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問道 第四卷 百歲春秋風雲變 第五章 悠然武當
    沈七抱著不住顫抖的無忌在山野之中飛奔、在鬧市中驚鴻一瞥,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沈七隻覺得全身的精力都已經遠自己而去,而武當山依然歷歷在目。看著忽冷忽熱的無忌,沈七心中沉重之極,輕聲道:「無忌師弟,我實在沒有想到你竟是這樣中的『玄冥神掌』,是師兄對不住你,我發誓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也要讓你好起來。」體內的真氣已經斷斷續續,已然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來者止步。是哪一路的朋友,深夜光降武當?」跟著夜色之中青衣閃動,一名十來歲的少年手持長劍,出現在沈七面前,面上冷峻之極。看到沈七懷抱無忌,微一詫愕,仍自站到沈七前方,攔住了上山的去路。

    沈七睜眼瞧去,眼前少年莫約十五六歲,夜色之下面目看的不甚清楚,輕聲說道:「請問師兄是哪位師伯高足?我是沈七,有要事急需上山,煩請師兄讓路。」

    那少年聞言他便是沈七,先是一愣,隨即淡淡的說道:「你說你是沈師兄,可有何憑證?」

    沈七心中微一歎息,待要回答之時,只覺心頭一陣疲倦,渾身上下再使不出半分力氣來。懷中無忌『哎喲』一聲,摔倒在地,兩人竟自不省人事。那少年武當弟子見狀愕然向後退去,然後才想起莫非這其中有詐?他不敢擅自拿主意,前去稟報巡夜的師兄。

    沈七這一番昏迷,實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有時微有知覺,身子也如在雲端飄飄蕩蕩,過不多時,又暈了過去。如此時暈時醒,有時似乎有人在他口中灌水,有時又似有人用火在他週身燒炙,手足固然無法動彈,連眼皮也睜不開來。到了第二日中午時分,他神智略清,只覺雙手手腕的脈門給人抓住了,各有一股炙熱之氣分從兩手脈門中注入,登時和體內所蓄真氣激盪衝突。

    他全身說不出的難受,只想張口呼喊,卻叫不出半點聲音,真如身受千般折磨、萬種煎熬的酷刑。如此昏昏沉沉的又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只覺每一次真氣人體,均比前一次苦楚略減,心下也明白了些,知道有一位內功極高之人在給自己治傷,心道:「難道是師父在為我療傷麼?」

    一想到俞蓮舟,胸口氣血翻湧,便又人事不知。渾渾噩噩之間他覺得渾身上下如同裂開一般,但府藏之間卻是綿綿然、溫暖如玉,真氣流轉不息,雖然大有減弱之態,卻比以前更加精純。沉吟半晌才省起自己這是到了武當山、俞蓮舟居住的七星觀自己的房間。放眼瞧去,沈七見到房中擺設一如自己五年前的模樣,看來自己不在山的這幾年,房間並沒人給他人居住。怔怔瞧了半晌,沈七心頭不可遏止的湧出一片溫情。忽然他想到了俞蓮舟:自己身上的傷口已經做了處理,便是內傷也好了幾分,當是有人不惜耗費真氣為自己療傷之故。這人不用說便是師傅了,想到這裡沈七再躺不住,輕輕做坐身來,穿好衣衫,向俞蓮舟居住的房間走去。

    一到室外,黃昏的陽光光線並不如何的強烈,但沈七還是覺得眼前騰地明亮起來,竟如進入了另一個天地,精神為之一爽。他移步之際,雙腿酸軟,只得慢慢行走。一路之上並沒有遇到什麼同門,不多時已經到了俞蓮舟的房間門口,沈七微一遲疑,半晌才輕輕叩門叫道:「師父。」儘管他心中無愧,但卻是如五年前一般的害怕見到俞蓮舟。他害怕俞蓮舟明亮的眼睛,他害怕俞蓮舟嚴肅的表情

    「是沈七麼?」等了半盞茶的功夫,裡面才傳來俞蓮舟輕輕的聲音:「門沒栓,你自己進來吧。」

    沈七應了一聲,輕輕推開房門。俞蓮舟的房間並不大,裡面的擺設也不多,因為光線較弱,沈七半晌才瞧清楚俞蓮舟端坐在一個蒲團之上,背對著自己,似乎正在打氣運功。沈七瞧著俞蓮舟坦蕩的後背,心中竟自一哽,輕聲叫道:「師父。」

    俞蓮舟明顯後背一動,良久歎息道:「回來了?」

    沈七心頭一震:他不奢望師父不知道江湖上的傳言,他想過俞蓮舟知道後的震怒,甚至對自己的嚴斥怒罵,甚至的出手將自己狠揍一頓,但卻沒想到過俞蓮舟竟是如此輕輕的揭過。頓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滿腔的解釋也說不出口來,只是喃喃說道:「回來了。」

    俞蓮舟又是一聲歎息:「你受了很重的內傷,還是先回去好好歇著,沒事情就不要亂走,將身子養好再說。」

    沈七腦中一亂,迷糊道:「是。」才有想起無忌來,輕聲問道:「師父,無忌師弟怎樣了?」

    俞蓮舟沉默半晌才輕聲道:「無忌他尚無大礙。不過玄冥神掌果然陰損無比,無忌身中寒毒,已然侵入府藏之中。合我師兄弟六人之力仍然去除不了,看來只有等你太師父出關再想辦法了。」

    沈七想到無忌原是因為自己才受了傷,心頭沉重之極,輕聲說道:「無忌師弟是因為弟子才受的傷,弟子真是真是」喃喃說不出話來。

    那日無忌以『斗轉星移』之法本想移開鹿杖客的掌力,不想鹿杖客當時已經存了殺害沈七的心思,那一掌端的是含怒出手,加上無忌的『斗轉星移』並未至大成,兩人掌力一接,無忌非但沒能卸開對方的掌力,反而引得玄冥神掌的寒毒侵入身體,橫飛出去。沈七本已欲墜的身體也不知道從哪裡生出一股力量來,怒喝一聲,手中長劍化著天上寒星一閃而過,正是『封塵劍法』的第三式『天遁一瞥』。鹿杖客沒想到沈七重傷之下還能施展如此精妙的劍法,淬不及防之下被沈七傷了真氣,眼睜睜的看著沈七如同瘋狂一般的抱著無忌消逝在遠方。等寧水月等人省起來的時候,沈七已然不見了蹤影,不由得得對武當的輕功大是敬佩。

    俞蓮舟見沈七過於自責,歎息到:「沈七,你是我弟子,這些年來師父並非不知道你的處境,只是都是師父的一片私心,想讓你解開胸中的悶節,可是沒有想到這些年竟然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你身中『三花三蟲丸』在前,其後又捲入江湖恩怨之中,便是那屠龍刀也和你扯上關係。在江湖上這些年來你應該明白了什麼是江湖,什麼是恩怨。因此有些事情不是你自己能控制得了的,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怎樣便怎樣的。」說罷緩緩轉過身來,瞧著沈七單薄的身子,卻是想起來八年之前自己在漢水之濱救的那個小孩童,如今站來起也有自己一般高了吧?

    沈七聽到俞蓮舟的言語,雖然沒有瞧見他的目光,但此刻必定是最明亮的瞧著自己。他心頭盤旋良久,猛地抬起頭來,道:「師父,您知道徒兒這些年來外面都幹了什麼嗎?你知道江湖上是怎樣傳說徒兒的嗎?」想到十三飛鷹、江湖正道之士等等對自己的追殺、誤會,沈七心頭騰地狂躁起來:「八年之前弟子本就已經死去了,是師父救了弟子的性命。弟子這些年來不去想過去,想躲避過去的種種,但是弟子辦不到,真的。這些年來的遭遇讓弟子也明白了什麼是江湖——那根本就沒有什麼道理可言,誰的拳頭大誰便是有道理。」

    俞蓮舟面上神色漸漸凝重,忽然右手揮出,『拍』的一聲輕響,正好拍中沈七的肩頭。這一下出手奇快,沈七一來絕沒想到師父竟會向自己動手,二來這一掌也當真打得高明之極,竟然沒能避開。

    俞蓮舟掌上並沒有用力,一觸即收,跟著掌法一變,已經換成武當長拳中的一式。沈七認得這是武當長拳中的第九式『恨福來遲』,騰地心頭一亮,若有所悟,他身受重傷,無力閃身相避,於是左手食指伸出,卻是『千勢縱截手』中的雨擊勢。這一式講究紛繁變雜,如雨擊之亂,卻又避無可避,端的是防中帶攻的精妙手法。他守的是自己的胸前,攻的卻是俞蓮舟拳沿的『二間穴』。俞蓮舟這一拳若是擊將過來,手掌未及沈七胸前,自己掌上要穴先得碰到手指。俞蓮舟輕聲喝道:「好!」那拳勢仍自向前擊去,尚未到達沈七胸前的時候,立即翻掌,化掌向他擊去,這一下變招奇速。沈七也是迅速之極的轉過手指,指尖對住了他掌心上的『勞宮穴』。

    那俞蓮舟一聲長笑,掌勢再變。頃刻之間,俞蓮舟雙掌飛舞,連換了十餘下招式,沈七隻是運用千勢縱截手中的截守之法每每在間不容髮之間換勢,風飄雨擊、雲舒霧湧、雪舞影動、百無定勢紛彈而出,堪堪和俞蓮舟拆了近二十招。到了最後百無定勢的時候,俞蓮舟長拳直入,到了跟前忽然變擒拿手,拿住沈七肩頭,微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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