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岳 上篇 第一百七十三節
    牧羊的少年,一隻高大健碩的公羊,人和羊相互注視著。公羊身後的羊群裡,羊兒們歪著腦袋,好奇的看著。

    從那天以後,一心想要測試能力的岳震,開始有意無意的向大公羊發起了挑釁。發現公羊對鞭子依舊很畏懼,他就把皮鞭丟回小土屋,所以,面對沒有皮鞭的牧羊人,大公羊好鬥的點點被了起來。

    紅紅的大眼睛,一隻前蹄輕輕的刨打著草地。岳震看著蓄勢待發的大公羊也有些緊張,微微的弓起腰背,看來他是打算硬抗了。

    一步,兩步,三步,大公羊整整的後退了三步,更奇怪的是能看到紅色的大眼睛裡,不再是那種輕蔑嘲弄的眼神。動物敏銳的天讓它感覺到,今天的這個傢伙不好對付。

    低頭,前衝,公羊在前衝的那一剎竟然有一個加速起跳的動作。岳震看在眼裡,不管是虛是假,公羊這樣挾勢而來,蠻橫的衝撞之力還疊加著整個身體的重力,威力可想而知。大犄角近在眼前容不得他退卻,岳震雙臂護在口迎去。

    「呔!哎呦」

    彭的一聲巨響,岳震好似騰雲駕霧一般向後飛去,四仰八岔的摔在草地。

    「哎呦,哎呦」挺身而起,岳震齜牙咧嘴的揉搓著小臂,看到氣勢洶洶的大公羊又低著頭衝過來,他趕緊轉身就逃,身後傳來公羊得意的叫聲。

    跑回高坡坐下,拉起衣袖臂,還好沒有明顯的傷痕,只是悶生生的疼痛。岳震搖搖頭暗自納悶:不應該是這樣啊?在大公羊撞到的那一霎,怎麼沒有感覺到藥息向外的張力?難道它和真氣真的截然不同,沒有自然而然的抵抗反應?

    手臂的疼痛很快就消失了,岳震放下衣袖,想不通藥息究竟有什麼用處,莫非只能讓自己的力氣大一些?管它呢,有力氣總比沒力氣好。

    天豁達的他並沒有因此而感到失落,只是對自己的身體有些不滿意。曾經強大的他深深明白,沒有強悍的體魄支持,不管是真氣還是藥息,都是不能發揮出真正的威力的。於是因為這個小小的挫敗,便讓他開始了艱苦的體能訓練。

    天不亮岳震就爬起來,衝到最高處,沿著盆地大大的外圓開始跑步,一直跑到有臨山原的人來取水,他才停下來。

    後來想到布赤妹妹跑這麼遠來提水,實在辛苦,岳震便承擔起每天送水的任務。雖然這一行動遭到小姑娘的強烈反對,但是她也沒有辦法,阿哥辛辛苦苦的送來總不能倒掉,眼見著阿哥的身體越來越好,小布赤也就不再管他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岳震的速度也漸漸變快,在起伏的丘陵飛奔他甚至可以滴水不濺,把滿滿噹噹的水罐一路送回臨山原。趕回去後時間正好,不耽誤放羊出圈。

    感覺體能已經回到了最巔峰的狀態,岳震忍不住又想與大公羊較量一番,可能是天氣慢慢變熱的緣故,公羊也變的比以前暴躁了許多。

    發覺這個手下敗將又跑來挑釁,大公羊立刻憤怒的頂撞過來。這一次岳震沒有選擇硬碰硬,而是趁它起跳的那一剎,猛地撲前探手抓住大犄角。

    哇,好大的力量!險些脫手的岳震沉下身體,緊緊的握住犄角。大公羊當然不甘受制,後蹄猛蹬著衝勢不減。一個用力猛衝,一個發狠阻擋,身處下坡的岳震退了兩步,才堪堪的穩住了局勢,人和羊相互瞪著,進入了僵持階段。

    公羊的爆發力很強,但耐力卻不是它的強項,很快的在岳震的反攻下,它開始一步步的後退。那兩條細弱的後腿支撐不住越來越強的力量。

    眼看勝利在望,岳震越發的起勁,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毫不停歇的開始衝鋒。

    不斷後退的公羊也發覺頂倒對手已經無望,它開始使勁的晃起腦袋,猝不及防的岳震也跟著它搖晃起來。制止擺動要比抵抗正面的力量費勁,更何況岳震不敢太過用力,生怕會傷到公羊的脖頸。感覺到擺脫有望,公羊搖晃的更加歡實,已經有些力竭的岳震不得不放開犄角,退守到一邊。

    大口大口喘氣的岳震看著東倒西歪的大公羊,險些笑破肚皮。過度的晃動讓羊兒找不到平衡感,歪歪扭扭的好像醉漢一般。

    接下來的幾天裡,岳震能看出來公羊很不服氣,總是想尋機撞到自己。他當然毫不示弱,於是,人和羊之間最原始的角力成為他和它每天比練的功課。岳震樂在其中,很是喜歡這種純力量的比拚,大公羊也好像癮了似地,樂此不疲。

    這個活動因為普姆央金大嬸的到來而中斷。因為天氣轉暖,以後還將越來越熱,大嬸是來給羊兒們剪毛的。

    羊圈裡,看著身材矮小的大嬸,輕鬆的一拉一絆就能把一隻大羊乾淨利落的放倒在地。岳震一邊驚奇不已,暗中學習,一邊在大嬸的指導下,幫忙打下手。

    真是術業有專攻吶,按著不斷掙扎的羊兒,岳震看的嘖嘖稱奇。普姆央金大嬸就好像嫻熟的理髮師一般,手裡的剪刀飛舞中白絨絨的羊毛紛紛落下,留在羊身的短絨毛也好似用尺子量過,煞是整齊。

    通過和大嬸的閒聊岳震才知道,這把剪刀竟然是臨山原的寶貝之物,是用兩張羊皮和商隊換來的。

    岳震聽來忍不住暗自感歎,資源的匱乏是吐蕃高原落後的根源。

    大小羊兒剪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好不喜人。天將傍晚,終於輪到最後一隻,頭羊。看到大嬸有些心虛的樣子,岳震猜想,大公羊體型太大,很不容易,大嬸以前肯定吃過這傢伙的苦頭。看著光線越來越暗,普姆央金更加猶豫起來,最後還是和岳震說頭羊掙扎的太厲害,還是明天再叫一個人來幫忙再剪。

    看到普姆央金背起整袋的羊毛要走,岳震心中一動,趕過去說:「普姆央金大嬸,您還要和布赤她們那些女孩,整理這些羊毛,不如您就把剪刀留下來,讓我試試看。」

    「小羊倌,你,你要小心吶。不要傷了頭羊,更不能傷到自己。」普姆央金大嬸只遲疑了一下就把剪子遞給他。大嬸打心眼裡喜歡這個小伙子,尤其是看到短短的時間,他就把羊群管理的井井有條,羊兒們吃的肥肥壯壯。大嬸就更願意信任這個鍛煉的黑黑亮亮,肌肉發達的小傢伙。

    攬下任務,岳震整夜都在回憶著大嬸白天的動作,盤算著明天怎麼給大公羊剪毛。

    天光大亮,露水退去。岳震把剪刀別在腰後,自信滿滿的放出羊群,手裡比比劃劃著向大公羊走去。

    未等他走近,大公羊已經撒著歡的跑過來,看來一天的休息已經讓這位羊群的首領信心十足。接著就是一切照舊,毫無花式的抓住犄角,人和羊的較量正式開始。今天的岳震不夠專心,他一直觀察著公羊的立足腿,琢磨著怎麼抓住那條腿,讓公羊失去平衡。

    岳震分神的時候,卻被大公羊找到了機會,公羊一晃大頭。冷不防的岳震就被它晃脫了一隻手,剩下單手根本無法阻擋公羊的蠻力,眨眼間的變化已經容不得他閃避,大公羊的頭狠狠的撞到他口。

    完了!倒飛出去的岳震一陣懊惱,怎麼這樣不小心呢。這一下子就算骨頭不斷,也夠自己受的了。

    撲通一聲仰面倒地,口沒有覺得很疼,倒是被別在腰的剪子狠狠的硌了一下子。

    「絲」吸著冷氣,揉著生疼的後腰,岳震用另一隻手拉開前襟。哎!沒事,只有幾道淺淺的白印,明明被裝了個正著,怎麼會?不曾想他站起來的空擋,小勝一場的大公羊卻得勢不饒人,小跑了兩步,又是一頭頂過來。

    福至心靈,岳震正好有心解惑,看它撞來索敞開膛任它過來,眼睛瞄住了大公羊離地的前腿。

    彭!碩大的羊頭結結實實的撞在了口,雖然很疼,但是岳震能感覺到沒事。來不及驚喜,他探雙臂擒住了大公羊的兩條前腿,可是把羊頭摟在懷裡後他才發覺這樣不行。不但要防備羊犄角挑到自己,而且如果是要摔倒它,自己也要先犧牲平衡。

    想來想去沒法下手,岳震只好無奈的放開它。大公羊得到鬆脫後猛地向後退去,這次不是進攻的準備,而是它有些害怕了。

    動物很淺薄的智慧也讓公羊覺察到,眼前的這個傢伙已經變得很危險。

    「來呀,來,來撞我。呵呵」看出來這個老對手的畏懼之色,岳震笑嘻嘻的招著手,突然想到:該給大公羊取個名字了。眼珠一轉,想起前世有一款很漂亮的汽車,被叫做公羊,他就脫口而出。

    「來,道奇,撞我啊。嘿嘿,道奇這名字不錯?嘿嘿,是不是很有創意?」

    嬉笑著逼近公羊,岳震惡形惡狀的挑釁著。剛開始公羊小心翼翼的後退著,他卻肯放鬆的步步緊逼,公羊的那雙大眼睛慢慢的便又紅了起來。

    不願意就這樣失敗,不肯忍受這種羞辱,雄動物的血再次燃燒起來。大公羊憤怒的低頭前衝,恨不到把這個可惡的傢伙撞到天去,而且永遠不要回來。

    終於成功挑起它的凶,岳震依然弓起腰身毫不客氣的迎去,一隻手緊緊的握住一根犄角。這次他沒打算讓公羊撞到,而是靈巧的一閃身,借力把羊頭帶向側面,自己則一低肩膀,另一隻手抓住了公羊外側的後腿。

    腦子裡閃過普姆央金大嬸靈巧的動作,岳震輕抖手腕,嘴裡喝道:「倒!」撲通一下,頭暈眼花的大公羊被放倒在地,頭蹄不甘的晃動掙扎著。

    「哈哈,道奇呀,道奇,沒想到你也有今天。老實點,讓本羊倌給你剃頭。」壓著大公羊寬厚的前膀,岳震興高采烈的過來剪刀,心裡別提有多高興了。

    正所謂,不幹不知道,幹起來嚇一跳。剪刀在手,岳震才明白普姆央金大嬸的熟練絕不會是一日之功。看似簡簡單單的工作,手的感覺卻是至關重要,幾剪刀下去,岳震自己都覺得臉發燒,歪歪扭扭,長短不齊,好像羊身長出了疥瘡一樣。

    不敢把大公羊壓的時間太久,要是傷到筋骨成殘廢可就壞了。岳震收起剪刀鬆開,大公羊一骨碌爬起來落荒而逃。

    公羊無處可逃的渡過了淒慘的一天,無數次的被岳震扳倒來幾剪子。到後來,大公羊一看到他撒腿就跑,只是可恨它四條腿卻沒有可惡的傢伙跑得快。岳震也不輕鬆,費勁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給公羊剪了一半。一邊長毛,一邊短毛的公羊讓他看到就想笑。

    休息了,岳震依舊早早起來,先去給布赤送水,順便還帶了昨天剪下的羊毛。

    所有的日常工作完畢,他又別剪子向羊群晃過去,離著還很遠就已經被大公羊看到,公羊一聲哀鳴,使勁往羊群裡擠去。

    轟走公羊身旁的羊,岳震輕鬆的放到公羊。「我說道奇,你就認命。誰讓你不是我的對手哩,乖,不要亂動,今天咱們爭取一次就成功。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一邊有毛,一邊卻光禿禿的,實在是太難看了,要是被人家看到,豈不給我小羊倌丟人。」

    在他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語中,大公羊『咩咩』的慘叫著,聲音傳到很遠。

    「住手!一個大男人欺負羊,害不害羞!」

    就在岳震興致昂揚的忙活中一個清脆的女聲在身後響起。他想都沒想,隨口答道:「我給我的羊剪毛,關你什麼事?」

    話語出口,剪子猛然停在那裡,他整個人好像石化一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為那個女聲竟然說的是漢語,自己順口回答的也是漢話,純屬自然反應。岳震暈乎乎的丟掉剪刀,放開大公羊,轉身看去,一個異族少女牽著馬,赫然站在身後。

    「你是什麼人?」

    「你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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