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記者的非常情路 正文 第四十四章 色是骨子裡的惡
    楚天舒的外事活動突然間多了起來,並且也突然間變得愛打扮了——所有熟識她的人都注意到了。

    以前楚天舒難得上趟街,更難得給自己買件衣服什麼的,可這一向大家今天看她換條新裙子,明天穿來雙新鞋,後天又挎上個新皮包,皮包裡竟還多出個以前從沒有過的化妝包——雪青色絲絨面,裡面眉筆、口紅、眼影、小鑷子、指甲刀什麼的一應俱全,動輒按樣掏出來,對著一面漂亮的小鏡子精描細畫。

    有一天姜曉雲拿了套上下兩截的時裝裙來,說是別人從上海給她捎回來的,只可惜她穿略顯肥了點兒,顯不出效果,說誰穿上合適就勻給誰。

    楚天舒立刻第一個上了身,竟然就像給她定做的一樣再*沒有了。

    裙子是仿綢料,白底子,大片水墨筆法的綠葉間托出一朵朵腥紅的玫瑰花。上身短短的,斜襟拖出長長的飄帶,可以打成漂亮的蝴蝶結叮在腰際,也可以隨意一系,仙女樣飄呀飄的。裙身夾*行,旗袍樣大開氣兒,直落腳面。

    非常漂亮的裙子,楚天舒一穿上立刻就不想*了,唯一叫她遲疑了一下的是,一周前她剛買了條白連衣裙,因為再上一周新買了不少衣物,到現在那條白裙子還藏在櫃子裡沒好意思拿出來穿……但她到底咬了咬牙,說這裙子就是她的了。

    在眾人的慫恿下,楚天舒決定穿著新裙子回家。

    也不知是仍然排解不掉負罪感,還就為了到師院校園裡展覽一番,楚天舒下了公交車並沒有走最近的東院門回家,而是遠兜遠繞地走了師院正門。

    拐進住宅院西門又往前走了沒多遠,楚天舒忽然發現趙興達家的房頂上坐著個人,背向她,在西斜的太陽白亮亮的光芒中也白亮亮的,一動不動,像是一棵專門曬在那裡預備冬儲的大白菜。

    越走越近了,楚天舒可以斷定那人就是趙興達,可是奇怪:他在房頂上幹什麼呢?

    走到房山頭了,楚天舒發現趙興達膝上支著個墨綠色的大畫夾子,正一副聚精會神的樣子在畫畫。

    楚天舒假裝沒看見,迅速拐到了前面那條黃沙小路上。「嗨——」趙興達高興地叫了一聲。

    楚天舒就像沒聽見,繼續走她的,只是想要把已經到了臉上的笑容抹下去,實在是件挺困難的事。

    「嗨——」趙興達放大了嗓門,捧著畫夾子站了起來。

    楚天舒站住了,眼皮一挑把含笑的眼風斜了上去,卻是利劍一樣充滿了挑釁性的,「什麼事?!」她這樣說時就好像她才是高高在上的那個人。

    趙興達散懷穿一件白襯衫——平時領口袖口總是又黑又黃的,這一次也不知是真乾淨,還就是給太陽光晃的,眩目地白,迎著風很有勁道地拂掠著,給下面一溜灰白瓦頁的屋頂高舉起來,就像是一艘大船上的一面帆。襯衫裡背心也沒有,胸肌飽滿的*油亮亮的,就是那桅桿了。

    ——也不知是不是這樣一幅美好的畫面的關係,楚天舒並沒有討厭趙興達,一時間還有了不錯的興致。

    「看啥——」楚天舒見趙興達只管不錯眼珠地看著她,心中得意,卻嘴尖舌利道,「——也不怕太陽晃瞎了眼睛?!」

    趙興達笑了起來,愉快道:「哪裡是太陽晃的?就是你嘛——呵呵呵——」馬上抱著畫夾踮起腳,從房脊上往下走。

    楚天舒聽著高興,可是趙興達名聲那麼臭,又如此大嗓門地跟她調笑,她不由得就朝鄰院瞄了一眼——還好,沒什麼動靜。可是身後突然響起了腳步聲,還沒等她回頭,一個瘦高個子的男人緊擦著她身旁急匆匆過去了。

    楚天舒立刻正了顏色,沖趙興達大聲道:「有事說事,沒事我走啦!」

    趙興達笑嘻嘻道:「當然有事,你等著!」說話間已到了房簷了。

    下面靠牆垛著一大垛破爛——趙興達可從不認為是破爛,楚天舒雖沒見識過裡面的內容,從邊邊角角的跡象上也看得出儘是些廢棄的畫作,還有木架子、紙殼、紙板什麼的,從他離婚後就開始往起積,到現在已有一人多高了,上面給幾塊磚頭胡亂鎮著塊權作遮風擋雨的破塑料布。

    破爛佔去了小院很大一部分,不只礙眼,而且礙事——把窗戶都擋上了小半邊,從遠處望過來,倒不像是破爛堆在院子裡,而是院子被破爛埋了。他家小院的帳子又是東缺一根棍子、西少一塊板子的,門玻璃也碎了,給張破畫紙糊著,一眼看去倒不像個正經過日子的人家,而就是個廢品收購站。

    趙興達有一次到楚天舒家跟劉安喝酒,講有一回有個拾破爛的提著個大袋子往他家院裡探頭探腦,問收不收廢品,他當時開玩笑說「只賣不收」,那人就跟他商量想買他那堆東西。他說當時就把他氣樂了,講:「要我賣也可以,但不能按斤論兩,只能論『張』,一張一百塊錢,算是便宜到家了。」那人聽了立馬拔腿就跑,一面回頭回腦。

    劉安、楚天舒還有劉安媽聽得放聲大笑,趙興達卻依然只笑吟吟的,說那個拾破爛的肯定以為不是遇上了劫匪,就是遇上了精神病。他說那人那是不識貨,要知道以後他成了名一張畫至少也值一百萬——沒準兒還上千萬、上億呢——不定得後悔成啥樣子,該認為他自己是精神病才對!

    那堆破爛垛得雖高,離房頂也還差著一大截,並且看上去一點兒也不牢靠,楚天舒抬眼看到趙興達對準它就要跳,剛要喊「小心」或「別跳」,他倒已經跳下來了。

    「轟」地一聲,伴著「吱吱咯咯」一片亂響,那塊破塑料布就像是什麼多足軟體活物一樣猛一鼓脹抖擻,立刻煙塵四起,趙興達卻已經再次起跳,大鵬鳥一樣穿雲破霧,落到了地上,依慣性搶前兩步,穩穩地站在了帳子邊,得意揚揚地抱定畫夾子,欣賞著楚天舒一臉驚駭的表情。

    楚天舒定了定神,皺起眉頭抬手扇著眼前並未看得見的灰塵,譏諷道:「行啊——長了孫悟空的本事了!」

    趙興達權當是受了誇獎,愉快地大笑。

    楚天舒沒好氣地惡語補充道:「——早晚得把你家房頂踩漏了!」趙興達笑得更愉快了,道:「借你吉言——已經漏了。」

    楚天舒忍不住也笑了,又迅速看了看四周,低聲斥道:「你小點兒聲好不好?!」

    就在這當兒,隔壁的屋門「呼」地一下開了小半截,一個胖墩墩的中年女人把杯殘茶「嘩」地一下潑到了院子裡,馬上又很響一聲帶上門——不過一眨眼工夫,楚天舒還沒看清女人的長相,倒受了她眼裡尖刺一樣的東西猛一刺,結果只徒勞地記住了一個圓滾滾的刨花腦袋,大刺蝟一樣扎進了她心裡。

    楚天舒的好心情一點兒也沒了,皺了眉,不耐煩地沖趙興達道:「有事趕緊說事,別總嘻皮笑臉的!」

    趙興達仍舊嘻皮笑臉的,把楚天舒通身上下瞄了瞄,瞇起眼睛慢悠悠道:「妹妹,最近我看見你好幾回了,你可是越來越漂亮啦——」

    楚天舒心裡高興,卻不記得什麼時候也看到過趙興達,白了他一眼道:「我漂不漂亮關你什麼事?留著你的漂亮話看誰傻勾引誰去吧!」

    「我還真就想勾引勾引你,因為我發現你現在正好有點兒傻。」趙興達道,越發沒正經了。

    「你胡說什麼呀!」楚天舒臉子一酸,真不高興了。

    趙興達卻是更高興了,「呵呵」地笑著。路口那棵老槐樹的枝葉印在他的臉上,波來蕩去的,使他的一臉壞笑看上去很有些詭異,而他的眼睛雖然瞇縫著,躲在後面的眼神卻比陽光還要亮,比利劍還要利,楚天舒本想搶白他兩句,卻一下子有種給洞穿了的感覺,心一慌,沒詞了。

    趙興達忽然止住了笑,湊上臉詭秘道:「你戀愛了!」

    趙興達的聲音低低的,在楚天舒聽來卻分明是「轟隆」一聲,臉「騰」地一下紅了。

    好在她反應還夠快,立刻立起眼睛義正詞嚴道:「你說說你——你可真白長了個人樣了——怎麼滿腦子儘是男盜女娼啊!多尋思點兒正經的好不好?!從前我以為你好色就因為你是搞藝術的,難免需要新鮮刺激,現在我才知道,你的色就是你骨子裡的惡——是天生的,你根本就是個天生的大流氓,十惡不赦的無恥小人!」楚天舒說到這裡也還是覺得沒有發洩完她的憤怒,可是不想戀戰,抹頭拔腳就走。

    趙興達在後面樂開了花,直道:「精彩!」「精闢!」笑呵呵地貼著帳子根隨她往前走,又很大聲地嚷起來了:「記住嘍——戀愛會讓人變蠢——讓男人變蠢了是女人的幸運,要是女人變蠢了——危險啊——哈哈哈……」

    楚天舒像是給什麼絆了一下,身子打了個晃,可是緊跟著就一路小跑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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