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間美麗女屍 正文 第283章 見商詩的父母
    我那次因為聯繫女病人的家屬來醫院交錢治病,所以知道了他老家的地址。福娃一路上不停地問我我們要去哪裡,我就告訴他,我要帶他去一個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最後,直到上了火車,他也沒整明白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是什麼地方!

    由於這陣子來連日的勞累困頓,他瘦小的身軀經受不起顛簸,蜷縮在我懷裡,竟慢慢睡著了。我輕輕撫著他的頭髮,看著他安詳的睡容,聽著他平和的呼吸,心裡得到了莫大的安慰,覺得自己可以安然離去了!

    然後我扭頭凝望著窗外忽閃而過的樹木和原野,它們是清新的,端莊的,樸實的,它們和諧相處,組成天清地明的世界,沒有染上一絲人世的塵埃。或許,這就是我所說的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吧,如果福娃現在是清醒的,不用我示意,他會否有這樣的感覺呢?

    不過,我馬上又不敢肯定自己的感覺了,因為有尖利的呼嘯從車窗的縫隙裡擠了進來,在若隱若現地震撼著我的耳膜,莫非這些世外原野也已經不能倖免了?我就又開始想,好在福娃現在是沉睡的,可別讓這些不和諧的聲音驚嚇住他,最起碼他還可以繼續做著美夢!

    車顛簸到第二天上午,才終於抵達了福娃的故鄉。下了火車後,福娃就有了感覺了,他眨著小眼睛好奇地問我:「叔叔,你是要帶我回家嗎?」

    我摸摸他的頭笑道:「是啊,娃子,家裡難道不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嗎?」

    福娃就笑了,點點頭,小眼睛裡竟然有點嚮往。他離家這麼久,應該是想念他的那些老鄉親小夥伴們了!

    我們轉乘了一輛市郊的客運大巴到了縣城,再換乘公共汽車到了鎮上,然後坐敞蓬拖拉機去福娃老家所在的村莊,拖拉機在坑窪不平的山村土馬路上顛來晃去的,晃得我頭暈眼花,我還想保護福娃呢,一隻手扯住車廂的鐵桿,另一隻手死死抱住福娃,誰知道福娃反而抽出身來,用小手臂環住我的腰,站得穩穩當當地,說:「叔叔別害怕,路不平,不會有事的!」

    福娃從小在這山裡頭摸爬滾打,坐這種山間交通工具當然是身手自如了,我放下心來,對他微微一笑,放鬆了緊張的身形,扭頭看向車廂一側鋪天蓋地的林海,近處樹林深邃,遠處山峰一座接一座湧起,鋒芒畢露、氣勢凜然,山路就在這些密林當中蜿蜒曲折,通向福娃的家。有這些大自然神奇物事的巍然保護,但願福娃能夠一生平安!

    車在山裡盤旋了很長時間,最後,在一條泥土路的路口,福娃叫嚷著喊停,然後他就帶著我下車了。拖拉機載著其他老鄉繼續前行,不知道這條路往前會深入到什麼地方去。

    這裡算是一片開闊的山谷地,泥土路的周圍還有成片的菜地和田野,有的在斜坡上,有的在平地上,上邊長滿著各種各樣油綠青翠的莊稼和綠色植物,在不遠處的樹木掩映下,就出現了很多房子,有的在山腳下,有的在山坡上,福娃歡呼一聲,很是興奮,牽著我的手歡快地奔跑向前。

    待到進入山莊,靠近房前,才逐漸看清了,房子大都是土牆,房頂蓋著的是茅草,偶爾夾雜著一些磚瓦結構的房子,在眾多茅草屋裡竟然顯出了富貴和華麗來,老鄧不遠萬里進城打工,一定是夢想著掙錢回家蓋一座這樣的磚瓦房子來封妻蔭子吧,只是可惜,他這樣樸素的願望竟然沒有實現。還好,我今天帶著福娃回家,可以幫助他實現這一遺願了,但願他的在天之靈,能夠覺得欣慰!

    此時正是午後,村裡人煙稀薄,好多房子都是緊閉的,不知道是在地裡幹農活還是象老鄧老王那樣在城裡追逐夢想。深入到村莊好一會了,才終於在一座屋子前出現了一個老婦人和一個小孩子的身影,福娃突然放開我的手,撒歡似地向著她們奔跑過去,邊跑邊喊:「二奶奶,小根子,我回來了!」

    老婦人和小孩驚詫地回頭,然後老婦人滿臉橘樹皮般的褶子就掛滿了笑容,身子顫巍巍地想要向前迎候,而小孩一撒腿就向福娃跑去,一會兒,兩個孩子就抱成了一團,他們開心地嬉笑著,銀鈴般清脆的童聲在大山裡頭歡快地飄蕩。

    我上去見了老婦人和孩子,他們畏怯地看著我,可能他們活一輩子還從來沒見過我這樣的人,福娃就用土話向他們進行了介紹。他們的眼神鬆緩了下來,老婦人就嘰裡咕嚕地說著一些聽不懂的話,不過看她熱情的表情,一定是在歡迎我。

    逐漸地,福娃回來了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村莊,鄉親們紛紛從家裡、地裡趕過來看他和我,他們穿著皺皺巴巴的衣服,上邊掛滿了灰塵和泥土,他們被常年勞作風乾了的枯瘦面容上,無一例外地掛著質樸友好的微笑。

    我在福娃的二奶奶家裡休息了一會,喝了一杯山泉水,就由福娃的一個叔叔領著去了福娃的家,果然是茅草房,三間屋子,雖然福娃的父母都久不在家了,但房子還是有一些生氣的,房前的平地上堆滿了莊稼稈子,一床篾毯上還曬著一些稻穀。屋子後邊的豬舍裡還養了好幾頭豬,屋子周圍也有一些家禽在自由活動。聽福娃叔叔介紹後,才知道是他一直在替自己的哥嫂照看房子。這一年多來哥嫂侄子音信全無,他不忍心看著家裡太過荒涼,就將所有的活承擔過來,希望將來哥嫂一家回來,不至於耽擱了生計。

    我把福娃攬在懷裡,和這個厚道樸實的莊稼漢進行了一番長談,告訴了他哥嫂遭遇了什麼不測,最後在這個漢子無聲的眼淚中,把福娃托付給了他,並且把那張銀行卡和密碼寫在紙上一起給了他,福娃有他叔叔的撫養,我就可以放心了。

    當我向老鄉親們告辭的時候,福娃終於有點明白我此番行動的意味了,他抿著嘴唇傷感地說:「叔叔,你要走了嗎?」

    我說:「是的,娃子,叔叔終究是要離開的!」

    福娃說:「你不帶福娃走了嗎?」

    我說:「娃子,這裡就是你的家,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你不要跟著叔叔去奔波受累了!」

    福娃說:「那我想你,想商阿姨,想欣月阿姨了,怎麼辦?」

    我說:「叔叔是有靈魂的,當我知道你想我們的時候,我就會帶著商阿姨,欣月阿姨一起來看你的!」

    福娃眨了眨眼睛說:「那叔叔你一定要說話算數!」

    我說:「叔叔騙你是小狗!」

    福娃就咧嘴笑了。

    我堅決謝絕了鄉親們的盛情邀請,沒有吃他們的飯,抱了一下福娃後,扭頭毅然決然離開。福娃在我後邊追了好遠,慢慢地,哭出了聲,我狠心沒有回頭,我怕一回頭,再也離不開了,福娃很可能被鄉親們拉住了,哭喊聲逐漸地變得微弱,直到完全消失了,我才勇敢地回了一下頭,我似乎仍然能看到一個弱小的影子,在遙遠的地方,與天地同悲!

    我忍著劇烈的痛楚,轉過身來,在泥土路邊攔了一輛拖拉機,上了車,回到了我所在的這個城市。

    時間又已經過去一天了。

    我好想我的商詩姐,我不想再有任何時間的間隙了,我在火車站的廁所裡洗了一把臉,在外邊的馬路上找個小店吃了點東西以維持我暫時還需要的生命。然後,我馬不停蹄就去了商詩父母的家裡。

    我憑著上次的印象,先找到了大致方位,然後在小巷子裡轉了幾圈之後,就找準了地方,我進入到那條有很多深坑的施工馬路之後,很快就輕車熟路地抵達了那對可憐又可恨的老人家裡。

    商詩的父親其時正在院裡搗鼓一把木椅,似乎椅子快散架了,他正在用鐵絲想把它固定住。他聽到響動,一抬頭看到我這個不速之客,頓時驚得滿臉慘白,椅子從手裡跌落到了地上,顫聲喊道:「你,你,你不是已經死了的嗎?」

    我對他點頭笑了笑表示友好,安慰他說:「伯父,您誤會了,我不是以前那個李醫生,我是現在的李醫生!」

    老人沒有聽懂我的話,仍然臉色蒼白,嚇得不停地往後縮。

    我想了想,覺得自己不講故事是說不清楚了,於是就說:「伯父,你願意聽我講講我和商詩姐的故事麼?聽完你就明白了!」

    老人看我滿臉溫和一身正氣的樣子,判斷出我不會對他造成傷害,情緒緩和下來一點,就驚奇地點點頭。

    我從屋廊下搬來兩把椅子,說:「伯父,我們坐著說!」

    老人就安靜地坐了下來。

    然後,我也輕悠悠坐下,將我和他女兒的故事講給了他聽。

    他聽完後,像個木頭人一樣坐著,和他屁股底下的椅子融為一體。他的眼睛也似乎就是兩顆木頭珠子,上邊飄渺著一層塵霧,沒有任何生命的氣息。

    我有點擔心,把椅子移過去一點,說:「伯父,我知道對你說這些有些殘忍,但商詩是你們的女兒,不管你們曾經有過什麼樣的不快,但血肉親情是無法割捨的,雖然我最終還是沒有和你女兒結婚,但我覺得我仍然有義務來告訴你們有關你們女兒的一切!」

    說完這番話後,老人還是沒有回復意識,神情癡呆地望著眼前的空氣。要想緩解這次劇烈的情緒衝擊,一時半會估計是不行了,就讓他自己靜靜地消化吧!

    我歎了一口氣,站了起來,把椅子拖到他面前,把那張銀行卡放在上邊,把寫有密碼的紙片放在旁邊,說:「伯父,這張卡裡有五十萬,算是商詩姐為報答你們的養育之恩用生命換來的,希望你們能夠安享晚年!」

    說完,我不再猶豫,轉身就走。

    然後我就聽到我後邊有個聲音在靜靜地說:「李醫生,對不起,希望你能夠原諒我們!」

    我驚訝地回頭,便看到了老婦人,她依然坐在輪椅上,什麼時候她已經自己將輪子車推到了大門口,由於有門檻,所以她不能繼續行進,就在屋裡衝著我喊。此時,她神色淒絕,眼神痛苦,顯然是悲傷之極,但她的語氣卻很冷靜,看到我回頭看到她了,她就繼續說:「雖然你說你是後來認識的詩兒,但我仍然相信你就是她的那個初戀情人,我們當初對不住你,對不住詩兒,活活把你們拆散,這一切都是我的罪惡,請求你諒解!」

    我苦笑一下道:「阿姨,雖然我不是原來那個李醫生,但我也還是可以替他說幾句,過去的都讓它過去吧,你們的做法和想法都可以理解,畢竟,人要生存下去,有很多事情被逼無奈也要去做的,你們就不要太過於在意了。現在商詩姐留給了你們五十萬,也希望你們不要再怨恨她當初固執己見不肯聽你們的話,畢竟她是你們的女兒,請你們不要再和她計較了!」

    我說著話呢,老婦人的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她抬袖擦了一下後,冷靜地說:「李醫生,你可能也以為我們是貪圖富貴才那樣做的,但其實我們也是被逼無奈,李醫生,你看到我現在的樣子了吧,我當初和老伴去病房找你的時候還不是這樣的,不過那時我已經被查出了嚴重的腎病,醫生說再維持幾年將來肯定要換腎,我們知道腎移植的費用是非常高昂的,就我們那點工資積蓄根本不可能承擔,所以我們就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了詩兒身上,我不想讓詩兒為我的身體健康擔心,所以沒有告訴她我的情況,但我還是選擇了以自己女兒的終身大事來作為換取我生命的籌碼,我知道這是可恥的,但我還是這麼做了,所以後來遭了天遣,因為嚴重的腎病,骨頭也不好使了,摔了一跤後,就再也沒有站起來過。李醫生,這都是我該得的報應,五十萬你拿回去吧,那是我女兒對你的補償!」

    老婦人的話聽得我好不感慨。我一直就覺得他們一定是有苦衷的,卻沒想到又是因為看不起病釀造的一場人間災難。

    我正要說話呢,院裡坐著的老人突然長長地悲歎一聲,站了起來,對我肅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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