會懷疑眼前的這位僧人要傷害自己,他乖乖的閉眼睛坐好,任由國師再次扣住脈門。

    這一次迦藍葉很謹慎,看著岳震慢慢入定後,才小心翼翼的送出真氣。

    不過岳震怪異的藥息,還是讓見聞廣博的迦藍葉大惑不解,越是搞不清楚,大國師就越是好奇,越想一探究竟。不知不覺中,迦藍葉也緊閉雙目,左手指捻蘭花印,搭在岳震腕的右手隨著他的脈搏微微起伏跳動。

    國師心無旁騖,岳震也進入了一個玄妙的境界,一個讓他終身難忘的奇幻世界。

    因為不再有抗拒的念頭,藥息也不再抗拒外來的真氣,金黃色的藥息就帶著國師送來的真氣,在身體裡慢慢流轉。

    隨著迦藍葉的真氣越來越盛,岳震驚奇的發覺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息,竟然漸漸的交織在一起,就好似一根麻繩分成了兩股,一股金黃,一股藏青,有序的螺旋著盤繞在一起。

    最奇妙的不僅如此,麻繩一樣凝結在一起的內息,輪廓慢慢的變淡,流轉中神奇的相互融合著。岳震也漸漸感覺到了藏青色的真氣,這是最純正的自然氣息,來自天地之間,來自高山流水,來自清風細雨。

    久別的寧靜與安詳翩翩而至,剎那間,岳震彷彿回到了臨山原,看到了他的羊群。

    迦藍葉藏青色的真氣,慢慢的被金黃色的藥息同化,兩股氣息也漸漸的合二為一,只是金黃色裡閃著淡淡的青芒。

    苦笑著睜開眼睛,迦藍葉離開了岳震的手腕,也放棄了繼續求證的念頭。片刻後岳震也從入定中醒來,目瞪口呆的望著大國師,身體裡的變化太過奇妙,發生的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

    「小師弟你不要這樣看著我,呵呵。」迦藍葉用力撓著光頭苦笑道:「師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你身怪異的氣息竟然能夠煉化自然之息。恐怕只有師父才能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岳震更覺無奈,只好默然國師的說法,只能等著和尚爺爺來解開自己身的謎團了。

    想到和尚爺爺,他覺得還是解釋清楚為好,便開口問道:「大國師您所說的師父,可是來自江南的中印大師?」

    「除了他老人家,還能是誰?」迦藍葉嗔怪的橫了他一眼,隨即又撓起了閃亮的光頭,頗有些尷尬的說:「說起師父他老人家,師兄還要請小師弟大力幫忙。師弟你下次見到師父他老人家時,一定要體師兄我多多美言幾句,求他老人家一定的收下我這個弟子,求老人家答應帶著我一起修行。」

    岳震難以置信的看著大國師巴結討好的笑臉,不禁好氣又好笑。師父長,師父短的叫了個親熱,敢情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啊,人家和尚爺爺壓根就沒有收過這個徒弟。

    看到他古怪的表情,迦藍葉老臉一紅,強辯道:「怎麼樣?不行啊?若是沒有中印師父,我現在還困在修行的迷宮裡呢,我對師父的尊敬發自內心,其實有沒有名份都無所謂。去年秋天,師父他老人家還和我一起去過巴蜀,那時我也才知道有小師弟你這個人呢。」

    貴為一國的大國師,還能這般童真未泯,再加和尚爺爺的關係,岳震頓時覺得迦藍葉親切可愛。

    「好,國師所托之事我一定辦到,不過,可不敢保證和尚爺爺一定答應。」

    迦藍葉聞聽立刻眉花眼笑起來,笑嘻嘻的責備道:「胡說,別人叫我國師,師弟你怎麼能也這樣稱呼?記得下次要叫師兄才對。去年秋天和師父分手時,他老人家還特意囑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顧你呢。」

    「是是是。」岳震嘴應著,心裡不由還是有些彆扭。暗道,我又不是和尚,開口叫你師兄,也太奇怪了。

    幸好這時迦藍葉也想起了要緊事,面色一冷沉吟道:「不過···不過眼下布哈峻的形勢錯綜複雜,還是暫且不要公開你我的關係為好。今夜師兄用聲音把你引來,確實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與師弟你商量。」

    迦藍葉嚴肅的態度,讓岳震想起自己的難題,情急之下想也沒想,就用起了師兄這個古怪的稱謂。

    「師兄你是什麼時候到的這裡,可知道紅毛鬼與『雪風』的最後一戰··」

    迦藍葉揮手打斷了岳震的問題,點頭說:「師弟你不用問了,你的事情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師兄只能說,對不起,那個吐蕃小女孩的下落,我也不知道。」

    岳震心裡『咯登』一下,接口問道:「我的事,師兄你都知道?」

    「是啊,現在不但是我知道,而且用不了幾天,整個青寧大草原也都會知道。臨山原的小羊倌為了給親人報仇,一人千里追殺紅毛鬼,前前後後將七十餘名紅毛鬼斬於刀下。你的英雄事跡,很快就將被草原的各族傳誦。」

    「怎會這樣?」岳震嗔目結舌,這種情形實在出乎他的意料。

    迦藍葉微微笑道:「雖然『羌刺』刻意隱瞞了你的事,但是他們忘了草原的每一座寺廟都是息息相關的,加師兄我有意的推波助瀾,你不想成為家喻戶曉的英雄很難。另外師兄還很好奇,想知道你和羌刺究竟有什麼默契?」

    「這···」迦藍葉的這個問題引開了岳震的注意力,也讓他陷入為難的境地。劉子翼他們的存在,不但是大宋的最高機密,更事關幾千將士的安危。

    「好了,就當師兄我沒問。」西夏國師豈是浪得虛名?迦藍葉不願看到小師弟為難,馬擺手說:「什麼樣的默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羌刺站在你那邊就好。」

    越聽越覺得玄機重重,岳震心裡泛起些許不舒服,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說道:「師兄你意欲何為呢?我在大宋的身份想必師兄也知道,不管結果怎樣,我不過是草原的匆匆過客,一旦找到吐蕃小妹,我將立刻啟程返宋。這裡的恩恩怨怨我不想管,也沒有能力去管,還希望師兄體諒才好。」

    好像預料到小師弟會有這樣的說辭,迦藍葉的話意味深長,還有幾分禪味。

    「師弟你已然捲進了漩渦之中,想抽身而去談何容易。你可知道,師父他老人家為什麼要托付我照顧你?」

    看到岳震默然不語,迦藍葉在中印大師那裡聽過很多關於他的事情,自然對這位少年師弟的心性有所瞭解。所以大國師明白,此時的岳震一心想要找到吐蕃族的阿妹,也只有這件事能夠打動他。

    「師弟你放心,不管你怎麼做,做什麼,師兄都會支持你。更不會勉強你,不會讓你去做那些你不願意做的事情。」

    迦藍葉的話已經說的很明白,畢竟在大國師的心裡,岳震就好比中印老師父的親人,雖然國師身兼國家責任,但孰重孰輕,國師還是想讓小師弟心裡清楚。岳震感激的點點頭,依然沒有搭腔,不難看出這位真誠關心自己的師兄,已經對未來有了一些安排。

    不出他所料,迦藍葉並沒有耽擱很多時間,稍稍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

    「以眼下的形式看來,小師弟你有兩條路可以選擇。第一是依舊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尋找你的阿妹;第二是借助你的影響力,讓那些敬畏你的人幫你一起尋找。」

    岳震微微一怔,看著迦藍葉深邃的眼睛不解道:「師兄此話怎講?您不會不知道大草原有實力才有影響力。我既無財又無勢,何來影響力之說?」

    迦藍葉沒有避讓他的逼視,微微笑道:「這就是師兄找你來的原由,契機就在眼前,師弟若是願意···」說到這裡他向岳震靠過來,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也刻意的把聲音壓得很低。「紅毛鬼之亂,引發了青寧原新一輪的亂局。師兄此來,打著清剿殘匪的旗號,其實是想在青寧原扶持一位強者,扶持一支傾向於西夏王庭的力量。」

    瞳孔猛地一縮,岳震依舊緊緊的盯著他,腦子裡飛快的分析著,沒有表明態度。

    「怎麼樣?小師弟是不是有些心動?」迦藍葉又往前湊湊,低語道:「青寧原的北邊緊鄰青海商道,而青海商道是整個西夏國的命脈。西夏王庭早就有意在這裡建立一支武裝,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

    沒有想到西夏統治者如此的看重青海道,岳震輕輕搖頭道:「青海商道對高原幾國很重要不假,但是西夏邊境漫長,與宋、金、吐蕃、西遼都有接壤,並不缺乏商路。說青海道是西夏命脈,有些言過其實。」

    「師弟你看到的只是表面現象,事實卻並不是這樣。」

    迦藍葉也在搖頭,但是表情有些沉重。「女真人一力侵宋不假,但是大金也從未放鬆過對西夏的防備和壓制。夏與金的貿易不但數量稀少,而且也僅限於日常生活用具。鹽鐵、馬匹、藥材等等戰略物資,西夏要完全依靠青海商道的輸入。」

    岳震立刻頭大,凡事只要升到國與國之間的爭端,就會變的千絲萬縷,糾纏不清。

    「那還有大宋呀,女真人不可能斷絕西夏和其他幾國的貿易?」

    「斷絕當然是不可能,但是西夏礦產貧瘠,即便是簡單的農耕用具都要依靠外來,更何況西夏還有幾十萬軍隊需要裝備。」

    軍備競賽。岳震立刻想到了這樣的字眼,不免暗自感歎,戰爭是不折不扣的巨獸,不但吞噬著千萬鮮活的生命,也在吞噬著資源與財富。心有所感,他不禁也有些好奇的問道:「聽說西夏鐵鷂子軍,是一支鋼鐵打造的軍隊,奢侈到戰馬都身披重甲。難道這些也是傳言,與事實不符?」

    「呵呵···」迦藍葉點頭笑著,不難看出引以為榮的驕傲之情。「這倒不假,十萬鐵鷂子,一百個騎兵大隊,是我們西夏王朝的柱石,真正的鐵血雄師。所以才可恨!···」

    西夏國師的表情頓時陰沉下來,深陷的眼窩,還有微微鷹鉤的鼻子,讓人看起來竟很是猙獰恐怖。「因為可恨的紅毛鬼,讓我們損失了好幾千戰士!血的教訓讓我們真正覺醒,如果青海商道不安寧,西夏國則永無寧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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