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記者的非常情路 正文 第六十五章 難兄難弟
    李仁澤的死對趙興榮的打擊非常巨大,無論如何他們深深相愛過,何況她還發現了李仁澤寫給她的一封信,只有兩句話:「最好的愛就是放飛,最深情的祝福就是忘記。」

    信封裡另有兩張牡丹卡,到銀行一查,在她和女兒名下各存有200萬——他從哪裡來的這麼些錢?!並且又決不僅僅是這些錢叫趙興榮感到震驚,極端震撼她並叫她難以接受的是:難道車禍是李仁澤精心策劃的?!難道離婚……

    趙興榮病了整整一個月,這期間李仁澤的死被市裡明確定性為「車禍意外死亡」,市裡為李仁澤舉行了雖不公開但也非常隆重的追悼會,許市長久久握著趙興榮的手向她表示慰問,並囑咐詩韻要好好讀書,以後有什麼困難儘管找他……

    趙興榮最大的病還是心病,尤其是那些錢該怎麼辦……她深知,憑李仁澤的工資他幾輩子也掙不到那麼些錢。錢怎麼來的她不知道,給到她手裡她就照單全收麼?況且她猜也猜得出肯定不是好道來的……他為錢選擇了不歸路,她的黨性原則還有一貫的做人準則卻決不允許她違背良知……

    趙興榮也曾試探性地跟許市長提過一嘴,說:「仁澤死前像是有安排,我有點兒不相信他的死會是——」

    許市長一秒鐘也沒容空,立刻橫眉立目打斷她道:「你什麼意思?!你是想讓仁澤的在天之靈都得不到安寧嗎?我看你要麼就是受刺激太大糊塗了,要麼就是因為跟仁澤離了婚想不開,想拿跟他之間的恩恩怨怨說事。別忘了,人已經死了,死者為大!再多的恩怨都已經過去了,過去的就讓它永遠過去吧,這才是對死者最大的尊重!另一方面,你也應該節哀順便,盡早開始新的生活!」

    趙興榮馬上意識到問題只有比她想像得更嚴重,疑心李仁澤一定是不得不死……

    但是那些錢怎麼辦?交給組織就意味著會捅馬蜂窩,說不定會惹出多少禍事來,又正如許市長所說,讓仁澤的在天之靈得不到安寧……

    趙興榮的大學同學鞠頌在北京某報社當副主編,趙興榮跟李仁澤離婚的當天就給鞠頌打了電話,請她代為在北京聯繫工作。趙興榮的病剛好就接到了鞠頌的回信,說可以幫她聯繫在北京某電視台做編導,她要是有意就過去談一談。

    趙興榮馬上就趕去了北京,雖然電視台給出的條件是暫為編外人員,她也立刻應承了下來,回來很快辦理了辭職手續,帶著女兒離開了江緣。

    趙興榮搬家整個下來都是趙興達幫的忙,他也還是不放心,又親往北京送他姐和外甥女,幫她們把在北京的家也安頓好了。

    趙興達因為有兩個學生的畫入選了在廣州舉辦的一個畫展,之前跟學生約好了觀展時間,剛安頓好他姐,馬上就得趕過去了。

    走前頭一天下午,趙興達給當年在中央美院讀書時最要好的老同學沈慎打了個電話。沈慎一聽他來了,來了還馬上就要走了,當即大呼小叫狠狠罵了他一通。

    沈慎的名字不是起對了就是起錯了,因為絕對的名不副實,只能當是對他的警示才有道理。

    沈慎當年是班裡有名的酒鬼懶鬼邋遢鬼,醉醺醺的時候大家就叫他「沈醉」,平常叫他「沈艷繽」,因為他身上永遠塗滿油彩,斑斑駁駁色彩繽紛的。

    沈慎從不出早*,若不是因為上課,可以一睡一整天不起來,而睡著之後就是打雷放炮也驚不醒他,除非樓底下管宿舍的老頭兒對著廣播嗷嘮一嗓子:「208沈慎——女同學找!」

    老頭兒叫別人都說「有人找」,唯獨叫沈慎特殊,是沈慎當時的女朋友岳曉曉讓老頭兒這麼叫的,因為萬一沈慎在睡覺,便睡得再死,只要老頭兒這麼一嗓子,他準保會在第一時間直蹦起來跑出去,否則可就指不定什麼時候了。後來室友們全都門兒清了,急著叫他或是故意捉弄他都使用這一招兒,幾次之後就不靈了,除非是貨真價實的老頭兒在大喇叭裡喊。

    有一天沈慎又是半夜三更喝得大醉回來,宿舍門早鎖了,恰是脾氣最倔的老丁頭值班,他早給這個經常黑白顛倒的渾小子搞得煩死了,那天說什麼也不給他開門,還說要告訴學校處分他。

    沈慎才不管那套呢,找了塊板磚照著大門「乒乒乓乓」一通亂拍。老丁頭再倔也倔不過沈慎不要一整樓人的命啊,趕緊起來給這個活祖宗開了門。

    沈慎罵罵咧咧回到宿舍,脫巴脫巴一頭紮下去就睡著了。

    大約過了一刻鐘,宿舍喇叭突然響了,老丁頭的聲音氣急敗壞地傳進來:「208沈慎——女同學找!」

    那時候沈慎是睡了,208的別人可早就給沈慎折騰醒了,罵了一陣子剛迷迷糊糊的了,喇叭一響全都嚇了一大跳,心說這都半夜一點多了,哪個女生會這時候來找啊……

    卻見沈慎「蹭」地一下從被窩裡直躥到地上,撒腿就往門外跑。

    那時候已經是六月份了,天早熱了,為了能在被窩裡安安穩穩睡好覺,沈慎總在睡前把自己扒得跟褪毛豬一樣精光,那天也不例外,所以他是裸奔出去的。

    屋裡那時候黑著燈呢,而且別人都還糊塗著,一時也沒反應過來。可外面不一樣啊,走廊的燈向來整宿開著,那天雖是半夜,可因為之前沈慎砸樓門不少人都給砸醒了,一段時間內陸陸續續起來上廁所的人可不在少數,便有好幾個眼睜睜看著沈慎祼奔出來,全愣住了。

    沈慎後來自己也明白過來,趕緊又返身往回跑。可是別人早都大笑起來了,沈慎一急,酒勁兒上返,「哇」地一聲吐了,繼續跑,一腳踩到嘔吐物上,仰面朝天摔倒了,勉強翻了個身,「哇哇哇」一吐不休。

    各屋裡全出來人了,本來所有人全都氣炸了,這時候又都笑爆了,都差點兒沒笑死,後來傳為整個學校的美談。

    一向趙興達跟沈慎最要好,這當然符合「魚找魚,蝦找蝦」的道理,只是這倆活寶湊到一塊兒,鬧的笑話便得一籮筐一籮筐地抬了。

    有一年冬天,一天晚上兩個人在校外喝了酒回來,那一次是趙興達喝多了,沈慎喝得也許比趙興達少一點兒,騎車馱著趙興達回學校。

    起初趙興達還在後座上大著舌頭又說又笑的,時而破著嗓子大唱革命歌曲。沈慎也一邊東倒西歪地騎著車,一邊跟他一起說笑,一起唱歌。

    後來沈慎感覺後面這哥們沒動靜了,就笑話他酒量不行,這才喝了多點兒啊,怎麼就歇菜了呢……

    沈慎又發現趙興達一沒動靜車子還真是又輕快又好騎了,就又表揚他,誇他「是爹的乖兒子」。

    趙興達也不搭話,沈慎就覺得佔著了大便宜,「哈哈」大笑,卻不想車子遇著了冰面,一打滑,他一個前空翻飛了出去,摔得呲牙咧嘴好半天爬不起來。到他罵罵咧咧地總算爬起來了,回頭一看,地上只有摔瓢了的車子,並沒有趙興達。

    趙興達哪兒去了呢?沈慎喊了兩嗓子:「達子!」「達——子!」然後罵:「兔崽子,先走了也不跟我說一聲!」

    沈慎扛著車子趔趔趄趄回到學校,發現趙興達果然比他早回來了,但是不敢再罵了,因為趙興達是坐警車回來的,警察正架著他呢。

    ——是派出所民警接到群眾電話,把趙興達從路上「撿」到警車裡,根據他的學生證把他送回來的。

    警察說趙興達當時睡在路邊不省人事,他們拉扯他時,他嘴裡還罵罵咧咧的,直說:「沈醉,沈醉,你小子不學好,脫我衣服幹嗎——」

    警察說根據現場情況看,他上身只穿件羊毛衫,外套也沒有,褲兜翻在外面,除了一個學生證掉在旁邊,沒有一分錢——應該是醉酒後遭到了搶劫。可是聽他說那話的意思,又覺著像是熟人作案,問「沈醉」是誰……

    兩個人雖然都這麼一副德行,卻也都是美院有名的才子。他們是專業學油畫的,卻都不光油畫好,時不時就參個展拿個獎什麼的,國畫方面也都頗有造詣。由於思維另類,他們經常嘗試用油畫的畫法畫國畫,又用國畫的思維創意油畫,創作了很多在一般人看來不可思議的作品,卻得到了當年教他們油畫的蔣老師的大力褒獎,說只要他們肯堅持下去,必定大有可為。

    趙興達給沈慎打電話時,沈慎說他正穿鞋呢,再有半分鐘就出門去了。說是武為漢和黃耀國從法國回來過春節來了,考慮到明年是學院建院八十週年大慶,他們有事回不來,打算趁這時候合夥買樣成形的紀念品提前給學校送過去,再買些禮物到各位老師家裡看看。他說他跟他倆約好了,正要陪他們一起上街呢。

    沈慎罵了趙興達一通後,又說明天一早的飛機也還早著呢,趕緊一起過來吧,完事大家好好聚一聚。

    趙興達當然願意趕緊過去,可是一想到畢業時灰溜溜的也沒拿到畢業證,這些年又並沒有像老師們期望的那樣有所作為,自覺沒有面目回學校見老師,推說下午還有事要辦,只答應了晚上一起喝酒。

    卻沒有想到晚上酒宴的規模空前擴大了,哥幾個把當年教過他們的好幾個老師教授都請了來,還把在京的男女同學能找到的也都找了來,竟是非常地隆重熱鬧。

    趙興達心裡沒底,可既然來了,還是拿出了當年那副桀驁不馴的勁頭,在氣勢上一點兒也不輸給誰。結果他鬧得歡暢,喝得也豪爽,只有心裡還裝著另一副眼睛和心思,眼看著在座的同學人人都比他強——武為漢和黃耀國當年跟他一比又算得了什麼呀,如今卻在法國美術界混出了名堂。

    沈慎是丟了專業,這兩年下海幹起了*辦畫展這一行,他雖不屑,可人家發了財,財大氣就粗,也不再是從前一副邋裡邋遢的熊樣了,衣裝筆挺人模狗樣的……

    後來趙興達就喝多了,喝多了都說了什麼、幹了什麼全忘了,可是蔣老師說他「可惜了」他是記著的,那時候他哭了……

    趙興達並不知道當晚他給沈慎安排住進了賓館,直睡到第二天上午10點多,沈慎趕來「乒乒乓乓」砸門才砸醒了他,好半天才勉強明白了是怎麼回事,起身去給沈慎開門。

    沈慎站在門口也不進屋,半晌後垂頭喪氣道:「你幾點的飛機?」

    「八點十五的呀——」趙興達揉著眼睛嘟囔著,突然手一甩,眼睛直立了起來,就像是要吃掉沈慎一樣衝他大吼:「*!現在幾點了?!」

    其實也不用問,外面的天光早把什麼都告訴他了。趙興達不由分說一把扯住沈慎的脖領子,就像甩鼻涕一樣使勁兒把他甩進了屋……

    當天下午趙興達硬拉著沈慎陪他一起搭乘南航的波音飛機前往廣州。

    想不到降落前出了事故——飛機的前輪放不下來了。當時乘客並不知道,只是奇怪眼瞅著飛機已經下降高度了,馬上就要降落了,為什麼又拉起來了呢?

    飛機開始圍著機場一圈圈地兜圈子,乘務員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緊張僵硬,不斷要求乘客檢查是否繫好了安全帶,又以飛快的語速一遍遍講解安全動作要領。

    乘客們全都躁動不安起來了,趙興達雖然還能保持鎮定,但是想起了他姐夫李仁澤,又想起了幾個月前發生的南航「5.8」空難——也是波音飛機……再一看沈慎——臉都綠了。

    幸運的是飛機繞了一陣子後,前輪終於放下來了,趙興達和沈慎全都平安地回到了地面上。

    下了飛機後兩個人一直一句話也沒有,直到走出機場等車的時候,才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趙興達忽然笑了,狠拍了沈慎一巴掌,道:「少在那兒瞎琢磨我——我抓你來絕對是明智之舉——真出了事還不是你害死我的?我死了,你憑什麼活著呀!你就是活著,不虧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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