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玉葉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劉泉
    夜晚,蘇謐用銀撥子挑了挑燈花,燭火明亮起來,照映在鮫綃的花隔扇窗上。

    屋裡只有陳冽和蘇謐兩個人而已。蘇謐問道:「如今你可以出宮嗎?」

    「可以,」陳冽點了點頭,齊宮之中,越是向中心靠近齊瀧居住辦事的乾清宮一帶警衛越是森嚴,而越靠近外圍,守備越是鬆懈。采薇殿雖然比較起天香園要熱鬧些,可是終究是靠近冷宮的地方,地處後宮的極偏東北頭,所以周圍守衛很是稀少,憑借他的武功,只要是夜晚,出入無礙。

    「嗯,那就好,你去為我送一封信。」蘇謐思索了一陣子,說道:「就送到京城首富劉泉家裡。你知道去處嗎?」

    陳冽點了點頭,他們既然潛入齊京,對齊京之中的重點人物的居住動向都有所瞭解,劉泉作為京城首富,自然也是關注的重點對象。

    蘇謐當即擺開書案,鋪好紙張,提筆略一思索,寫下了幾句話,將信箋封好,交給了陳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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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劉府。

    作為大齊全京城最有錢的人之一,眼前的這一座府邸未免顯得有些太寒酸了。雖然也是雕樑畫棟,朱門玄瓦,可是比較起京城首富的財力,規模還是稍微嫌小了一些,那些牆瓦也顯得陳舊了一些。

    劉泉依靠販賣茶葉起家,後來又涉足到絲綢珠寶等各個行業,不過是三十幾年的功夫,就積累起了數以千萬計的財產,算得上是一個極其成功的商人,可惜在大齊,甚至是天下各國,門第出身是比什麼都重要的,近幾年來,為了生意和後世子孫計,他遷居到了權貴雲集的齊京之後,尤其意識到了這一點。劉泉出身卑微,只是一個普通的商旅之家,禮教早有言,士農工商,商人是最為天下人所看不起的,僅比戲子娼妓之流的賤民略高一級而已,在寒門之中都算是低等,更何況與大齊數不僅的豪門士族相比呢。而且,偏偏他又是蜀國人,雖然蜀國早在先帝的時候就被大齊所滅,併入齊國的領土,但是這樣的出身還是讓自以為高人一等的齊京的人士更加對他鄙視了幾分。

    正值年關期間,劉府此時也是張燈結綵,禮花掛門,顯示出喜慶熱鬧的氣氛來。

    時間已經是夜晚的時分,劉泉剛剛送走了最後一批客人,進了書房。

    今年的來客特別的多,不僅有自己日常生意上往來的夥伴,更有不少朝廷的官員前來道賀,平時這些官員除了索要金銀財物之外從來對自己不假辭色,就連手裡拿著自己孝敬上去的銀子的時候,言談舉止裡都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對自己一個寒門出身的商人所應有的歧視。可是今天,那些官員一個個在席上恨不得與自己稱兄道弟,其中的衛城兵馬司還親口向自己故作神秘地透漏,等元宵節過完了,自己捐官的心願就可以達成了。

    前幾年來,自己為了有個官爵費了多少銀兩啊,看著自己辛辛苦苦賺來的銀錢就這樣打了水漂,他當然也很心痛,只為了有個好出身,什麼都忍了,可是捐官的心願卻一直沒有實現。反而似乎全京城人人都知道他劉泉是人人可宰的肥羊一般,上門旁敲側擊索要銀錢的人不計其數。尤其是也不知道是那個好事之徒為自己取了個什麼京城首富的名頭,之後,那些官差更像是盯住了一頭肥羊的餓狼。

    可是這一次,自己甚至沒有按照前例交納孝敬費用,原本負責給他辦理官儀的官員就自動找上門來,似乎一夜之間就記起來自己收了他劉泉莫大的恩惠,連忙趕著來報答一樣。他當然知道是因為什麼,眼前的榮耀和尊貴都是自己的女兒綺煙帶來的。

    尤其是聽說女兒懷了龍裔之後,前來奉承巴結的人更是多了,自己在生意上也更加的一帆風順,少有人為難,連以前經常去鋪子裡揩油的官員也自動地不見了蹤影。

    這一切,都是女兒的功勞啊,劉泉歎息著,也不知道這對於自己的女兒來說是好是壞。現在每每想起來,他都會有幾分後悔,都怪自己平時太寵愛女兒了,他雖然是個平頭百姓卻也知道,深宮裡面步步驚心,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啊。

    前些天那位雲妃的倒台給全京城的人都增添了茶餘飯後的話題,甚至讓集市上也受到影響,如今自己庫房裡還堆積著剛剛高價收購來的上千匹雲錦,如今還不知道該賣到哪裡去呢?賠本是肯定的了。

    綺煙那個孩子能撐得住平安地生下孩子嗎?有時候自己想想早知道讓綺煙稱病,再好好賄賂選秀的內監也不是瞞不過,可是自己還是放女兒進宮了。也許自己潛意識裡面是希望有這樣的造化的,可是,想起女兒平日裡嬌慣天真的性子,他就一陣搖頭。

    等自己的官職下來了,就可以讓夫人進宮去探望了,到時候一定要讓夫人好好和女兒說一說,收斂一下那個驕縱的性子,不要得罪人啊。

    一邊想著,劉泉一邊推開房門,猛地卻看見一個黑影靜靜地站在屋子正中間,望著自己。

    「誰?!」劉泉驚叫起來,盜賊還是刺客!

    「劉先生不必驚慌,在下並無惡意。」一個清冽的聲音在幽暗的房間裡響起。

    「你……你是要……」劉泉膽顫心驚地問道。如果只是求財的,倒是好說。

    「在下不過是奉主人之命,前來為先生送一封信而已。」陳冽平靜地說道,一邊將手舉起,昏暗的月色之下,一封書柬的模樣顯露出來。

    劉泉驚疑不定地看著來人,躊躇了片刻,才伸手去接過那一封信。

    劉泉查看了一下,信上沒有任何署名或者問候,

    「請問少俠的主人是……」劉泉抬起頭來,卻發現原本佇立在房中的人影已經悄無聲息地不見了。

    劉泉頓時打了個寒顫,酒醒了大半,如果不是清晰的觸感提醒著他,那封依然散發著淡淡幽香的信箋正實實在在地握在自己手中的話,劉泉真的會以外自己不過是因為喝醉了酒所發的南柯一夢而已。

    他呆立了片刻,外面的僕役的聲音傳進來,「老爺,有什麼事情嗎?」

    「呃……沒……沒事,都下去休息吧。」劉泉搪塞著,喝退了剛剛聽見他喊聲跑進來的奴僕。他走進房內,關好了門窗,急不可待地拆開信箋,抽出信紙,裡面簪花小楷的字跡映入眼簾。

    信箋很簡單,從頭到尾不過之後幾句話而已,看完之後,卻把劉泉驚出一身冷汗。

    心裡頭禁不住想起剛才那位送信的使者,那聲音,讓他聽著就覺得有一絲的彆扭,現在想起來,似乎是清冽之中帶著一種尖細,在自己微薄的記憶之中,只有一種人才有可能有這樣的嗓音啊。這麼說來,這封信,必定是從宮裡……

    「來人啊,」他思量了片刻,高聲叫喚起來,立刻幾個貼身服侍的小廝應命跑了進來。

    「夫人呢?睡下了嗎?」

    「沒有,夫人正要歇息呢?剛剛在卸妝。」小廝回答到。

    「嗯,我這就過去。」反正他也了無睡意,連忙把信箋塞進懷裡,轉身去了自己夫人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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