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岳 上篇 第一百七十八節
    「阿爸,原諒我不能好好的安葬您了,我要立刻去找阿妹!」

    魁梧的吐蕃獵人,靜靜的躺在自家的土炕,岳震跪在那兒,用額頭撞擊著地面。```超`速`首`發對親人的誓言,全都埋在心裡。阿爸,您一定要保佑我找到妹妹。阿爸,我要用仇人的鮮血,為您染紅歸去的道路!抬起頭來,他眼睛裡只有無邊無際的黑色,這一刻,身的血液好像和躺在那的阿爸一樣冰冷,這一刻,他更像是一隻失牯的幼獸。

    拿著從阿爸身取下的巨斧,拿起阿爸的弓箭和柴刀,他瘋狂的撞擊著土屋的每一面牆壁,一直撞到土屋轟然倒塌,把親人掩埋在裡面。

    最後看一眼坍塌的家園,岳震喃喃自語:「既然善良不能換來安寧,那就讓我邪惡!那就讓我去毀滅!」

    騎著倖存的老黃馬,他踏了征途,沿著泥濘的馬蹄印一路向東。

    岳震走後不久,三大馬賊的聯軍趕到,納速虎夫妻留在封鎖線,其餘的頭領們也先後見到這裡發生的慘劇。

    沒有人會因為這些無關緊要的人表現憤怒,但是除了次丹堆古自己,其餘的幾位頭領都在暗暗地咒罵著這個罪人。若不是該死的駝子為了保存實力不肯死拼,紅毛鬼到不了這裡,這些可憐的人也不會死。

    阿羅目無表情的命令部下,去安葬這些無辜的人。富察帶著人四處探尋蹄印,劉子翼停在了格桑家的土屋前。

    讓劉子翼很迷惑的是,小赤兔為什麼會有些激動,他沒有洞察過去的神通,也沒有牲靈那種能夠辨別氣息的能力。但是種種跡象還是讓他明白,這裡曾經有人活著,而且這兩個倖存的人,已經沿著紅毛鬼留下的足跡,一前一後向東面追去。

    所以當富察回來告訴大家,殘匪分成兩股,一路往東,一路往西。劉子翼馬就表示,他們羌刺負責東竄的紅毛鬼。

    不是劉子翼判斷有誤,當夜幕降臨的時候,岳震也感覺到,有人在跟蹤自己。

    把老黃馬趕到一邊,岳震伏在小土堆的暗影裡。一路毫不停歇的追趕,雖然耗盡了他的體力,但是也讓他徹底的冷靜了下來。整齊而眾多的馬蹄印告訴他,仇人很多而且都是訓練有素,自己若是因為仇恨沖昏了頭腦,也將和阿爸一樣的下場,妹妹也就失去了最後的希望。

    冷靜,一定要冷靜。伏在潮濕的草地,岳震在暗夜中,眼睛死死的盯著那個慢慢接近的身影。

    突然間失去目標的那個身影,顯得很警惕。暗中看著他的岳震更是吃驚不已,因為這人根本沒有馬,竟然只憑雙腿的力量追到了這裡。岳震隱約有些明白,這個人應該不是仇人一路的,至於他為什麼跟著自己,抓住一問便知。

    鬆開手裡的大斧頭,岳震輕輕的抽出柴刀,屏住呼吸,看著他猶猶豫豫的走近。

    可能是一天來亡命的追趕,已經讓他疲勞欲死,也讓他的警覺降到了最低點。岳震閃電般的撲過來時,那人手裡的刀,只是象徵性的揮擋了一下,便被岳震的柴刀砍飛出去。

    「不要殺我,我是你的朋!」岳震一腳把他踢翻,柴刀壓在他脖子的時候,那個人搶先說道,用的是吐蕃語。

    岳震早有這樣的猜測,所以並沒有打算真的幹掉他,看他舉著雙手老實的躺在那。岳震鬆鬆手裡的刀柄,仔細的打量這個自稱是朋的人。一眼看去,看出他絕對不是吐蕃人,岳震又是一用力,冰冷的刀刃貼了他的喉頭。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跟著我?」

    「不是我要跟著你,是因為我們有一群共同的仇敵。」異族少年指指遠方。

    四目相對,兩個人的臉已經很近。若不是他微微帶卷的頭髮和胖乎乎圓鼓鼓的面龐,岳震幾乎把他認作漢族。不知道為什麼,岳震突然覺得一陣親切,便收起了柴刀,坐在他身邊問道:「你是那個部族,叫什麼名字?」

    「我們沒有部族,我是蒙古人,名字叫巴雅特。」

    岳震不由一愣,吐蕃這塊高原,蒙古族是一個很稀少的族群,他們不是應該在遙遠的北方嗎?

    「你也不是吐蕃人,告訴巴雅特,你是漢人還是女真?」他亂想的功夫,巴雅特也坐直了身體,一雙小眼睛緊緊的盯著岳震。

    皺皺眉,岳震不滿的問道:「怎麼?漢人怎麼啦,女真人又怎樣,別忘了,現在你還是我的俘虜!」

    巴雅特脖子一耿,口氣比岳震還沖。「不怎樣!假如你是漢人,咱們就可以做朋,如果你是女真人,哼!我還沒有失去戰鬥能力。」

    「哦?」能夠感覺到巴雅特暴烈的戾氣,岳震雖然有點不明白,這個蒙古少年為什麼有這樣的愛憎觀念,但是岳震不想節外生枝,尤其是即將面對強大而未知的敵人。如果能有一個盟幫忙,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疑惑的下看看巴雅特,岳震用漢語說道:「我是漢人,來自江南臨安府。」

    撲通一聲,巴雅特好像洩了氣的皮球躺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說:「還好你是漢人,不然我可真沒力氣跟你打了。」

    岳震現在最關心的是仇人的信息,看情形巴雅特要比自己知道的多,所以他緊追不放的問道:「你為何追那些畜生,你和他們有什麼仇恨?」

    「畜生!沒錯,他們就是一群畜生!」巴雅特咬著牙憤恨的說道:「我們全家趕著馬群在沙柳歇腳,碰到西夏人追殺這群畜生,他們要搶我們的馬,阿爸就不讓,畜生們殺了阿爸、阿媽!唔唔唔··殺光了我們全家!」說著蒙古少年通通的捶打著地面,淚流滿面。

    同仇敵愾,沒有比這個更容易讓人覺得親近。岳震拍拍巴雅特的胸口,低聲道。

    「不要哭!男子漢流血不流淚,淚水在親人的屍首前已經流乾!站起來,拿起你的刀,我們的血債要讓畜生們用血來償還!」

    他的聲音很低沉,卻無疑是一劑催化劑,催化著這個蒙古少年。巴雅特重新坐起來,狠狠的抹去臉的淚水,咬牙道:「不錯,報仇!我從沙柳追了一千里,就是要殺光這些畜生!為我的親人報仇雪恨!」

    「好,一起幹!殺光他們!」岳震伸來一隻手掌,熱切的看著他。

    「殺光!一個不留!」兩隻手緊緊的攥在一起,搖晃著。

    即將崛起的風雲人物,在這個夜裡,遇到了他的第一個臂膀,沒有人知道,他什麼時候遇到第二個、第三個···但是後來很多人都知道了,前方那些逃竄的匪徒,是他第一塊血淋淋的墊腳石。

    兩個心懷激盪也忐忑的少年,抓緊時間回復著體力,仇人越來越近,苦戰就在眼前。

    從巴雅特的嘴裡,岳震才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得知他們正在追擊的匪徒,已經是草原的眾矢之的。岳震沒有絲毫的高興,相比殺光這些該死的紅毛鬼,他更加擔心布赤妹妹的遭遇,他也就更加心急如焚。

    巴雅特的另一個壞消息更讓岳震如坐針氈,一刻也不能再等下去。

    紅毛鬼在臨山原作案後,分成了兩路,另一隊往西邊去了。一路狂追下去的岳震,只能暗暗祈禱,老天開眼,妹妹就在前方,還沒有遇難。

    唯一讓岳震有些振奮的是遇到巴雅特,蒙古少年常年跟隨家人在大草原販賣馬匹,他通曉草原的各族語言。而且他還曾近距離的接觸過紅毛鬼,知道這些畜生來自昆都倫沙漠的深處,也就是說,紅毛鬼對這裡的地形,遠沒有他們兩個熟悉。

    他們兩個只有一匹老馬,幸好兩個少年都是體力驚人,可以輪流的跟著老黃馬跑。又是一天艱苦的追趕,第二天的傍晚,終於讓他們看到了仇人的背影。

    相比累到要死的少年們,紅毛鬼騎兵的境遇更加淒慘。從肅州開始,西夏鐵鷂子就從沒有放鬆過血腥的追殺,一直殺到青寧原的布哈峻,這種殘酷的追殺才算告一段落。但是,沒有食物,沒有休息的紅毛鬼,又掉進青寧馬賊集團的包圍圈,走投無路的惡魔們便看到什麼搶什麼,一路犯下的血案,遠不止臨山原一樁。

    岳震和巴雅特爬在一個小山包,看著停下來的紅毛鬼,雖然兩雙眼睛都在噴火,但是兩個人也都明白,報仇之路還很漫長,也很凶險。已經是驚弓之鳥的紅毛鬼,停在一片開闊地,周圍視線良好。

    韃靼,巴雅特在岳震的耳邊介紹著這個民族。韃靼人,天生就比其它種族高大健壯,因此這個種族也就滋生了強烈的侵略性。

    這個種族也有很多的分支,最大的兩個族群就是紅頭韃靼和黃頭韃靼。相比紅頭髮的韃靼人,黃頭韃靼性格比較溫和,他們自己種植,放牧,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不像紅毛鬼這樣,以燒殺搶掠為基本的生存方式。

    岳震點點頭,一樣的低語道:「好,等到後半夜,畜生們最困乏的時刻,咱們摸去幹掉哨兵。記住,今晚的任務是試探他們的本領,能殺則殺,不能殺便不可戀戰。我已經失去了親人,不想再失去你這個兄弟!狗雜種們睡了,咱們也休息,你先。」

    巴雅特轉過頭去,他怕岳震看到自己濕乎乎的眼睛,兄弟這兩個字,從這個夜晚開始,就深深的刻在了蒙古少年的心底。

    看著蜷縮在一旁的夥伴,聽著巴雅特的呼吸慢慢均勻,岳震也閉眼睛,他不是要睡覺,是要趁著一點點的時間,把身體調整到最佳狀態。

    太過疲勞的緣故,身體裡熟悉的金色顯得有些暗淡,流轉的有些呆板。這是最佳的修煉時間,岳震靜靜的吐納呼吸,藥息輕快地運轉起來,腦海裡的金色慢慢變亮,強忍的困意也漸漸變弱。腦子越來越清明,隨之而來的異象也讓他有些吃驚。若不是紅毛鬼營地的影像越來越清晰,岳震也不知道自己還有一股意念,一直在監視著那邊。

    但是他肯定,這個影像絕不是看到的,這樣的距離,眼睛不可能看得這麼清楚。

    藥息終於恢復到金燦燦的顏色,紅毛鬼的影像也變得更加清晰,岳震甚至能夠看到靠在馬打瞌睡的哨兵。

    紅毛鬼哨兵身旁的那匹馬,彷彿感覺到了什麼,猛的警覺起來,抖著大耳朵四下觀望,帶著那個哨兵也從半夢半醒中驚覺。

    岳震嚇了一跳,趕忙收回那股意念,哨兵的影像也就驀然消失。夜色中,睜開眼睛,這對他來講太神奇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神識?完全只用意念就可以去觀察周圍的環境。這種感覺很玄妙,也很新奇。停了一會,急於證實的岳震再次緊閉雙眼,用意念向紅毛鬼的營地探去。

    沒錯,就是這樣,因為這一次是全神貫注,影像比一次還要清晰。

    不用太久,岳震就把紅毛鬼的營地,包括前前後後的地形,把握得清清楚楚。一個個進攻計劃,不停地推想著,否決著,再想一套,再否決,直到一個完整的計劃醞釀而成。岳震睜開眼睛,推醒了熟睡的巴雅特。

    「兄弟。」摘下格桑阿爸的弓箭,遞給巴雅特,岳震指著側方那個黑黢黢的小土包,伏在他耳邊一陣低語。

    顯然巴雅特開始還有些抗拒,隨著岳震一點點的展開計劃,以及各種各樣的應變預想,蒙古少年忍不住頻頻點頭,傾聽的神情也越來越專注。

    「好了,兄弟去!記住聽不到大隊的馬蹄離去,千萬不要回到集合地。」

    兩個少年近乎於狂熱的對望了一眼,各自轉身,胸口貼著地面像蛇一樣,蜿蜒匍匐著左右分開。

    一手柴刀,一手大斧的岳震,一點點的向前滑行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閉眼睛,他根據腦海裡的影像,不斷的調整著方向,滑行,前進,再前進。雨後被踐踏過的草地,一片亮,一片暗,也就成了他最好的掩護。

    直到感覺和那個紅毛哨兵的距離,已經不足五尺,岳震靜靜的停下來。藏在一片暗影中的他,微微抬起頭,猛然睜開的眼睛裡,閃過一縷嗜血的光芒。

    無聲無息的躍起,寬大的斧刃劃過,一蓬刺眼的血霧飄蕩起來。彷彿是為這一場野獸與野獸之間搏殺,燃亮起的一朵猩紅的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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