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亂 第五卷 民生民計 第十五章 戰半島(4)
    告別了殘酷喧囂的戰場,踏進了寧靜美麗的城市,裴元慶獨自漫步街頭。以往,整日裡不是練兵就是征戰,他幾乎沒有在洛陽城裡閒逛過。

    一路觀望著路邊的繁榮商舖和川流的人群,品味著這陌生而又熟悉的城市生活,裴元慶有意的將腳步放慢,希望籍此能讓微有浮躁的心境平和下來。

    如今,趙國的大城市裡已不再只有中原人,漫步街頭,裴元慶發現,來來往往的人潮中,竟然有很多是來自海外的外國人。萬國之人來朝,正是大趙國實力的體現!

    一路東觀西望,不知不覺走出了南門,裴元慶索性信步出城向南而去。

    洛陽南城郊風景秀麗,是京師周邊最為寧靜祥和的地方。悠閒地走在那些青石板鋪就的道路上,再舉步跨過一座小橋,小橋流水緩慢,水流「叮咚」之聲若有若無。裴元慶不禁駐足,用心享受著這難得的平和。忽有微風吹過,不遠處的小樹林裡,茂密的樹葉盡皆化為深深淺淺、層層疊疊的綠。微風更將那不知名的樹冠掉落的細細絨絲吹來,粘附在肩上,這一切是那麼自然祥和。裴元慶只覺別有一番風味在心頭,一時間,他好像身處在了一個無爭無怨的人間仙境。

    就在裴元慶沉浸在這山水之間時,不遠處傳來緩緩的腳步聲,其聲輕柔,是個女子。裴元慶沒有回頭,仍是望著小橋流水,繼續享受著,這對他來說是屬於奢侈的寧靜。

    那女子的腳步聲至裴元慶身後停止,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裴將軍,可安好?」

    裴元慶猛然回頭,有些驚訝:「怎會是你!」

    來人卻是裴元慶在金家莊相遇的新羅富豪之女————韓永英。

    驚訝之後,裴元慶隨即微笑著點點頭,問道:「韓姑娘,你怎的來到了洛陽?」

    韓永英低著頭,微微咬咬嘴唇,輕聲道:「我……我聞得將軍卸職歸國,便自來到了洛陽,只為與將軍見上一面……」韓永英抬頭,注視著裴元慶的雙眼,「將軍,人生挫折頗多,此次將軍雖然受挫,但望將軍不要頹廢。以將軍之能,前途定然似錦繁華!」

    「頹廢?自己會頹廢嗎?從十四歲隨父揮錘上陣,至今已近二十年,其中曾經歷惡戰無數,比今日的遭遇可是凶險多了!想其中不論勝負,自己還從來未有退卻過!這女子也太小看我了!……不過,」裴元慶突然覺得,「有人關懷的感覺還真是……真是不錯!」

    裴元慶笑道:「韓姑娘,謝謝你的好意關懷……」忽然,裴元慶似是想起什麼,當下便問道:「韓姑娘,你身在新羅,可我卸職之後來到洛陽也只不過幾天時間,你如何能這麼快到來?……難道,你為避半島戰亂沒有歸家嗎?」

    韓永英聞言,面上立即湧起紅暈。她又自低下頭,手足竟顯得有些無措。只聽她輕聲答道:「裴將軍,我先前一直在室韋呢!」

    裴元慶可不是傻子,他立刻就明白了,韓永英自金家莊一別之後並沒有離去,而是悄悄追隨著自己……甚至,在室韋戰亂之時也一直隨在自己身邊!

    原來如此!不知怎的,此時裴元慶突然想到:「這,就是那冥冥中的所謂塵緣之結嗎?」

    「韓姑娘,你……」裴元慶心頭湧起感慨,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此時,兩人中,一個低頭,面帶嬌羞,一個直盯盯的望著對方,眼中滿是感動與愛憐。過往的行人看著兩人模樣,俱都盡量將腳步聲放低,面帶笑意,繞開二人所立之處而行。他們不想打擾這對年輕人,在這盛世之中,人們錦衣足食,越來越注重和追求人間的至情……這兩情相悅可不就是其中之一嗎?

    許久,裴元慶終於開口:「韓姑娘,可否願意與我一起隨意走走?」

    韓永英連忙點點頭,喜悅之情溢於其表……想她不顧女子的矜持,置家族生意於不顧,暗中追隨裴元慶近一年,如今有了眉目,怎能不喜?

    二人並肩,舉步前行。沒有太過親暱的動作,平靜的走著,間或說說話,伴有清爽的笑聲響起。

    ……

    ※※※※※※※※※※※※※※※※※※

    ……

    「屈總管,裴將軍這幾天表現如何啊?」李元霸問道。

    屈不歸躬身答道:「稟陛下,裴將軍這幾日仍是與那新羅女子頻繁來往,其它並無任何異動!」

    「嗯,你退下吧!」李元霸微微一笑,揮揮手。

    待得屈不歸退下,一直隱匿在屏風之後的薛道衡步將出來,走至一張大椅前坐下。

    李元霸問向薛道衡:「老師,你看怎樣?」

    此時武帝李元霸面臨著一個尷尬的境地。他領著一干文武大臣創下了大趙國,但在其稱帝以後,卻因事務的繁瑣,必須要將一些權力下放。結果,在這從古到今就內鬥不止的國度裡,臣子們開始爭權奪勢,而且竟然有漸漸將武帝的一些權力架空的趨勢。就如近衛軍,將士們與裴元慶一起訓練、征戰十年,如今在他們眼中,小裴將軍的命令與武帝的命令同樣有效。

    只聽薛道衡道:「小裴能夠在接到聖旨之後請罪,並立即卸職歸京,而且在朝廷將他閒置一旁後毫無異常表現,我看他應該可以信任……司馬公在資治通鑒開篇就明確提出,才德均無的是愚人,而才勝於德的就是小人,與其用小人,不如用愚人。而其中的所謂德,無非就是君君臣臣那一套。所以,作皇帝的對於臣子,最看重的應該是服從,能力反而居於次要。這小裴將軍不但有才,更能服從聖命,當是你重用的人選!而且……小裴如今年方三十有餘,當可定為日後輔佐太子的棟樑之才!」

    李元霸點點頭,道:「老師說的極有道理!近衛軍中將士大多對他信服,能保證他的忠誠,京師再動盪,也可保無恙!」

    原來,召裴元慶歸京,不過是對其忠誠心的一次考驗,還有就是武帝李元霸為兒子預備得力干將。

    ……

    次日,武帝李元霸在朝會上宣詔,稱,隋將史萬歲破突厥有功,不但沒有得獎賞,反而因所謂犯法被殺。武帝卻不能學那隋朝所為。近衛軍統領裴元慶破室韋有功,平室韋叛亂亦有功,而其屠殺俘虜為當時必須之舉,根本不能算為過錯。因此,裴元慶的功勞照賞,過錯全無!

    武帝更在朝上封裴元慶為征東大元帥,總領提調軍隊征伐朝鮮半島的軍務,武帝並賜裴元慶黃金五千兩,另所有東征將士俱有封賞。

    宣詔之後,商務司都督洪修平立即跪諫,請武帝收回成命,以維護大趙仁義國策。武帝當場將其駁回。但是,出乎李元霸意料,雖然眾臣子都能看出他重用裴元慶、堅持東征的決心,可隨洪修平之後竟仍然有不少臣子跪諫,其中甚至包括政務部總管凌敬與吏務司都督羅君贊兩位高官。

    李元霸很是清楚明白,這些人當中,有真心維護趙國的,他們如此而為,只是沒有認識到東征對趙國確定東亞地位的重要性;可是跪諫臣子中,也有明知東征的重要,但卻為了自己的利益,藉機打擊軍方將領、阻止東征,為自己取得權勢!……「哼!不自量力!無聊的政客,也不想一想,自己手中沒有實力,怎能奈何別人?」

    雖然心中有氣,李元霸仍是面色平和。

    「眾愛卿,起來吧!」

    跪諫的臣子們絲毫不動。

    李元霸冷哼一聲,道:「不願起身麼?也好!就跪著聽聽朕之所言罷!……」掃視群臣,李元霸沉聲道:「爾等不是自命仁義嗎?……如今室韋已破,百廢待興,其地民眾生活貧苦潦倒。爾等既然要論仁義,與其在這裡跪著浪費時間,不若去為室韋作些實在的事情,也讓室韋百姓感受一下大趙國的仁德!……朕擬以政務部總管凌敬領部分官員前往室韋,在駐軍的協助下盡快讓該地百姓生活改善。不知爾等以為如何?」

    聽得武帝所言,凌敬與大部分臣子也覺有理。雖然不能達到懲處元兇,以彌補大趙仁義形象目的,但凌敬以為,與其在此爭辯,確實不若去室韋安撫百姓,如此當能再立大趙仁義形象。於是,凌敬立即磕頭領命,隨即起身歸返大殿一旁。

    眾臣子見資格最老的凌總管起身了,當下紛紛起身返回大殿兩旁肅立。其中洪修平心中雖然極其不願此事就此了結,可沒有了凌敬的領頭,相信沒有幾位大臣會在此時附和他,去拂逆武帝的意願。洪修平只得隨著眾臣子起身,返回朝列。

    李元霸抬眼掃視殿中一干臣子,問道:「眾愛卿還有什麼要事嗎?若無,就此散朝罷!」

    洪修平終不甘心就此罷休,而且他也看出武帝將凌敬使向室韋,已有削其權、奪其勢之意。而洪修平為凌敬一手提拔,此次又決然與武帝一直偏重的軍方作對,若凌敬離朝,他的下場可想而知!當下,洪修平出列奏道:「啟奏陛下,請陛下准微臣與凌總管同往室韋!」

    李元霸漠然注視著洪修平。在多次刁難軍方的事件中,這洪修平都擔當著主要的角色,就如今日的跪諫,也是由他帶頭。李元霸很是懷疑,利用凌敬聲名拉朋結黨的主事人就是他。若果真如此,這人就實在是危險,不若此次就放他遠行,讓他盡情表演敗露禍心,其時便可一舉誅之!

    「好!准奏!還有誰要隨凌總管去室韋的,一併報上來吧!」

    有洪修平領頭,當下便有十數位各部臣子請准,武帝李元霸一一准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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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陽城外南邊,有兩座峻峭的山峰,一條玉帶似的河流從西南方向奔瀉過來,這條河叫做伊河,而這個山口叫做龍門。

    在這裡,有北魏孝文帝時開鑿的無數石窟,其中儘是佛像。此時,裴元慶與韓永英就漫步在這裡。

    一座高大的佛像屹立在面前,這尊佛像豐頤秀目,嘴角微翹,呈微笑狀,頭部稍低,略作俯視態,宛若一位睿智而慈祥的中年婦女,令人敬而不懼。

    韓永英在這裡停步,她抬頭注視著裴元慶,眉目之間滿是愛慕之情。

    「裴郎,你不用憂心我的感受……新羅雖是我母國,可你身為大趙好男兒,自當為國效力。你此去征戰,正當竭盡全力,不可因兒女之情生憂,以致影響建功立業。唉!……」韓永英柳眉微蹙,「也怪我不好,明知大趙與新罹難免一戰,可卻還是忍不住要一路追隨你……裴郎,答應我,不管兩國最終如何,永不棄我!」韓永英望向裴元慶,眼中有淚光閃爍。

    此言中雖是有沉重的無奈,卻也有不盡的愛意,裴元慶重重點頭。

    韓永英面上露出微笑,伸出一手牽著裴元慶,目光轉向面前的佛像,道:「裴郎,你可知眼前此佛?」

    裴元慶搖搖頭。

    韓永英道:「此佛名為盧捨那佛,盧捨那在天竺語中意即光明遍照……」鬆開握住裴元慶的那一隻手,韓永英雙手合十,神態虔誠。「願我佛保佑我與裴郎永世相依,賜我二人前途光明!」

    裴元慶並不信佛教,因此,即便他在接近佛教之國天竺的馬來半島駐紮了多年,也是對佛教毫無所知。但此時,他亦是雙手合十,在心中默念:「願盧捨那佛保佑我與永英此生相依,願佛賜我二人前途光明!」

    石窟中,似有梵音響起,空氣中,隱有淡淡的檀香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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