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岳 上篇 第一百二十五節
    申屠希侃也在一旁勸解說:「是啊,少帥出力之心迫切,震少怎會不知?但是你的重擔不在此處。更新超快岳家軍雖說是打著購糧的旗號,但畢竟楚州是你們前護軍的防區,韓大帥那裡還得靠你遮掩,再說還有廂軍、城尉,方方面面非你少帥打點不可。」

    「沒錯,咱們就這樣分工。希侃老兄留在楚州與淮幫協調,正彥哥你就負責遮人耳目,我明早就去襄陽。」岳震接著開口把事情定了下來。

    韓正彥仔細想想,確實是這種狀況,也就不再爭辯。說話的功夫已到午飯時間,三人一邊吃飯,又把諸般細節認真的商量一番。飯後,韓正彥要去調船送岳震去襄陽,申屠希侃和他一起離開了前護軍驛館。

    他們走後,岳震則簡單的收拾一下,準備著隨時登船趕路。

    一路盤算著派誰去送震少比較合適,韓正彥興沖沖趕到城外的軍港,萬萬沒料到父親和母親已經等在那裡。一邊偷偷觀瞧著父帥的臉色,他惴惴不安的跟著父母登了旗艦。

    「是不是岳震要走了?」韓世忠望著戰樓下隊列整齊的艦隊,好似漫不經心的問道。站在他身後的韓正彥急忙躬身回答,「正是,孩兒是來調一隻快船,好送震少西去。」雖然話說的合情合理,韓少帥卻沒來由的一陣慌亂。難道是父帥察覺了什麼?按照父親的性格,岳震的走與留,這樣的小事情他是從來不會親自過問的。

    韓世忠依舊語氣平淡的說:「嗯,理當如此,船的吃食飲水要多準備一些。」

    父親閒話家常一般的口氣,愈發的讓韓正彥覺著高深莫測,可惜父親負手背對著自己,根本看不到臉的表情。胡亂猜疑的他只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母親,希望娘親能給自己一些提示。

    「唉,良臣,有什麼話你就說,別這樣為難孩子啦。」梁紅玉見不得兒子可憐巴巴的眼神,立刻發話攪亂了丈夫苦心營造的氣氛。

    「你呀,真是慈母多敗兒!不給他一點教訓,他怎能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韓世忠微怒的轉過身來,目不斜視的盯著韓正彥道:「泗水營孫統領病重,想必你也知道。現在本帥命你立刻率衛隊趕往泗水接替孫統領指揮防務。去!」

    韓正彥腦袋『嗡』的一下大了,慌忙說道:「父帥,您不是已經派董文董叔去了嗎?一軍怎麼能有二將···」

    「派誰去,本帥自有安排,難道你要違抗軍令不成?!」韓世忠目閃寒光,語氣異常的冰冷。

    梁紅玉暗叫一聲『不好』,橫身擋在了兒子身前,把父子二人隔開。她最清楚丈夫這樣的神情時,已是暴怒到了極點。「有話不能好好說嗎?!這裡又不是中軍大帳,彥兒也沒有說不去呀,生這麼大的氣做什麼?」

    「哼!明白最好,倘若晚飯前還未出發,莫怪本帥軍法處置他。」韓世忠冷哼著跺腳而去。

    目送著怒氣沖沖的丈夫走下戰樓,韓夫人這才柔聲歎道:「唉,彥兒,不要以為你和岳震的計劃能瞞過你父帥。趕緊收拾收拾出發,你父帥說一不二,若真的惹怒了他,就算是為娘也幫不了你。放心的去,岳震那邊,娘替你去交待。」

    滿懷委屈的韓正彥,呆若木雞般立在船頭,心似亂麻,甚至未曾留意到母親早已離去。

    驛館中的岳震一心等著韓正彥,百無聊賴間,靠在椅背竟然迷迷糊糊的打起了瞌睡。半夢半醒著,他又一次登硝煙瀰漫的襄陽城頭。

    鋼鐵堆砌起來的敵軍,猶如一層層暗黑色的巨浪,不停的拍打著城牆,濺起的血色浪花將灰色的城牆染成一片猩紅。喊聲震天的背景下,流矢飛箭遮雲蔽日,胡亂奔走的岳震卻怎麼也找不到父親和哥哥。身後猛然間爆出一陣嘈雜,『城破啦!城破啦!』岳震慌亂著循聲望去,滿眼全是四處奔散的士兵,哪有親人的蹤影?。

    心急如焚的岳震抓過一個士兵,「元帥在哪裡?!我大哥在哪裡!?」

    驚慌的士兵卻一把推開他,跌跌撞撞的跑開,失魂落魄的叫喊著,「城破啦!城破啦···城破···」

    「父親!」

    岳震猛的一激靈驚醒過來,環目四顧這才想起身在楚州。他長長的鬆了口氣,挺身拿過桌的水壺剛剛遞到嘴邊,傳來的敲門聲讓他停住了動作,微微有些愣神。

    「公子,公子,大帥府過來人請您去一趟。」

    「末將解元,奉元帥與夫人之命,請岳公子過府一敘。」岳震打量著面前精幹的中年將領,心裡泛起了猜疑。本該出現的韓正彥沒有來,反而是他的父母來請,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是出了什麼岔子,伯父伯母要興師問罪?!

    「岳公子,岳公子!請跟末將來。」解元皺皺眉加重了語氣,提醒著走神的少年人。震赫然笑道:「呵呵,不好意思,給解將軍添麻煩啦。」

    一路他無意瀏覽楚州繁華的街景,不停的設想著事情惡劣到了什麼程度,自己由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去應對。一直跟著解元到了帥府,岳震心裡還是亂糟糟的,只盼著待會能夠先見到韓正彥,對事情的大概有一些瞭解。

    可是事與願違。解元帶著他徑直到了後院的小餐廳。在那裡等著他的是一桌清香四溢的飯菜,笑吟吟的韓世忠夫婦二人。

    沒有預料中的責備和訓斥,元帥夫婦身著便裝,讓飯桌的氣氛很輕鬆,梁紅玉依舊笑容可掬和藹可親,韓世忠竟然也破天荒的面帶微笑。這不禁使得岳震有些受寵若驚,渾身下不自在。

    「賢侄快快挨著伯父坐下,伯父這裡沒什麼講究的東西,你就湊合著填飽肚子。權當是我們夫婦二人,代正彥為賢侄餞行。」韓世忠笑得輕鬆自然,語氣態度也顯得親熱很多。「賢侄你不要拘束啊,我和你父親從來都是不分彼此,到伯父這裡就和你回了家一樣。來來,嘗嘗這些新鮮的魚蝦,是你伯母親自下廚弄的。」

    梁紅玉則不停的為岳震夾菜,真好似慈母見到久別的孩子。「是啊,是啊。震兒你整日在外面飄蕩,怕是很久沒吃過你娘親做的飯菜嘍。趁熱多吃些,趕路就要吃得飽飽地。」

    岳震鼻子一酸,感動之餘也放下心。看來是自己草木皆兵了,可能是韓正彥臨時有事,才央求父母親來為朋送行。他放下心事頓覺胃口大開,眼前的飯菜更覺得香甜無比,一邊大快朵頤,一邊不忘誇讚韓夫人的手藝。

    他與眾不同的溢美之詞,聽得梁紅玉眉花眼笑,菜夾得自然更勤了,岳震面前堆起了小山一樣的雞鴨魚肉。

    「呃!」岳震忍不住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摸著肚皮赫然道:「飽了,飽了,小侄吃的太飽啦,讓伯父伯母見笑啦。」

    「呵呵,賢侄說的這是那裡話?」韓世忠笑道:「你與正彥兄弟一場,到了兄弟的家裡,還有什麼好客氣的?若不是正彥有緊急軍務,也用不著我們兩個老傢伙來為賢侄餞行。難得你與正彥意氣相投,今後理應常來常往才是。」

    緊急軍務?!

    岳震心中一動,含笑試探著問道:「可是金軍有什麼動靜?韓伯伯您可不要因為招呼侄兒,而耽擱了軍情。」

    韓世忠臉一陣發熱,梁紅玉則急忙接過話茬擺手說:「沒有,沒有···是前哨營主將突發急病,正彥他才不得不趕去。因為事情倉卒,他顧不得與震兒你打個招呼,就匆匆忙忙的走啦,卻也沒忘叮囑我們兩個派船送你。」

    「這麼巧啊···」嘴失望的虛應著,岳震不禁皺起了眉頭,暗暗叫苦。走私剛剛起步,這個節骨眼韓正彥突然離去,真是要命啦!看來自己今天還不能走,得馬找到申屠,商量一個辦法才行。

    岳震的焦急之色,落在韓世忠眼裡,韓元帥立刻問道:「昨日聽正彥講,你們後護軍要來楚州購糧,賢侄可是為這件事發愁?」心裡有事的岳震只好點點頭,卻不料韓世忠還有後話等著呢。「這事好辦!本帥的副將解元正在楚州,賢侄你把應辦事務交與他,放心的去襄陽。」

    沒等到岳震拒絕,韓夫人梁紅玉卻搶著說道:「是啊,是啊···震兒你就安心的走。解將軍可是你韓伯父的左膀右臂,辦事一向沉穩可靠滴水不露。」

    岳震不由得一愣,兩人近似於強迫的安排讓他一陣警覺,再往深處想想,不禁入墜冰窟,一顆火熱的心涼到了極點。

    韓世忠夫婦還是把自己當作了小孩子,當作一個三言兩語就能哄騙的頑童!從他們的表現不難推斷,韓氏夫婦對走私的事情肯定一清二楚,只不過人家是假意蒙在鼓裡。再站在韓家的立場,就更容易猜出他們的心態了。既想得到可觀的利益,卻又害怕東窗事發,於是就想到這樣的辦法,讓韓正彥抽身而出,大不了事到臨頭一推了之。

    這不是做了婊子,還要立貞潔牌坊嗎?!岳震失望之餘,只能給他們這樣一句評價,心裡面也在做著艱難的抉擇。

    事到如今,我還能說『不』嗎?此刻喊停,分明就是不給韓世忠面子,不但老少兩代人的交情化為烏有,還有可能給岳家平添一個強大的敵對。再想想申屠,想想淮幫,走私已如離弦之箭,不可能停止了。

    唉!可是任由韓世忠這樣將自己玩弄於股掌之間?!

    岳震突然覺得一陣無奈和不甘心,卻也毫無辦法。真真切切的明白了什麼叫做:江湖險惡,人心難測,什麼又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眼前的笑臉,在岳震的眼裡好虛偽,又好恍惚。但他只能默默的忍受著,盼望著早點結束這種煎熬,逃離這個地方。

    韓世忠發覺他的態度驟然冷淡下來,暗自慚愧中不禁又有些羨慕。好機靈的小傢伙啊,稍不留神就被他看破了玄機。嗨,岳鵬舉這幾年真是吉星高照,不但諸事順利,岳雲、岳震這兩個後生小子,也都已成為棟樑之材。

    正所謂,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

    三人誰也無意將尷尬的氣氛繼續下去,韓世忠叫來瞭解元,一番交代後,韓氏夫婦客客氣氣的將岳震送到門口,大家依舊客客氣氣的互道珍重後分手。

    離開帥府,岳震心裡很不舒服,解元也不痛快。這位岳元帥的公子,給人的印象實在不怎麼樣,從頭到尾懶洋洋心不在焉。到他手下當差,雖說是臨時的,但日子也一定不好過。大帥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

    兩人各想各的,一路埋頭趕路,很快就到了軍港碼頭。解元打起精神,一邊安排臨時司的起居,一邊向他介紹著船的各種情況。岳震依然是那付腔調,只是偶爾點點頭表示知道。

    好不容易將一切安排妥當,如釋重負的解元正要告辭下船,卻被岳震開口留住。「解將軍請留步,時間尚早,在下有些話想與將軍聊聊。」

    解元很不情願的跟著他到了船舷的另一側,岳震指著捆綁纜繩的木樁道:「解將軍請坐,你我將要共事一段時日,所以有些話還是事先說清楚的好。」他說話間氣質陡變,吊兒郎當的態度盡斂,不怒而威氣勢迫人。解元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暗道:果然不出所料,岳公子的臉變得好快啊,剛才還好好的呢···

    二人對視了片刻,解元還是受不了岳震凜厲的眼神低下頭說:「岳公子請講,方才大帥也說過了,今後這段日子,末將聽從公子的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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