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然封神 正文 正文 第六十六章
    汜水關前,二路趕往青龍與佳夢關的軍隊,紛紛派遣探子說明進度。

    因韓榮一直縮於城中,姜尚也樂得光顧著其餘二路軍隊,帥營裡,紀雲曉和趙公明、哪吒同看送進營中的報告。

    「洪錦幾天前才到佳夢關,尚未首次開戰。」姜尚手上的報告僅有短短幾句,趙公明手上的較為精采,「青龍關首戰,鄧九公刀劈副將馬方,天祥年紀雖輕,不需多久便將副將高貴一槍挑斃——」

    「好啊!」哪吒忙喝采,他就知道天祥不是泛泛之輩。

    趙公明瞥他一眼,再揚揚手上的皮卷,「還有呢!青龍關總兵邱引,因天祥殺他將領,怒而殺出,可天祥槍法高明硬是逼得他措手不及,更使他副將孫寶、余成舞刀相救——」

    「什麼,以一敵三,天祥危險了!」哪吒一跳起身,紀雲曉忙拉下他,「先聽趙公明說完,你現在趕去也來不及了。」

    「我……」哪吒心急回身,「你快說,天祥怎樣了?」

    「鄧九公怕天祥危險,拍馬殺出獨戰孫寶、余成二人,再沒多久就將余成劈於刀下,邱引則在沒有援兵下,讓天祥一槍刺中腿,倉皇逃走中,更遭天祥彎弓搭箭射中肩窩,至於孫寶也在主將敗走後,心下一慌被九公斬於馬下。」

    終於唸完全文,趙公明將書案扔回桌上,「怎了,你不開心?」

    「不是。」哪吒笑咧了一張嘴,腦中一片空白,「想不到那時什麼都不會,小小的天祥現在變得這麼厲害,獨戰敵方大將還能獲勝。」

    「那你安心了吧?」姜尚拍向哪吒的肩,「很多人都疼天祥,你別擔心了,有聞仲在,你煩些什麼?」

    「是啊!」笑吟吟的哪吒總算安心,姜尚受不了他的轉首,「以青龍關的進度,該是最早破的,仙人、趙公明你們以為呢?」

    「鄭倫有跟往青龍關嗎?」趙公明猛憶起一事,姜尚愣了下,「我記得蘇護的軍隊是分成二路,鄭倫應該有在青龍關吧?」

    「有啊,他現在身於青龍關。」紀雲曉補上一句,趙公明略微沉吟,「青龍關的督糧官名為陳奇,他所學的術法與鄭倫大同小異,若非鄭倫該是無人能與他匹敵,畢竟哪吒又不在現場。」

    「我可以現在趕去。」哪吒硬是插話,姜尚推開他,「不要你著忙,鄭倫在場的,再說有聞仲在,真有意外發生,他是能控制場面的。」

    「就是說啊,除了陳奇,邱引的術法也算出色,不過比起聞仲,他們都是些小角色,不足一曬。」趙公明也加入安撫的陣營,哪吒再次安心。

    「如此說來,佳夢關的事態較嚴重吧?」紀雲曉一開口,趙公明跟著點頭,「佳夢關的角色都不強,可偏偏佳夢關主將胡升之弟胡雷是火靈聖母之徒。」

    「金鰲的火靈聖母?」姜尚倒有印象,「聽說她術法頗強,非是廣成子的紫綬仙衣不能敵,可殷郊人在此,沒辦法直接由他破嗎?」

    「你是睡呆囉!」趙公明沒好氣的反駁,「法力會關係到法寶的強度,殷郊修道多少年,在火靈聖母前,頂多是自保罷了,還妄想贏她咧!」

    「那就派殷郊前往九仙山請來廣成子。」紀雲曉提出辦法,姜尚馬上出營傳令,趙公明快速向外一瞥,再旋身向他*近,「仙人覺不覺得,這幾日裡營中似乎怪怪的?」

    像幾天前那抹屬於黑暗的紅艷,與血腥殺氣的蠕動,真會令人不寒而慄。

    「魔物像是開始行動。」紀雲曉將聞仲走前,來向他報告天化死時,天空所發生的異變,由此看來,天化的死真有蹊蹺。

    趙公明沒真正瞧過魔物,倒是聽聞它們多次,「封神會有變嗎?」

    「基本該是不會,最重要的事還沒發生。」紀雲曉語多保留,趙公明也識相的不再發問,倒是旁聽的哪吒一臉疑惑,「你們在說什麼?」

    「我們——」趙公明思索該怎麼解釋,背後猛搭上一人,「我也想知道。」

    被姜尚嚇的心臟差點跳出口,趙公明甩開他,「走路沒聲沒息的。」

    「因為你們好像談得很投機。」姜尚一臉妒意,紀雲曉被逗得笑出聲,「我們總共才對話四句,哪算聊的投機?呂望,你在想什麼啊?」

    面對笑得真誠的他,姜尚姑且相信,再說回戰事,他一拿出地形圖,背後三三兩兩的走入留下的將領們,開始決定青龍、佳夢二關破後,對汜水關的進攻。

    好不容易深夜裡,總算敲定進攻行程,姜尚又窩到紀雲曉營中。

    同樣窩在軟軟的被窩,紀雲曉半醒半睡的陪他閒聊,偶一無聲就陷入沉眠。

    眼看他的昏睡,姜尚眼中紅艷即閃,神智飄忽起來,當他軀體倒地不起時,某道白影往外衝去,彷彿準備要去興風作浪。

    可他一離開周營,背後風響,趙公明乘著雲黑虎追來,「不准跑。」

    『你叫我不跑,我就不跑,你以為你是誰啊?』尖銳言詞伴著他回首,那有如孩童的模樣,卻擁有一雙絕邪眼眸。

    「你不是停下來了?」趙公明若和人比誰痞,他是絕不會輸,不過眼前這個他是?

    像由白影構成,頭髮、服飾全是灰白色彩,他的眼瞳倒是絕黑,眼瞼眼眶劃上了二道紅彩,咧笑的嘴像隨時都會咬人,他到底是——

    『哈、哈哈、哈哈,你不會知道我是誰的,趙公明。』他盤腿浮坐空中,傾向一旁的頭顱晃悠悠的,像馬上就會垂落下來。

    「你是什麼生物?魔物嗎?」趙公明僅能如此猜測,而他拍拍掌,『說的好,魔物?這二字聽起來不錯,我喜歡。』

    「你喜歡?你連你是什麼都不知道?」趙公明多希望仙人醒著,這樣就能聯手把前面詭異的他給逮回去。

    彷彿聽見了趙公明的心聲,他捧腹大笑,『仙人,你真以為他是仙人嗎?』

    「不然你認為,他是什麼身份?」趙公明能拖多少時間算多少。

    他搖頭晃腦的抱頭,『一個不屬於這裡的人,妄想改變注定的悲劇,他不過是打著仙人的旗號,意圖高人一等,哈哈,說穿了還不是一樣,那麼自以為是。』

    「仙人並非如此,他是真希望我們幸福。」像趙公明,他一直感謝有仙人存在,才不會讓他到死都無法確定自己的定位。

    由老子送到金鰲,更由金鰲知道自己是玄都人的身份,如此冗長的過程,其他人可能理不清,可仙人讓他理清了,他的心也不再飄忽不安。

    『你這笨蛋,愚蠢的趙公明,他才不是你想像中的好人,他啊——』

    「我的想法是屬於我的,與任何人無關。」他可不是三言二語就會被人打動的小輩們,趙公明雙手盤胸,「你除了污辱別人的心意,還會什麼?」

    『哈哈哈,你問我嗎?』他扯下自己的頭,手舞足蹈的伴著頭的飛舞。

    那段詭異的舞蹈,尖邪的笑聲刺耳,再加上深沉的黑瞳與眉眼間的紅痕,才短短一瞬間,趙公明若非雲黑虎的虎嘯,肯定會摔下虎背。

    被虎嘯聲嚇到,他停頓動作,猛將頭塞回頸上,癟嘴大哭起來,『我不要跟你玩了,哇-嗚嗚,壞人用老虎嚇我!』

    痛哭的他看來和像是一般孩子,趙公明呆愣瞧他大哭,再看他驟然停頓哭聲後,又是幾聲狂笑,『咧,嚇到了吧?嚇到了吧?』

    說實話,趙公明是被他的忽笑忽哭再忽笑所嚇到,而他擺擺首、站起身,『你實在比其他老頭好多了,他們只會叨著天劫,叨著亂七八遭的東西,壓根都沒想到要玩樂,天下毀了就毀了,誰叫那是他們欠天下的?』

    「他們欠天下的?」趙公明不懂,他也懶得再說,『看在你順眼的情況,我告訴你一件天大的事,也許將來能救你一命喔!』

    「是嗎?你要跟我說什麼?」趙公明不以為意,他倒是神秘兮兮的湊上前,『我說,我說,我說……』

    「說什麼?」趙公明將頭往前*,他驟然吸氣,大聲吼道:「我說,你這個大笨蛋,哇哈哈哈——『

    近距離被他炮轟,趙公明無動於衷的望他,他傻眼中,『喂,不吃驚嗎?』

    趙公明猛然扮個鬼臉,將綿花由耳中拿下,「小鬼頭,這招是沒用的,要比『皮』或者『耍賴』,你根本就贏不了我!」

    『不可能,你居然沒被我騙?』他蹦蹦跳跳的大嚷,『我以為大人都要很笨很笨的,你一定還是小孩子,不然怎會很聰明?』

    「經驗也是要*年齡累積的。」趙公明闔眼點點頭,他眼神一瞟,浮到他眼前,『告訴我,要怎麼累積才能像你這樣?』

    「呵,我告訴你。」趙公明張眼,手往前抓卻穿過他的軀體,讓他心慌的飄到一旁,『壞人,居然想抓我,壞人、壞人。』

    手上的觸感仍存,趙公明呆望著空空如也的手心,至於他則趁趙公明失神忙竄回軍營,逃回自己歸依的地方。

    直到趙公明回神,夜空中獨他一人,疾風勁涼恍如『他』給人的感覺。

    像是魔物也像孩子般的他,到底是何來歷?他又怎會從周營中出現?

    日起自東方,曬醒了昏沉沉的周軍,待晚睡的趙公明出現帥營時,探子正巧將報告往上陳遞。

    姜尚揮退探子,瞧見他東倒西歪的走來,「沒睡飽嗎?連腳步都不穩?」

    「我昨天碰到一個跟我一樣的傢伙,害我做了一晚惡夢。」趙公明一閉上眼,都還會看到那紅痕中的黑瞳,與聽到尖銳刺耳的笑聲。

    聽不懂他的話,姜尚看向一旁,紀雲曉正查看昨晚的記錄,當畫面一放到趙公明攔下他的一刻,那串邪魅笑聲衝過擴音器放到營中。

    『哈、哈哈、哈哈,你不會知道我是誰的,趙公明。』

    一句台詞震得人人掩耳跪地,紀雲曉蹙眉將音效關閉,趙公明驚呼一聲,「是那傢伙的聲音,怎會響起來?」

    看得出趙公明昨晚正是飽受他的摧殘,紀雲曉忙向他道歉。

    「算了。」一知道是仙人所為,趙公明安心下來,他還以為那傢伙真在眼前,差點嚇死他了,他最怕的就是那刺耳笑聲,與浮於夜空中團團轉的身軀。

    紀雲曉草草看完一遍,姜尚首先大嚷,「那傢伙居然敢罵仙人?」

    「你也看了?」他就覺得奇怪,總覺得背後有人,還真有個姜尚站在那。

    「仙人,他是誰,我一定要逮出他,痛揍他一頓。」姜尚很認真,趙公明也附上一句,「算我一份,雖然他像是碰觸不到的氣體——」

    「氣體?」姜尚臉色微沉,腦海中他還沒看過那種生物?

    紀雲曉收起電腦,「先別管他,報告不是進來了?」

    「對啊,我先唸天祥的部份給你們聽。」哪吒笑逐顏開的拿起皮卷,姜尚無奈指正,「是唸青龍關的部份吧?」

    「你管我。」哪吒一哼,直接就往下唸,「邱引身懷道術,隔日傷好再次叫陣,仍是天祥出戰,仇人相見也不答話,二人槍來槍去的,不多久天祥賣個破綻,誘使邱引一槍刺來,他方暗取銀裝?打中邱引前胸,使他重傷吐血敗回營中。」

    「很好啊,那青龍關還有其他戰役嗎?」姜尚關心的是這個,哪吒吐吐舌,「邱引是重傷欸,哪會再讓其他人請戰?」

    「如此說來,青龍關在邱引傷好前,該能無憂無慮。」趙公明轉拿起僅存的皮卷,「咦,佳夢關幾天下來也有不少戰況。」

    「那邊戰事如何?」紀雲曉挺好奇的,姜尚也催他趕緊唸下去。

    「頭戰是季康對徐坤,季康的術法能由頭頂冒出黑氣,再由黑氣中冒出一顆狗頭噬人,不用說也知是季康得勝,再接著一場是胡雲鵬對上蘇全忠,這一場純是武技較量,蘇全忠在鏖戰之後成功斬殺胡雲鵬於馬下。」

    趙公明暫時停頓喝口茶,姜尚挑眉,「沒了?」

    「還有。」他再多喝幾口,看到底下字樣時反愣了,「咦,這倒有趣。」

    「有趣?」姜尚受不了,乾脆搶過皮卷,「再隔日南宮適戰佳夢關主將胡升之弟胡雷,交戰三、四十合後,南宮適賣弄破綻便成功生擒胡雷,可就在下令斬殺胡雷時,每殺他一次,營外就多出現一個他再挑戰一次。」

    連姜尚也愣了,上頭寫些什麼啊,哪有人可以一死再死的?

    「這樣一來,我們是不是要到佳夢關當援軍?」哪吒打算準備遷移的事,紀雲曉阻止了他,「放心,龍吉公主能破此法的,大概明日的報告上就會寫。」

    「感覺好像沒啥大事。」趙公明起身,「那我再去補眠。」

    「不送,慢走。」紀雲曉揮手致意,哪吒也忙著去巡視軍營,姜尚本要跟著去,卻被他留下,「關於申公豹的事。」

    「有什麼最新發展嗎?」姜尚腳下一轉,回到他身旁。

    「你近期內還會與他碰上,元始天尊似乎不打算承認他。」紀雲曉觀察著他的神情,可姜尚表情一副冰漠,「這樣啊。」

    「除了一句這樣啊,你沒別的感想?」他還以為他會暴跳如雷。

    他蹙眉一哼,「還能有什麼感想,反正元始那老頭最好自製點,普賢與我都不會坐視他胡亂動手,申公豹的任務會有我承認。」

    「你有打算就好。」紀雲曉鬆口氣,「你也該去巡營,免得他們以為軍中無主帥,軍心會動搖的。」

    「我知道啦,仙人您別操心。」姜尚擺擺手,人轉身出了營帳。

    笑看他離去,紀雲曉倒想起好久不見的她,也許該是去見她的時候。

    總是夜晚與白日的交會,一天飛快過去,等到姜尚確定睡熟,紀雲曉坐上乘黃往遠處趕去,在那有著許久不見的她……

    行到半路,乘黃拍擊的龍翼一停,白雲之中有個異樣白煙狀生物。

    『哈哈哈,你打算去會妲己那狐狸精嗎?背著姜尚偷偷去,不好吧!』由白雲中探頭,那張咧開笑的臉,更帶了不少恨意。

    詫異於他的出現,紀雲曉有些慌張,「你是何種生物?」

    『生物?』他搖頭晃腦的趴在雲上,雙腳在空中踢啊踢的,『昨夜趙公明說過一種魔物,我挺喜歡這詞的,你要的話叫我魔物也成。』

    「你該有屬於自己的名字吧?」感覺他很不滿自己的存在,可紀雲曉真覺得他不會對自己下手,他好像有些怕的樣子?

    他是第一個問他名字的人,他眼神飄來晃去,最後,『我叫忘,遺忘的忘。』

    「忘?」紀雲曉點點頭,「你來找我有事嗎?忘。」

    聽他叫自己的名,忘翻著觔斗,頭下腳上的停在雲上,『聽你叫我,感覺不怎麼好,我討厭你叫人的感覺,像別人對你不算什麼。』

    「不然要怎麼叫人?」紀雲曉沒學過這個,他唯一學到的是,「如果有人和我很熟,我會捨他的姓,單獨叫他的名,可是忘,你的名字不是才一個字?」

    『強詞奪理,強詞奪理,所謂的大人都像你這樣,表面對人好,可老是防著別人、算計別人,不敢坦坦蕩蕩的說出自己心事。』

    忘忿怒破口大罵,手更往前不停數落,可漆黑眼瞳裡偏藏著幾滴淚。

    紀雲曉呆呆望他,對於忘的話,他承認自己非常狡猾,居然背著姜尚去找妲己,可有些時候,他難道不能有些微自由?

    『自由,說的好聽,你不過是嫌姜尚是個負累——』忘尖銳的話未完,就換來紀雲曉的吼聲,「呂望對我來說,不是負累。」

    沒想過他會回吼,忘傻傻張嘴愣在那,他壓根不以為『他』會為姜尚生氣。

    紀雲曉急喘氣,「呂望對我來說,是朋友、是家人,有時像孩子、有時像是師長,他的存在一直都有意義!」

    忘愣了許久,垂下頭的視線,讓紀雲曉差點以為是自己的錯。

    就在他想出口安撫時,忘再次抬首,『可你還是瞞著姜尚去做某些事,不要用這種冠冕堂皇的藉口來隱藏你的真心,你以為你這麼說,他就能夠忘記自身的恨嗎?』

    「呂望不需要忘,遺忘沒辦法讓人解決任何事。」紀雲曉回完這句,才聯想到忘的名字,他之所以叫忘,是想忘記什麼呢?

    『不要同情我,不要可憐我,我沒有那麼可悲。』忘狂怒跳腳,像猜透紀雲曉的心思,他瘋狂的眼眸深得像是無底淵谷。

    「沒有人同情你,同情不是如此簡單的感情。」紀雲曉虛弱笑著,「關心與同情是不一樣的,你是個孩子,沒必要過份武裝自己。」

    就像曾經的他,以空然的眼望著世間,試圖抹卻自己對事情的在乎,不一樣的是,他是拒絕踏入人群,而眼前的忘則是在人群中張牙舞爪的保護自己。

    『我和你不一樣,像你這種偽善的人,裝出一張笑臉就想讓所有人相信你,你以為你真是仙人嗎?你不過同樣是個對這世界束手無策的人。』

    忘不想聽他說那些安撫的話,可是身體不允許他逃,動彈不得下,他瞪著他,用盡全身激發出的恨意瞪他。

    紀雲曉靜靜聽完批評,他原本該悲傷又或忿怒,可為何他只覺得可笑?

    眼前的忘是個絕對的孩子,天真又不懂得掩飾,光看著他,紀雲曉就好羨慕他的暢所欲言,如果自己能有幾分像他,日子就會輕鬆很多。

    『你生氣啊,為什麼不生氣,我不是孩子也不需要你讓我!』

    忘哇哇大叫,卻不論說些、罵些什麼,他總那副溫和笑臉,讓他看得都會起雞皮疙瘩,『還是趙公明好,你這莫名奇妙的傢伙。』

    「你說的對,我是對封神世界束手無策。」紀雲曉承認,如果他沒回去見過書懷,他也許會再次崩潰在忘的怒罵裡,可他已經再次從現實回來。

    他仔細瞧他,「我從不以為自己是仙人,別人對我的稱呼,不過是方便我做事情罷了,我只能做我能去做的事,再多是辦不到了。」

    有了自知之明的那天開始,紀雲曉再不會為自己多加壓力。

    有壓力,事情一樣要做;沒有壓力,事情仍是存在。既然壓力不是讓事情結束的誘因,那他為何不讓自己輕鬆一些?

    「很多時候,當你為別人著想時,你自以為自己委曲求全,可說不定對方認為那不過是你的藉口,不一樣的看法本就會有二派意見。」

    『不要說的你好像高人一等,你什麼時候委曲求全了?』忘根本不信。

    紀雲曉倒是笑了,「為了呂望的幸福,我忍著想見妲己的心情,這樣真不夠嗎?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是沒辦法很久很久都不見面的。」

    『所以姜尚在你眼裡根本就是負累,沒有錯啊!』忘依舊堅持。

    紀雲曉仍是搖頭,「當你需要一個人,以及被人需要之後,你才會懂,有時為了一個人忍讓,反而是種很棒的感覺。」

    『我不懂啦!』忘發現再跟他說下去,自己會先瘋掉,當身體能動了,要做的事情就是逃跑,紀雲曉也沒攔他。

    他望著如煙的他消失,「忘,每個人偶爾都該想想自己意圖遺忘的事。」

    ——這樣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成長,遺忘是沒辦法幫上什麼忙的。

    慌張逃離,拚命想躲開那個說大話的傢伙,忘瘋狂逃跑著。

    耳裡滿是他的話,一大堆讓他要花上好多時間去想的話,充斥在腦中,忘一停步,前方傳來好淒涼的曲子,那是一個人和一隻老虎。

    吹奏著樹葉的聲音,幽夜裡襯出荒涼與天邊如鉤的彎月,微風的呼呼聲不知何時也成了伴奏,偶爾幾句虎嘯,更引人心頭一陣悲傷。

    久久不停的音節終止在忘的出現,『你在做什麼?』

    不再尖銳也不再帶有攻擊的問句,換來申公豹一笑,「我在看月亮。」

    『月亮有啥好看的,彎彎的像個鉤子罷了。』忘嘟嚷的盤腿飄浮,白額虎冷冷掃來一眼,申公豹拍撫牠,「沒事的,不過是個孩子。」

    『我不是孩子。』忘蹦起身,可本想出口的怒罵停在他淡然的眸子。

    「月亮像個鉤子,會使我想起很久不見的朋友,他很有名喔!當年在渭水,他不用彎彎的釣鉤都能釣上那時的西伯侯、姬昌。」

    『原來你說的是姜尚,可是姜尚沒有朋友。』忘很篤定。

    他晃來一笑,「在很多人眼中,我和他是死敵,是只能活一個的死敵,可若沒有他,我不會知道自己該走什麼路,我們是為了一個計劃才成為正反二方,若是私底下,我們比較像是朋友。」

    因此人前,他唾棄他、辱罵他;人後,他卻常不由自主的想起他。

    當他為了封神的計劃為他添加麻煩時,他還得面對封神榜上的生離死別與國事操煩,有時候,申公豹會覺得,背個污名真比他還輕鬆渡日。

    『就像姜尚會不惜想為你和元始天尊翻臉一樣。』忘悶悶開口,大人的感情世界好複雜,表面和真心是僅能二面化嗎?

    「是嗎?他為我想那麼多啊?」申公豹抱膝笑著,忘怕怕的覷著白額虎,緩慢移向他,『我們初次見面欸,你不怕我把你和姜尚的事說出去?』

    「你會說嗎?」申公豹不在乎的問,忘呆了下,『不會,因為沒啥好說的,而且在我感覺裡啊,你和姜尚之間,比起很多人或事,還更讓我感動。』

    「感動?」申公豹被逗笑了,「這樣啊,讓你感動是嗎?」

    『對啊,大人們總是很奸詐狡猾的,可以說一套做一套,不過你倒是還好,決定為了自己可以付出的人,背負起污名一路走下去,就不曾反悔過,所以如果元始天尊不願意承認你的話,我會和姜尚一起為你出力的。』

    「這樣說來,你和姜尚很熟?」申公豹靦腆笑著,像不習慣有人待他那麼好,忘愣愣瞧著他的笑,『你真比姜尚還像好人耶!』

    『申公豹本來就是好人。』白額虎開口插上一句,忘很認真的點頭,『沒錯。』

    「少捧我了。」申公豹伸手撫著左右二方的他與白額虎,「世上的每一個人,都無法很正確的被人評斷,好與壞不能單看表面,很多事情,你若不是當事人是很難明白的,姜尚也有他的難處。」

    忘聽著他的話,不自覺將他與那個仙人疊在一起看,他們好像都懂得很多事,而且在很多人身前有不一樣的一面。

    身為大人就是要這麼辛苦嗎?忘陷入難得的沉思,申公豹望著他的迷惘,再次拿起葉片吹奏出另一段弦律。

    通往汜水關的路上,探子由夜狂奔到白日,緊急的皮卷死死拿捏,不管多累亦不忍放手,最前線的戰場已經死傷無數,他絕對要撐回軍營報急……

    道路彎曲綿延像沒有終點,當眼漸花,神智漸漸消失,他的身軀向旁邊的地面倒下,一聲古怪的鳴聲響起,柔軟的翅膀撐在他的背下。

    「不用擔心,好好睡一覺吧,我會送你到周營。」溫柔的話語伴著一雙輕柔的手,他順著話意闔眼,揚風而起的生物似乎真往汜水關去。

    此刻的周營前,姜尚正不滿的走來走去,一大早被喊醒的趙公明睜著昏沉的眼坐在地上,至於哪吒早受不了的巡營去了。

    就在姜尚打算破口大罵時,天上傳來熟悉的聲音,「呂望,有急件喔!」

    「急件?」他一回頭,乘黃的背上多了一人,而那人手上抓著告急文書。

    「好像是佳夢關派來的,你要不要先看?」紀雲曉小心抽取,勉強把皮卷由他捏緊的掌中抽出,姜尚向前接過,一旁趙公明的睡意已消。

    「胡雷的連番挑戰引出了久未理事的龍吉公主,原來他使的是『替身法』,只需分開他頭髮,把三寸五分的乾坤針刺入泥丸宮,就能立時斬殺他;當胡雷一死,胡升本修下納降文書獻關,誰知猛來了一名兇惡道姑,制止他的行動,七天後,她更帶著火龍兵,前來喊戰,打得諸將無還手之力,還請元帥撥兵來救,詳細事項待援軍到達後再一一告知。」

    越寫到後頭越是草率的文字,再加上未封好的皮卷,都說明了戰況吃緊的程度,更別提目前還在昏死中的告急探子。

    姜尚將皮卷一收,「哪吒。」

    「來了。」他飛快飆來,「要準備援兵到哪?打算派誰前往?」

    「就帶你和韋護與三千人馬起行。」姜尚再看向趙公明,「汜水關前的軍務就請你與李靖代為操煩。」

    「沒問題,我會順便派人通知廣成子改到佳夢關。」趙公明頗為心細,姜尚微愣後一笑,「多謝你提醒我。」

    「走吧!」紀雲曉迎上前來,姜尚搭上乘黃往哪吒集軍的地方飆去。

    再過幾刻鐘後,新增的援軍就在姜尚帶領下趕往佳夢關,這時青龍關的探子才剛到了軍營,趙公明隨手一攤,上頭傳來的也是惡耗?

    「邱引拒絕出戰,圍城三天無功,青龍關陳奇驟然請戰,鄧九公一時不防他的術法,竟被斬首後將首級掛於城頭,其術法近似鄭倫之術,現正催促三糧督糧官鄭倫回營出戰,一切後事延後再稟。」

    一個又一個的惡耗是在說明前程艱難嗎?趙公明方將皮卷收起,李靖見他臉色不佳,相問之下才知此消息,二人欷歔輕歎,背後猛傳來奔跑聲。

    當二人回首,恰見鄧蟬玉駕馬飛奔出營,遠遠像往青龍關去。

    「她怎這麼莽撞?」趙公明才待跟去,背后土行孫正來通報解糧完成。

    一見他到,李靖扯過他說明一切,還沒時間多說幾句,他人往地上一鑽,急追嬌妻去了。

    「有土行孫在,該不會出事。」趙公明暫且安心,李靖也同意頷首。

    二人相偕巡營,略顯空蕩的軍營還真讓他們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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