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神祭師 卷三 失蹤之島 第二十二章 略勝一籌(二)
    「每個人心中總是有慾望的,金錢、愛情、長生、權力……世界上有太多令人眼花繚亂又充滿誘惑的東西,只是每個人的價值觀不同罷了。」丁將手中的水晶瓶一上一下地拋接著,「就算忠誠如汗默德,又或是你難道就沒有願望了嗎?」

    愛蕾西雅手指微顫一下。丁絕不可能莫名其妙地提起汗默德的名字,「哦,那什麼能使汗默德長老放棄他的忠誠呢?」

    丁搖頭,「沒有。」

    「聽起來前後矛盾啊。」話雖如此,但她知道丁的話別有深意。

    「忠誠也是分程度的。」丁一俯身,右手從左手臂下穿過,接住從上空墜落的瓶子,「比如對你和對安美尼奧,他的忠誠度就不一樣。」

    愛蕾西雅沒有反駁。

    「那麼對風藍和你,他的忠誠度自然也不一樣。」

    「所以?」她淡然問,心卻慢慢糾緊。

    「我只是想證明風藍的靈魂的確在我手上而已。」

    「你該不會想說汗默德長老對你更忠誠吧。」她看著他,秀美絕倫的臉漸漸肅殺起來。

    「如果我知道安美尼奧在哪裡呢?」丁聲色不動地拋下一顆炸彈!

    愛蕾西雅手中的光頓時一暗,修長的身影沒入黑暗中,週遭靜了下來。

    空氣似乎凝結在了剛才一瞬間。

    海水湧動的聲音細微而清晰。

    海風刮起髮絲,掃過面頰。

    恍惚間,一張宜男宜女的俊美臉龐棲息在紫發下,露出寵溺的笑容。

    「安……」歎息般的輕喚,卻比哭泣更悲傷。

    丁輕咳了一聲。

    愛蕾西雅回過神,發現不知何時,眼眶中已俱是淚花。

    「情深無悔,至死不渝,誓言何嘗不是一道枷鎖,窒息卻無法逃脫。」丁頗有感觸道。

    在這短短一句話中,愛蕾西雅已回過神。那張令神都嫉妒的美麗容顏上完全看不出剛才悲傷的痕跡,她低頭輕輕歎息,溫柔得連風都為之沉醉,「我以為黑公爵向來不屑於撒謊。」

    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撒謊對我來說和呼吸一樣,與生俱來。不過……你例外。」他眨眨眼,「我可以對全世界撒謊,但從未騙過你。你若不信,我們就來玩個遊戲。」他突然將瓶子托到空中,漂浮到兩個人距離中間,「讓我們比比誰先拿到它?」

    愛蕾西雅歎了口氣。這場比拚一開始她就輸了,心理上的失敗往往比行動上更沉重,她若去接,等於相信汗默德長老的背叛,若不接,萬一真的是風藍……

    思緒還沒做出最後的決定,她的行動已經出賣了心底最深處的想法。

    當她握著瓶子,看到丁根本在原處一動未動時,心漸漸沉了下去。

    這場仗她還是輸了。

    「承認自己內心的想法並不可恥哦。」丁揚起可惡的笑容,畢竟他是勝利的一方。「可惜呢,如日神祭師這般強大的精神力,我自然要好好利用咯。」他朝虛空一抓,一隻通體黝黑的貓就出現在手上,「在戰鬥中嚇暈的貓可不是好貓,所以我只好以它的身體為容器,裝了一個件珍貴的魂魄……呵呵……意外吧!這樣你也不用擔心星屑反噬了,一舉兩得呢!」貓還在昏迷中,趴著未動。

    「你覺得我會信你?」她慢條斯理地反問,完全不見失敗的沮喪。

    「不如……我把它送給你,你可以好好花時間研究下它的真假。」他說完話,真的把手中的貓甩了過去。

    愛蕾西雅下意識地接住貓。

    「期待你的表現呢。」丁做了一個飛吻的動作,身影漸漸消失在空中。

    黑夜裡,一個少女站在海上半空,手中小心翼翼地捧著一隻黑貓和一個水晶瓶子,默默地發怔。

    精靈島,山翠,水清,死亡的陰影已經散去,曾經的戰場也被喜歡整潔的精靈們打掃得一塵不染。

    愛蕾西雅出現在南闕門口,長至腰際遇的淺金髮絲被束在腦後,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清澈的眸褪卻憂傷,彷彿那種情緒從不曾出現過。

    「月後殿下。」站在門口的精靈侍衛恭敬地喊道。

    「海德裡耶公爵呢?」

    「已經返回彌撒大陸了。」他的口中有一絲艷羨,畢竟那是他們曾經的故土,也是現在可望而不可及的危險之地。

    愛蕾西雅遲疑道:「汗默德長老呢?」

    「正在正殿,他說不許任何人打擾。」身為精靈一族的長老在正殿祈禱也是很正常的。

    愛蕾西雅的心卻沉了下去。在戰後會帶著滿身的血腥,身為精靈之神的自然大神並不喜歡。她將手中的貓摟得更緊了點,艱難地抬起腳步,朝正殿走了過去。

    長長的走廊顯得那樣幽深,彷彿有無數秘密深藏其中。

    無論走得多慢,正殿的大門都一寸一寸得在眼簾中漸漸清晰。

    探手撫上門上那深刻的雕紋,她將門推開。

    蒼老的身軀就那樣傴僂在中央,手上的權仗不倒,上面的紅寶石一閃一爍,好像一顆紅色眼淚。

    「長老。」她試探地呼喊道。

    那身軀一動不動,好像已經在時間的沉澱中變成化石。

    她走到他面前,默默地看著曾經充滿睿智的臉孔已經發青,木然地望著前方,瞳孔中有安詳、有悔恨、有期盼也有傾訴。

    她伸手,輕輕地幫他閡上眼。

    權仗上的紅寶石頓時光芒大漲,一道光芒射在地上,汗默德透明的影像出現在面前。

    幻象中的汗默德恭敬地彎下身子,「月後殿下,當您回來的時候想必已經知道了一切。的確,我背叛了無私的日神祭師大人,也背叛了您的信任。但希望您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精靈族的未來。失去王的日子,每個精靈都痛苦萬分,但我相信,您的痛苦更在我們之上。每當看到您悲傷卻還要堅強的微笑,我便痛苦難當。」

    他閉上眼,深呼一口氣,彷彿是為了緩和他話中深切的痛苦,「黑公爵的確是一個罪惡滔天的人,他先是唆使海盜進攻精靈島,失敗後又將扎克迷惑,導致五色精晶的碎裂,精靈島陷入異象縫隙,這一切的一切都說明他是一個可惡可恥又可恨的惡魔。可是……」他羞愧地低下頭,「我依然決定與這個惡魔做交易,即使是出賣自己的良知與靈魂!」

    「交易的內容想必你已知曉,就是將日神祭師的靈魂交予他保管三天,爾後他會完整無缺地還回來。而我則將得到王如今的處境。」他臉色變得慎重,「我們互相用了血誓,料想他不至於失信的。」

    愛蕾西雅苦笑,他雖然沒有失信,但卻做了件比失信還要過分的事情。將靈魂與身軀結合併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經過日之能流失,星屑等一系列衝擊後風藍的靈魂十分虛弱,再將她封印在一隻貓裡……她都不敢想像後果。

    「我知道當您得知這一切一定十分憤怒,但當您聽完接下來的消息必能得到一點安慰……」他的話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愛蕾西雅似乎預感到什麼。呼吸一下子緊張起來。

    「我們的王……精靈族最大的驕傲……並沒有死!」

    愛蕾西雅掩住口,坐在地上,靜靜地看著前方,但眼中一片模糊,什麼也看不清楚,只有那一句「並沒有死」迴盪在耳際。

    汗默德當然不知道愛蕾西雅現在的狀況,他繼續很激動道:「當時王雖然用盡法力,但依然靠最後的精神力撕裂了空間,而去了其他空間。」他閉上眼,努力平復瘋狂跳動的心,「我相信王,無論他在哪裡,他終究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

    愛蕾西雅抬起頭,稚氣地問:「真的,會回來麼?」隨即,她發現眼前這個汗默德的眼睛其實是看不見她的。

    「月後殿下,我懇求您,在王回來之前,保護精靈一族!」他伸開雙臂,仰天大吼:「偉大的自然之神,請佑我精靈一族!」

    眼睜睜地看著汗默德的幻影在眼前消失,愛蕾西雅發現自己手腳冰冷,幾乎喪失知覺。

    「喵……」一個奇怪的聲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她低頭,一隻黑貓瞪大眼睛驚恐地看著自己,又好像只是看著自己眼睛中它的倒影。

    然後——

    「喵!」黑貓發出連人都望塵莫及的淒厲哀叫,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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