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起之秀 正文 第一章 飛來橫禍
    秋風蘇殺,肆虐那禿頹的小山嶺,干松的泥土中斜插了幾株干枯的木丫,狂風吹起陣陣夾帶殘葉的黃沙,象要將枯樹也連根拔起。

    如果看山嶺上呆立的兩個人,才會覺得這裡畢竟還有點氣味-那是人味!殺氣!

    兩個葛袍老者的衣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年紀已屆六十開外,一位生得闊嘴粗髯,鼓鼓的怒目中閃出陣陣令人心怵的精光,另一個面貌清奇,一頭白發極有條理地反梳向後,眸子中露出圓潤的光芒,嘴邊帶有一絲親善的笑意,仿佛兩人相互對持並非為了比武決斗,而是在隨便閒話家常,前者穿黑色衣袍,後者穿青色長袍,青衣老者每邁近一步,黑衣老者神情便緊張一分,二丈……一丈!

    泥塵彌漫,夾帶殘葉黃沙的大風悠然止了,殘葉被卷起後又無力地飄落到兩人的衣襟上。青衣老者嘴邊的笑意更濃了,似是遇到失散多年的老朋友突然重逢恨不行將對方一把抱住訴說衷腸一般,唯一令人不解的是剎那之間,距離的拉近令兩人的衣袍無風自鼓。

    黑袍老者冷嘲熱諷地吐聲:“掌門師兄”,十余年來你苦苦糾纏,明知武功不及愚兄,卻還妄想奪回師門“水印秘笈”?

    青袍老者長歎一聲道:“小弟與師兄相比,自然相差甚遠,但大丈夫知事不可為而為之。恕小弟放肆,小弟貴為水印門掌門,自有權收存師門秘籍,這本”水印神功“秘笈,師兄已收存了十數年,想來已慘悟了內中上乘秘笈,如今便請師兄奉還小弟,如何!”

    黑袍老者哈哈狂笑數聲,冷冷道:馬絕,你為何假惺惺呢,秘籍中的武功你比我還清楚,何為定要霸占這本秘籍呢?這麼多年來你如有本事早已從萬某人手上取走了,既然無此本事,便容萬某將本門武功廣為流播造福武林,豈不比它隨你長埋地下要強勝得多麼?目下我水印神教稱雄武林,誰人不尊那個不敬?這水印神功早已是我教中的鎮教神功,要還你容易,只須殺了萬某人滅掉水印教,神功自然又歸你所有了,那時你也可憑此神功稱霸武林,只怕你亦無此能奈!哈哈……!

    這自稱萬某的黑袍才老者說到後來狂笑一聲,笑聲自群山中直沖霄漢。

    被稱作馬絕的青袍才老者微吃一驚,笑容頓斂,神情變得激憤起來,大聲叱道:“萬人聽,難怪你網羅黑道欺師滅祖,殺戳武林人士,原來狼子野心!”

    萬人聽婉光暴射,狂聲道:不錯,我萬人聽為人不能千古流芳也要萬年遺臭,只恨那一掌沒能立時要了老不死的命,倒教你知道許多秘密,你歷來對老不死忠心耿耿,今日萬某便送你一程吧!言畢兩手自長袖中竄出緩緩提到胸臆,掌心瞬間已變成了青紫之色。

    青袍老者馬絕怒極反笑,道:“好,萬人聽,今日便再領教你的水印神功,看比三年前強勝多少!”

    馬絕話音剛落,萬人聽已大喝一聲,掌影如閃電驚雷般襲逼馬絕的前身要害,掌風*夾帶著沙塵黃葉,如一股旋風一般刮來。

    馬絕心頭一凜,高聲道:來得好,喝聲中雙掌一錯護住胸前大穴,腳下卻如鬼魅一般飄開三尺,中指、食指連彈數下,四道無形的氣勁恍如一把尖銳的利器射向萬人聽。

    這一下說來話長,雙方的反應其實快到了極點,但見兩人身形甫動抬掌錯步之間已連接交換了三招,當真快得無與倫比。

    陡聞“波”的一聲,萬人聽已一掌消解了馬絕的隔空點指力,發出一聲沉悶的異響,雙方皆後退了兩步,心中都暗贊了一聲:“了得”。

    兩人各自調勻血氣,臉上同時浮現一層青紫的顏色。

    瞬間兩條人影平空掠起,各自施展絕頂輕功身法,恍如神龍吐雨、天馬行空,地上的泥巴如狂風般洶湧飛起,擊出漫天泥霧。

    萬人聽,馬絕皆是當世數一數二的絕頂高手,所學家教,同出自水印門下,雙方皆對敵方武功家數了如指掌,這一下騰空而起,兩人都已使出了師門絕學“水印神掌”。

    水印神掌,創自水印門祖師水印老人,又名化血掌,勁力貫體,能令對手在傾刻間血氣枯萎而殆,乃天下一等一的歷害武功。

    水印掌門馬絕身處半空,連接使出三種身法,拍出三九二十七掌,立時地下也為洶湧的氣勁*,滿天泥霧彌漫,他已使出了水印神掌的第十層功夫。

    卻見萬人聽身如旋風,隨馬絕所發出的掌力飄蕩,身形宛如御風而行,馬絕的二十七掌,每掌都只是擦身而過。

    馬絕心頭震撼不已,萬人聽的武功比他想象中還要歷害,而且從身法來看,這已是水印神掌中的第十一層配掌身法,而他還未能突破第十一層。

    掌影翻飛中,忽見萬人聽身形掠高一丈,雙掌居高臨下快得無以倫比,閃電猶恐不及。

    馬絕大駭,空中無從借力,急心施展千手墜的重身法,倏忽著地,雙掌運起數十年修為,猛地上舉。

    “啪”的一聲震響,萬人聽居高臨下,雙掌已重重地拍在馬絕的雙掌之上,四掌相交,緊緊地粘在一起,離遠瞧著,便象馬絕用雙手托著萬人聽一般。

    馬絕雙足下陷,漸沒至膝,臉上慢慢現出條條的青筋,只覺手上壓力越來越大,一股細小的異流由掌心勞宮穴中侵入,緩緩沖擊手太陰經脈。

    馬絕意識到不妙,運足畢生功力,雙臂一抖,掌心內力突吐,“呼”的一聲,萬人聽被一股絕大的內力送高數丈,瞬即又如流星飛墜一般,幻起漫天掌影,向馬絕當頭罩下。

    馬絕足陷至膝,避無可避,退無可退,只得又一次運集畢生功力,閃電般的向上推出。

    先前數掌中,雙方的功力便已了然,萬人聽功力之高,不但已沖破水印神功的第十一層,離十二重樓的境界也為期不遠,勝負之數,全在這一掌之間了,馬絕那裡還有選擇的余地,只得以畢生的修為作困獸一擊。

    蓬的一聲,馬絕象一團敗草一般飛出十丈開外,哇哇連吐了幾大口鮮口,人也幾乎跌倒,萬人聽身形在半空中連旋數轉,方輕輕著地,顯得神定氣閒,一抖黑色葛袍,目中精光乍閃,嘿聲道:“師弟”怎麼樣?語氣中充滿嘲諷。

    馬絕又吐了一口鮮血,狂聲道:萬人聽,你少得意,你已被老夫震傷了經脈,你要想在今生今世練成水印神功的十二重樓,那是休想了,哈哈……。

    萬人聽臉色微微一變,旋即微怒道:染血修羅已死,琉璃老人已不堪為慮,天下間除了至尊何飛吟,百毒門主查白起能抵萬某的第十層水印神功之外,第十一層已無人能敵,一統江湖,也指日可待,可惜,馬絕,以你的功力,頂可多活三個月,你是再沒這等福氣,看著萬某獨霸江湖了!

    萬人聽先是說得傲氣錚錚,說到後來,竟似對馬絕甚為惋惜一般。

    馬絕忍住心中翻滾的血氣,冷哼一聲道:萬人聽,你別作夢了,姓馬的今天殺不了你,明天還有九大門派的人向你討還血債,哈哈……

    笑聲中,人已如飛鳥一般掠去,轉眼之間已杳如黃鶴。

    這一片已被掌風罡勁推殘得一坑一窪的泥巴嶺,就只剩下萬人聽孤伶伶一個,還有塵灰殘葉,枯權丫。

    萬人聽一臉陰鷙之色,喃喃道:“馬絕,用不著我殺你,你很快就會死!”言畢一屁股跌坐於地,默默動功調息,盞茶功夫,頭頂之上便已冒出騰騰熱氣。

    這一次傷得實在不輕,傷及手少陽經脈,短期內便是恢復功力,也只相當於平時的八成功力,恰如馬絕所說,要踏過水印神功的十二重樓,當真難之又難了。

    終於吐出了一口淤血,人也緩緩站起,仰頭向天,已是申時時分。

    一路迎著干松的泥巴,伶伶落落的已落盡了葉的殘丫,不斷地想:“馬絕已被我用水印神功震傷傷三焦經脈,饒他內力深厚,不出三月必血氣枯萎而亡,但我的經脈也大受損害,該如何才能恢復經脈的貫通沖破十二重樓呢?以現在的功功,若不盡快打通經脈,當真經不起幾大掌門人聯手一擊,水印教也就搖搖欲墜了,還有野心**的百毒門主查白起,遲早也會約我決一雌雄,這……!”

    萬人聽一邊施展輕功,一邊苦苦思索,十多裡的山路,轉眼已盡拋腦後,接著前面便是一望無際的芒葦,足有人高,地上已頗為潮濕。

    萬人聽微微一征,旋即省悟,暗罵糊塗,只因腦中所想,盡是如何復通被損的經脈,如何沖破十二重樓,如何對付九大門派,如此一來,糊裡糊塗的竟走錯了方向,看來此處蘆葦叢雜,土地潮濕,必是江河彼岸了。這麼一來,未免多走了許多冤枉路,但此時功力未復,若在大道之中施展輕務,必定驚世駭俗,若給九大門派的狗腿子探得,徒添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此處地處漢水,正好順江而下。

    打定主意,便即施展絕頂輕功,飛踏蘆葦宛如一朵黑雲轉眼而逝。

    奔行已有數裡之遠,便已見到波光粼粼的水面,遠處白帆點點,漁歌隱飄,似正有不少漁人把魚捕。

    水印教主萬人聽便即雇到了一條漁船,漸漸消失在天水一色間。

    濃濃的黑夜剛被黎明的一線署光沖淡,顯示出了大地清晰輪廓,但見青山環抱,綠樹成蔭,鳥語花香,沁人心肺,那一條曲折芳菲的小路,一直由四江村集伸廷到附近的山坡,山清水秀,附近的人家多以進山打柴,下水捕魚或以打獵為生,附近一帶,也崇尚武風,便是普通的莊稼漢子也能使出幾招莊稼把式,乃是代代相傳的因果。

    這裡功夫最好的,要數江家集的江老爺子,江老爺子膝下有一子一女,都已長大,女兒已二十一歲,兒子也已接近二十,所謂知足常樂,江老爺子家中雖不算富有,但男耕女織,日子倒挺安穩,只是天下不如意事十常*,女兒已二十出頭,至今尚未找到婆家,倒令江老頭子夫婦*心不已,老兩口子曾數次追問女兒,說甚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直是說膩了,豈知女兒格格一笑,說道:“急啥。”便帶弟弟入山打柴,直是沒辦法。

    這一天天剛朦朦亮,姐弟倆便裝束停當進山打柴了。

    兒女既已長大,江老爺子夫婦便樂得在家閒著,聊個天兒,說說兒女的終身大事,只是無論兩口子說來說去,也只落得個愁眉不展,唉聲歎氣。

    正是這最不順心的當我,門外咚咚的跑進一個青年小伙子,一進門便喊,“大伯大母好,邦弟呢?”

    江老爺子一怔,見是鄰村的青年沈方叢,這當兒正沒好氣,愛理不理道:“進山打柴去了。”便不再搭理,剛別轉頭,又聽得咚咚腳步聲,扭頭看時,沈方叢已沒了影蹤。

    江老爺子的老伴江大娘微微笑道,“你看你看,都急成這樣子,看他是想著映萱想瘋了,找河兒是假,找映萱才是真的”,說完沖江老爺子直笑。

    江老爺子長歎一聲,踱了幾步,道:好是好,但映萱的心意我們當爹娘的一點也不知道,這不是急愁人嗎?唉……!

    江大娘卻神秘一笑,道:兒他爹,我倆何不等映萱回來,問個水落石出呢?我看咱倆今次非要套出個口風不可了。

    江老爺子眼前一亮,道:對,咱倆裝死裝活也要套出個口風來,兩口子相對而笑。

    突然眼前人影人花,一個身穿黑色葛袍的陰鷙老者如鬼魂一般,突然出現在江老爺子兩口子眼前,江大娘嚇得哇的一聲驚叫出來。

    江老爺子饒是一身武藝,也不自禁地後退了兩步,手一指問道:你是何人,為何無聲無息地跑到我家裡來?

    老者目中精光暴射,一抖身上葛袍,露出腰肋間一片血漬。

    “廢話少說,把本座藏起來,快。”

    江老爺子一聽之下,情不自禁打了個寒噤,正躊路間,眼前人影一閃,喲的一聲,江大娘的腕脈已被那葛袍老者扣了個正著,登時把剛吐到嘴邊的說話哽生生的吞回肚子裡。

    江老爺子少年時曾在江湖上混過一段日子,也拜過明師,學得一身好武藝,如今眼見妻子的性命在呼吸之間,只要那葛袍老者掌心內力一吐,老伴的性命算是完了,此時此刻,如何敢拿老伴的命兒開玩笑,急忙把手一擺,急急道:“大俠息怒,有話好說”“少羅嗦,有什麼可以藏身的,快快說來,不然取你倆的命。”

    江老爺子一聽,連腳掌心兒也四冒出了冷汗,急忙道:“屏風後面的地板下有一個藏醃肉的地窖,不知……。”

    “快,帶路。”葛袍老者聲色俱歷。

    江老爺子手忙腳亂地剛把那葛袍老者送到地窯中,便聽見葛袍老者厲聲道:“你若不想老伴死掉,便什麼也裝作看不見,不知道,不然,哼!”

    江老爺子嚇了一跳,忙道:小老兒什麼也沒看見,老伴一大早趕集去了,大俠小心了。

    那葛袍老者滿意地點下了頭,舉手一揚,那木板門竟“碰”的一聲,自行閉上了,江老爺子駭得面無人色,這豈是武功,簡直是魔法。

    江老爺子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正待盤算計策,門外又緩緩走進了數人。

    江老爺子還未定下神來,心中兀自擔擾老伴的生死,這一下又見及五個不速之客,一顆心已倏忽往下直沉,待看清五人的相貌打扮,又忽然轉憂為喜。

    只見五人之中,年紀都已近六旬左右,其中一位身披大紅架沙,臉色紅潤圓澤,雙目神光湛然,須眉慈垂,寬大的的僧袍中伸出一只如孩童般的手,捻著一串黑色的佛珠,儼然一位得道高僧。

    另外四人,其中一位叟爍的長須道士,年紀看來與老僧人相差不遠,一身道袍,頭上挽了一個發髻,手中握著一柄帶鞘青鋒,正以灼灼目光江遭打量,還有一個衣裳補滿補釘,手提一根竹棒的老叫化,此外,在那老叫化身後,便是兩個正手執明晃晃利劍的六旬紅面老者。

    江老爺子一看之下,說不出的驚喜,心想憑數人的打扮和臉上的神情,當知這僧俗道數人,決非與挾持著老伴的葛衣老者一伙。

    江老爺子還沒有開口,卻見那大紅架沙的老僧雙掌合什,和善地向江老爺子道,阿彌陀佛,貧僧少林空覺,敢問老施主是否看到一位身穿黑袍,年紀約六十的老者路過此地,江老爺子情不自禁“啊的一聲,幾乎想把”見到了這幾個字沖口而出,忽然想起老伴性命只在呼吸之間,瞧五人面態和善,顯然便是武林中的高僧俠客,與葛袍老者絕非同類,但無論如何,此事是萬萬說不得的,只要洩漏了一兩個字,後果不堪設想。

    江老爺子眼珠一轉,苦笑了一下,手一擺道:“此處地處偏辟,那有什麼葛衣麻衣經過,大師這就請吧!”

    說完江老爺子又用手擺了兩擺,神情頗為古怪地望著數人。

    自稱空覺的老和尚用手轉動了一下佛珠遲凝地道:“不滿老施主,老衲等人都是武林中人,老衲說的那人可是武林中的大魔頭,這個大魔頭一日不除,武林便無一刻安靜,現在他受了傷,依老衲推斷,定是在這一帶藏著,老施主念著上天好生之道,不妨直言相告,老衲感激不盡。”說完連喧佛號。

    江老爺子心中焦急之情,不可言喻,本來江老爺子已是急得沒了辦法,奈何人急生智,終於想出了打手勢這一招,是以說出“大師這就請吧!”一句,卻連打了兩次手勢,這一回聽空覺和尚這麼說,駭得脊上冷汗直冒,心想,大師一定已經看出了我打的手勢,卻以為我有顧慮,不肯說,若此話都給地窯中那魔頭聽見了,老伴立時便有性命之虞了。

    江老爺心中此想,額上的冷汗早順著皺紋直住臉下淌。

    立在空覺禪師側邊的老道士似乎看出一此端倪,急忙對空覺禪師道:空覺師兄,這當中只怕有點古怪,萬人聽肋間期門穴受傷,按理說已跑不遠,必是藏在這農家之中,貧道看那念頭神情古怪,必有所異,我們不妨硬搜一下,如若搜不出結果,再向那農家主人陪罪,那也不遲,空覺師兄意下如何?

    空覺禪師道:老衲正有此意,只是佛戒嗔怒,老衲不敢造次,還請一請道兄作主為是。

    江老爺子一身冷汗,莫名其妙地看著數人,見到他們嘴巴呶動,卻無一絲聲息,看意思似乎不想罷休,心中忽上忽下,既盼他們能出奇不意,老伴性命得保的情況下找出葛衣人,也盼數人立刻離去,讓那葛袍人逃難空,這樣老伴性命或許得以瓦全。

    江老爺子卻不知道,空覺禪師與那老道士早已用武林中盛傳的“蟻語傳音”之功交談了一番,早已商量好了對策。

    卻見空覺緩緩瞧了一眼那老道士,老道士忽然開聲道:“老先生,貧道要搜查一遍。”說完一使眼色,身後那拿竹棒的老叫化子,手拿長劍的那倆紅面老者,齊與那老道士向屏風走去。

    江老爺子駭得面無人色,這樣一來,老伴那裡還有活命之理,急得大聲嚷道:“眾位請留步,屏風後面啥也沒有,只放著些醃肉!”說完一個縱步,張開雙臂,把眾人攔住。

    老道士道:“老先生,我們只看一看,絕不會動你那此醃肉。”

    江老爺子期艾道:“這恐怕不妥吧,天氣悶熱,只怕氣味不太好受,何苦呢?”

    那拿竹棒老叫化仰頭哈哈大笑道:天氣悶熱,醃肉如放在屏風後面,必會發出氣味,如今空氣清新,那有一絲味兒,依這一帶的習慣,屏風後必有地窯。

    江老爺子面色大變,竟說不出話來,半響才道:確有一個地窯,只是……只是小老兒久已沒有進去,地窯中恐怕有蛇鼠蟲蟻。

    那老叫化子似乎怒了,道:“請問老先生今天吃些什麼飯菜?”

    “醃肉青菜”話已說出口,江老爺子這才後悔。

    老叫化哈哈大笑,道:這就對了,若有蛇蟲光顧,你今天豈能吃到醃肉,得罪了。

    噗的一聲,老叫化那根綠得近乎透明的竹杖在江老爺子身上一點,江老爺子便著了身法一般,動彈不得。

    忽聽空覺禪師大喝一聲:“各位小心。”說時一個倒縱,人已飛身退出了屋子。

    砰的一聲木裂破碎之聲,三條人影驟然從屋簷飛出,輕輕站於屋頂上,卻是一個葛袍衣飾的老者,還有被那老者夾在雙肋的兩個不能動彈的老年人,一男一女,正是江氏夫婦。

    幾乎同一瞬間,屋簷上忽又刷刷數聲,多出了幾個人,將葛袍老者圍了個核心,卻是空覺禪師,老道士,老叫化和那倆紅面老者。

    數人都是一言不發,雙目低垂,像是人人都有著沉重的心事,良久,才聽到一聲沉重蘇穆的佛號,那是空覺禪師所發。

    忽然葛袍老者雙手一抖,兩件東西呼的挾著風聲,直往地下墜去。

    “施主不可!”話聲之中,陡見一朵紅雲乍閃,輕輕著地,手中已穩穩將兩件東西,不,兩個人托住,正是江氏夫婦。

    只見江氏夫婦雙目緊閉,嘴角緩緩流出了一些鮮血。

    空覺禪師長喧了一聲佛號,慢慢將兩人放於地上,歎息道:“萬施主好狠的手法,何苦多造殺孽?”說完竟哇的一聲吐了一口鮮血出來。

    老道士輕聲道:“禪師不礙事吧!”

    空覺禪師神色沉重道;“好一手隔物傳功,老衲領教了,萬施主,你不久之前曾與絕頂高手交鋒,經脈受損,功力已大打折扣,次又受道聰道長劍下所傷,功力恐怕只剩下不到七成,不然,老衲實接不下,萬施主既種下惡因,便需自嘗惡果,你還是自行了斷吧!”

    “哈、哈、哈、哈,老禪師,萬某敬你為一代宗師,這才存心一試,禪師仁心宅厚,萬某甚是佩服,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

    葛袍老者正是一代之雄的水印教主萬人聽,當日與水印門主馬絕一番惡斗之後,便又遇著了聞風聯袂而至的少林主持空覺禪師,武當派掌門道聰道長,丐幫幫主解成風及武林二老,這幾個人都是武林中極有盛名的一流上乘高手,除了少林,武當,丐幫三派的首腦之外,武林二老白老頭,刀狂卻是修羅門的人。

    修羅門自染血修羅蓋殺先去之後,門中的絕學也隨之而去,武林二老搜集整理,雖已殘缺不全,但武功仍可以擠身於一流上乘高手之列,是以冤家聚頭,便即火拼,解成風以內力稱雄,牽制了萬人聽渾厚已極的內力,至令道聰道長一劍中的。饒是如此,各人也互有損傷,武林二老因內力稍差,內傷比數人為重,所以一直沒有吭聲,正暗暗運氣調息。

    再說空覺禪師聽得這一番話後,默然不語,手中念珠卻又無聲無息地在手中快速滑動了一江。

    剎時間,五條人影暴喝一聲,躍身而進。

    僻靜的山林深處,野草叢雜中,踐踏出一條條不同方向的小路,山下溪水潺潺,芍芍野花遍地開。

    映萱與弟弟江河每天進山打柴,每天回家都經過這一條條由自已長年累月所踏出的路在溪邊那圓溜溜,光忽忽的石頭上坐上一回,也絕不忘了喝上一兩口清澈透明的山溪水。只是,映萱今天卻顯得有點反常。

    “姐,你不渴嗎?”

    映萱望著身邊一大捆柴,輕輕搖了搖頭。

    江河一屁股坐到松軟的野草上,把一根嫩白的野草放到嘴邊嚼了一下,忽然道:“姐,你想啥心事了?”

    映萱又搖了一下頭,輕聲的歎了一口氣!

    江河哎聲道,還說沒心事,告訴小弟,小弟絕不告訴爹忍娘!

    映萱歎了口氣道:“小弟,你說,如果一個人永遠都不會長大,好是不好?”

    江河嘿的一聲笑了笑,不解地道:“姐,你難道想返老還童嗎?姐雖然不老,但要想變回三歲扎小辮兒的小丫,那是不可能的吧?”

    映萱扔掉手中一塊小石子,深有感觸地道:“是啊,小時候抱著你到處去玩,現在就是再多兩個姐姐,也抱你不動了,人長得要可真快。”

    江河嘻嘻一笑,道:“所以說;姐,小弟是長大了,但你並非沒有成長,嘿,拐彎抹角說這些兒,感情覺得自己該嫁人了吧!”說完笑嘻嘻的瞧著映萱。

    映萱嬌美的臉蛋上迅速掠過一片紅霞,啐道;呸,誰想嫁人了,姐姐一輩子照顧爹娘,那是不打算嫁人的,你別瞎猜。

    江河把手指往臉上一刮,狀象小孩般羞道:“嘻嘻,姐你也不怕羞,明明心裡念著沈大哥,偏生又說不想嫁人,真把小弟也氣了個半死。”說完便是一副吹胡子瞪眼婉的怪狀,可惜那胡子還沒在他下巴上冒出一下尖兒。

    映萱聽弟弟這麼一說,耳根也羞紅了,佯嗔作怒,一把小石當頭便撒了過去,啐道:弟弟你好不正經,年紀小小,盡是貧嘴滑舌,看你以後怎娶媳婦兒。

    映萱這一番嗔怒,雖言於顏色,其實喜在心頭,巴不得弟弟多說幾遍,但說歸說,想歸想,總不能老讓弟弟以為自已想那人。

    江幫一側身躲過那把泥沙,俊臉一板,一本正經地道,“不是小弟多口,你也應該找一戶人家了,總不能老讓爹娘為此事*太多心了。”

    映萱忽然明白了什麼,把手往纖腰中一叉,佯怒道:“呵,姐明白了,如果姐嫁不出去,你便得待姐過了三十歲後方後能娶媳婦,哼,果然不安好心,明是自己想成家,偏說是為姐著想。”說完挑起柴,頭也不回便走。

    這一回倒是把江河急得前腳一跳,後腳一蹬,快步趕前,攔住映萱道:“姐,小弟絕不是這個意思,弟是為姐你好。”

    映萱寒著臉,哼的一聲,徑不理睬,大踏步回村而去。

    江河見姐姐越走越快,忽忙叫道,姐:“你等一下,弟一個人可過不了虎澗。”

    映萱聞言,果然停了下來,待江河趕上來,方格格笑道,你以為你還小嗎?還要姐姐拉?

    江河望了望前面不遠處雲纏霧繞的深澗,象有點害怕,顫顫道,還是拉一下比較好些,不然摔下去可不是鬧著玩的,姐嫁了人,弟也摔下了虎澗,爹娘誰來養?

    映萱笑臉葛地一寒,輕嗔薄怒,作勢欲打,江河嘻嘻一笑,輕輕逃開。

    江河正待再逗弄兩句,忽聞虎澗下傳來絲絲人語聲,江河臉色一變,姐,有人來了。

    此處山靈水秀,臨近漢水,虎澗是山中的一處天險,所謂天險,實是地勢所然,半山腰中生一個寬十數丈,深不見底,終日雲霧*的大缺口,將一座山分割成兩半,於是橫架一條合抱的大樹,以方便進山,人處當中,仿如置身虎口一般,一不小心,便有被吞噬的危險,是以附近村民,若非輕車熟路之人,極少到此。

    映萱聽江河如此一說,立時側耳傾聽,半響方道:“人數不少,約有五人個,武功都不弱,我們都不是對手。”

    江河點點頭,輕聲道姐,“屏息閉氣”

    映萱會意,屏住呼吸,躲在草叢深處,欲一瞧究竟。

    須臾人聲越來越清晰,只聽得一個陰冷的聲音:“香主,教主他老人家真的在這一帶出現?”

    江河聞聲拔開草叢,遠遠瞧去,只見五條模糊的身影已走上了獨木橋,只是澗中霧氣不斷蒸騰,面目卻看不清楚,依稀見得五個人影卻都帶有兵器。

    忽聽一個女子的聲音道:“錯不了,教主與馬老兒惡戰一場,又被白道中人圍攻,情況危危可殆,你們少羅嗦,不然別怪本香主出手無情。”

    四把男音齊聲允諾,除了腳步聲之外,再無聲息。

    映萱與江河對望一眼,均覺茫然。

    那陰冷聲音忽然道:“香主,我們走錯路了,再往前走,便到天雷山啦!”

    江河與映萱聞言,同時一震,暗道聲音好熟,一時卻又想不起是誰。

    那女子似乎也瞧出苗頭不對,冷聲道:“好,你熟悉附近環境,你來帶路。”聲音雖冷,卻聲如黃鶯,*異常,似是十*歲的少女口音。

    那音冷聲又道:“屬下尊命,不過,屬下對這一帶也不太熟悉,只是偶爾想到天雷幫幫主沈方叢的未來丈人便住在附近!”

    江河面色大變,顫聲對映萱道:“姐,是沈方叢大哥的手下,是軍師孫奎。”面色刷地白了。

    江映萱忽然呆呆地道:“既然被白道中人圍攻,當不是好東西,孫奎,孫奎,孫……,不會的,沈大哥不會是那一伙人的,不會的。”

    說著說著,秀眸中漸露出驚恐之色。

    江河見姐姐這等神色,已猜到了十之*,但心中掛念家中父母,忙道:“姐,先別管那麼多了,得趕快回家。”

    映萱全身一震,一拉江河的手,如飛般向家中奔去。

    姐弟剛回到家門,霎時被一副景象驚得整個兒呆住了,只見屋前十數人木立不動,每個人都手拉著手,服飾各異,臉上神情古怪,似在玩著一場稀奇古怪的游戲一般。

    江河見那頭上光禿禿,身披大紅架沙的老和尚正與一相貌凶霸的葛袍老者各出一掌相抵時,不禁大吃一驚,細看之下,葛袍老者身後的五人各拉著手兒,另一手掌低著同伴背心自葛袍老者而終,顯然是一伙的,與那老和尚出掌相抵,不用說便是對頭了。

    江河不經意一數,葛袍老者一邊有六人之多,身後五人,依稀便似是在虎澗上見到的五個人,但看來看去,卻沒有一個女子裝束之人,不由微感驚異。

    再看老和尚一邊,身後卻只有四個人,不禁微微一驚,暗道,五個斗六個,看來老和尚疑必輸無疑。

    其時映萱也已看出,這十一人手掌相抵,乍看似乎古裡古怪,其實此刻每個人都以畢生的功力來作生命的賭注,力強則存,加弱則亡。發展到這一步,已是武學中的生死之拼了,只是別人拼命歸拼命,自個兒去拼個生死,為何偏要在自已家門之前拼個死活。

    映萱輕輕推了弟弟一下,小聲道:“弟,快進屋找爹娘。”

    江河一驚,馬上會意,姐弟倆乘著屋前的芒草作掩護,躡手躡腳地摸到屋前,剛至屋簷下,姐弟倆又一次呆住了,腦中轟的一聲處炸雷,幾乎昏了過去。

    屋簷下赫然臥著兩個老人,年紀已在六十開外,一男一女,卻不是江氏夫婦是誰?

    姐弟倆一個箭步搶上,雙腿撲的一軟,雙雙跪倒於地,大喊一聲,“爹”“娘”。

    觸目之中,但見江氏夫婦臉色青紫,嘴角邊一摟黑色血漬,觸手冰涼,已是死去多時。

    江河呆呆地看著,口中喃喃地呼著爹,娘,似已傻了一般,映萱嚶的一聲,竟然昏了過去。

    忽聞蓬的一聲震響,江河眼前一黑,接著什麼也不知道了。

    突然,婉空一個霹靂,天地烏暗,瞬間便下起了飄泊的大雨。

    江河悠悠醒轉,睜開雙目,便即被一陣刺目的陽光照得一陣昏眩,過得半響方始適應,這時用眼打量一遍,方知自己正處在一間窗明幾淨的小屋中,陽光從窗中照將進來,光線明朗,室中競是一塵不染。台桌分布適度,極是優雅,聞及台上數株蘭草香味,只覺心曠神怡。

    江河猛地一震,暗道:“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會在這兒?爹娘呢?姐姐呢?”陡然間,忽想起家中屋簷下悲慘一幕,長嚎一聲,不禁悲從中來,淚水便直往下掉滴落。

    屋外忽然響起了腳步聲,一會兒,屋中便多了兩個面色紅潤,頜飄白須的老人。

    江河雖於悲傷之中,也自驚覺,當下收住哭聲,仔細打量了兩位紅面老人,但淚水還是止不住的直往下墜!

    只見兩老人除了面紅須白之外,一身長袍腰束布帶,年經約已六十開外,但一雙眸子精光湛然,臉帶慈意,慈祥之中不失威武,正關注地望著江河。

    江河認得依稀便是身披大紅架沙老和尚一伙中的其中兩位,看情形當知必是白道中人,欲下榻中行禮,殊不知轉身之下,全身如受重擊,腦中“嗡”的作響,差一點又昏了過去。

    兩紅面老進急忙奔至榻前,輕聲喚道:“小伙子,躺著別動,你身上的內傷剛愈,不宜動彈。”

    江河心中一陣糊塗,不明所以,正待相詢,其中一老者道:“白老頭,去端碗稀飯來吧,這小子睡了三天三夜,夠受的了。”

    江河心中大吃一驚,道:“什麼,前輩,在下昏迷了三天三夜?這……?”

    那老者示意白老頭快去,微微一笑道:“正是。”

    江河一陣迷惘,如墜入五裡霧中。

    那老者忽爾長歎一聲,自言自語道:“唉,好慘的小伙子!”隨即搖頭歎息不已。

    江河觸動心事,心中大痛,忍不住梗咽道:“前輩,我爹娘現下怎麼樣了?我姐姐在那兒?”

    那老者慘然一笑,面上略過一絲愧色,見白老頭端了碗稀飯進來,忙道:小伙子,先吃些東西下肚,然後慢慢說與你聽!

    江河心中疑團未解,那肯下咽,隱隱約約已猜到那天除了發現父母屍首外,還發生了許多自已所不知的事情。

    白老頭面目極是慈祥,但慈祥中自有一股威嚴,江河不欲過份違拗,只得慢慢將東西吃了。

    老者待江河吃完,方沉聲道:“事情還得從數十余年前說起,那時江湖崛起了一個水印門,門主水印老人武功絕頂,行為怪異絕倫,與琉璃派的琉璃老人,修羅門主蓋殺同時合稱”宇內三聖,“水印老人早年雄霸江湖,花畢生心血注成一部水印秘笈,上錄武學絕頂武功,錄成秘笈後便收了兩個徒弟。大弟子萬人聽性情陰險,野心**,二弟子馬絕,性情隨和喜與世無爭,二個不同性情的弟子同處一門學藝,漸漸學得水印老人真傳,日久便因秘笈而發生爭執,以至大打出手,一個為搶秘笈以圖據為己有,日後雄霸武林,一個則為了保存師門絕學,免息武林紛爭,糾紛一直延續數十年。十數年後,大弟子萬人聽自立門戶,稱水印神教,迫害恩師及門中十數個高手使水印門名存實亡,其中殃及各大門派中人無數,罪大惡極。水印門傳人馬絕眼看大勢已去,遂約萬人聽作生死一拼,當中暗暗通知各大門派掌門,欲除掉武林敗類,水印教主萬人聽重創馬絕後,又遇少林、武當、丐幫及老朽兄弟五人,一場好打,本能置他於死地,豈料此人一代梟雄,競得以逃脫,我們五人便聯怏追尋,無巧不巧,那廝撞進你家中躲藏,被我們得知,豈料出來之時,你父母已為這廝用內力硬生生震斷了心肪了。”

    說到這兒,那老者不無擔憂地望了江河一眼,見他俊淚淚,牙齒咬得格格作響,不由得暗贊了聲:“好小子。”

    老者又道,我們五人見及萬人聽濫殺無辜,心中大憤,出手便毫不留情,眼看便可將惡魔伏誅,豈料又平空殺出了他的幾個手下,令形勢急轉直下。

    江河聽到這兒,忍不住悲聲道:“前輩,我記得我姐姐是和我一道的,為何現在卻不見她?”

    紅面老人長歎:“小伙子,你姐姐已被人救走了。”言畢轉個身去,卻不和江河面對面。

    江河聽了心中略安,自然自語道:“看來救走姐姐的,一定沈大哥了。”

    紅面老者忽爾驚異地道,你說的沈大哥,可是天雷山的沈方叢?

    江河咦的一聲,驚異地道,前輩難道認得沈大哥?

    另外一個紅面老者冷冷道:“堂堂天雷寨寨主,英名遠播,我刀狂雖山野匹夫,卻也久聞大名。”言畢嘿嘿冷笑了兩聲。

    江河聽了,心中大為歡喜,道:“如此說來,老前輩一定看見沈大哥救走我姐姐了。”

    刀狂眉頭一皺,緩緩道:“小伙子,難道你真的一點也不知道沈方叢的為人?”

    江河心中一驚,不明白這麼紅面老者話的意思,只道紅面老者要他說沈方叢的事跡,忙打豐收精神道,沈大哥自十八歲在天雷山落,聚集了一伙有熱血年青人,扶貧濟弱,是個大大的好人,我們村莊裡的人都很尊敬他,而且沈大哥一身武藝,方圓數十裡,無人打得個他,在下的武藝,就是沈大哥傳授的。

    那知江河剛說完,兩紅面老者同時一拂長袖,哼的一聲,忽氣沖沖地走了。

    江河莫名其妙,舉手招呼道:前輩!前輩!叫得兩聲,猛然胸中一陣劇痛,只痛得淚水在眼中直打轉。

    日色漸由響午而變成掌燈時分,兩紅面老再也沒有來過,江河身心受創,想及慘死的父母,一時悲從中來,淚水無聲地滑落,同時腦中千轉百轉,競不明白父母為何這等命苦,思潮翻滾折騰,糊裡糊塗競睡著了。

    江河昏昏沉睡了兩天,次日一覺醒來,自覺身體已恢復了大半,隨即走下坑,閃身同了屋外。

    江河在屋中臥了四五天,現今重見**的陽光,心中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如此數日飄然而逝,江河創傷盡復,辭別武林二老,徑下山尋找失效蹤的姐姐。

    煙波浩淼,一葉扁舟,若隱若現,數行白鷺,來往穿梭,極盡優柔,給迷蒙如煙的江面點了**生機,江風拂過,霧靄散盡,露出江面點點白帆,黃鶴樓那高大的背影。

    忽然江中傳來一陣陣朗朗的男聲: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余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晴川歷盡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

    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濃江上使個愁。

    聲音清朗,傳到遠遠的岸邊,一遍、一遍、三遍……反復朗吟,先是激越清朗,豪氣逸飛,致二三遍,便已低沉嗚咽,似有無限心事,借助田人崔穎《黃鶴樓》中的思鄉懷人韻情發洩胸臆,到得後來,已成便咽之聲。

    那江岸的楊柳樹邊,一襲白衣勝雪的妙齡女子,清麗絕俗,賽如官門千金,*的臉上,也已淚珠隱隱,燦然欲滴,幽幽一歎,黯然**。

    白紗女這一聲歎息雖輕,卻傳出很遠很遠,歎息過後,忽然傳來一把清朗而又充滿驚喜,欣慰的聲音:“姐姐,是你麼,弟弟尋得你好苦。”

    聲音過後,江面一葉扁舟,迎風破浪而至,舟上揖立著一位年輕的小伙子,一襲書生袍,臉上的憔悴之色以為一種喜憂所代替。

    白紗女一聲輕歎,倒是無意所發,有感而揉,不意有此一變,禁不住呆了一下,待見一個青年男子上岸來,臉上略現一絲紅霞,轉身欲走。

    舟中那青年男子上跳上岸,一抖手中折扇,快走向那女子走去,口中叫道:“姐姐,你怎麼啦,難道連弟弟的聲音也認不出來了嗎?”

    那女子一呆,連忙低下頭,腳下走得更好,這一下自是蓮步輕移,點塵不揚,蝙蝙如蝶,一團白雪之裳,宛如一團雪球,在樹叢中穿來插去,煞是賞心悅目。

    青年男子口中連叫姐姐,可惜姐姐偏不等他,穿樹過林,饒是青年男子三步作兩步,到後來競是越離越遠。

    那男子見此情景,不覺驚異萬分,暗道,姐姐這是怎麼啦!依往日的性格,早已弟弟長弟弟短的問這問那了,何況爹娘去世不久,姐弟失散一年有余,按說絕對不會認不得胞生弟弟,這……?但轉念一想,姐姐或許經過這次打擊,性情有所改變也不一定,或又有意考較我的功夫也不一定,哼,姐姐就愛使那小性子,老是這麼好勝!

    那男子本是心頭有氣,轉而一想,便即心平氣和,微微一笑,雙腳在地上一蹬,身形已如箭一般向那白紗女射去。

    這一下去勢極速,那男子已離白紗女不足三尺,伸手可及,那男子身在半空,心中得意非常,暗想年來苦練武功,確已非空昔日,見白紗女頭上白色的小花發結,伸手便取,心中暗笑,暗想姐姐縱一身武功,這不是信手取來?

    那知觸手尚有半尺,白紗女身形滴溜溜一轉,從意想不到的方位飄了開去,纖手在那男子足踝上一扭,那男子身不由已地在半空翻了個筋斗,只摔得灰頭土臉,狀極不雅。

    那男子一個狗吃屎倒於地上,卻不惱怒,口中大叫道,喲,姐姐,一年不見,你倒教訓起小弟來了,哼喲!“叫聲中,待要跳起來,忽覺”伏兔“穴上酥麻麻的不聽使喚,才知穴道競不知不覺被”姐姐給封住了。

    心中一想,老大不對勁,姐姐的武功不可能這般輕描淡寫的封了自己穴位,不禁扭頭一看,一看之下,不由得整個兒呆住了,英俊的臉上露出了迷惘、不信、吃驚的神色,便象碰著了天下間最奇異怪涎的事情一般,張大了嘴巴擾不起口來,又覺喉頭給人塞了一個麻核一般,說不出的怪異。

    她那是什麼姐姐,分明是一個美麗至極,但又素不相識的妙齡女子,吹彈可破的雪白嬌面上,隱含一團煞氣,正以利刀一般的目光逼射著那男子。

    那男子過了許久,才啊的一聲,道:你你不是我姐姐,你是誰,干什麼的,感情那男子雖然驚異於她的美麗超塵脫俗,卻也是她的身上感覺得了陣陣的煞氣。

    那白紗女柳眉一豎,厲聲喝道:“兀那小子,你是誰,干什麼的?”

    那男子口中象是啞了一般,想不到別人倒問回頭,偏生滿腔心思,認定了她便是“姐姐”那知卻認錯了,這卻如何作答,口中“我……我”的我了半天,卻答不出個所以然來,一時大為窘逼。

    白紗女嬌面一寒,叱道:“好一個輕薄的登徒子,想討姑娘便宜,沒那麼容易。”揚起衣袖,啪的一聲,在那男子臉上刮了一記。

    那男子忽地一跳而起,呆呆地撫著臉,不解地道:“什麼登徒子,在那兒,姑娘為什麼打在下?”

    那白紗女氣得柳眉倒豎,叱道:“兀那登徒子,還在貧嘴貧舌,故作糊塗,看姑娘教訓你。”揚起衣袖,作勢又向那男子臉上刮去。

    那男子沒來由挨了一巴掌,正痛不可當,如何還肯挨打,何況那一巴挨得莫名其妙,冤枉至極,忙縱身閃開,口中卻急急叫道:“在下不曾得罪於你,為何要打在下?”

    那白紗女聽了,氣往上沖,身形連轉,口中卻嬌叱道:“好你個登徒子,還敢還手,找死!”說聲之中,纖手左穿右插,啪啪數聲,那男子臉上又挨了數巴,白紗女似是動了怒火,下手也極重,那男子被打得暈頭轉向,不瓣東西南北。

    那男子胡亂地挨了數掌,也被打出火來,大喝一聲:姑娘大也無禮,在下認錯了人,卻也並非專門挨姑娘的耳括子,言畢呼的一拳,搗向白紗女胳膊。

    那白紗女身形不動,纖手一帶,連消帶打啪的地聲,又把那男子摔了一跤,心中卻想,這人輕功倒也不弱,為何拳腳這般差勁?

    她那知那男子一見到認錯人兒,便已心生歉意,何況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兒,終究是下不了手,何況理虧在前,怎麼也說不過去,雖挨了幾掌,卻也認為無甚要緊,只是給蒙上了登徒子之流,心中到底不服。

    那男子給摔了一跤,忽爾慢條慢理地站起來,拍拍身上灰塵,整了整衣衫,一拱手道:“在下江河,無意冒犯姑娘,現今姑娘氣既出了,便容在下說過明白,再教訓在下不遲。”

    他說得朗朗上口,把下一名尾音拖得長長,大有嘲弄她一個女孩子家居然跟男子打架的意思,白紗女焉有聽不懂的道理?但打了他幾掌,亦覺有些不該,他又彬彬有禮,倒不好發作了,何況也不知從何發起,但還是哼的一聲,嬌蠻氣十足。

    那男子朗聲道:“在下偶到此地,聽到一聲低沉的歎息,便以為是愚姐,況愚姐身形與姑娘無一不象,只不過沒有姑娘那般美貌,令人傾慕而已,想是由於思念愚姐心切,尚望姑娘海涵一二!”

    這一番話說得自是動聽,那說出自己冒昧認錯人,大大不該,卻又對白紗女大棒特棒,俗語曰:“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姑娘家大都有這麼一種通病,便是喜歡聽別人對自己的贊美,若在這等贊美與仰慕聲中,還不收手放人一馬,卻也當真說不過去。

    白紗女見他談吐不俗,謙恭有禮,火氣便已熄了大半,但仍是半嗔半怒,柳眉一皺道“誰知你是那裡冒出來的冒失鬼,要偷人家的發結。”

    那男子一揖道:“在下江河,謹此表示謙意,在下實是無心冒犯,尚請恕罪。”說完又是一揖。

    那白紗女忽撲嗤一聲笑出聲來。這一下宛如白花齊放,先前怒氣隨之盡消,換來一副純真姣好的美態,江河心神一蕩,只覺自己從未見過如此美貌女子,不禁呆了,連被打得腫起的臉上,也不覺有一絲一毫的痛楚,要是能常見到這美麗的笑,便是再挨多幾巴掌,那又何妨?

    那白紗女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忍不住咭咭笑問,喂:“你和你姐姐失散了嗎?”

    江河悚然驚醒,腦中電光火石地閃起屋簷下的一幕,心中一震暗忖我與她素不相識,豈能讓他知道這些事,何況這一年來迭遇凶險,要不是有一位蒙面人相救,自己早已被水印教的爪牙斬草除根了,防人之心不可無,如何能讓別人知道自己身世,剎時只覺背上冷冰冰的。

    白紗女見好問沒有好答,櫻口一呶,轉身便走,江河一聲不吭,茫然望著那玲瓏的身影,只瞧得癡了。

    江河呆了片刻,整理好了衣襯,忽覺肌腸轆轆,看看天色,已是日暮時分,想起剛才一幕不由得啼笑皆非,胡亂地挨了數掌,誠也冤枉,想想不禁失笑,但一轉念間,那白紗女清麗脫俗的容貌浮上心頭,一時間惆悵無限茫然若失。

    武昌城上的雲來客棧,客似雲來,背靠黃鶴樓,俯敢街中繁華景象,地理位置得天獨厚,吸引了不少來客,生意火紅火熱,江河上得雲來客棧,找了一個臨窗的座位遠眺武昌河那滾滾江水,一時心中思潮翻滾,不能自抑,年來歷盡艱辛,苦尋失散的姐姐年余,卻渺無蹤影,這一份心情,又悲又苦,在漢陽城邊,幾乎遭到水印教的爪牙斬草除根,幸得一位不露形跡的武林高手仗*救,才化險為夷,拾回一條性命,而那位武林高手卻又高深莫測,白衣、蒙面、沒名沒姓,輕功出神入化,來去無蹤,江河想來想去,均覺毫無頭緒可言,殺父母之仇非但未報,隨時尚有殺身之禍,想到這,一股莫名的煩惱,盡上心頭,仰頭把杯中的濁物一喝而盡。

    忽然啪的一聲輕響,桌上多了一個低團,江河悚然驚覺,迅速打量了四江,見無可疑人跡,忙用寬大的袖子摭住了那小紙團,輕輕展開,一看之下,不由得大吃一驚,連忙抓起一綻碎銀,放在桌面上,行色匆匆地離開了客棧。

    江河神色慌張地穿過鬧市,繞小路出了城門,環眼四顧,突然身形一閃,閃進路旁的雜草叢中。

    有頃,小路上便響起了急驟的馬啼聲,聽啼聲似乎人數眾多,接著“希津”的一聲輕響,馬上乘客已跳了下馬。

    江河心中怦怦亂跳,穿過草叢一看,只見兩下環眼大耳,凶神惡煞般手提明晃晃的鋼刀,身後還有一位穿著長袍,滿臉陰鷙的中年大漢,虎龍惡地向江遭打量。

    江河一看之下,禁不住大吃一驚,暗呼道:“那不是天雷寨沈大哥堂下的軍師孫奎嗎?如何現在卻助水印教黨翼追殺我?難道沈大哥已投順了水印教。”江河邊瞧邊不停地思索,百思不得其解。

    那兩執刀大漢走得兩步,忽不咦的一聲恭恭敬敬對那中年陰鷙漢子道:“總堂主,屬下一直綴著那姓江的小子,為何突然不見,難道那小子還會飛了不成?”

    那陰鷙漢子孫奎哼的一聲道:“膿色,還不快給我搜!”

    那兩執刀漢子道:“是,屬下辦事不力,望總堂主恕罪。”抱拳一揖,分頭散開,經向草叢中搜索。

    江河隱身草叢中,對三人對話聽得道聰二楚,聞言心頭一震,暗呼道,是了,是了,當日在虎澗邊,那把聲音原來就是孫奎這廝,原來這廝競是水印教的什麼總堂主,怪不得聲音如此熟悉。

    江河心中一想,不由得又是一驚,姐姐想是給沈大哥救走的,如今天雷教寨堂下養虎,自是為害不淺,難道沈大哥競毫無所覺嗎?奇怪這一年來找遍了各地,均不見沈大哥和姐姐的影蹤,難道躲在深山野嶺中苦練武功不成,不然,斷不會讓軍師做水印教的總堂主。

    江河正胡思亂想間,猛然瞥見其中一個大漢走近身邊已不足數尺,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嗖的一聲站起來,拔出了腰間長劍。

    那兩大漢先是一怔,繼而陰陰一笑,森然道:“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進來,哈、哈,讓大爺給你做忌吧!”言畢一振手中鋼刀,呼的一聲迎頭劈來。

    江河哼的冷哼一聲:“只怕未必,”身形一旋,長劍急遞,當的架住了鋼刀,長劍反手邁向那大漢胸口刺來。

    孫奎瞧得真切,咭咭怪笑數聲,陰聲道:“江河小子,還認得本座嗎?咭咭,一向可好?”語氣陰森,令人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江河氣得渾身發抖,中胸一劍給另一個大漢架開,不由得刷刷刷連攻三劍,孫奎抽出鬼頭大刀,虛空連砍數刀,江河只覺一陣刀風刮面生痛,孫奎身形一閃,鬼頭刀離脖子已不足兩寸。

    江河大駭,顧不得傷那兩大漢,一個大彎腰,斜插柳,避了開去,饒是閃得極快,項間競隱隱作痛,心中驚呼一聲,這狗頭軍師原來深藏不露,競是一位武林的一流好手。

    還未容江河多想一會,孫奎一刀落空,第二刀閃電般向江河手臂斬來,這一刀快如電閃,來勢飄忽,饒是江河年來久歷陣仗,那裡見過如此快的刀法,真是如影隨形,快不可當。

    江河想揮劍擋開那一刀,已來不及,拼著一條手臂不要,左手長劍倏地直指向孫奎咽喉“天突”穴,競是一個兩敗俱傷的打法。

    孫奎冷哼一聲,猛地橫刀一削,“嚓”“當”的一聲,鬼頭刀雖沒有砍斷江河右手,但刀鋒拖過手臂,劃開一道尺長的口子,剎間鮮血長噴。

    江河心下大駭,不意孫奎大刀快捷如斯,長劍離孫奎咽喉不到一分,競給那快捷的大刀擋開,還傷了自已一條手臂,當下一咬牙,也顧不得右手鮮血淋漓,長劍嚓嚓數聲,奮力*,一時情急後拼命,招招狠辣,倒也把孫奎迫得連退數步,刀法略緩,那兩大漢鋼刀一震,呼呼兩聲照頭照腦直砍過來。

    江河腹背受敵,形勢本已對他極為不利,剛才也只是拼出了命,數招過後便已險象環生,如今兩個武功不弱的大漢一加入戰團,如何還能吃得消,忽覺背上,腿上均是一痛,接著腹中又重重挨了一腳,長劍脫手飛出,人也如一般飛將出去,啪的一聲跌在草地上,哇的噴了一口鮮血,睜眼見那大漢凶神惡煞一般舉刀直砍而下,孫奎陰陰的冷笑,江河腦中“嗡”的一聲,接著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江河悠悠醒轉,睜開雙眸,只見窗簾半垂,壁上一幅墨,上書《搗練子令》末癸孫煜,江河大是驚異,幾凝在夢中,暗忖道,我還未死,我還未死,不禁輕輕讀出原詞來,深院靜,小庭空,斷續寒貼斷續風,無奈夜長人不寐,數聲和月到窗憂,讀罷,長歎一聲,若有所思,猛然一陣鑽心劇痛,不禁呵呵一聲叫將出來。

    門簾擾起,一位美麗超俗的麗人走將進來,快步移近榻邊,柔聲道:“痛得厲害麼?”

    江河只覺眼前一亮,痛楚立時減了幾分,雙眼睜得大大的,張開了口,卻說不出一個字,只呆呆地望著那人。

    那女子輕笑出聲來,登時如百合開放,奼紫嫣紅,美態萬千,江河只瞧得癡了。

    那女子瞧江河這般神態,哼的一聲,纖手往江河右手傷口處一扭,江河呀的一聲痛出聲來,這才格格地笑了,江河這時脫口而出:“姑娘,怎麼會是你?是你救了在下?”

    感情眼前這女子,正是在武昌河邊莫名其妙教訓了江河一頓的那白紗女。

    白紗女嫣然一笑,柔聲道:“那天很抱歉,累你……!”

    江河忙打斷道:“不,姑娘,是在下冒失,尚望姑娘原諒,姑娘今次救在下性命,在下不知何以為報。”語氣之中,自是有說不出的真誠。

    白紗女嬌面一紅,轉個身子道:“江少俠,別這麼說,江少俠身世淒涼,僅剩江氏一根獨苗,小女子僅是彌補一點罪孽罷了,江少俠請別在意。”

    江河聞言驚問道:“你你……姑娘到底是什麼人,為何對在下的事知道得如此清楚?”

    白紗女幽幽一歎,宛余當日江邊,不勝傷感地道:“這你又何必問呢?”

    江河一愕,急忙又道:“姑娘,看情況,你對在下的事是清楚的,緣何對在下打起啞迷來?”

    白紗女並不作聲,良久方道:“這些事你遲早都會知道,現在還是養傷要緊。”

    江河心中一歎,情知怎麼問都不會有甚結果,只得暫且作罷。

    白紗女蓮步輕移,到外面拿了一小碗粥,遞到江河面前,道:“吃些東西吧,你已兩天沒吃東西了。”語聲甚是溫柔。

    江河心中一蕩,忙掙扎坐起來,只覺背上腿上傳來陣陣撕裂般的痛楚,當下也強行忍住,並不哼出一聲,左手不知何時被一條白色的帶子繃住,圍住頸間,帶中隱隱還有血水滲出,見白紗女將碗遞來,只得震抖著用右手接了,只是左手傷得甚重,卻是無論如何也拿不了碗中子。

    白紗女見此情景,嬌面一紅,笑道:“都怪我粗心,忘了你左手受了傷,我來喂你罷。”

    江河慌得右手亂擺,險此將粥了出來,口中連連道:“不、不在下自己來。”

    那白紗女嗔了他一眼,旋即柔聲道:“你左手受傷,如何能夠自己吃,同是武林兒女,你也不必太拘謹了。”

    江河口中連連道是,只感到白紗女迫人的目光正射向自己,不由得滿臉通紅,暗道一聲:“慚愧”。

    白紗女纖手揮動間,小嘴輕輕呵去熱氣一口一口地喂給江河。但聞幽香撲鼻,沁人欲醉,大是舒服受用,眼看一碗將盡,只覺如此吃法,未免大快了,眼中競流露出不捨之意,有白紗女在身邊便象置身雲端,一絲兒力氣也提不起來,心中只恨不得傷勢再重一些。

    白紗女見他如此神態,嬌面立時緋紅,便象喝了酒一般,低頭走了出去,江河呆呆望著她啊娜的身形,不覺癡了。

    如此月余,江河得那白紗女悉心呵護,傷勢好得極快,而這月余的生活,卻也風平浪靜,白紗女小出數次,必定帶回一些江湖中的訊息,還有大堆有益傷勢的藥物,江河自是感激,交談之中,也不似以前那般別扭了,只是數次問及白紗女芳名,白紗女總找開話題,輕輕帶過,面對如此美貌女子,江河自不免產生愛慕之情,面白紗女總是躲躲避避,似有難言之隱,神色之中,也有淡淡的憂傷。

    這一天響午,江河實在忍耐不住了,待那白紗女送食物進來,便急急問道:“姑娘,恕在上冒昧,得姑娘相救在下粉身碎骨難報萬一,只是在下心中悶了一個啞葫蘆,尚望姑娘揭開。”

    白紗女靜靜地望著她,忽爾長歎一聲,幽幽道:“江……江大哥,容許我這般稱呼你麼?”

    江河剎間只覺得腦中一陣昏眩,便宛余置身於冬日的陽光之中,渾身說不出的舒服,簡直有點受寵若驚,喃喃地對不上話來。

    那白紗女幽幽一歎,神色似不勝酸楚,輕聲道:“我知道我不配叫你作大哥,只是我們相聚的時日不多!”

    江河這才悚然驚醒道:姑娘何出此言?在*負血仇,況唯一的親人姐姐今又下落不明,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聚,姑娘如此稱呼,實令在下受寵若驚,再說,在下非常願意聽你,這般稱呼,便是叫一千世,一萬世,在下也……。

    猛然覺說漏口,臉上不禁騰地紅到脖子。

    白紗女深深地了江河一眼,忽爾一字一句道:“我便是水印教主座下的香主”白影。

    江河腦中轟隆一聲,恰如晴天打了個,登登登連退了數步,口中驚道:“你……?”

    白紗女神色頗為惆悵淒涼,冷冷道:“你放心,我不會殺你,也不會阻止你去報父母大仇,只是以你現在的武功,別說報仇,連自保尚嫌不足。”

    江河驚魂稍定,卻怎麼也料不到眼前這個嬌滴滴的人物,競是數次將自己從鬼門關拉回來的救命恩人,數次死裡逃生的境象如閃電一般從腦際掠過,競有點茫然不知所措。

    白紗女又道:“水印教教主武功絕頂,連武林數大掌門人聯手圍攻,尚且斗他不過,少林寺的大和尚身受內傷,道聰道長武功全廢,你,哼,如可是我師父敵手?”

    江河一聽之下,比之剛才吃驚更甚,失色道:“什麼,他,他競然是你師父?”

    白紗女傲然道:“不錯。”

    江河忽然仰天哈哈大笑,滄然道:“那也甚好,在下自忖不是那水印教主之敵,不免送死,萬人聽那廝既然是你師傅,在下能在姑娘掌下受死,卻也已略盡人事。”

    白紗女眼眶一紅,便要掉上淚來,柔聲道:你既知並非師傅對手,難道還非報仇不可麼?

    江河面容一肅,凜然道:“父母大仇不報,枉為人子,在下自知非人敵手,卻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姑娘說得誠也多余了。”

    白紗女長歎一聲,嬌面充滿抑郁。

    江河一頓,又朗聲道:“姑娘屢次令在下死裡逃生,在下自知難以報答,如此,便請姑娘斬草除根吧!”慚慚大言,大有視死如歸之概。

    白紗女嬌軀一震,聲道:“我,我不會殺你的。”

    江河淡然一笑,道:“在下的命是姑娘所賜,姑娘如要拿去,在下也無話可說。”

    白紗女嬌軀顫抖,淚水籟籟直流,指著江河道:“你……你……。”

    江河雙目如刀,逼視著白紗女,默不作聲。

    兩人相對無言,許久,白紗女才長歎一聲,幽幽道:“我如要殺你,還用得著等到現在麼?”

    江河一聳肩“哦”的一聲:“願聞其詳。”

    白紗女輕聲道:“如果那時殺了你,你姐姐的仇誰來報?”

    江河面色大變,忽爾一把揪住了白紗女衣領,雙目噴火,厲聲道:什麼?你說我姐姐什麼?那神情,便似瘋了一般。

    白紗女被他一把抓住,剎間如象觸電,反手一巴掌,啪的一聲,把江河拍出幾步遠,青脆玲瓏的在臉上留下了五條活色生香的指痕。

    江河一愕,反而冷靜了下來,喃喃地,不知在說些什麼,忽然又厲聲道:“你說,我姐姐怎麼啦?”

    白紗女似乎也呆住了,呆呆望著自己的纖掌,嬌軀顫抖不已,聽江河厲聲發問,哼的一聲,轉身就走。

    江河快步用身體一擋,大聲道:“你不說出來,休想離開這裡半步。”鐵塔一般,將門給擋了個結結實實。

    白紗女臉上露出了驚恐之色,一步一步後退,吃驚地望著他。

    江河忽然心頭一軟,柔聲道:“姑娘,我姐姐怎麼啦?”言聲輕柔,已是哭了出來。

    白紗女驚魂稍定,半響方道:“你……你……她死了……他也死了!”

    江河又大聲問道:他是誰,是不是沈方叢,沈大哥,說完這一句,人已有些支持不住。

    白紗女定下神來,向江河點了點頭。

    江河渾身一震,碰的一聲跌坐在地上,喃喃道: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他們怎麼會死……?

    白紗女忽然冷哼一聲,冷冰冰的道:“沈方叢這個狗賊,簡直人面獸心,你姐姐那日被孫奎拍了一掌,已受了極重的內傷,卻不料臨終之時,還受那廝污辱,本姑娘雖是魔教中人,亦覺慘絕人寰,一劍把你的沈大哥給剁了,你要與沈方叢報仇現在還來得及。”

    江河痛苦地閉上了眼婉,一時面對此噩耗,已是欲哭無淚,坐在地上,久久不動,便象一堆塑象一般。

    白紗女冷冷地瞧著他,良久並無反應,心中一軟,走近江河身前,溫柔道:“你傷勢初愈,我並非有心刺激你,只是見你年來一直被蒙在鼓裡,頗覺不忍方不得不告訴你。”

    江河哇的吐出了一口淤血,靜靜地問道:“經過是怎樣的。”

    白紗女瞟了他一眼,若有所思,輕聲道:那我與師父等人失散,被武林二老的長劍刺傷,一番劇斗後,經過一處荒樹林,正驚魂初定,一眼正瞧見那事兒……。

    白衣女女嬌面忽然一紅,似難於啟齒。

    江河神以木然道:“請你說下去。”

    白紗女嗯的一聲,又道:“我聽那女子哼聲分明已受極重內傷,一時震怒,才飛劍殺了沈方叢。你為何不先弄清楚。”神色之中,似是怒極。

    白紗女也怒道:“你,你叫我如何弄清楚?”一怔之下,嬌面更紅霞密布。

    旋即又接著道:那女的悠悠醒轉後,見此景象,又暈了過去,我救醒後,她便斷斷續續地交待了經過,說她早已知道沈方叢不是好人,只是冤孽,瞧他神色,隱隱似有歡喜之意。

    後來她知道我的身份,勸我不要助紂為虐,我見她只剩下一口氣,便勸她有什麼未了之願,她便說唯一的心願便是要求與姓沈的合墓,並說還有一個失散的弟弟,托我照顧一下,並要我轉告她弟弟,不要報仇。

    白紗女簡略地說完,怔怔地望著江河。

    江河傻了一般,呆呆地坐著,忽然大跳而起,哈哈狂笑,奪門而出,轉眼間去得遠了。

    白紗女幽幽一歎,輕聲道,可憐的冤家。

    白雲蒼狗,歲月悠悠,兩年彈指一揮間,桐柏山莊的何花在寒冬臘月之中,盛開更艷。

    寒風凜冽,如劍如刀,雪花飛舞,飄飄揚揚。

    那雪地裡,一個虎背熊腰的青年人,正劍光霍霍,漫刺風雪,只見他一襲衣裳,腰裡束帶,凜冽寒風之下,更顯英姿**,手中一把長劍,一忽兒向東,一忽兒向西,指南打北,既有悠揚曼妙的姿態,更有劍探四方之威,嚓嚓聲中,數朵寒何,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剁成越來越多的碎花絮末,迎風飄揚,恍如春天那色彩絢麗的花蝴蝶,狂戀艷花,剎是好看。

    劍光錯落間,那青年人擊劍舞歌道:

    彈鋏西來路,記匆匆,經行十日,幾番風雨,夢裡尋秋秋不見,秋在平蕪遠樹,雁信落,家山何處?萬裡西風吹客鬢,把菱花,自笑人如許,留不住,少年去。

    男兒事業無憑據,記當年,悲歌擊楫,酒酣箕踞,腰下光芒三尺劍,時解挑燈夜語,誰更識,此時情緒?喚起杜陵風月手,寫江東渭北相思句。

    歌此恨,慰羈旅。

    歌聲盡處,劍光散盡,青年人呆呆兀立寒風中,似有所思。

    這一首南陳時劉過的賀新郎

    ……足以說出了青年人此刻的思想,是啊,家在何處?何處是家?雖沒有當年劉過的“悲歌擊揖”,也沒有劉過“勸諸路師臣,致力恢復中原”,的抱。但一身血海深仇,豈能盡遺他鄉?

    “家山何處”?還有家嗎?難道真的只有“歌此恨”慰旅嗎?

    青年人倏地將劍輕吐,長劍盡沒於假山石中。

    忽爾場中多了兩位紅光滿面的老人,其中一個歎息道:白老頭,河兒兩年來文武俱大進。老夫並沒有說錯,河兒確是個可造之才。

    白老頭頭上頭發盡白,與另一個老頭兒大是相異,由此推知,恐怕名字便由此而生的。

    白老頭哈哈一笑,朗聲道:“劍老頭,這還用得著你說麼?白老頭的眼光,豈會瞧錯人?河兒他日的盛就,當遠在你我之上”。

    不說也知道,這兩個紅面老頭,便是名震武林的桐柏山“武林二老了,而那被稱為”河兒的,正是身負血海深仇的江河。

    江河眼見師父來到,忙運力抽出長劍,拱手道:“兩位師父好”!

    白老頭與刀狂微一點頭,算是應了,目光卻驚異地掃視著地上的一地殘花。

    刀狂須呵呵一笑,贊許地道:“河兒,你的劍法練得怎麼樣了”?

    江河先是一愕,順刀狂目光瞧去,忽爾驚喜地道:“師父,三塵絕劍,徒兒練成了”。

    白老頭微笑道:“這麼說。”“四面楚歌劍法,你恐怕也練得差不多了吧,以你現在的內力,要練成以”三塵絕劍“為基礎的四面楚歌劍法,恐怕也是信手拈來,何況有本門修羅、天罡兩項一陰一陽神功作輔,應該沒有差錯”。

    江河喜動顏色,歡聲道:“真的”?

    刀狂,白老頭齊地點了點頭。

    刀狂一頓之後,又道:“河兒,你要知道,四面楚歌劍法中,多是霸道凌厲的招數,與三塵絕劍中的輕靈動,大異其趣,你練習之時,可有細細揣摩”?

    “徒兒清楚,只是在最後一招中,似有阻洩,恐怕是徒兒內力不足之故,可能招式太也繁復,徒兒一時習練不熟”。

    白老頭道:“這也說得甚有道理,要知我修羅門的武功,與內力的深淺是分不開的,以後你得勤習內功,劍法方可突飛猛進”。

    江河恭聲道:“徒兒理會得,請師父放心”。

    數月之間,江河勤習內功,劍法果然大進,將兩套劍法使得如長江大河,滾滾不絕,內功上也可掌碎頑石,不可同日而語,江河喜在心頭,更加勤修不綴。

    這一日清早,江河練完內功吐納,只覺渾身暖洪洪的,雖臘月寒冬天時,競沒一絲寒意,心中不禁大喜,暗忖道:“師父的兩項神功果然厲害,我兩項同時修練,進境甚速,師父卻叫我不可急進,得先練成一項,再推詳另外一項,卻又可解”?

    江河對自己內力的進展,雖滿心歡喜,卻又隱隱覺得不大對勁,自己貪多務求急進,恐到後來,招師父責罰,但這個念頭只一閃而過,旋即便忘到九霄雲外。

    這一天正練劍間,被白老頭召至雲室,瞧兩人一臉肅容,江河氣兒也不喘一口,靜靜地待師父訓示。

    白老頭一反嘻哈之態,肅然道:“河兒,你我雖為師徒,相處兩年有多,為師可有虧待你之處麼”?

    江河一聽,嚇得“撲通”一聲跪倒於地,口中連道:“兩位師父待弟子恩重如山,如再生父母,師父這麼說,實令弟子汗顏無地,弟子有不當處,甘領師父責罰”。

    白老頭面色一霽,和顏悅色道:“如此甚好,也沒有什麼要責罰於你,先起來說話”。

    江河心頭稍定,忙起身立於一側。

    刀狂待江河站定,憤然道:河兒,近日風聞水印教在武林中橫行霸道,殺害許多武林正派人士,而新近崛起的百毒門,也是一丘之貉。

    江河神色一震,旋即肅然道:“有事弟子代其勞,容弟子下山打探一番。”

    刀狂搖了搖頭,道:“為師並不是這個意思,這些時日,江湖紛亂,不久又將有一場浩劫,你自當勤練武功,以備下山報仇”。

    江河雙目含淚,恭聲道:“父母大仇,深如清水,弟子至死不忘”。不知不覺間,忽然想起了兩年前那個美麗的白紗女。

    白老頭插口道:“你要知道,以你現在的武功,前去報仇,無凝以卯擊石,合數派掌門之力,尚堪成平手之局,要除掉水印教,談何容易”。

    “只有聯合武林各大門派,才有一線生機,而為師今次召你來,便是告知你,為師要親自下山一趟。”

    白老頭道:“我武林二老的弟子,雖不敢說獨擋一面,卻也不能丟臉,河兒,你明白麼?”

    江河心中清楚,只得道:“知道,師父,徒兒一定勤練武功,不讓師父失望。”

    白老頭,刀狂齊地頷首,表示贊許。

    白老頭忽然一歎,黯然道:“今次下山,這把老骨頭恐怕保不住了,唯一遺憾的是,老頭膝下無兒,河兒,為師收你為螟晗義子,你意下如何?”

    江河心中一震,撲通一聲跪下,梗聲道:“義父在上,受孩兒一拜,”咚咚連磕了三個響頭。

    刀狂不悅道:“白老兒,那我怎麼辦?”

    白老頭哈哈一笑,攜著刀狂的手,對江河溫然道:“河兒,劍老頭兒與為父情如兄弟,多磕三個響頭,那又如何?”

    江河依了,自是口稱義父,武林二老樂得手舞足蹈,恍如年輕十年。

    過得半響,白老頭又道:“河兒,自此以後,你姓白,名江刀,兼有白劍兩家香火,好嗎?”

    江河一陣退凝,半響不能作聲。

    刀狂哈哈一笑,指著白老頭道:“你這老兒,得了干兒還不滿足,不過,這也是一件好事,日後河兒成家立室,長子當然姓江,而二兒,三兒,自不免姓白與劍姓了,哈哈,水印教欲殺河兒而甘心,這樣一來,改了姓氏,也是一件好事。”

    江河一聽,這才大喜允諾。

    自此,白江刀便在桐柏山莊誕生了。

    武林二老下山後,白江刀練功更勤,功力更是突飛猛進,不知不覺間,修羅、天罡兩項神功,已被他翻過第八層,而數月前,也中不過剛剛跨進第四層的境界,白老頭與刀狂,充其量也不過各自練到第七層,白江刀這八層的功夫,已足以令他躋身於一流上乘高手之列。

    寒冬過後,便是春暖花開的時節,武林二老離開桐柏山莊,也有四五月,白江刀心中掛念,卻也無可奈何,只身不敢下山半步,他不知道,他此刻若下得山來,便是一派掌門,也對他無可奈何。

    豎日,白江刀一早起來,盤膝吐納,向第九層邁進,忽下腹中一陣劇痛,不禁啊的一聲叫出聲來,哇的吐了一口鮮血,全身忽冷忽熱,難受異常,所幸尚未到最緊急關頭,默默調息了半個時辰,方覺八脈與腹中疼痛稍減。

    如此數次皆是如此,而且一次比一次強烈,白江刀百思不得其解,義父又至今未返,白江刀頓覺茫然,了無頭緒地翻垂第十層,反復念道:“修羅為陰,天罡為陽,陰既生陽,陽亦生陰,既相生,復相克,陽重則陰竭,陰盛則陽衰,為陰陽之氣也,當陰陽調合,方可龍虎交匯,水到渠成。”

    白江刀百思不得其解,只得作罷,心裡卻暗想:“我既練陰,又練陽,陰陽相濟,難道錯了?難道我就只能練至第八層?”

    這一天,白江刀練了一趟劍,忽然腹痛如絞,頭上冷汗涔涔而下,一忽兒腹疼盡消,卻換來一陣冷,一陣熱,令他恍如置身地獄。

    過得半個時辰,陣冷陣熱之象才平復下去,白江刀卻已象虛脫了一般,心裡不禁想:難道我已走入魔?這,這如何是好?

    白江刀想到走火入魔,登時如見鬼魅,不敢再想下去,只得倒提長劍,重新回到屋中。

    翻開秘笈,只見上書道;修羅神功,與天罡神功,本是合並為一,然陰陽有隔,難以有成,遂分陰陽,一分為二,華佗神醫論陰陽否格中有雲:陽氣上而不下曰否,陰氣下而不上亦曰否,陽氣下而不上曰格,陰氣上而不下亦曰格,否格者,謂陰陽不相從也,陽奔於上,則燔脾肺,生其疽也,其色黃赤,皆起於陽極也,陰走於下,則冰腎肝,生其劂也,其色青黑皆發於陰極也,皆由陰陽否格不通而生焉。

    陽燔則冶以水,陰劂則助以火,乃陰陽相濟之道也。

    又“論寒熱中”中雲:寒用熱取,熱以寒攻;逆順之法,從乎天地,本乎陰陽也。合練此兩大奇功,雖有高人輔助,倚靠內丹,自行調理,方免走火入魔。

    師父常說,陰陽共濟,方為可行,我為其偏會走火入魔?如若不對,為何師父卻沒有走火入魔呢?

    如此一月茫憫,白江刀經常到鷹崖上苦思冥想,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心中苦悶異常,再沒心思習練內功,只是一日按兵不動,白江刀反覺自身內力不斷增長,似吃了靈丹妙藥一般,心中自是驚凝,卻也懶於理會。

    鷹巖,是主峰上相對的一個驚險突兀的大石頭,與山莊遙遙對望,中間相隔一條山澗,山澗中終年雲霧*,高深莫測,所幸那一邊雖陡削如刀,另一邊卻盡可容人攀越。

    白江刀坐在崖上胡思亂想,不經意間見一條蛇蜷曲在山縫裡,忙的將一粒小石子彈過去,那蛇被擊中蛇身,大是疼痛,絲絲數聲,競引出十數條蛇身花斑斑的蛇群來,那群蛇最首對白江刀大示其威。

    白江刀雙手一擺,哈哈笑道:“好好,算我錯,咱們是鄰居,還是免傷和氣為妙!”

    那群蛇像懂人語,絲絲數聲,井然有序地退進那山縫裡,依然還有一條昂首向白江刀緊盯不放,那樣子,凜然不可侵犯,便象守護神一般。

    白江刀除了每天練兩趟劍法外,其余時間便呆在鷹崖上看那群蛇戲耍,或是伏於巖上呼呼酣睡。

    這天,白江刀剛練完“四面楚歌”劍法中的最後一招,忽覺體內有兩股一寒一熱的兩種真氣向手少陽經脈撞來,先是緩而不急,令兩條手臂剎間布滿了怪異的勁力,似是不吐不快。

    白江刀心中一震,暗付道,我已近兩月不練內功,按說內力應保持靜止才對,為何這兩月來,功力似乎更突飛猛進呢?難道走火入魔之象還未在體內消失?

    正暗地驚異間,丹田中一股陰寒之氣循著左手經脈迅速運行,幾乎同一時間,右手又有一股灼熱的氣勁循經脈迅速上行,一冷一熱,剎間比先前強大了數倍,白江刀一駭,雙掌已不由自主呼的一聲向那巖石推了過去。

    只聽得“隆隆”數聲,石宵飛濺,徑向那筆直如刀削的崖下滾去,白江刀一呆,大呼道:“我的內力怎麼這般強勁了?”

    叫聲未了,體內那一寒一熱兩股真氣奔行更速,情不自禁又是呼呼兩掌,只聽驚天動地的聲音響徹山谷,比之先前,猶有過之。

    白江刀這一下心中大駭,還未明白是怎麼回事,雙腿猛地一震,“呼呼”兩聲,把身體前兩塊巨石踢得飛將起來,流星隕石一般向崖下飛去,聲勢之速,更是駭人。

    “呼”的一聲,白江刀飛身一掌,將一塊已布滿裂縫的大巨石震得四分五裂,呼著向崖下滾去,白江刀此刻身不由已,情不自禁地舉手投足,耳中呼呼聲中,體內那一寒一熱兩股異種真氣在各處經脈中竄得更急,似破體而出。

    白江刀身體內勁力充盈,連自己也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只覺每一掌發出,皆挾帶著不可思議的勁力,這是自己夢寢以求也練不到的境界,但此刻事實明擺在眼前,功力比兩個多月前已增加了不止數倍,心中不但沒有一思喜悅,反而隱隱覺得不妙。

    忽然“轟隆”一聲,那群蛇居住的巖洞四分五裂,露出了一條條奇形怪狀,或昂首,或低盤或吐著鮮紅信子的花蛇,這些花蛇通體花斑,全身隱有透明之狀,正緊盯著白江刀不放。

    白江刀此刻身受一寒一熱兩種真氣互撞的煎熬,雖痛苦異常,但腦中卻極為清醒,情知胡亂一掌,砸了蛇窩,已遭群蛇眾怒了。

    果然有兩條蛇“絲”地向白江刀竄去,張口便咬,白江刀一驚,體內兩種寒熱真氣一撞。齊地往手上沖去,情不自禁一手,“啪”的一聲,那花蛇剛竄上白江刀手背,便被一股強大的勁力摔飛出去,正撞到一塊巖石上,登時蛇身迸裂,斷為數截。

    白江刀剛揮出手,又召有數條徑向足踝纏來,白江刀意念方動,便又情不自禁地順那真氣運行,飛起一腳,那花蛇便被踢得象一條帶子一般,飛向半空,跌得老遠。

    如此不斷有粗細各異的花蛇襲擊,白江刀意念之間,一寒一熱兩股真氣便猛地撞將過去,蛇雖被勁力摜得直飛出去,但丹田之中,每多一個動作,每動多一個念頭,便如給人在腹間狠狠刺上一刀一般,疼痛若割。

    正是手舞足蹈,群蛇飛舞間,那蛇群中卻響了綿密的絲絲之聲,那聲音,既象是驚慌,又象是喜悅,說不出的怪異。

    白江刀此刻全身真氣遍布,這些許聲息,如何逃得過耳目?橫眼一瞥,卻見一株樹非樹,似草非草,既不象葛亦不象蔓一般的物事,從蛇群中聳起,晶瑩潔白,卻兼有樹,草,葛蔓的形狀,似是而非,白江刀大是驚異,身上痛楚似也減輕了幾分。

    那圍攻白江刀的花蛇聽到那怪異的絲絲之聲,象是受到了嚴厲的軍令一般,徑向那株晶亮的小草(權把其作草)移近,倏忽之間,口中大吐白霧,一時之間,白霧*,籠罩著群蛇,那株晶亮的小草,在白霧之中,隱約可見。

    白江刀正驚異間,猛然醒覺,暗道:“不好,這白霧有毒,正待運功閉氣,那知腦際一陣昏眩,兩股真氣在體內一撞,腦中”轟隆一聲翻身僕倒在蛇堆之中。

    危急時刻,白江刀兀自保持一絲空明,僕倒之際,雙掌猛地一震,只覺手背,脖子上臉上皆是一痛,接著昏死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白江刀腦中道聰,第一感覺便是脖子中滑的,口中卻又甘涼清爽,正有一股液汁順喉而下,說不完的舒服受用,便象豬八怪吃了人參果一般,十萬八千個毛孔無一不舒服。

    忽然丹田中一股熱流升起,丹田剎間火紅火熱。

    白江刀醒後第一感覺便是如此,心裡卻暗道:“我被蛇咬死了,卻原來死也只是這麼一剎那的痛苦,到後來競還有這麼一種舒心的味道。”

    忽爾覺得丹田中越來越熱,剎間如站在六月的陽光之處煎烤,全身感覺到火辣辣地,競有一種被炎燒的感覺。

    白江刀“啊呀”地一躍而起,猛然全身輕飄飄地,如正直沖雲宵,睜眼一瞧,只嚇得幾呼叫出聲來,原來這一跳之勢,競已高達十數丈。

    白江刀大駭,急忙心神一寧,徐徐下降,回到地時已驚驚訝不已,原來那群花蛇,不知什麼時候已全部僵死,僵了一地,而那通體晶亮的小草,也是蹤影不見。

    白江刀猛地一拍腦袋,啊地一聲道:原來我剛才吃了那株怪草,怪不得如此美味,但旋即對忖道:但我被那蛇咬了數口卻又怎麼象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呢?猛地裡,身上一陣酷熱,不禁呼道:熱呀,熱死我了。

    徑脫身上的衣裳,卻怎料丹田中越來越熱,根本不是把衣服脫下便能解決,白江刀一歎道:“這毛病,終究要我的命。”心裡這般想時人已身不由已,在地上亂滾亂爬,說得出只有一種感覺,便是熱。

    白江刀身上越來越熱,眼中便欲噴出火來,雙手亂抓之下,一身衣裳早已扯得稀爛,但腦中還是想:“這般酷熱難當,看來已走火入魔了,我這般胡亂練功,到頭來卻還是死在走火入魔之上,倒是苦了義父數年的教誨,再說,義父也不知有多傷心。”

    一想及武林二老,不禁又生起了求生的本能。“這般熱將下去,終究不免一死,奇怪!為何這次交熱不冷呢?”想到熱死,倒還不如冷死?一想到冷死,卻也如此這般,強不到那兒,但總要熱死好些兒吧?

    白江刀精神一震,掙扎著盤膝坐好,逆運神功,剎間只覺丹田有如太上老君的練爐“呼”的一聲,身子情不自禁彈起,向那崖下飛速墜落。

    白江刀心頭一歎,情知難免,對著呼呼陰寒的山風吹過,競沒一絲涼意。

    “砰”的一聲,白江刀的胸膛正撞在一塊尖突的山石上,這一下無疑血肉橫飛,腦槳迸裂的慘象,奇怪卻沒有在白江刀身上發生,白江刀只覺胸間被人用一把極重的大錐撞了下。“哇”的一聲,口中激射出一口鮮血,跌到地上,反覺丹田中熱氣一洩,接著緩緩流向各處經脈。

    白江刀剎間清醒了許多,急忙運起了修羅天罡兩項神功,只覺每一處經脈,皆如長江大河,滾滾不息,丹田中的熱氣沿各處經脈游去,井然有序,瞬間只覺精力充沛,通體舒泰。

    白江刀緩緩收功,按捺不住喜悅的心情,輕出一掌,擊向那塊撞在*的大石,只見“呼”的一聲,那大石四散飛揚,無影無蹤。

    白江刀狂喜道:“我練成了,我練成了。”剎那間,對近半年所發生的種種跡象,了然於胸。

    原來,白江刀自同時修練修羅、天罡兩項神功起,體內便已積累了熱冷兩種真氣,然陰陽有隔,說能相生,亦能相克,當中卻涇渭分明迥然有別,白江刀並不厚此薄彼,從而體內兩種真氣隨日滋長,白江刀玄關未通,未能達到龍虎交匯,陰陽相合的境界,體內留存這兩種勢力均衡的異種真氣,最是凶險不過,隨時有因真氣碰撞而走火入魔,死於非命的危險,尚幸白江刀內功基礎扎得極穩,加之一旦覺察有異,便即停下不練,方免去立時水火相撞的危險,但終因修練時日已久,體內兩種真氣已是根深蒂固,欲要修煉這種陰陽合一的神功,非得有高人相助,依靠內丹之力不可。

    白江刀在走火入魔前,本已無藥可救,卻因受那花靈蛇毒霧的侵襲,得已強硬性地暫時抑止,而那花靈蛇卻是天下至毒之物,碰著便即能隔空傳播毒質,白江刀那時真氣川流不息,正將*陰陽*之境,排毒之力何等強大,未待那花靈蛇之毒侵入,便已無巧不巧,跌倒於“龍結草”之旁。

    世間萬能物,有生必有克。那花靈蛇本是天下至毒,沾之即死,但那由千萬條花靈蛇毒誕,毒霧延噴累經干百年而成形的“龍結草”卻又是花靈蛇至毒的克星,花靈蛇天下至毒,比之鶴頂紅黑心蓮,腐骨草之類的毒性猶勝百倍,偏生經毒涎毒霧噴涎而成的“龍結草”又是萬毒之王,解花靈蛇毒之聖,食之不但可增千年內功,更能劈百毒,紅顏永駐。

    白江刀在體內的異種真氣抗爭下,得到天下至毒花靈蛇霧的暫時條停,緩得一緩,阻止了龍虎交匯時的凶猛勢頭,已是福大之至,繼又無意服食了這株精華而成的“龍結草”使自身暴長了千年的內力,而這股難以言喻的內力,便象一個內功極為深厚的武林高手,給他灌輸了一股足以壓制走火入魔的力量,使成虎交匯具備了足夠的力量和條件。

    由於龍結草功效巨大,白江刀倒象一個身懷富可敵國的珠寶,卻不懂享用的人一般,沒有在邊服食一邊運功消化的情況下,使身體內的能量大得令他完全無法接受,於是那股空前絕後的內力,在得不到宣洩的情況下,便沿著各處經脈向生死玄關發動勢頭猛烈的攻擊,白江刀完全未能夠有力量控制自己體內深厚的真氣,身不由已便向那巖石撞將過去。

    那鷹崖高達百丈,下墜之力何等具大,況胸口“膻中穴”為人身一大要穴,在一股渾厚已極的護體真氣的保護之下,加之下墜巨大沖力,還有那巖石上的反彈之力,三種大乎異常的力量,恰如一個內功絕頂的高手,在別人練功要緊頭關,揪准機會,一掌震開了生死玄關,使丹田中積聚已久,卻又無法宣洩的內力找到了決口,遂如滾滾長河,在百脈中川流不息,全身真氣內斂,舉手投足,飛花碎石。

    本來,以白江刀本身服食“龍結草”後的功力,是可以沖破玄關,達到心與意合,意與形神結合的至高境界的,無奈不得其法,枉受了這許多苦楚,這一下假借了自然那寵大的力量,雖說凶險無比,卻也福緣深厚,冥冥自有注定。

    再說白江刀想通此節,心中欣喜之情,沒法用語言能表達,心中既感上蒼垂憐,復又說自身福緣奇厚,施展輕功,在春風的吹送下,飄然而回到山莊。

    回到桐柏山莊,白江刀第一件事便是換了一件新的衣裳,那衣裳,說新卻也甚舊,卻是兩年前在武昌河邊那套書生袍,在銅鏡下一瞧連自己也不禁嚇了一跳,除了臉容身材比當年頗為瘦削外,豐神如玉,那裡還有當日禿廢之態?思之當日,不禁黯然。

    白江刀在桐柏山莊又過了一月,將諸般武功盡皆熟習,只覺每一拳,每一劍,皆盛威不可擋,競似*了另外一個暫新的武學天地,一朵嬌軟柔若的花兒,運氣一彈,境也直沒石中,真是以前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這一月中,白江刀完全沉浸於武學之中,對修羅門的每一門武學,皆熟習不誤,一月之後中,不禁想到至今未見歸期的兩位義父,還有那非常熟悉而又非常陌生的白紗女。

    白江刀一襲書生袍,一柄長劍,飄然下了桐柏山,等待他的,將有恩怨仇殺,只要踏進了江湖,每天便在血腥中渡過,白江刀又豈能例外。

    這天,白江刀來到山腳下數十裡外的一個小集鎮,到處向路人打聽武林二老的消息,已是響午,遂尋了一家客棧,尋皆食物充饑。

    店小二見是一位文質彬彬的書生,腰掛長劍,心裡不免咕叮,也不敢多問,好生招呼了白江刀,白江刀尋得一個好座位,叫了可口的食物,便留心身邊的客人。

    忽聽一把凶霸的聲音罵道:“臭小二,今天大爺把你的鋪給包下了,趕快給我把客人打發走。”說完徑往桌中一坐,大刺刺地,並不瞧旁人一眼。

    店小二嚇得面如土色,卻又不敢發作,走近那些客人身邊,小聲咐耳說了些什麼,那些客人便神色慌張地付賬,匆匆走掉。

    小二的聲音雖輕,卻那裡逃得過白江刀的耳朵?聽後不禁一皺眉,忖道:“原來是百毒門,百毒門要找誰了斷恩仇?”

    那小二見白江刀滿臉正氣,忙將話說明,白江刀計上心來,掏出二兩碎銀,輕聲對小二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自忙你的,有好酒好菜照上不誤,余下的你拿去喝酒。”

    店小二見有利可圖,又見他腰插長劍,也不敢多說,樂得發一筆小財,那管別人死活?

    白江刀這才偷眼打量了那漢子,除了那漢子外,旁邊還坐著二個大漢,相貌凶霸,便象與任何人都有仇恨一般,眼婉不饒人,右邊一桌上各坐著一個枯瘦的中年人,這中年人臉色甚是陰沉,不發一言,一邊拿起酒杯,一邊用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左面坐著一個面容枯槁的老太婆。

    白江刀聽那中年人敲打桌面的聲音,就知道這是練過指力功夫的,見他不時雙目婉光暴射,緊盯著客棧門前,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最先進來的大漢忽然嚷道:“大哥,那小子怎地還不來?等死人了。”

    那中年人陰聲道;“莫曲,別吵,吃你的東西。”那大漢答應一聲,卻並不對食物起意,雙目直盯著門外。

    忽然門外響起了急驟的馬啼聲,轉眼間,馬啼聲遠去,門外人影一閃,多了個青衣後生。

    那青衣後生眉清目秀,腰間斜掛一口長劍,足踏一雙青色快鞭,雙目炯炯有神,拱手道:“各位可真信人,青某不才,讓朋友們久等了。”

    白江刀扭頭一看心中暗暗喝采,卻發覺此人臉上甚是呆板,似帶動有面具一般,心中不禁一動。

    那青某嘴上這般說,已是將白江刀計算在內,白江刀背對著身子,那青某卻瞧不見他的面容。

    大桌那中年漢又“哼”的一聲道:“朋友,你吃了豹子膽了,居然踩到們”百毒門“的頭上來,你有幾個腦袋。”這中年子,樣貌顯得有點陰沉沉的,但說話之間卻顯得中氣十足,絲毫不拖泥帶水。

    那老態龍鍾的老太婆陰惻惻地笑道:“娃兒,你是那條線上的朋友?競敢殺害我門中的堂主?嘿,瞧你有幾條命兒?”

    老太婆說話之聲,宛余金屬交擊,鏗鏘有聲,刺耳非常,忽地裡手指一彈,瞬間恢復原狀。

    白江刀與她對面而坐,自是道聰二楚,心中暗替青某耽心。

    自稱青某的卻渾然不覺,只見左桌的三個凶猛大漢瞬間同時撲向“青某”,青某不慌不忙輕啜了口茶,咕的一聲吞了下去,手掌一抬,三個凶猛大漢身形一個蹌踉,象是給人推了一下,各自跌回原處,臉上已露出驚異而又害怕神色。

    中年漢子陰沉的臉上越發顯得陰沉,道:“朋友,這地方太窄,請到外面親近,怎樣?”

    “難道青某人害怕你們人多不成?”抬眼之間,見白江刀端坐不動,臉上不禁露出一絲驚異。

    剎時之間,數人走得干干淨淨,只有白江刀一個在呆呆沉思。

    這時店小二顫顫地走過來問道:“公子爺,你的伙伴已經走了,你……?”

    白江刀淡然一笑,道:“我與他們並非一路。”

    店小二道:“那公子爺你……你還要點什麼?如公子已酒足飯飽,小店可要關門啦!”臉上雖是笑臉相迎,但眼中卻掩飾不住驚恐的神色。小二知道,這些江湖仇殺每天都有發生,不足為奇,但如果不小心沾上一點邊兒,便會有性命之憂,說不定那伙人又會突然回來,所以急著催白江刀離開。

    白江刀掏出一錠銀子道:小二哥,你問你一些事兒,你若據實回答,這些銀子便是你的了。

    店小二眼中一亮,連忙哈腰道:“公子爺,有什麼問題,你老盡管問,只要小人所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白江刀道:“剛才那青年是什麼人?”

    店小二一怔,期期哎哎道:“公子爺,這個……這個,小人實在不敢。”

    “你知道盡管說,萬事有我擔當”

    小二望了望手中的元寶,遲遲凝凝。

    白江刀一望便知,當下又加了一錠。

    小二見到白花花的銀元,急忙把銀子藏入懷中,指了指剛才中年漢子和老太婆坐過的地方,道:“這中年漢子與那老太婆,都是甚麼百毒門中人,只知那老太婆號稱”毒手*“她一身奇毒,你老人家當心別沾上。”

    白江刀道:“這個不用你說,先說那青年後生。”

    店小二猶豫了一下,終於道:“他是一個神秘的人物,不知什麼原因,一夜之間挑了百毒門屬下的一個堂口,武功高極了。”說完,望了望懷中,硬硬的,抬頭說道:“這就是我們酒館子的好處,什麼都知道一些……。”白江刀早已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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