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間美麗女屍 正文 第212章 和冷欣月回家過新年
    我們先開車去的欣月的父母家,也是在這個城市東部一個街區裡的簡陋巷子裡,巷子旁邊有樓房也有平房,都一副灰暗破敗的樣子,顯然是城市平民聚居區,欣月父母的家在一棟四層簡易樓房裡,房間也就兩室一廳,和我租住的那個棺材盒子所在的房間十分類似,欣月打開門,我們走進去的時候,福娃正和一個老婦人坐在客廳裡看電視,氣氛還算融洽。

    老婦人看到欣月,欣喜地站起來迎接,嘴裡歡快地說:「月兒,回來了啊!」

    其情款款,其樂融融,很是讓我感慨。

    福娃看電視很投入,起初沒有在意有人進來,聽到老婦人喊月兒,才抬起頭來,看到了我,愣了半天,才猛地站起來,哭號著向我奔了過來,一把扎進了我的懷裡,小身子一拱一拱的,不知道有多傷心,我眼眶都被他弄濕了。

    欣月對著老婦人介紹道:「媽,這個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李醫生,福娃的乾爸爸!」

    我忙對老婦人友好地笑,點頭說:「阿姨好,勞煩您照顧福娃這麼久,真是感謝您了!」

    老婦人臉上也是一臉的風霜,應該吃過不少苦,她熱情地說:「原來是李醫生,快進來坐,經常聽欣月說你醫術高,人品好,今天可算看到真地了!」

    老婦人的話很風趣,我咧嘴笑了笑,把伏在我腰腿處飲泣的福娃一把抱起來,走到沙發上放下,他臉上已經哭成了個小花貓。我鼻子有點發酸,忙掏出紙巾來,先給他擦乾淨了,然後象徵性地給自己擦擦。

    老婦人給我倒了一杯茶,遞給我時說:「李醫生先坐坐,我現在就去做飯,在家裡吃頓便餐!」

    還沒等我說話,她就返身進了廚房。

    我看向冷欣月,欣月對我安靜地點了點頭說:「吃完飯再走吧,反正回去也是一樣要做!」

    我便不再堅持,順便吃個飯也好,要不回到那別墅,自己還有沒有心境做飯,可真不好說。

    福娃從傷感中回過味來之後,就抱著我的大腿,纏著我問他商阿姨的情況。我不想讓他一個小孩子家陷入大人的悲傷情緒當中,就只好編造了一些場景哄他開心,讓他以為,坐牢也不是想像中那麼可怕,只不過換了一個生活地點,不能和小孩見面而已。

    欣月進廚房幫著她母親做飯,沒多久功夫,就大盤小盤地端了出來,雞鴨魚肉,紅橙黃綠地,非常豐盛。滿屋都是炒菜的清香。這麼長時間沒吃家常菜了,我還真是不停地嚥口水。我在嚥著口水,一個虛掩著門的房間裡也傳來了動靜,我聽到了一聲咳嗽。我很是納悶地看了那裡一眼。

    一會兒,飯菜全部上桌,我們圍桌而坐,老婦人給我們一一盛飯,很是溫馨,如果商詩此時在我身邊,我們是以夫妻的形式來欣月家裡串門,那感覺該有多好啊!想著念著,我又心酸了,連忙抑制住了自己的想法。抬頭掃視了一圈,突然意識到了還沒見過商詩的父親呢,便謙恭地問:「冷伯父怎麼沒見出來吃飯?」

    老婦人微微笑笑說:「他行動有點不方便,我一會端進去給他吃,李醫生不要管他,趕緊吃吧!」

    說著話,她已經端著一碗飯,夾滿了菜,小心地向那間有人咳嗽的房間走去。

    我疑惑地看向冷欣月。

    冷欣月面現悲楚,歎了口氣說:「哎,老人家腦出血後遺症,動不了了!」

    我一聽,立刻站了起來,也走進了那個房間,看到老婦人正在一口一口喂床上一個老人吃飯,很是感動,看到床上老人面容憔悴,嘴角有點歪斜的樣子,又很是感傷,我輕輕走過去,對著他喊了一聲:「冷伯父好!」

    老人頭微微動了動,嘴角一陣顫抖,似乎是在對我表示什麼,老婦人抬頭對我笑笑說:「他在歡迎你呢!」

    我一陣無言的感動,這一對老人可真好,自己拖著這麼重的擔子,還無怨無悔替我和商詩照顧福娃,只是想起欣月就有點辛酸,將來如果老婦人也動不了了,而我和商詩也雙雙離去不能給她提供幫助,她可怎麼照顧得過來,真是得想辦法給她找個好夫家了!

    吃完晚飯後,我就向老婦人提出了告辭,我抱過福娃讓他向奶奶道謝,福娃很乖,跑到老婦人身旁蹭了蹭表達他的親熱,然後甜甜地說了一聲「謝謝奶奶照顧!」惹的老婦人眉開眼笑,好不歡喜。

    我們快出門的時候,老婦人突然說道:「後天晚上一起到家裡來過吧!」

    欣月回頭對她母親甜甜一笑道:「我們再考慮考慮吧!」

    然後,我們三個就下了樓。鑽進欣月的車之後,我才好奇地問她:「為什麼你媽邀請我們後天來家裡啊?後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

    欣月回頭嘲笑我道:「你可真是根木頭,什麼都不知道,後天可是大年除夕啊!」

    我心裡猛然一顫,真是沒料到,這一轉眼就是除夕了,我之前還籌劃著要和商詩福娃一起過一個幸福的新春呢,做夢也沒想到春意要盎然了,伊人卻飄零了!

    我想了想,問欣月:「那你為什麼要說我們再考慮考慮呢?」

    欣月平靜道:「因為我家裡只有兩個房間,如果我們都回去了,會沒有地方睡覺!」

    我又問:「那你也是應該說,我讓他們再考慮考慮啊!」

    欣月冷然地看我一眼道:「難道你不願意我和你們一起過大年嗎?」

    我驚道:「可是難道你父母會捨得你不和他們一起過大年嗎?」

    欣月微苦地笑了笑,淡淡道:「他們兩位老人經受的不過只是歲月的艱辛,早已經習以為常了,而你們這兩個男人遭受的卻是心靈的磨難,我很難想像在大年除夕,你們兩個大小男人對坐在那棟大別墅裡,會是怎樣一種淒涼的情景,我如果沒和你共同經歷過那些苦難,或許我將不以為然,但是,現在我做不到了,你明白嗎,李大醫生!」

    我靜靜地聽著欣月的話,抬手撫弄了一下有點異樣的眼角,輕輕柔柔地說:「謝謝你,欣月!」

    欣月沒再應聲,將車打著了火,驅車前行。

    別墅裡因為有欣月和福娃生活過的痕跡,所以還不算特別淒清,基本上一切都沒變,除了商詩的芳蹤倩影在幽幽的空氣中一點一點離散,不過,這卻最讓人悲絕!

    欣月說得沒錯,在這樣的情境下,這個屋子裡沒有女人確實是會讓人孤寂得發瘋的,因了欣月的存在,她在廚房裡清洗,她在衛生間給福娃準備衣裳,他給我泡營養液,才使我稍稍偏離了對這個屋子裡原來狀態的刻骨懷想,不至於沉入一種悲苦的回憶中難以自拔。儘管我心胸裡還是痛得發木發麻!

    第二天再休息了一天,到了除夕那天,儘管欣月再三勸阻,我還是堅持回了一趟醫院,因為馬上就是春節放假了,誰知道假日會怎樣進行工作安排!在確定商詩的最終結局之前,我還不想丟工作呢!我向科主任報到之後,科主任看我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確信了我住院還沒有恢復的事實,然後責令我繼續休病假,春節7天不再給我安排工作。

    我堅持值了半天班,跟胡大夫交接了一下工作之後,就打的來到了看守所,我不是要違背對欣月的承諾,而是,在大年除夕這天,我必須和商詩相守一段時光,這是中國人的傳統習俗,在大年除夕這天親人團圓才能來年安好,而且,大年三十,商詩呆在牢裡一定特別孤寂,我如果沒有經歷這種形式上對她對我的安慰,我自己也無法順利地辭舊迎新。

    我在馬路邊的小商店裡買了幾捆花炮,再隨便找了個超市買了點年貨,然後就靜靜地來到那個牆角,凝望著高牆懷想了片刻,就安定地坐了下來,無聲無息地沉坐到日暮時分,然後我霍然站起,對著商詩可能存身的方向喃喃自語道:「姐,對不起了,我只能陪你到這會了,家裡還有個福娃和欣月,如果我不回去,她們將會痛苦難安的,我想,你肯定也不願意她們在新年時節難過吧,你一個人在監牢裡過除夕確實是有點殘酷,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誰讓我們生存在這樣一個讓人欲哭無淚的世界裡呢,我們就認命吧,不過你放心,將她們安頓好,我就再次過來陪你,然後就再也不會離開你了!所以你要放寬心,在非常時期,咱們就要採取靈活策略,咱們把心態調整,把除夕當平日過,把平日當除夕過,這樣就不會太惆悵了!」

    我絮絮叨叨念叨完之後,雙手合十對著高牆裡的商詩宣了一聲「阿彌陀佛」,然後就撕開了一捆花炮,此時這個城市的各個角落已經開始在稀稀拉拉放鞭炮了,因此我就無需顧忌了,我掏出同時買來的火機打著了火焰,然後無比莊嚴地點著了那捆花炮的引信,隨著嗤的一聲,一團火球沖天而起,在天空砰然炸響,做天女散花狀,一團團絢爛的煙花閃耀著五彩繽紛的光影,染紅了看守所上邊的半片天空,隨後,紛紛揚揚飄落,有很多碎末隨風飄進了看守所的領地,但願,其中的一小片,會在商詩仰頭觀賞我給她釋放的煙花的燦爛光景的時候,悠揚地飄蕩到她的窗前,因為,那上邊飽含著我對她濃烈的愛、濃厚的情,還有,濃郁的願!

    我拎起剩餘的花炮和買來的年貨,到大馬路上打了個的,回家和欣月、福娃過年去!

    司機將我拉過田埂上的土馬路時,夜幕已經降臨,我沒讓他的車接著走,就付錢下了車,靜靜地走向那條林中密道的出口處。我還想在本年的最後一天,感受一下我和商詩共同追尋過的痕跡。

    密道裡已經完全昏暗無光了,我基本上是靠感覺前行,不過好在這條路經過我的幾次履行,已經變得平實寬敞一些了,我沉穩地走在上邊,遙感著這片商詩曾經生活過十年的土地,又想起那次叢林夜奔,心裡無限感觸,那次我是要追尋商詩而去,這次我卻是在偏離商詩而回,時間不經意間一個輪迴,便讓物是人非!

    我摸黑走到林中小路上時,夜色也已經侵染了整個大地,前方也只能依稀可辯了。整個森林裡一片靜幽。外邊那個炮火連天的世界就完全和我們隔絕開來。

    逐漸靠近別墅庭院時,我從沉思中下意識地抬頭,就依稀看到了在庭院那個大鐵門口倚牆而立的兩個孤獨身影,那應該就是冷欣月和福娃。

    我靜靜地走了上去,看清楚了,冷欣月攬著福娃的肩膀,兩個人都在流淚,深山裡的除夕夜有點風寒,這個女人和孩子嬌弱的身軀都在瑟瑟發抖。

    她們肯定以為我不會回來了,此時,兩雙眼睛正一眨不眨地凝望著我,生怕風一吹,我的幻影就將消失,我苦笑一下,心底泛上來無言的傷感,輕輕走到她們身旁,將這個女人和孩子一起攬到懷裡,和聲說道:「進屋吧,外邊冷!」

    我的胸懷裡一陣顫抖,我知道,她們沉鬱已久的辛酸頓時化作漫天淚雨,飄飄撒撒降在了我們的內心。

    除夕的夜晚很平靜,因為這本來就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如果商詩和我、福娃一起被隔離在這裡,那這裡將是一個幸福的天堂,可惜很無奈,商詩反而被隔絕在了外邊的人世,那這裡就只能淪為一片悲愴的凡塵。

    欣月雖然心裡很傷痛,但她還是想在大別墅裡極力渲染出除夕的溫暖和睦來,她將別墅裡外所有的燈光全部打開,將電視聲音開到人能忍受範圍內盡可能大的程度,將每個房間的門都打開,將神龕上的佛香也點著了,將廚房裡的每個燃氣灶孔都引燃,或者煮菜,或者燒水,或者烹製點心,將茶几上擺滿了糖果花生瓜子,她自己則在各個房間裡故意忙得團團轉,一點也沒有停歇下來的意思,不僅如此,她還不間斷地支使我幹活,在各個房間門口貼春聯,拖地板,擦洗傢俱,整理內務,洗菜,摘菜,攪拌調料,搬運東西,倒垃圾,她意圖讓我無法靜下心來去沉思那些令人心碎的過往和現在。由於電視裡到處都是春節聯歡晚會,福娃沒有多大興趣,也就過來幫我幹活。

    我有氣無力地遵從著她的使喚,福娃這小孩受到我們情緒的影響,也暈頭耷耳著,沒有一點他這個年齡段小孩在年夜所應有的生氣和喧鬧。

    屋子裡最後倒也乾乾淨淨,井井有條,配上春聯,配上電視裡春節聯歡晚會上主持人聲情並茂的歌功頌德,倒也被額外地增添了一些春意。

    吃年夜飯的時候,欣月一直在強裝歡笑,不停地給福娃夾菜,不停地逗福娃樂,問福娃哪個菜最好吃,問福娃以前在老家過年怎麼過的,而當聯歡晚會上有十分乏味的小品演出時,她也會配合著格格笑個不停,其實,我知道,她此時不知道強自嚥下了多少苦水。

    我作為一個大男人,卻需要一個女人來承擔壓力,支撐生活,實在是有點慚愧,想著想著,我將陰沉的心緒苦苦壓下胸膛,站起身來說:「福娃,走,叔叔帶你到外邊放鞭炮去!」

    福娃還在發愣呢,欣月卻跳起來大聲說「好!我也要去」

    我於是找出來買回的鞭炮,領著她們來到庭院,別墅門廊上的琉璃吊燈正在熱烈地輻射著茫茫白光,將整個庭院照成通透一片,在森林浩瀚夜空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皎潔,這種佈景還算是給了我們一些溫暖。

    我對著福娃笑說:「福娃,你老家過年放的鞭炮只響不亮,還不能上天,今天叔叔讓你見識一下又響又亮還能飛天的鞭炮,包你滿意!」

    福娃默默點了點頭。注意力得到轉移,神色好了一些。

    我便掏出一捆沖天花炮,放在假山的池子邊台上,彎腰打著火機的時候,回頭喊一聲:「女人們,孩子們,新年的鐘聲即將敲響,歡樂的禮炮就要轟鳴,讓我們唱著東方紅、走進新時代吧!」

    於是,我點著了花炮的引信,撒腿跑開,轉身看時,三團彩色火焰沖天而起,在空中爆開,彼此交錯,形成絢爛的花傘,把幽眇的群山照出暗影,把浩淼的天空染成暗紅,福娃突然看到這樣瑰麗的夜景,脖子越仰越高,眼睛都瞪傻了,欣月則恰到好處地歡呼雀躍,適時給這種難得的熱烈注入溫暖的氣息。

    不過,燦爛並不持久,花傘瞬間渙散,紙碎屑象泥雨紛紛揚揚落下庭院,在各個角落沉著,老家過年有個習俗,就是誰家院子裡堆積的鞭炮紙屑越厚,誰家就將在新的一年裡更加人壽年豐。受此鼓舞,我立刻扯開另一捆花炮的包裝,趁著空中的繽紛色彩還沒有完全消退,將它迅疾燃放,絢麗夜芒便騰空而起,在無盡夜空綻放新的華章,在福娃和欣月仰頭呼喝著盡情發洩苦悶的時候,我又惡作劇般將一捆地炮引燃,辟辟啪啪的轟響應和著天空裡五彩繽紛的花雨,將這個女人和孩子心裡的苦楚死死纏繞……

    當最後一捆鞭炮炸裂之後,遙遠的天際真地隱約傳來了鐘聲,但願這真地只是新年的鐘聲。地面堆積的紙屑也還算豐厚,但願,這也將寓意著一個還算過得去的新年……

    我陪著福娃愉快地過了七天,在這七天裡,冷欣月只回家看了一趟父母,也形影不離地陪了我們六天。我給家裡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們我在外邊過年過得很好。在這六、七天裡,我拋卻了一切煩惱,和冷欣月帶著福娃在附近遊山玩水逛廟會覽地攤吃農家餐,回到別墅裡,冷欣月就帶著我們燒香敬佛泡溫泉泡營養液搞烹飪。

    我這七天的想法就只有一個,福娃很可憐,商詩又那麼喜歡他,在這最後的日子裡,我要替商詩讓福娃再感受一段人間的幸福,這也算是我對牢房裡商詩的一種撫慰,至於福娃以後的去向,我覺得商詩肯定是希望我能留下來陪福娃過日子,但這已經不是她和我的意志能夠控制得了的事情了,我指望欣月將來能夠照料他,但又害怕他會拖累欣月,畢竟欣月還有那麼沉重的家庭負擔,所以最好的願望就是他能夠快速成長,獨立生活。而我自己,只能祈求福娃原諒我的自私了!

    欣月這些天也盡量表現得歡欣鼓舞,我猜她的想法是,既然悲劇已然發生,那就不要讓悲劇加劇最終惡化成慘劇。

    七天過後,我以上班為幌子,又將福娃交給了欣月。

    下班之後,我就再次悄無聲息來到了看守所的牆根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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