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間美麗女屍 正文 第209 和商詩的靈魂相會
    公安局本來就沒有置身於繁鬧的街區,大門前已算清冷,再沿著側牆拐入這條小巷,前方連路燈都沒有開放,基本是黑咕隆咚的一片,儼然一片喪失人類氣息的所在,我不想讓大馬路上路燈的光影影響我,所以我昂然走入了前方那片黑暗!

    直到我終於感覺到已被黑暗徹底吞沒了,我就停下身形,斜斜倚靠在牆根,緩緩滑落下來,最後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股冰涼的感覺從我的股心鑽了進來,一下子貫通我的腸胃,通達我的全身,我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不過還好,只是一忽兒,我就感覺到了圍牆裡邊商詩的熱度正在透過厚實的牆壁源源不斷地滲透到我的身上,一下子就使我得到了全身心的溫暖。心靈的力量真地好神奇,我只是知道商詩在我一牆之隔的地方,我就解除了一切恐慌!

    我抬頭仰望著夜空,夜開始深了,反而迷糊著探出了一些星星的影子,我仔細辨認著,認真尋找著屬於商詩和我的那兩顆幽淡的微茫,輕易當然難以發現,因為他們一定是在最深的層次裡融會纏繞,即便夜幕要將他們捲裹,也撕扯不開他們靈魂的膠合,就如同我們隔著一堵牆,溫熱依然在我們彼此身體裡流轉,一旦夜幕潰散,他們就光輝流瀉,閃耀天堂。

    我是帶著這麼一種美好的期待,在沉寂夜色中商詩溫馨氣息的撫觸下,晃晃悠悠進入的夢鄉。

    在夢裡,我和商詩相會了,她還是那樣美,那樣溫柔,她著聖潔的蓮衣,腳踏五彩祥雲,一切邪魔歪道在她旁邊簌簌發抖,她滿臉微笑,最後降落到我的身側,我連忙翻身坐起,她伸出舌頭吻了我的額,並且對我嫣然一笑,甜甜地說:「小智,姐來看你了!」

    我激動得一把將她抱起,緊緊地讓她貼住我的胸膛,再也不想讓她離開了,我抱得太使勁了,所以胳膊一陣生疼,然後,我就醒轉,這才發現,我兩隻胳膊緊緊交叉在懷,而位於懷抱裡的,僅僅是一團飄渺的空氣……

    我醒來以後,天已經濛濛亮了,晨曦在天邊微露,霧靄在空氣中沉浮,這個城市還籠罩在一片淺淡的灰影當中,不過,那邊的大馬路上已經甚囂塵上了,表明這個世界還在苟延著它的生命,巷子裡稀稀拉拉有人開始穿行了,經過我旁邊的時候,無一例外地投射我好奇的一眼,我便對著他們友好地笑,像我這樣歪倒在路邊陰暗的角落裡睡覺的乞丐,因為過於稀鬆平常早就讓人麻木不仁了,能夠激發他們的興趣,關鍵在於我身上那套筆挺的服裝。

    在寒涼中斜躺了一夜,我整個身子麻酥酥的,從內到外都沒有知覺,所以我只是用眼珠的轉動來應和著這個世界生命的節拍。直到太陽出來了,將自然界最神奇的溫暖輻射到我身上的時候,我的身軀才逐漸回暖,腿腳才有了些微靈便,肚子裡就嘰裡咕嚕一陣轟響,我知道,我得補充能量了,我必須保證生命的最原始狀態,否則,商詩飄蕩在空氣中的生命氣息將在我身上找不到載體。

    我用手撐著地面,背靠著牆根,一點一點將自己的身體拱起,立正的時候,我略微一個踉蹌,不過,還是咬牙挺立在了這片土地上。

    我甩了甩胳膊,晃了晃脖子,仰面吸收了一點自然的力量,慢慢確定自己具有行為能力了,便蹣跚著向那條已經熱鬧起來的馬路走過去。

    經過公安局門前的時候,那兩個警衛還沒有換崗,看到我又從他們的側面突然冒了出來,全都張大了嘴巴。

    我沒有理他們,緩緩移行著,穿越馬路的時候,由於神思恍惚,好幾輛車接二連三地急剎車,並紛紛有人頭探出來咒罵我,我全然不顧,依然故我地走著,終於來到昨天晚上吃飯的那個小店,店主好像對我還有印象,盯著我看了幾眼之後,才按我的吩咐取來早點。我要的份量很大,我想這一天就靠這一頓解決了,然後就能安心在牆根下守侯商詩,盡可能地少和她分離。這可能也是讓店主好奇的原因。

    昨天晚上才喝了一碗湯,確實感覺有點餓了,心中又有信念支撐著,便一陣狼吞虎嚥,頓時風捲殘雲,面前堆得冒尖的食物一掃而光。

    回程的時候,精力好點了,我懂得避讓來往的車輛了,並且還在適當的時候嚴格遵守交通規則。所以沒有再挨罵,我便感覺到了一點本能的愉悅,人啊,還真是要在挫折中學會長大!

    我再次堂皇經過警衛崗亭前時,他們已經不是驚訝了,而是投射過來警惕的眼神。

    我微微一笑,根本不與他們計較,身體裡有了精力,我鏗鏘有力地走向淒涼。

    我仍然走回到了那個印有我臀印的地方,既然我昨晚已經在這裡和商詩相會,那返回原地才更方便她捕捉到我摯熱的氣息。

    我輕輕巧巧坐了下來,仰頭望著圍牆裡邊的天空,凝集全副心神去感知空氣中屬於商詩的那一縷芳香,我應該是看到了的,因為商詩那輕柔靈動的身影開始在我眼前浮現,並且柔情似水地流入了我的腦海……

    我在醫務處的辦公室裡第一次見到她,我差點把眼睛遺落在她的身上……

    我第一次給她打電話,我歡喜到幾近癲狂…

    我等她的電話,幾乎肝腸寸斷……

    在天上人間突然接到她的電話,我激動得渾身篩糠……

    在租住的樓房前再一次看到她,我幸福得淚水盈眶……

    在租住的棺材盒子裡和她氣息相聞,那種美妙的滋味讓我發慌……

    和她在別墅裡同居的點點滴滴,讓我的心跳上了天堂……

    她突然消失在別墅裡,讓我體味到了生不如死的離傷……

    和她在看守所裡淚眼相望,我席捲了人世間所有的憂傷……

    和她再度重逢,我有一種劫後餘生的驚惶……

    和她爬山涉險迎接福娃,我深刻體會了什麼叫做愛人的力量……

    她甩我一耳光,我便理解了絕望……

    帶著福娃與她生活在一起,漫山遍野都是家庭的美滿……

    直到今天,我要和她共生死存亡……

    對了,還有那段做愛的時光……

    將和商詩相處的點點滴滴象放電影一般從腦海裡逐一放映出來之後,我又開始淚光盈盈了,不過在此情此景下,我已經無法辨認這是源於曾經的喜悅還是源於現在的辛酸。

    可能由於要將商詩的幻影牢固地保持在腦海裡太勞神費力了,所以到中午時分,我又覺得精力不濟了,沒有辦法,我只能起來再去吃飯,在商詩還活著的時候,我必須得有足夠的生命力來和她相守相知、隔空遙感!

    我再次經過公安局門口的時候,夜哨已經換成了日崗,昨天下午值勤的那兩位中的一位赫然其中,他瞪圓了眼珠看著我,眼裡有惡狠狠的光芒,我想,一定是他的那兩位夜班兄弟告訴他一定要提高警惕,昨天的那個壞人頻繁在這週遭出現了。

    我無奈苦笑,若無其事地走了過去。

    吃完飯回來,我看都不看他們一眼,逕直拐入巷子裡,不過,才走一會,我就感覺到了我的背上有眼睛,我沒有當回事,繼續走到我那個地凹處悠然坐下,身子側轉過來時,我漫不經心地扭頭瞥了一眼,路口那個用視線跟蹤我的警衛趕緊擰轉身子,裝做悠閒漫步的樣子,無所事事地退了回去。

    呵,他一定是想看我到底要幹什麼?卻哪料我只是找個偏僻的角落跌坐,這應該是他沒想到的。

    這條巷子裡行人還真是不多,所以當我發動意念和空氣裡的商詩沉浸在愛河當中時,基本不受騷擾,因此我的持續時間很長,每發作一次,都得好幾十分鐘,比前些天和商詩現實中做愛的時候堅持的時間要長多了,雖然這次主要是精神幻戀,但那種快感也是響徹雲霄的!這讓我得到了基本滿足,在這樣困苦的時候,這種臨摹出來的歡樂可以幫助我抵禦痛楚、持續生命……

    一下午的靜坐之後,我以一個顛三倒四的幻境開始,不知不覺又沉入了花好月圓的夢鄉……

    第二天,我在舒心和驚魂的交替中醒轉,瞪著眼睛望著微微發白的天際,我只能浩然一歎,沒想到,我就這樣以一天的風餐露宿結束了我所有的年假,為了還能和商詩同存人世卻不得不繼續去開始我新一輪的人生掙扎。

    我回到病房的時候還早,先去衛生間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從來沒有這麼長時間地離開過病房,心裡陡然間還產生了一種親切溫暖的感覺,看來我在心底裡還真把這裡當作一個可以讓心靈停泊的避風港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離開了商詩心無所依的緣故,但願,在我即將和商詩同生共死的這段人生中,這個病房能夠給予我力量,至少,它應該能夠讓我感懷著一種最後的溫情和商詩共同離開。

    還好,胡醫生首先給了我這種溫情,他見到我之後,眼睛放亮,猛然給了我一個熱烈的擁抱,之後便拍著我肩膀哈哈笑道:「哈,小李子,你這半個蜜月總算圓滿完成,可把兄弟我想死了,你有沒有履行承諾,當你壓在弟媳身上的時候,腦子裡想著的是不是我啊?」

    胡醫生還想著這茬呢,我不禁啞然失笑,戲謔地捶一下他的肩膀道:「嘻,老胡啊,你李兄弟可是言出必行,我腦子裡想著的當然是你,不過,卻是將你壓在嫂子身上的樣子一起想的!」

    老胡就扶著我的背爽朗大笑。

    王征和丁蘭好像又白熱化了一層了,雖然在辦公場所不好親熱,但他們迎接我的歸來卻是一起行動的,一前一後地朝我奔來,王征撓著頭望著我嘿嘿傻笑不已,丁蘭則一把將他拂開說:「就知道傻笑,也不向你老師討要點喜糖。李大夫,新娘嫂子不帶來我們也就忍了,但你就這樣兩手空空地來見我們,有點對不住你身上的喜氣吧!」

    我心裡唯有苦笑,我知道,當初我向科主任請假說要回家陪我的女人,他們一定是以為我回家結婚去了。卻哪裡能夠體味我心中此時的酸楚和絕望!

    不過我臉上還得強裝歡顏道:「丁蘭啊,看王征這樣一副羞答答的樣子,你是不是也有喜了啊,你先把喜糖發給我吧!」

    丁蘭頓時鬧了個滿臉紅,嗔道:「李大夫就愛胡說八道,我們小女子軟弱可欺是吧,看我將來不在嫂子那裡告你的惡狀!」

    王征則在一旁憨憨地撓頭,傻呵呵笑個不斷。

    我正要再嘲笑他們一番,卻突然看到丁蘭眼角歪了歪,臉色一沉,便將頭埋了下去。我好奇地扭頭順勢一看,才發現關興正在從旁邊經過,只見他臉色陰沉、目光森冷地瞪我一眼,然後又一臉淫賤地看向丁蘭的胸脯以下。這個畜生,我心裡好一陣反胃,好不容易剛剛生起的一絲輕鬆之情便蕩然無存。

    待關興走過去以後,我看了一眼王征,見他也是一臉迷惘,就不滿地瞪了一眼丁蘭說:「丁蘭,你好像很忌憚這個關大夫,你怕他做什麼,光天化日之下,他還能吃了你?」

    聽我這麼一說,丁蘭身形反而不自覺抖了抖,片刻後,她又突然抬起頭說:「李大夫,你應該要多去活動活動,據可靠消息,院裡決定要從普通外科的中青年骨幹醫生中選拔一個副主任,說白了就是將來的主任,然後就是將來的將來更大的官,我們可都希望是你呢!」

    我愣了愣,她突然說這話好像跟我剛才的問題不怎麼搭界啊?怔怔看了她半響後,我搖頭苦歎道:「當醫生還行,當主任,我可不是這塊料!你還是培養你將來的夫君王征吧!」

    丁蘭跺著小腳急道:「你當主任可不是為你一個人,你當了主任可是為了我們普通外科所有人的幸福啊?難道你願意讓關大夫當我們的主任嗎?」

    我愣了半響,皺著眉頭道:「難道我不當,就一定是他嗎?」

    丁蘭左右看了看,小聲道:「他爸那麼大的官,我們科其他大夫幾乎無人能與他匹敵,你就不一樣了,你可以以醫術水平和他相抗衡,科主任可是最賞識你了,如果你再努力活動活動,或許可以以無可比擬的技術優勢取勝!」

    聞言,我心裡好一陣發苦,不自覺地搖了搖頭,對丁蘭淡淡地說:「丁蘭,你年紀小,不理解,在我們這片土地上,官大可以遮天,什麼鳥技術,救官老爺的命的時候,可能還有點用!」

    心情突然變得沉重,說完,我歎了口氣,就不再理他們倆了,兀自走開。留下他們原地發怔。

    第一天上班,倒也沒什麼大事,還是要感謝胡大夫將我的病人照顧得順順當當的,所以我能正點下班。上班的時候,我倒也沒怎麼想商詩,這人就是奇怪,經歷了太多的苦難和波折,好像一下子就入了空明之境一樣,什麼事情都看開了,便少了那麼多無謂的痛苦,也是,人生萬象,最終無外乎死生二字,連死生都可以慨然笑對了,哪裡還能有那麼多憂愁?

    不過,盡可能多盡可能長地在這個人世和商詩相守,這樣的機會我還是要爭取的,畢竟,陰間是個什麼樣,我還一點都沒有把握呢!所以,剛一下班,我就匆匆離開了病房。

    我是打車去的公安局,我不想麻煩王師傅了,估計商詩的公司應該又被官方接管了,在這非常時期他出車將更加困難,再說,我身上還有那麼點錢攢著也沒用,根據巴局長所言,我的生命估計也就半年左右了。這半年一邊陪商詩一邊上班掙錢,足夠維持開銷了!福娃那邊就讓欣月負責了,真是感覺有點對不起欣月啊,不過也沒有辦法,只能來生再報答她了!

    我從出租車上下來,想了想,還是先回那個小飯店吃了點飯,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飯是活不下去的。

    看著我這個穿著如此優雅得體的貴人卻屢次三番進他的小店吃飯,店老闆著實驚訝,他就像公安局門前的警衛一樣偷偷摸摸看我一眼又一眼,不過我正常點菜,平常吃飯,照常掏錢,他也看不出什麼端倪來,就讓他心裡犯嘀咕去吧,我微微一笑,走出門來。

    外邊夕陽西斜,天際有一團暗紅的雲霞,籠著塵世裡最後的生氣,掙扎著濃抹重彩地渲染著天地,正好便是一天中最後的美好光景!

    我長吁了一口氣,沉穩地走向公安局的大門,我要去向和商詩相會的靈台,必須經過他們的大門,不過,我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就是因為他們,使我和商詩在最後的時光裡還不能執手相看淚眼。我心裡怨恨他們,但是我並不責怪他們,我覺得需要責怪的,僅僅是我們所立足的這片大地,就是它,迫使我和商詩失去了生存的土壤!

    我剛剛才拐進小巷子裡一截,我身後不遠處就傳來了一陣滴滴答答的急促腳步聲,似乎是奔我而來,我好生詫異,不過我沒有回頭,在即將和商詩相會的時候,真地不想再跟塵世間的任何人來往。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很快,那串腳步聲竟然追蹤到了我的背後,並且有人咳嗽了一聲,接著有人說話:「嗨!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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