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玉葉 正文 親征
    十一月,終於傳來了誠親王病逝的消息,天下震動。

    大齊的細作不斷地陳京之中散佈誠親王有帝王之相的傳言,並言之鑿鑿地說陳潛出征時候,天現異詔,火日當空,是南陳出現明主的預兆,此番的連接大勝,正是應和了這一預言,引得南陳朝中謠言紛紛,人心浮動。

    朝中主和一派連接上奏,終於鼓動陳帝再一次發了詔書,責令誠親王居功自傲,任用私人等諸多罪名,令他回京敘職聽令,將陣前的軍事盡皆交會陳帝派去了親信接任。

    據說聽完了詔書,欽差還沒有來得及催促陳潛啟程上路,陳潛就急怒攻心,當場吐血昏迷了。

    失去了主心骨,陳軍營中立時大亂。

    倪源接到秘報之後趁機揮兵南下,大敗陳軍於錦城,滅敵五萬餘人,取得了開戰以來的第一次大捷,也成功地封住了大齊朝中紛紛擾擾的議論彈劾之聲。

    誠親王勉強清醒之後,聽到的卻是這樣摧心拆骨的消息,一時之間哪裡還能夠恢復地過來,被親信護著,連接敗退回建鄴城,倪源步步緊逼,一路上兵馬勞頓,不堪折磨,可憐一代天驕名將在退回建鄴不到三天就病逝了。他這一撒手西歸,將滿地的亂攤子都丟了下來。

    倪源率軍連續攻陷十餘座城池,在短短不足月餘的時間之內,就將原本失陷的地方盡數收了回來,隨即兵臨建鄴城下,日夜猛攻,旦夕且下。

    「倪源果然贏到最後了。」齊瀧將手中的捷報擱下,淡淡地說道。臉上的神色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喜是憂。

    距離倪源的第一道捷報送來已經過去快一個月了,在這一個月裡面,連續的捷報頻傳,齊瀧狂喜地心情已經逐漸平靜下來了。現在主宰他的心情的不再是喜悅,而是不安,尤其是想到前些日子他下了旨意宣召傷勢痊癒的倪廷宣入宮授宮,可是卻被拒絕了。

    因為前不久,倪廷宣的母親病逝了。倪廷宣的生母出身卑微,一個不久族譜地侍妾而已所以去世之事也並未張揚,此番齊瀧派人宣召不久,蘇謐才知道了這個消息。

    據說是在侍衛比武之後不久,倪源還沒有動身出征的時候。

    大齊以孝道治天下,去世地雖然是一個無名分的侍妾,可是卻是倪廷宣的生母。有了這樣地理由,就算是齊瀧也不能將倪廷宣召入宮廷了,就連賜婚的旨意也不得不拖延了下來。

    那個人心裡頭應該很難過吧,隱約地蘇謐還記得在那個懸崖的底部,倪廷宣曾經用那樣溫暖而欣慰的聲音向她講述過他地母親,她可以聽得出來,他有多麼的敬愛自己的母親,可是現在……

    他與慕輕涵原本是至交好友。如今也變成這樣,無論是親情,還是友情,他都如此的失敗,他現在心裡頭應該有多麼難過,蘇謐忽然覺得自己有些過分地狠毒。

    搖了搖頭,將這樣幼稚的想法甩出腦海,誰讓他姓什麼不好,偏偏姓倪呢,他是活該的。蘇謐竭力安慰自己。

    回了宮廷,覓青上前幫助她卸下釵環。

    「今天宮裡頭有什麼事情嗎?」蘇謐隨口問道。

    覓青遲疑了片刻說道:「今兒個劉嬪娘娘身邊的侍女過來了,說想請娘娘過去一敘。」

    「嗯?有沒有說是什麼事情?」蘇謐問道。

    「聽說是……」覓青遲疑了一下說道:「聽說是劉嬪娘娘楊要搬出西福宮去,要和娘娘您商量一下,請娘娘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

    「什麼?!」蘇謐的手一頓,「她要搬出西福宮?搬到哪裡去?」

    「聽說是要搬到聚荷宮……不……集玉宮去。」覓青又壓低了聲音,說道:「劉嬪娘娘還說是因為在西福宮之中太過於不巡心,還是集玉宮好,距離皇上也近……」

    「糊塗!」蘇謐將手中地玉梳子根根地一磕,碧玉齒斷裂了幾根,發出清脆的響聲。綺煙在打什麼主意她清楚地很,一方面是想要違約難免做賊心虛,一方面是因為她身體近來已經有了起色,卻遲遲不見齊瀧哪見臨幸,心中空自著急。

    可是這樣不是明擺著向倪貴妃挑釁嗎?就算是她不想把孩子交出來,眼下孩子還太小,用這樣的借口還是可以拖延上一年半載的,倪貴妃也不至於這樣的心急,一年半載之後說不定後宮就要有新的變化了。

    此時她如此急不可耐地要搬離西福宮,倪曄林會怎麼想?依她的精明,怎麼會不起疑心?!

    蘇謐站起身來,說道:「不行,我這就得過去一趟,讓她趕緊打消了這樣的主意。」

    「這個……」覓青猶豫地說道:「奴婢聽宮人說,好像劉嬪已經將折子遞上去了。說集玉宮原本就是她居住的舊地,又是冬暖夏涼,最適宜小皇子的居住,請求皇上垂憐體恤。還請娘娘在皇上面前為她美言幾句……」

    蘇謐頹然地坐倒在椅子上。靜默地看著眼前銅鏡裡面恍惚纖細的側影。然後她猛地將手中的梳子遠遠地扔了出去,碧玉粉碎的聲音清脆而尖銳,她低下頭無限疲倦地趴在梳妝台上,烏黑的長髮蔓延而下,像是化不開的結。

    這個宮廷,無論是前朝還是後宮,都讓她疲憊不堪……

    對於劉綺煙要求搬離西福宮的折子,齊瀧連想都沒想就硃筆一揮,爽快答應了,眼下戰事正緊張的時候,他根本沒有功夫去理會這種一個宮妃搬家的微末小事。

    當蘇謐問起這件事情的時候,批復的折子已經遞到了西福宮之中,對此,蘇謐連說一句話的機會都失去了。

    從十一月開始,倪源就督促士兵加緊攻勢,日以繼夜,如火如荼。

    十二月上旬的時候,失去了主師的建鄴就已經危在旦夕,建鄴是南陳的門戶大城,邊陲重鎮,距離南陳的國都不過三五日的馬程,而且都是平原鄉村,無險可守,一旦攻破建鄴,大軍隨時可以南下,一馬平川,對於誠親王的死,陳帝悔恨交加,連連在朝中下旨自責追悔,又將當初帶頭上奏要求嚴懲誠親王的大臣狠狠查辦了幾個,可惜人卻死不能復生了。

    聽聞建鄴危機的消息,陳帝緊急派遣援軍奔赴前線支援,卻被倪源的伏兵逮了個正著,盡數殲滅在建鄴城外。據說陳帝聞訊,當場暈了過去。經過御醫連夜救治才勉強清醒,卻已經難以理事了,朝中只好暫且由太子攝政。

    一旦建鄴被攻陷,南陳的都城就全無遮掩,完全暴露在齊軍的勢力之下,齊國數次攻打南陳,都沒有一次像這樣的接近過成功。

    齊瀧這幾天幾乎都沒有合眼,連續數夜精神處在一種極度亢奮的狀態,那種興奮和緊張局勢的情緒,在他身邊的蘇謐感受地一清二楚。

    而今天,在接到一份折子之後,齊瀧一反常態地舉止有些失措起來,他拿著手中的折子,臉上喜憂之色不斷交替,沉吟了半響似乎都難以決斷。

    蘇謐掃了一眼奏折,那裡由三軍主帥倪源自前線上呈的奏折,基本上都是報告戰況的,最近的每一道折子幾乎都是讓齊瀧喜不自勝的消息,這一次有什麼不同嗎?讓他這樣失態。

    「皇上有什麼為難的嗎?」蘇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問道:「可是前線有什麼不好的消息傳來了?」

    齊瀧搖了搖頭,拍著手中的折子,說道:「倪源剛剛傳回來的是捷報,剛剛在建鄴城下殲敵三萬,俘虜兩萬,將南陳意圖增援建鄴的援軍打地丟盔卸甲,狼狽逃竄。」

    「恭喜皇上了,」蘇謐笑道:「那皇上為何要憂心呢?」

    齊瀧猶豫了一下,將手中的奏折遞給蘇謐:「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說完站起身來,渡步到窗前,看著外面的景色。

    蘇謐遲疑地接過那本奏折翻看細看。

    「……臣以庸碌之材,受命領軍,委以重任,不敢懈怠,今軍中士氣正盛,軍卒用命,上下一心,而南陳疲憊,不堪不擊,彼之氣既奪,……」

    前面是一段論述戰場如今形勢的客氣話,其中不乏歌功頌德之意,蘇謐匆匆地一掃而過,接著往後看去,只看了一眼就震驚了。

    御駕親征?!

    宏圖霸業

    「皇上!這是……」蘇謐驚疑地問道。

    同時腦海之中飛快地轉動起來,倪源這一招是什麼意思?

    如今南陳不堪一擊,滅國之禍就在眼前,他即將建立身為臣子最出眾的功勞了,為何要上這樣的奏折呢?

    齊瀧不通軍事,對戰事壓根兒一兒幫助輒沒有,此時卻要把他叫去……

    是了,倪源也知道,一旦自己成功的攻克了南陳,傾國之功就在眼前,少不了要有功高震主之嫌了。而如果齊瀧上了前線,御駕親征,則一切都不同了,戰場上的一切功勞當然是歸屬於最高的指揮者,即使這個指揮者不過是個擺擺樣子的木偶,什麼用處都沒有的。但是戰後論述起來,無論是民間還是朝廷,肯定都會上下一詞地認定,滅亡南陳,一統天下的功勞卻是歸於大齊的天子——齊瀧本人,而不是他倪源了。

    倪源充其量不過是個君前效命的臣子,聽從指揮的人而已。

    但是齊瀧的心裡頭自然是明白倪源的功勞,該有的好處一點兒也少不了他的,同時又不會將自己置身於風口浪尖上,避免了功高震主,兔死狗烹的結局。而且……蘇謐轉頭看著齊瀧的神情,只怕也讓齊瀧更加的信任他絕無不臣的野心了。

    倪源好精明的一招啊!

    「皇上,御駕親征何其的危險,您身繫萬民,豈能夠輕易涉險……」蘇謐連忙阻止道。

    「我們大齊馬背上得天下,朕的父皇未及弱冠就親自率領兵馬踏上戰場,一生征戰殺伐,從來不落人後。朕如今已經二十有三了,卻從來沒有親身經歷過一次戰陣,真是枉為人子啊。」齊瀧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心有慼慼地感慨起來。

    蘇謐心中暗叫一聲不好,看來齊瀧是被這一道奏折打動了。

    如果讓齊瀧這次出去了,只怕將來倪家的地位更加難以撼動了。自己這一生還有機會報仇嗎?

    「皇上,京機重地,國之心腹。不可一日無主啊,一旦皇上出去了,朝廷上誰來處理國事呢?」

    「如今朝廷上勢力穩定。六部的官員都各司其職,毫無差池。日常的事情可以讓各部各司自行處理。牒九牛二虎之力事情如果不是緊急地事務,可以等朕班師回京再行處理。而等不及的,則可以由幾位大學士會同豫親王和眾位大臣共同處理。」

    「可是萬一有奸偽小人趁機弄權作勢該如何是好呢?」蘇謐反駁道。

    「幾位大學士都是父皇在世的時候留下來的肱股重臣,為人都是忠義可信,豫親王行事穩重,不落人後,而且這些重臣又相互牽制,怎麼會有弄權之嫌呢?」

    「由他們共同處理國事。朕也放心了,再說,如今前方戰事雖然緊張,國內倒是一派穩定,又是嚴冬時節,大事也不外乎軍事糧草籌集,車馬供應之類。」

    「此外都是些賑災,天氣之類的小事,原本就無需朕多慮。」

    齊瀧一邊整理著自己的思緒,一邊說道,與其說他是在說服蘇謐,不如說是在說服自己。

    「倪源剛剛送來地奏折也說過,如今我軍士氣正盛,而且南方天氣炎熱,目前正處在嚴冬季節,最適合我軍出戰,這一戰按照倪源的估計,等到到明年夏季來臨之前就能夠結束。」

    「皇上,南陳雖然現在處理劣勢,可是它立國長久還勝於我們大齊,民心穩定,國脈綿長,就算倪將軍武功蓋世,謀略無敵,如何能夠在短短地半年之內就……」

    「半年之內想要完全的平安南陳當然不可能了,倪源就算是神仙也不敢這樣的誇口啊。」齊瀧笑道:「不過這半年之內集結兵力,將南陳地都城攻陷還是不成問題的。只要攻克陳京,朕就可以班師回朝了。其餘的番王以及地方勢力,可以留給倪源後來慢慢的處理嘛。」

    齊瀧地臉上露出躍躍欲試的喜色。這一番話下來,簡直是只有出征的道理,毫無拒絕的緣由了。

    親自統一天下,是歷代帝王莫大地榮耀!這個亂世已經持續了二百年,英雄人物輩出,卻沒有一個人這樣地接近過這份榮耀。想到自己的即將建立的前所未有的宏圖偉業,齊瀧簡直要高呼雀躍了。

    蘇謐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麼,可是沒有等她開口,齊瀧已經笑道:「朕也知道,謐兒是擔心朕地安危的,不過不必憂慮,朕身為主帥,又不是親自上陣殺敵,身邊時時刻刻有千軍萬馬。」

    「皇上,戰場形勢瞬息萬變,誰能夠保證皇上身邊一直……」

    「這一點朕也考慮過了,」齊瀧揮揮斷了蘇謐地話,說道:「前些日子,朕聽說那個枯葉禪師的弟子也已經回來了,為何沒有過來見朕呢?」

    蘇謐心中頓時湧出不好的預感,她低頭道:「他不過是個低級的奴才,品級低微,怎麼敢貿然晉見皇上呢?失禮之處,請皇上見諒。」

    「哈哈,」齊瀧朗聲笑道:「他都是大師的弟子了,身份自然不同,哪裡還要講究什麼品級啊。他一回宮就去了你那裡,可以看得出是個顧念舊主的人,朕自然不會追究,謐兒無需擔心。」

    「他現在身份不同,既然是大師的弟子,我就傳詔授予他官職,這一次就讓他出征伴駕吧,有這樣的高手護在身邊,謐兒也可以放心了。」

    蘇謐心裡頭苦不堪言,她一直是把陳冽當作自己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來看待的,而且也是她身邊最為倚重信賴的人,別的不說呈旦陳冽走開,她與宮外勢力的聯繫要打上不少的折扣。而且她一直希望陳冽能夠脫離這個宮廷,可是他為了她而留下來,如今卻因為自己使得他去做他不願意地事情。

    眼看齊瀧這一臉興奮的神色,蘇謐卻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拒絕。

    回了采薇宮,蘇謐向陳冽說了今天的變故,「如果你不願意去的話,我順應潮流推辭去。」她說道,無論如何,她是絕對不希望陳冽為她去做違心的事情的。

    「二小姐是希望我去嗎?」

    蘇謐自然不會對她說假話,她沉吟了片刻說道:「我是希望齊瀧能夠平安回來地……這一次倪源的做法看似高明而且無懈可擊,可是,我心裡頭總明一種不安的地感覺,也說不清楚是什麼。」蘇謐蹙起了眉頭,她實在是說不清楚,自己這毫無緣由的擔心究竟是從何而來。

    她總是覺得倪源的謀劃和目地不是這樣簡單才對,也許是長期的敵視讓自己把他想像的太複雜了。

    陳冽笑道:「這沒有什麼不好的,我既然希望留在小姐地身邊,自然是地位越高越好,這樣對小姐的用處也大。」

    「你不必考慮我……」蘇謐急促地說道。

    「這也是為了我自己,」陳冽阻止了她的話,坦率地笑道:「這也是我自己的私心而已,枯葉禪師對我有授業之恩,在寒山寺地時候,我們談了很多,也許我一輩子都沒有大師他那樣廣博的胸懷吧。不過他希望能夠結束這個亂世的心願我是知道地。齊瀧此人關係重大,無論對于小姐的計劃,還是對於大師地願意來說,他都是不可或缺的,你們兩人的願望不就是我的希望嗎?所以說,我這一次保護他,也是為了我自己。」

    「而且大師他……」陳冽輕歎了一聲,終於說道:「大師他的身體恐怕不行了。」

    蘇謐默然,想一想也確實如此,枯葉禪師如今已經是近百歲的高齡了,雖然在民間的傳說之中已經是近乎神話一樣的人了,可是他終究還是一個凡人,不是神仙。

    她忍不住一陣黯然,她對枯葉禪師一直是有一份發自內心的敬慕之情。雖然自己不能夠像他希望的那樣選擇,但是這份尊敬卻沒有絲毫的變化。枯葉禪師原本就不是衛人,他為了百姓計,為了天下計,選擇齊國也沒有什麼讓人怨恨的,而且他不僅是自己父親的師傅,還在懸崖之下救了自己一命。

    這些日子蘇謐也時常和陳冽談論起枯葉大師的事情,在傳授完陳冽武功之後,枯葉禪師就離開寒山寺,向西方雲遊去了,這一次西去,雖然未曾言明,但是陳冽知道他的身體已經逐漸衰弱,所以他老人家才會索性放下一切世俗掛念,乾脆的西行而去吧。如果不是因為掛念蘇謐,陳冽他也許就侍奉在枯葉禪師的身邊暢遊天下去了。對於自己尊崇的人的心願,陳冽也希望能夠替他達成。

    不久,後宮之中又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新近晉封的劉嬪去世了。

    劉綺煙在搬進了漱玉宮之後繼續安心養病,原本孕婦產後三個月就可以開始侍駕承寵了,可是她因為難產的關係,身體一直不好,無法承寵。心自著急,卻也無可奈何,直到近些天身體漸好,於是按耐不住,帶了宮人出去散心。

    原本白天的時候還是好發的,心情爽朗地帶著宮人在碧波池之中暢遊嬉耍,可是回去之後不久就開始發熱,還不有支撐到太醫過來,竟然就這樣暴斃了。

    據太醫之後診斷說是因為產後身體一直不骨休養過來,就貿然搬動地方,水土不服,而且漱玉宮臨近寒冬,氣候寒冷,風大傷身,使得劉嬪原本就虛弱的身體禁受不住,中風暴斃了。

    齊瀧在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問得第一句話就是小皇子怎麼樣了,得知小皇子並未隨同出遊之後才鬆了一口氣,也不過是歎了幾聲,就命人將劉嬪安葬了,好歹顧念著她身為小皇子的生母,特令按照貴嬪的禮節厚莽了,鑫冊上也以貴嬪位份記下,之後一切事務交由內務府按照規矩辦理就好。

    現在他諸事纏身,實在是沒有多少精力矚目於一個後宮之中早已失寵的妃嬪的生死,如果劉綺煙不是皇子的生母,他只怕是連過問的功夫都沒有了。

    小皇子的撫養成為接下來面臨的重大問題。由誰來撫養皇子呢?原本宮中都以為必定是倪貴妃無疑了,誰知齊瀧卻下詔將皇子的無養權交給了近乎避世隱居的皇后,並且下旨道:「如今中宮膝下空虛,非國家幸事,皇后又賢明有德,撫養教育小皇子,朕也放心。」讓宮中的人禁不住愕然相顧。

    這件事在宮裡頭還留下了一個意外的後果,漱玉宮變成了宮妃人人都厭惡的地方,連接三代居住在那裡的妃子都沒有什麼好下場,使得後來齊宮之中的宮妃寧願去住偏遠的宮室,也不願意到富麗堂皇的漱玉宮中居住了。連帶碧波池也被宮妃們斥之為不祥之地,少有人願意涉足了。

    齊瀧御駕親征的消息在朝中引起了軒然大波,眾多的朝臣一個個捶胸頓足,哭天抹地的,好像齊瀧是去送死了一樣。而另一派的人當然明確地看出了齊瀧此舉的意思,趕緊上表歌功頌德,馬屁不斷,無論是怎樣的反對或者贊成,都絲毫無法撼動大齊帝王御駕親征的決心。

    皇帝親征的架勢當然不凡,齊瀧的心情急不可耐,內務府的人忙得腳不著地,盡快地將齊瀧出征的一切事宜準備妥當。

    新近召庥的增援南部前線的十萬大軍已經整裝完畢,等待著這份由帝王親自領軍出征的榮耀的降臨。陳冽被提拔為欽侍令隨同齊瀧出征,對於這樣一步登天的提拔,沒有任何人提出異議,知道了陳冽即將承擔的任務和他出身之後,所有人對於他的晉陞都沒有絲毫的奇怪。

    同時頒下的還有在新一年改元天統的旨意,這個嶄新的年號昭示了大齊年輕的帝王迫不及待地統一天下的內心。帝王的恩澤當然也澤被後宮,順應改元的天命,六宮同封,恩旨不斷,蘇謐連升兩級,晉為正二品的六妃之一,也算是兌現了齊瀧日前提到的賜予蘇謐的賞賜,同時,這也是蘇謐在這個大齊的後宮裡面以一個妃嬪身份所接受的最後一次晉封。

    而三萬增援北方邊關的兵馬也集結起來,帶著充足的糧草,準備開赴邊關,慕輕涵被轉為前鋒副將,率領這只隊伍去支援居禹關,比較起從二品的侍衛統領來說,只是平級調動,但卻全了他一直以來希望效力沙場的心願。

    隆徽四的十二月十六日,在這樣一個寒風凜冽的天氣裡,齊瀧御駕親征的車駕終於啟程了,他酬躇滿志地站在皇城的神武門上,傲然睥睨著下方林立的將士,顧盼神飛,飛勢張揚。

    看見齊瀧明黃色的身影,雷鳴般的三呼萬歲之聲響徹雲霄,聲勢驚人,齊瀧心中也不免電滿志得,他回過頭去,看著身後延綿起伏的宮殿,再轉過身來,看著下方數不盡的精兵良將,心中的雀躍昂揚之情簡直難以形容。

    等到自己再一次站到這裡,必然是整人天下的霸主了,那時候應該是何等的風光和威望啊,這二百年來沒有人能夠達到的宏圖霸業將由他來一手建成。這一次的出征,必然會給自己的武勳上和史冊上增加一筆濃重的色彩吧!

    這時候的齊瀧當然沒有想到,他這一生再也沒有踏上神武門這高高的城樓的機會了。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在大齊的民眾和軍隊面前展現他非文采的一面。

    煙花次第

    親征的車駕浩浩蕩蕩地開向前線,雖然離開的不過是齊瀧一個人而已,但是大齊的後宮裡面忽然就顯得寂寥起來。

    日常的生活變得極其的簡單而富有規律,除了每天早晨例行的請安,幾乎所有的宮妃都變得沉默內斂起來,足不出戶。

    蘇謐走到從風儀宮回來的路上,自從太后病逝之後,皇后就上表自請入慈寧宮祠堂守靈侍奉,幾乎避世隱居,直到前幾天齊瀧將小皇子交給他撫養才重新搬回風儀宮中,只是近半年的不理事務下來,後宮之中的妃嬪也逐漸倦怠了起來,不少告病不去了的。反正皇后也下了旨意,傳今後宮諸妃自便,無需拘禮,今天的請安,不過到了寥寥十幾個而已。皇后也沒有出現,她依然每天清晨就前去慈寧宮守靈侍奉,諸妃只是略微坐了坐就自行散了。

    蘇謐從鳳儀宮的大門處走出,忽然一絲帶著涼意的小東西鑽進了她的領口裡。

    她抬頭看向天空,就在齊瀧離開的第六天,隆徽四年的第一場雪終於姍姍遲來了。

    看著晶瑩剔透的雪花從天上飄落,蘇謐攏了攏領口吃虧茸茸的貂皮刺得她的臉頰微微的發癢。

    忽然之間心情就變得空虛寂寥起來,蘇謐讓覓青先回去了,也沒有乘坐車輦,就這樣一個漫步走在宮中地道路上。

    雪花由原本疏散細微的小水晶,變成了輕柔的鵝毛,紛紛灑灑地飄散起來。還是上午的時間,天色卻變得夜晚一樣陰暗沉悶。天空黑壓壓的一片。

    蘇謐一路漫不經心地向東邊走去,路上的行人漸漸稀少,宮人都去躲避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了。

    不知不覺之間,她轉入了一個狹長的小道,抬頭看見迎面走來一個宮女。手中提著笨重地水桶,正一步一步地向前面挪動著。

    蘇謐神情一陣恍惚,她依稀還記得,自己也曾經這樣的一身打扮。這樣地提著粗笨硌手的水桶,走在同樣的道路上。

    那個小宮女似乎是提地累了,顧不上漫天地大雪,把手中的水桶放在一邊,對著手掌呵起氣來。隔著遙遠的距離,蘇謐也可以猜到,那白嫩地掌心必然因為苦役和寒冷而變得紅腫。

    小宮女跺著腳,看了看天色又提起了水桶,正要向前走,猛地看見了站在面前的蘇謐。

    「啊?!誰啊?!這樣裝神弄鬼的!」小丫頭喊了起來。

    蘇謐滑回答。

    宮女仔細打量了一會兒,看到蘇謐身上流光溢彩的水貂皮斗篷,臉色頓時變了,再看到蘇謐的容貌,連忙扔掉手中的水桶,惶恐地跪下道:「奴婢有眼無珠,是主子娘娘,請主子不要見怪……」

    蘇謐擺了擺手,打斷了刀告罪的聲音:「天氣這麼冷,怎麼還在外面提水呢?難道院子裡沒有水井嗎?」

    「回娘娘的話,奴婢是宣合宮沈才人那裡服侍的,前幾天因為天氣太伶,院子裡面的井被凍住了,奴婢們之後就只有出來提水了。」小宮女一邊說著,一邊偷偷抬眼打量著蘇謐,暗自想著,我一個小宮女這時候在外面不稀奇,可是你……她納悶地看著蘇謐,這位主子,看衣服打扮明顯是一位娘娘地,可是怎麼身邊連一個丫頭都不見呢?

    「宣合宮距離這裡遠的很,為什麼不去附近的宮室裡面提水呢?」

    「回主子的話,我們家才人與附近各宮的主子都沒有什麼交情……而且這是我們才人待會兒要用的,奴婢不敢懈怠。」

    她的話蘇謐如何聽不出來,宣合宮之中居住地肯定是今年剛剛選秀入宮的妃嬪,還有不少齊瀧都沒有臨幸運,中怕那個沈才人至今還是無寵吧,這樣的妃嬪在這個等級森嚴,勢利分明地宮廷裡自然是不受重視了。

    蘇謐笑道:「下雪天可要記得把水井的蓋子蓋上,上面最好在鋪上稻草之類地御寒物件,早晨揭天就沒事了。」

    那個小宮女一陣納悶,偷偷抬頭瞅了蘇謐一眼,這位娘娘怎麼會知道這些鄉間山野裡面的土法子呢?

    蘇謐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一般,淡淡地一笑,解釋道:「這是我去年的這個時候學來的法子,可惜以後是沒有使用的機會了。」

    看見那個小宮女還是站在那裡呆呆地看著自己,蘇謐溫和地說道:「這樣寒冷的天氣,就不必辛苦了,宣合宮離采薇宮不遠,你去我的宮裡頭說一聲,叫人給你送去一桶吧,這水就先放在這裡,等天氣放晴了再說罷。」

    那個小宮女猛地記起來,她吃驚地看著蘇謐,這就是如今宮裡頭最得寵的那個蓮妃娘娘!

    她伶俐地應了一聲,丟開手跑了,不會兒就消失在拐道裡了。

    蘇謐看著這長長的道路,兩邊是狹窄的宮牆,因為

    天空的晦暗,原本朱紅色的宮牆變成了一種詭異的暗紅色,漫天的雪花阻擋了視線,使得路的盡頭都模糊起來。

    忽然就生出了一個念砂,她走近那剛剛被丟下的水桶,伸出已經保養地潔白纖長的手掌,握住粗鐵打造的桶柄,好沉啊!蘇謐用盡了全力,才能夠將水桶從地上提起,向前走了沒有兩步路,就差一點踉蹌著跌倒。

    看來不過是短短的一年多而已,這樣金尊玉貴的生活已經讓自己徹底地脫離了苦役,再也無法適應這種力氣活了。

    蘇謐心頭無端地就有了一種奇異地想法,如果現在大齊被別的國家滅國,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呢?

    作為一個宮妃,而重新等待著新的勝利者的挑選和享用。

    蘇謐搖頭一笑,因為這個動作,原本就有踉蹌的身體,失去平衡,向地上跌去。

    還沒有等她觸及到地面,忽然從後面伸出的一隻手攬住了她的腰。同時伸出另一隻手穩穩地接過了水桶。

    蘇謐詫異地轉過頭去。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竟然是倪廷宣!

    他怎麼會在這裡?!

    「你……」蘇謐想要說什麼,卻又發覺根本無話可說。

    只是遲疑了片刻,熟悉地溫暖就從兩人貼近的地方傳來。蘇謐猛地意識道,自己竟然還被他攬在懷裡,立刻微微搖動,想要掙扎出來,想不到倪廷宣攬地甚緊。竟然沒有掙脫。

    蘇謐心頭惱火起來,一點也沒有給他面子的想法,立刻凶狠地呵斥道:「你幹什麼?放手!」

    倪廷宣這才回過神來,連接將手鬆開,蘇謐沒有防備,差一點兒跌倒。

    眼看倪廷宣又要上前扶她,她趕緊後退了兩步,看著倪廷宣手足無措的模樣,她沉默了片刻,忽然笑道:「倒是忘了恭喜倪統領,得到聖上地賜婚,如果不是俗世纏身,此時應該已經鶼鶼鰈鰈,比翼雙飛了。不過也無需心急,反正終究是能夠娶到美嬌娘的。」

    倪廷宣的眼神像是被刺傷一樣,掠過一絲痛苦。

    蘇謐一怔,她立刻意識到自己地殘忍,他的母親剛剛逝世……

    「對不起。」自然而然地就說出了這句話,蘇謐低下頭。對於失去重視的家人的感覺她比誰都清楚。

    「沒什麼。」倪廷宣的眼神有些黯淡,他猶豫著說道:「我其實是不想娶……」

    「倪統領今天入宮是為了什麼呢?」蘇謐猛地打斷了他的話問道:「剛才多虧了統領施以援手,不然本宮就要出醜了。」聲音客氣而冷漠。

    倪廷宣怔了怔,半響低下頭,說道:「卑職今天是進來向貴妃娘娘辭行的。」

    蘇謐這才想起,上一次倪源上的奏折裡面提起地今年年關讓倪廷宣帶著母親的骨灰回塘州安葬祭祖的事情。這樣合理地要求齊瀧自然尋不出拒絕的理由,而且他已經決定御駕親征,也就沒有必要再將倪廷宣滯留在宮中了。記起奏折上說的就是這兩天啟程了吧。

    「什麼時候動身呢?」蘇謐不自然地問道。

    「大後天就要啟程了。」倪廷宣說道。因為低著頭,蘇謐看不見他的神情。

    「嗯,路上雪這樣大,怎麼能夠趕得及呢,不如在這裡多留一些日子……」蘇謐漫不經心的話語脫口而出,她忽然住了嘴,真想抽自己幾個耳光,自己在說什麼呢?!她平息一口氣,說道:「希望統領能夠一路平安,本宮在這裡先預祝了。」

    「嗯,」倪廷宣微微一笑,抬頭看著她,說道:「不過是歸鄉祭祀祖上的一些事務,估計等到開春二月份就可以回來了。」

    說這些幹什麼,我又不想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蘇謐恨恨地想著,偏過頭去。

    「也希望娘娘在宮裡頭一切順心,再見到娘娘……」倪廷宣輕聲說著。

    「娘娘!娘娘!」一聲驚呼打斷了兩人的對話,是覓青抱著一件衣服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奴婢剛剛正在擔心呢,雪忽然下地這樣大,正不知道要去哪裡找人,幸好一個宣合宮的小丫頭過去說……啊!」蘇謐一回身,身側的倪廷宣顯露出來,覓青忍不住吃了一驚。

    「這是倪統領,今天拜望倪貴妃正要回去呢。」蘇謐不動聲色地說道。

    覓青行了個禮,迅速將手中捧著地大斗篷給蘇謐蓋上,蘇謐的肩頭全是雪花了。

    蘇謐伸手攏住衣襟,轉身而去。

    走到拐角處,蘇謐轉頭地時候,依稀看到好個身影依然佇立在那裡,隔著漫天的大雪,已經看不清楚了……

    時光地流逝是不會因為人心情的歡愉或者深滯而變化的,就在這樣一片寂寥的日子裡,隆徽末年的年關,也是天統元年的新春到了。

    失去了主人的後宮依然有各種繁複的規矩在支撐著。齊瀧離宮出征,皇后日夜侍奉太后靈堂,又要照顧小皇子,形同避世,後宮之中無是暫時由倪貴妃主持六宮事務。

    倪貴妃原本就是張揚奢侈地性子,如今後宮之中又無人與她爭風,這次的新年著實旨了一番心力。

    大年三十的晚上,依然如同往年一樣,準備了諸般筵席歌舞,前殿的朝臣宴會由豫親王主持,後宮妃嬪自然不會涉足,而後宮地家宴則是由倪貴妃精心安排。

    不過是少了一個男人,雖然奢侈華麗一如往昔,整個宴會還是顯得沉寂了不少,從諸妃的衣著打扮上就可以看出,大多數的妃嬪都是簡單地釵環服飾,沒有一個像往年冬季一樣為了保持身材的苗條秀雅而特意減少衣服。

    珍饈美味流水般的端了上來,諸妃一邊談笑著,一邊看著場中的歌舞。倪貴妃容光煥發,而皇后容顏雖有幾分憔悴,神情卻淡雅依舊。少了最主要的那個人,諸妃之間反而奇跡般的變得有幾分和睦融洽起來,舉止也更加自在隨性。

    蘇謐沒有什麼胃口,酒過三巡就尋了個借口告退了出來,走過宣合宮前面的飛橋,忽然聽見後面傳來「轟」地一聲,驚天動地,樹上的積雪被震得「簇簇」直往下掉。

    蘇謐回過身去,遠遠地看見天空上盛一了大朵大朵的金色牡丹,光輝萬丈,璀璨奪目。緊接著「轟隆」聲不斷響起,數道光線穿透了黑暗,綻放出瞬息萬變的綺麗姿態。

    這是倪貴妃為今年地新年夜宴,專門命令工部特製的精巧煙花,現在看來,果然是費了一番心思。

    牡丹煙花次第開。雍容華貴炫光彩。無數流光溢彩的鮮花在純黑的夜幕上盛放開來,將這個原本寂寥的冬日夜晚映襯地格外精彩絢麗。

    蘇謐停住了腳步。看向天空,那奼紫嫣紅的色彩一重接一重,前光彩還沒有消散,後面地華麗就緊跟著追了上去。美麗就在那麼一爆發,爭奇鬥艷,,斑斕華彩。

    熄滅了的煙花帶著隱隱約約的光芒墜落而去,如同流量劃過夜空。

    也許,寂寥地日子裡,讓人格外地習慣於回憶過去,記得自己曾經與人共同依偎在這樣寒冷的冬夜,看著煙花地升起和消散。

    不過是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後宮之中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幾家歡樂幾家愁。

    帶著幾分感慨,蘇謐回到了采薇宮,將釵環服侍卸下,翻來覆去卻總是睡不著,這幾天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心裡頭總是有一種隱約的恐懼徘徊不去,仔細思慮起來,卻又尋不著頭緒。模模糊糊地一直到後半夜,忽然聽見遠處傳來一陣騷動,驚叫聲,呼喊聲,嘈雜地交替傳來,

    「怎麼回事?」她問道。

    「娘娘,娘娘,不好了……」小祿子連門都來不及敲,就一頭撞了進來。他的臉色一片蒼白,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驚惶失措。

    「怎麼了?」蘇謐心裡頭莫名地一同慌亂了起來。

    「是……是遼人打進來了!」小祿子上氣不接下氣地喊著。

    「轟」地一聲,如同一道晴天霹靂在蘇謐的耳邊炸天,她的腦子一時之間甚至沒有反應過來這個消息的意味。

    遼人?!

    「什麼遼人,遼人不是被鎖在關外嗎?怎麼可能打進來。」蘇謐的大腦有瞬間的凝滯。

    「不……不是……」小祿水心急火燎地說道:「娘娘,那個,奴才也不是很清楚,不過,確實有遼人打來了,就在城外,好多的人啊。」

    「不可能!」蘇謐喝道,「遼人如何能夠渡過天險難克的居禹關,如何能夠沒有一絲消息地趕到城下?!」

    「是真的,娘娘,」小祿子喊了起來:「遼人如今已經打到我們城下了。就在城門外圍困著!」

    蘇謐心慌地站起身來,如今京城的完備何其薄弱啊?!如果遼人打了進來,那麼……她簡直不敢想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主子,主子,先穿上衣服。」覓青拿著斗篷和外衣急忙地追上了要跑出房門的蘇謐。蘇謐匆匆地軍分區處衣服,問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現在剛到丑時。」小祿子說道。

    蘇謐的動作一滯,此時此刻,正是隆徽年間的最後一瞬,也是天統元年的第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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