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玉葉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流產
    是她失算了!

    原本她的計劃是借這次的機會來固寵,後宮時時都會有新人進來,憑借美色才華得來的寵愛終究不可能長久,雲妃就是再現成不過的例子,但是,一旦自己捨身擋劍成功,就不同了,沒有一個男人對於肯為自己而坦然赴死的女人會不感動不震撼,哪怕他是九五至尊的皇帝,就算自己的寵愛衰減了,這份恩情也是保命的良方。

    只是中劍之後自己肯定要受到衝擊,正好可以借此計劃名正言順地流產,只要有片刻的功夫,自己就可以施用針術暫時改變脈象,瞞天過海,雖然借這個孩子算計倪貴妃的計劃不成了,但換來對皇上的救命之恩也是卻非常值得,非常划算的,畢竟這樣的機會可遇而不可求。

    但是這一切的實行都需要自己的清醒為前提。

    她沒想到那個黃衣人的劍勢如此凌厲,竟然能夠穿透玉珮而入體,自己會承受不住那一劍而暈倒,更沒有料到那劍上還抹著毒藥,其實原本那點兒毒藥對自己來說不算什麼,小時候一直喜歡擺弄藥物,義父他們生怕自己萬一誤食了什麼,所以從小讓她服食了不少靈藥強身健體,對於毒藥的抵抗遠勝於常人,所以她自信自己沒有一絲疏漏。決定了計劃之後就假借準備醒酒湯的名義讓覓青回采薇宮準備自己流產的事宜。偏偏因為那一劍使得她失血過多而暈倒,自己無法及時地為自己診治解毒,以致於昏迷不醒,拖延了下來。

    如今她受傷昏迷了一天一夜,這段時間足夠使整個局面完全破壞掉了,首先自己假孕的事情就逃不過御醫的眼睛了,哪有身負重傷胎像卻絲毫不受影響,紋絲不變的。

    這就是父親常說的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道理啊,蘇謐自嘲地笑了笑。一招失誤,滿盤盡輸。

    「他說了什麼沒有?」蘇謐靜默了片刻問道,聲音裡流露出一種苦澀。

    「何太醫倒是什麼都沒有說,就是說主子這一次很是凶險,如果兩天之內還不醒過來的話就危險了,小祿子他們都急得不行。」

    「他沒有說?關於我的胎像的異常,」蘇謐聲音裡蘊含著一絲希望。

    「沒有,奴婢一直跟在他身邊,當時皇上也在這裡,他從頭到尾沒有說什麼有關胎像的話。皇上也沒有問起。」覓青肯定地道。

    蘇謐略一思索,立刻明白了,這個何零只怕也是個謹慎的人,當時自己泰半已經是死定了的光景,兩天之後便要一了百了,為一個死人當然不必橫生枝節,無端的多添變數,給自己招惹麻煩。

    看來也是個知道明哲保身的人。

    也許自己這次的運氣還不錯,何零並沒有把消息走漏出去。接下來應該怎麼辦?蘇謐靜靜整理著一下腦海之中的思緒。

    「主子,我們應該怎麼辦?」覓青著急地問道。

    「其他人呢?」蘇謐抬頭問道。

    「覓紅和小祿子他們等了一天,疲憊不堪,奴婢讓她們都去睡了,只有奴婢一個人在這裡值夜。要把他們都叫醒嗎?」

    「不必了,」蘇謐又問道:「我交代你準備好的東西準備了嗎?」

    「是的,奴婢已經準備好了,就藏在小廚房裡,一直沒有人看到。」覓青點頭應道。

    「既然如此,快去準備,」蘇謐抬頭吩咐道。「不要驚動任何人,先把這個『孩子』解決掉再說。」

    眼下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首先得把這個「孩子」流掉,如果自己醒過來的消息傳出去,馬上就有御醫過來診治,到時候是絕對瞞不住了的。那個御醫何零似乎並不怎麼得勢,既然他知道審時度勢,是個聰明人,自己應該拿捏地住。

    只要在這一天之內,他沒有把自己的事情外洩的話。

    蘇謐的睫毛輕顫,暗暗想著。

    乾清宮

    養心殿

    齊瀧焦躁地走來走去,他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合眼了,最近一連串都是讓他不順心的消息。

    先是刺客!堂堂的大齊皇朝的宮廷夜宴,位於深宮內院的內宮家宴,竟然有刺客堂而皇之地闖了進來,多位妃嬪被殺,還有更多的人受傷,齊瀧真要忍不住懷疑,下一次刺客殺上門來,就可以直接闖到他的寢宮,取他的項上人頭了。

    這使得他前所未有的震怒和恐懼,在不到半天的功夫裡,連接下了數道旨意催促刑部的人員。

    很快仵作會同刑部和大理寺的驗屍搜尋結果就出來了。

    刺客身上衣服的料子,都是只有在墉州本地才會出產的蒼綾,兵器大多沒有任何線索,但是發現了一把用舊了的朴刀是當年舊梁在斷墉關守軍的配置,上面還帶著刻印。

    墉州原本是梁國的領地,現在是倪家的封地,倪源在歸順大齊之前就是梁國的大將,領軍守衛斷墉關,鎮守墉州。當年先帝領軍攻打梁國,久攻不下,戰局僵持,先帝為了招降倪源,特意許諾將天下九州之一的墉州劃為倪家的封地,永不反悔,而且立下丹書界碑為誓,倪家在墉州的勢力堪稱根深蒂固。

    僅憑著這些東西就可以斷定刺客是與倪家有關的嗎?齊瀧還沒有昏庸到這種地步,尤其是倪源此時南征北戰、正當大用,他斷然不會作出這樣自毀長城的事來。

    而且刺客是分為兩批。大部分潛伏在皇后委派王家召來的申慶班裡,只有一個是在宮門口殺掉倪家的下人,假扮成他混了進來的,泰半的刺客都是隱藏在王家的戲班子裡,所以王家也脫離不了刺殺的嫌疑。

    其實齊瀧所關心的不僅僅是到底是誰謀劃了這件事,畢竟,大齊這些年來攻城略地,滅國無數,仇家太多了。但是齊瀧冷靜下來的時候立刻意識到,這次的事件對於他來說是個難得的好機會,他正可以借此削弱他早就看不順眼的王家勢力和日漸有功高震主之嫌的倪源。

    這些年來,王家行事日漸猖獗,如今大齊的朝堂上,朝臣大半都是他們一派了,而且大齊數得著的名門權貴似乎都與王家有姻親關係,這讓他深為憂心。王家可謂大齊的第一名門,當年在齊國創業之初就跟隨齊王屢立戰功,百年的發展下來,根基雄厚,尤其是近幾十年來,連續數代皇后都是出身王家,太子也都是王家女所誕,使得在齊國所有民眾的眼裡,王家似乎就是大齊的後族一般,王家女入主中宮似乎已經是既定的規律了。他刻意提拔在朝中根基淺薄的倪源就是為了壓制王家。

    而倪源,雖然自從二十年前歸順大齊之後一直恭順隱居,自己啟用他之後也一直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恪守臣禮,行事低調。但是這幾年來他滅衛平蜀,屢戰屢勝,在軍中的威望日重,而且天下九州,他們倪家還佔據墉州為私人封地,勢力也不容輕視啊。這次他以慶賀年關為由將他召回京城敘職就是不想他在軍中勢力發展過大。

    借此刺客的時機,他正可以好好敲打敲打他們。

    可是很快他的盤算就落了個空。

    昨天太后聽說了刺客的消息之後,因為急怒交加,憂慮過重,又病倒了,而且這一次的病似乎比以前重的多,但還是強撐著病體,立刻下了懿旨,把主持晚宴的皇后叫去狠訓了一頓,如今皇后就留在慈寧宮裡衣不解帶的日夜侍奉。這樣一來,自己斷然不能在這個時候動王家了,免得讓太后的病情加重,大齊以忠孝治天下,自己身為一國之君總不能留下個不孝的名頭吧。於是,他不禁不能給王家臉色看,反而要下旨安撫他們了。

    而倪源,就在刑部的驗屍結果剛剛送到他的桌上,就傳過來倪源竟然也遇刺的消息,而且重傷,這讓原本就難以追尋頭緒的刺客事件變得更加撲朔迷離。第二天自己又收到倪源請求辭去兵部尚書,歸家靜心養傷的折子。齊瀧只好又是一陣好言勸慰、下旨嘉勉。

    這一番波折下來,自己所能做的似乎只有懲罰侍衛,獎勵浴血苦戰的豫親王等人了。實在是讓他窩火到了極點。

    而最讓他窩心的是,剛剛收到密報,南陳再度啟用誠親王陳潛,出任建業城的守將。

    建業城是齊陳兩國交鋒的第一線戰場。陳潛是南陳皇帝的弟弟,封誠親王,是南陳第一的名將,過去的十幾年來,齊軍數次在他手裡吃了敗仗,直到去年重金賄賂權臣,廣派細作造謠說,陳潛有帝相,是真龍轉世,神靈附體云云,終於使得陳帝恐懼自己的弟弟篡權奪位,所以罷免了他的兵權,將其投閒置散,幽居京城。

    可是今年的戰局上倪源率領著齊軍連戰連捷,將南陳打得苦不堪言,割地求和。如今危機關頭,竟然又要重新啟用他了!報告裡說陳潛一到建業城,就開始整頓軍防,派出探子到各地查探,收服失地的意思昭然若揭。這樣看來開春必定會有一戰了,而原本統帥大軍對付南陳的倪源此次擺明了是沒法出征了。就算不通軍事,齊瀧也知道陣前換帥是軍中大忌……

    一切都不順利!

    齊瀧狠狠地把手中的茶盅摔在地上,發洩著心中的無力感,自己這個皇帝當的實在是窩囊透頂。

    「匡啷」一聲,破碎的杯子正好砸在一溜兒小跑進來的高昇諾腳邊上。

    「皇……皇上……」高昇諾嚇了一跳,驚惶失措地跪下,自從刺客事件之後,齊瀧心情一直特別不好,他們這些身邊伺候的人也特別的小心,日夜擔心會糊里糊塗就丟了腦袋。

    「這麼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齊瀧喝道。

    「是,是,老奴有罪,老奴失禮了,老奴有罪……」高昇諾連忙叩頭應道

    「到底什麼事?」齊瀧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問道。

    「皇上,是采薇宮那邊的人過來稟報消息,蘇嬪娘娘醒過來了。」高昇諾回稟道。

    「醒了?!」齊瀧的聲音裡有掩飾不住的驚喜,這算是他這幾天來聽到的第一個好消息了。

    「不過……」高昇諾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蘇嬪娘娘的孩子小產了。」

    「什麼?!」齊瀧的身形晃了晃,沉默了片刻,聲音也說不出是悲是喜地道:「朕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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