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岳 上篇 第三十二節
    「這個小岳你就不用操心啦——」宗銑接過話頭說:「待會我也修一封,保證讓他們安安全全的回到河北。」

    岳震放下了這樁心事,卻也輕鬆不起來。頗為苦惱的說:「咱們現在做什麼都是兩眼摸黑,全憑著瞎猜實在不妥。我想著畫的事一了,宗哥就和眾家兄弟啟程,早一天建立起自己勢力,咱們就早一天受益啊。」

    宗銑同意道:「不錯,河北有我和彪子一干弟兄,我想用不了幾個月就能小有局面。可是小岳你想過沒有,江南呢?」

    「嗨,怎麼沒想過,但可遇不可求啊。」岳震答道。「我還想在江南建一個彙集點呢,你河北傳來的消息總得有人接收傳遞?但沒有確實牢靠的人選啊,暫時只能讓他們小哥幾個來回的跑嘍。」

    晏彪和宗銑都明白這種事急也白搭,只能是慢慢的來了。

    岳震還擔心著『佛緣閣』那邊的狀況,不敢在此逗留的時間太長,又急急忙忙的往回趕。誰知兩位老伯比他還要謹慎,早早的就吩咐夥計們打烊栓了門,他只好無奈的跳牆而入。

    剛剛縱下牆頭便覺勁風撲面而來。

    「哈哈··終於等到你了,小賊看棍!」岳震急忙跳到一邊喊道:「多吉大哥住手!是我。」

    「嗨,是你呀。」多吉乾笑道:「我還以為有人趁你不在,要渾水摸魚呢。」

    岳震覺得心裡熱乎乎的,多吉雖說有些商人的利慾之心,但仍不失為性情中人,是一條漢子。看著他不由想起另一位異族好兄弟,也不知蕭雍在鄂州的事辦的怎麼樣了,到了臨安沒有?。

    「這麼晚啦多吉大哥還替小弟守夜,謝字小弟就不說了。」岳震感動道:「大哥早些睡,等雍哥到了臨安,咱們兄弟再來一回不醉不歸。」

    多吉拍了拍小兄弟的肩膀,笑著點點頭徑直回房睡覺了。

    盛夏已經過去,夜晚的風中漸漸有了些許秋天的涼意。岳震靜靜的站在院裡,梳理著幾天來紛亂的遭遇。

    夜空掛著幾片淡淡的灰雲,徘徊在明月邊,時而雲遮月時而月穿雲,也讓小院裡明暗交替著,融身其中,他的思緒也不禁多了幾分朦朧。

    梅家橋與柔福的香艷一擁;見到張伯手中的《將軍飲馬圖》;昨夜與宗銑的艱難之戰,以及徹夜的暢談;期間還摻雜著晏彪的到來、再見柔福、驚聞文思院,等等大小事情走馬燈一樣的閃過腦海。

    岳震沒來由的一陣恐慌,難道我今後的生活就是這個樣子?再難得有一絲空閒。唉,好懷念與楊大哥在軍營的日子啊!

    思緒飛駛之間,一份難以名狀的寂寥爬心頭,我成功時與誰分享喜悅?失意中又與誰傾訴呢?。

    吁···輕歎聲中岳震走回房間,地拖著長長的孤單的身影。

    風平浪靜的夜晚反而讓岳震覺得百無聊賴、難以入眠,心裡竟隱隱的盼著再來個什麼人,最好也像宗銑那樣地痛痛快快的打一場。想著宗銑,念頭就轉到了雙手刀法,兩手無意識的比劃起來。嘴裡念叨著『左方右圓,左圓右方』,直到晨曦悄悄的掩窗欞,他才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恍惚間聽到夥計們起床打掃院落的聲音,岳震猛然想起兩位老伯今天可能都要出去,自己還得坐鎮鋪子,暗自悲呼了幾聲命苦後起床洗漱。

    早飯後,張、祿二老一起出去依計行事,岳震則似模似樣的坐在鋪子裡。

    越坐越覺無聊,於是就和夥計們拉起了家常,不經意間眼光瞟過街對面,岳震忍不住一陣火。

    次見到的哪幾個傢伙仍在周圍轉來轉去,膽子也好像大了很多,有個獐頭鼠目的中年人竟和岳震對視起來。不過店裡端坐的這位少年犀利的眼神,讓這傢伙後脖頸子一個勁的發冷,慌忙把眼睛閃到了一旁。

    文思院!他們究竟想要做什麼?文爭武鬥給本少爺來個痛快地,這麼陰陽怪氣的拖著算那門子事,岳震覺著格外的窩火憋氣。

    他正鬱悶著吶,祿伯領著一個人急匆匆的回來了。

    「哎?祿伯怎麼這麼快就辦完啦。」岳震也沒在意後面之人,奇怪的問道。

    祿伯還沒來得及開口,他身後之人卻『撲通』一聲跪在了當地。「岳公子,快救救俺師傅!師傅他老人家讓人綁走啦!」岳震忙走到近前攙起他,待看清面容後也不禁大驚失色。「你··你不是魯師傅的小徒弟嗎?別急慢慢說來,我一定給你師傅作主。」

    小徒弟方寸已亂,連說帶比劃也沒講清楚個子丑寅卯,最後還是祿伯邊問邊猜著,把事情描繪了一個大概。

    原來幾天前一隊軍士闖進魯一真的作坊,不由分說架起魯師傅就走,只丟下了一句『我們乃後護軍,征工匠回去造船』。

    後護軍?!岳震與祿伯面面相覷目瞪口呆,後護軍不就是岳家軍嗎?祿伯登時就急了。

    「反了,反了。哪裡的惡徒竟敢冒充我後護軍的名號,往我岳家軍的臉抹黑!不成,老漢這就去趟兵部,尋個熟人問清楚。」

    「祿伯且慢!」岳震見老爺子拔腿就要走忙高聲喝止。穩住了祿伯他又溫言勸起了小徒弟。「小兄弟莫要著急,你且安心的回作坊去,我們一旦打聽清楚魯師傅的下落,馬就去把你師父救出來。」

    「岳公子,您一定要快啊!俺師傅那個脾氣肯定要吃不少苦頭地。」小徒弟眼淚嚓的央求道。

    好說歹說才把心急如焚的小徒弟勸回去。岳震擰眉分析道:「咱們大宋水軍就那麼幾支,韓世忠韓伯父兵駐淮水離這裡遠著呢,不太可能。再有就是劉光世將軍的右護軍,可楊大哥說過,人家守著幾大船廠更不會跑到這裡來。想來想去··」

    說到這裡岳震目閃精光看著祿伯,祿伯也若有所悟的沉吟起來。「莫非是···」

    岳震一拍大腿說:「不用再猜了,肯定是他們!」

    祿伯頓覺一陣慚愧,拱手道:「多虧了震少冷靜,要是老漢我真的尋到兵部,咱們岳家軍丟人可就丟大了。」

    「祿伯快別這樣講,您老也是激於義憤才沒想周全。」岳震擺手說。「不過這件事也算給父親敲了一記警鐘,岳家軍確實有些膨脹過快了。一下收編這麼多水匪,肯定良莠不齊,兵部您老還得去一趟,問清楚黃佐他們駐紮在哪裡。」

    說話間不見祿伯有出去的意思,反而對著自己擠眉弄眼,岳震奇怪道:「怎地祿伯,還有什麼事?」

    自家少爺沒能領會他的意思,祿伯只好衝著他身後作揖,眼睛卻看著岳震說:「趙小姐您來啦,快裡面請。」

    「啊!」岳震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身後有人,聽祿伯稱趙小姐。這小子馬急吼吼的轉身道:「柔福?在那裡。」

    柔福小姐正款款邁步進門,站定後馬就給祿伯還禮。皓齒明眸芙蓉玉面含羞答答的說:「老伯早安,震哥早安。」清純可人中不失落落大方,讓岳震覺著如沐清香的晨風,便傻傻的站在那裡不知如何應對了。

    他身後的祿伯不由一陣暗樂,二少爺再怎麼本領過人,也還是少年心性青澀的很吶。

    老的含笑不語,眼神好似給兒孫相媳婦,小的紅著個臉呆呆的發愣,就是沒人搭茬說個一言半語。

    柔福沒辦法只好繼續道:「柔福今日沒事閒逛正巧路過,想進來看看震哥、老伯你們忙不忙。」

    路過?祿伯心裡一陣悶笑,老漢看是情不自禁。這位姑娘和二公子倒是般配的很,金童玉女天造地設啊。臨安城裡大大小小的京官多如牛毛,不知趙姑娘是那家的千金?好在岳帥到不在乎什麼門第,嗯,這事有門,老漢得通知小姐與夫人早做準備嘍。

    岳震這才醒悟過來,暗罵自己定力怎麼變的如此之差。嘴裡忙道:「不忙不忙,柔福快請坐。」

    祿伯已是人老成精,那還肯在此逗留礙人家眼。「東家,那老漢就去辦事了。趙小姐請寬坐,你們聊,你們聊。」

    小夥計見祿掌櫃一轉眼就沒了影,也明白過來藉故溜了出去。

    鋪子裡只剩下了他們,倆人都覺得一陣輕鬆相視一笑,眼神裡的情意讓彼此心頭暖暖地。柔福也不急著坐下來,信步在鋪子裡轉著,望著牆的字畫,小妮子不禁皺起了眉頭。略帶擔心的問道:「震哥你這裡生意不是很好?」

    岳震心道,豈知不好簡直就是很差,要不是借勢炒作《將軍飲馬圖》恐怕早就關門大吉啦。

    心人沉吟不語柔福便誤會了,指著牆的字畫含蓄道:「大概因為震哥你這裡的字畫太過平常了,難以吸引真正的行家前來尋墨。」

    「哦!」岳震不由眼睛一亮,驚喜道:「這麼說柔福你是行家嘍?」

    柔福微微赫然說:「那是呀,只是柔福自小就喜歡信手塗鴉,家裡叔叔們便請了些畫師指導一二。後來有緣遇到了師尊,在她老人家的指點下,柔福才算窺到工筆之門徑,斷不敢稱什麼行家。」

    想不到柔福竟是自己的同行,岳震欣喜之餘更覺親近,拉起她柔若無骨的小手輕聲道:「這裡筆墨紙硯一應俱全,柔福可有興致讓震哥一飽眼福?」

    「作的不好,震哥可不許笑話人家噢。」情郎要看自己作畫,柔福怎捨得拒絕喜滋滋的撒嬌道。

    岳震一邊張羅著畫具,一邊說:「不敢不敢,來讓震哥給你研磨。」

    「畫什麼呢?」小丫頭手握畫筆眨著大眼睛,「還是請震哥命題。」

    「哇!這麼大的口氣」岳震聽聞怪叫著,「要是震哥出了難題可不興哭鼻子哦。」看著心人自信慢慢的俏模樣,他托著下巴說:「來臨安這麼久了,我還沒有去過西湖呢,就請柔福先為震哥一展西湖美景如何?」

    柔福含笑點頭凝神想了片刻便鋪開宣紙埋頭作畫。

    看著神情專注的女孩,岳震不禁浮想聯翩。前世裡曾經夢想著能找到一位志同道合的伴侶,相伴於燈前月下賞畫舉案齊眉。

    此刻夢想變成了現實,柔福一襲翠綠的古裝,微微翹起的小鼻子,精巧圓潤的下巴,秀若靈山的側影近在咫尺,處子幽香陣陣傳來。吁··這樣的感覺真美妙!岳震不覺閉眼睛,陶陶然沉醉其中。

    「好了!」柔福放下畫筆道,抬眼卻看見情郎瞇著眼睛一付昏昏欲睡的模樣,不由大發嬌嗔。「討厭啊震哥,人家辛辛苦苦的作畫,你卻看也不看。」

    岳震忙睜開眼:「這麼快,讓震哥好好看看柔福的墨···」話說了半截的他愕然呆住了。潔白的宣紙勾畫著一幅西湖鳥瞰圖,畫的中央一片空白,是西湖的湖面,湖方山巒起伏層層迭迭遠淡近濃。南北高峰相對,蘇堤六橋隱約藏於柳蔭之中。

    柔福望著聚精會神的震哥,懷裡像揣了一隻小兔子七八下的。

    從小到大作畫只為派遣心頭惆悵的寂寞,九叔、十叔對自己的畫讚不絕口,但柔福一直認為這是親人們的鼓勵之詞。今日在情郎面前作畫,不知震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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