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玉葉 第七卷 第一章 易容換面
    遼人打進來了!現在怎麼辦?每一個人的心頭都有驚惶著這個問題。

    齊皓只是愣了片刻的功夫,馬上就鎮定下來,他當即命令身邊的幾個將領調集兵馬前去被破城的南門堵截,面臨危機,齊皓指揮若定,將僅有的兵力盡最大可能地調動起來。

    諸將也都知道此刻是生死一線的決戰,一旦守不住城池,必然是全城盡赤的下場,一刻不停地奔赴前線。

    待全部的將領領命而去,齊皓對著最後一個待命的手下吩咐道。

    「立刻將城中儲備的所有糧草盡數焚燬!」

    蘇謐悚然一驚,她抬頭看著齊皓,這樣的命令固然是不讓糧草落到遼軍的手,可是遼軍一旦缺糧,必然要從民間強行徵集,京城的百姓這個冬天恐怕要難以度日了。

    她想要說出什麼來阻止,嘴角動了動,終究沒有說出口,眼睜睜看著那個將領領命而去。

    可是人還沒有走下城樓,忽然從遠處傳來「轟」地一聲巨響,遠遠地一陣火光冒出來。

    怎麼回事?齊皓和蘇謐面面相覷,兩人連忙奔向窗口,向外望去。

    「是糧草的方向!?」齊皓大吃一驚,難道說已經有人放火了。是誰這麼有先見之明?!

    可是現在已經來不及考慮這些了,就耽擱了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城外的喊殺聲已經越來越近,城樓上的人各領任務,已經走得精光,大殿裡面只剩下齊皓和蘇謐兩人,以及緊跟在蘇謐旁邊驚慌失措的覓青。」別愣了,準備和我一起出宮吧。「齊皓當機立斷地摧促蘇謐道。」等一下……「蘇謐急切地道:」宮裡面其他的人……「

    「管不了那麼多了。」齊皓喝道:「這幾天遼軍必然是為了配合著城中的內應才會將攻勢放緩,現在肯定已經重新開始攻城了。內外夾擊,雙管齊下,就憑著城中地這點子兵力,肯定是守不住的。頂多只能夠拖延一時半刻而已。」他一邊說著,一邊拉住開辦謐的手,腳下不停地向外走去,「遼軍入了城,第一個要進地方就是皇宮,我們馬上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等等,」蘇謐微一使力,掙脫了他的束縛,急促地喊道:「如今傳國玉璽,各處關隘地虎符,佈兵團,這些東西都還放在乾清宮,萬一落入遼人手裡,後果不堪設想!」

    齊皓也反應過來,乾隆清宮之中確實有眾多極其重要的資料,關係到以後反攻復起的戰事,絕不能說這樣落入遼軍手中。

    「我去乾清宮一趟,你在這裡等著。」齊皓當機立斷,一邊說著就施展開輕功,連樓梯都來不及走,如同一隻輕燕,直接從城頭上躍下,向乾清宮奔去。

    寂靜地大殿裡面只剩下蘇謐主僕二人了。她立刻回頭對覓青吩咐道:「覓青,你立刻動身離開,去城西葛先生主持的東來樓那裡,地址你是知道的。」

    覓青臉色慘白地點了點頭,嘴唇卻在止不住地顫抖:「可是主,我……」

    「沒有時間可是了」蘇謐推了她一把說道:「事不宜遲,遼軍片刻即至,你趕緊走。」

    覓青被她推搡著下了城樓,還要再說什麼,蘇謐在她身後猛推了一把,她才踉蹌著向宮門跑去。

    蘇謐孤零零地站在殿中等待著,片刻的時間幾乎像是一生那樣的漫長,從外間傳來的宮人騷動雜亂的聲音,遼人破城地消息已經傳開了,她目光越過城牆,隱約可見城中火光將天邊映襯地血一般的刺眼,宛如黃昏時刻淒美嫣紅的晚霞。恍惚之間,蘇謐幾乎可以聽見陣陣急切的馬蹄聲和金鐵交擊聲,如同雷鳴一般敲擊在她的心上,一聲比一聲急促,一聲比一聲劇烈,讓她地心臟禁不住收緊,在這樣傾覆天下的動亂戰爭年代之中,一個人的力量是那樣的無助,那樣的卑微……

    正在她心急如焚的時候,身後一聲輕響,是齊皓從後殿的城牆翻身躍上。

    看到他的身影,蘇謐忽然之間覺得一陣安心,一種見到同伴的依賴感油然而生。

    齊皓走上前拉住宅區蘇謐地手,兩人當即快步下了城樓,向正前方的宮門跑去,從城樓到宮門還隔著長長的距離,原本威嚴空曠地廣場上此時到處都是內監宮女的身影,全部都在向著同一個方向拚命地奔跑。破城亡國地混亂之中,每一個人都陷入了歇斯底里的恐懼泥濘,似乎那記扇高聳的宮門就是唯一的出路和生機。

    兩人還沒有趕到宮門,一陣喊殺聲伴著淒厲的慘叫聲延綿不斷地傳來,距離越來越近。

    遼寧已經到了!!

    兩人止住了步子,怎麼辦?聽聲音遼人已經快到宮門了,此時出去必然是遼面撞上的結果,就算是齊皓武功蓋世,面對著千軍萬馬也衝不出去啊,何況身邊還帶著蘇謐。

    兩人呆立在廣場正中面面相覷,正在猶豫之間,高聳的朱紅色宮門被猛地撞開,無數黑衣鐵甲的騎兵潮水水一般湧入,箭矢當頭射來,紛落如雨。

    前面逃命的內監宮人前進的步子嘎然而止,就好像被一刀生生切斷那樣的整齊,轉而又驚叫著四散奔逃,無數人被身後疾風驟雨般的箭矢射中,掙扎著倒在了地上,慘叫連連。一頓箭矢過後,宮女內監的屍體遍佈在廣場之上,劫後餘生的宮人向著截然相反的方向逃竄著。遼人快馬加鞭地緊隨其後衝過宮門,遇見擋了道路的宮人就手起刀落,血濺宮牆,整個廣場之上更加的混亂不堪。

    「去採薇宮,」蘇謐拉了拉齊皓的衣袖,果斷地說道:「後面過了冷宮就是宮牆,可以翻過去。」

    齊皓立刻帶著她轉身向後面跑去。

    兩人經過後宮。昔日朱顏玉壁,錦繡繁花的亭台樓閣之中早已是一片混亂,金釵委地,花鈿零落,遼人破城的消息到來,使得日夜壓抑的恐懼爆發了出來,宮人四散奔逃,尖叫聲,哭喊聲響徹雲霄,聲嘶力竭。

    蘇謐心裡一陣不忍,她忽然想起,曾經地時候,自己也經歷過這樣的光景,相隔不多短短的兩年,造化弄人,相同地一幕又一次出現在她的面前。

    眼前這些倉惶奔逃地身影,蘇謐依稀還記得她們在筵席歌舞的閒暇。也會偶爾談論起被大齊的精兵良將所覆滅的國家,那些談論之中是充滿了讚美和自豪的,語氣則是輕鬆和愉快的,戰爭距離她們那樣遙遠,彷彿那些金戈鐵馬只不過是她們談膩了脂粉珠玉所調換口味的開胃菜。誰能夠料到,不過轉眼之間,傾國之災就落到了她們頭上。昨天還是談笑風生的征服者,今天就變成了同樣淒慘地被征服者,落到了同樣任人宰割的境地。使得這一切的開發都好像是一個荒誕不經的噩夢。

    走過采薇宮,兩人的腳步沒有絲毫地停滯,齊皓攪住她的纖腰,施展開輕功,飛快地穿過房簷,不染片塵地踏過了去錦宮的房頂。趕到了最東邊的宮牆。

    齊皓猛提一口氣,腳下輕點,借力騰空,帶著蘇謐躍了上去。

    站在牆頭上,兩人頓時目瞪口呆。

    齊皓苦笑不已,一遼國的鐵騎行動如風,果然名不虛傳,此次遼軍帶兵前來地將領也是不同尋常,只怕突破城門之後就直接奔向宮廷了。

    牆外已經被黑鴉鴉的遼軍團團圍困。竟然沒有留一下絲空隙。

    遼軍的行動竟然這樣的迅速!

    齊皓苦笑不已,遼國的鐵騎行動如風,果然名不虛傳,此次遼軍帶兵前來地將領也是不同尋常,中怕突破城門之後就直接奔向宮廷了。

    下方的遼軍已經注意到站在城牆上的兩人,遠遠地吆喝起來,眾多士卒立刻短短幾天這個方向湧來,手中持著明晃晃的刀槍,每一柄武器上面都沾染著觸目驚心地血跡。

    牆外的遼軍沒有宮門處那樣密集凌厲的陣勢,齊皓武功高強,單憑著自己的輕功還是能夠闖得出去。可是帶著蘇謐就絕無可能了。

    蘇謐的心中一緊,一種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的感覺湧上心頭,她抬頭看向身側的齊皓,齊皓正緊張地注視著下方,神色鄭重,看不出在想些什麼。

    蘇謐眼簾低垂,她咬了咬牙,隨即一揚眉,果斷地說道:「你先走,把我放下!」這句話一出口,她頓時覺得有什麼壓抑在心頭的重負忽然鬆開了,讓她緩了一口氣,可是隨即又好像有什麼東西從心裡掉下去,空蕩蕩,失落落的。

    聽到蘇謐的話,齊皓攬在她腰身上的手臂無意識地緊了緊。

    兩人都是聰明絕頂的人物,見到眼下逐漸聚集起來的遼軍,自然明白這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你是你一個人留在這裡……」齊皓皺起了眉頭,看著下方猶豫著說道。

    「我有辦法保住自己的。」她堅定地說道:「你先出去和宮外的人聯絡。然後再想辦法救我出去。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你去東來樓,然後去找……」蘇謐迅速地說出她手中勢力安排在這裡的線人,交待著聯繫的方法,現在這種生死一線的時刻,不是死守著這些秘密的時候了。宮中如今混亂一片,單憑她一個孤身的弱女子,能夠保住自己就已經是極限,想要聯絡已經不知道被捲入何處去了的線人,絕對不是短時間所能夠辦到的,只有讓齊皓把消息帶出去了。

    齊皓的眼中忍不住掠過一絲驚異,他顯然沒有料到,她竟然有這樣隱藏勢力。不過眼下連驚奇的時間都沒有了,遼軍越聚越多。

    齊皓的眼中神采閃爍,蘇謐感受到他環在自己腰上的手臂鬆了又緊,瞬間的功夫,卻像是歷經生死般的漫長。

    終於攏在蘇謐腰上的手臂緊了緊,然後他抱著蘇謐躍下宮牆,高深的紅牆瞬間將漆黑的兵甲隔在了外面。

    「你……」蘇謐吃驚地看著他。

    「別說了,先回采薇宮,見機行事。」齊皓打斷她的話。

    蘇謐低下頭去,這樣的時機,他竟然不願意拋下自己一個人逃生,蘇謐的民主中忍不住驚訝,也有幾分微微的萌動……

    兩人一步不停地返回了采薇宮。

    采薇宮地處偏遠,遼軍暫時還沒有殺到,宮人原本服侍的宮人都得到了消息,各自尋找出路去了,也不知道逃出去沒有,此時偌大的一個宮室,只餘下小祿子一個正呆在院子裡發呆。

    他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卻聽見門口一陣聲響傳來,抬頭一看,竟然是蘇謐和齊皓走了進來,他頓時如同見了救星一樣,手足無措地迎上來,「主子,王爺,您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現在怎麼辦啊?」他語無倫次地問道。

    「快去拿兩件太監的衣服來。」沒有時間向他解釋,蘇謐急促地吩咐道,說著她奔向內室。

    翻開首飾盒子,揭開最低層的暗格,那裡面,一片薄如嬋翼的物件,正輕巧安靜地躺在碧玉雕花的匣子裡,這是溫弦上一次留下的面具,被她揭下之後就一直收在匣子裡,因為已經損壞了,溫弦也沒有索要。

    蘇謐拿起這張薄薄的如同流水般的東西,對著銅鏡,將它小翼翼地貼在臉上,冰涼的面具貼在柔嫩的肌膚上,蘇謐只覺得臉部如同浸在水中一樣清涼柔和.

    睜開眼睛看向銅鏡,此時的她已經變成一個年輕男子的模樣.

    可惜上一次溫弦行刺的時候,頜下部分被侍衛的劍刃劃過,面具傷了一小部分,蘇謐猶豫了片刻,又從旁邊的醫藥盒子裡面拿了一塊膏藥,摸出金剪刀,一剪下去,貼在了下巴上.

    此時再對著鏡子一看,完全就是一個面目再也普通不過的年輕男子,只是下頜受了處小傷,貼著小半塊膏藥.

    她又把頭髮散開.

    這時候,小祿子捧著衣服,跑了進來,娘娘啊!

    蘇謐轉過頭來,小祿子見到她的容貌,下巴差一點掉了下來,手中捧著衣服,也不右不覺地落在了地上.

    在他身後,已經換上一身太監衣著的齊皓也走了進來.

    看到蘇謐的臉,齊皓禁不住也是一怔,打量了兩三眼,眸中忽然爆起異樣深思的光彩,隨即歸於平淡,笑道:難怪你說自己有辦法保住自己呢.一邊說著,彎腰撿起掉落的衣服,走到蘇謐身邊遞給她,一邊看向梳妝台.

    齊皓神采出眾,就算是換上一身小太監的衣著,也是格外的惹人注目.見到他巡視梳妝台,蘇謐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當即摸出一盒描眉的淺墨,以及前此致日子流行的金粉等物件交到齊皓的手中.

    蘇謐接過衣服,換上之後又將頭髮梳理整齊,不到片刻的功夫,就變成了一個面貌普通的小太監,而齊皓也變成了一個臉色發黃的普通太監,五官乍一看有幾分俊逸,但面目粗糙並不出眾.

    在現在的宮廷裡,一個太監是比任何的妃嬪或者宮女都更加安全的.

    蘇謐又翻開櫃子,挑揀了幾樣重要的隨身物件帶在身上.

    兩人剛剛改裝完畢,外面囂張的哄笑聲,吼叫聲和間或夾雜的慘叫聲也逐漸由遠及近,終於到了采薇宮的門前.

    乒地一聲,十幾個遼國的士兵砸開了宮門,衝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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