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個溫暖人心的情感故事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塔樓春夢了無痕
    言崎和老林的煩惱

    言崎是我的前同事,老林跟我是同一個研究生院出來的,除此之外,他們還是我的鄰居,一對兒四十來歲的丁剋夫妻。言崎身量修長,面色白皙,年輕的時候容貌非常俊俏,但現在不怎麼容易看出來了,依我看來,他們兩個過著讓人羨慕的平靜生活,在北京新興小中產階級區望京擁有一套裝修得很舒適的房子,家裡連只母貓都養了八年之久,遺憾的是,那貓一見到生人就躲沒了,我至今只見到過它的一小個後背,跟一瞥而過的驚恐表情。

    他們夫妻兩個看起來是保守自律的人,說起話來溫文爾雅的,但最近言崎卻不止一次跟我抱怨,他們家沒法呆了,那個男鄰居,*的又帶那個女的來了,每週兩次,週一跟週四晚上,有時候他們還加加班,在週六下午增加一次,每次無一例外地弄得振天響,弄得老林的研究工作無法平靜地繼續下去。老林是研究德國語言文學的,最近正在趕著為三聯書店翻譯一本德國某哲學家和某語言學家之間搞的對話錄,那書據說連純種德國人都未必看得懂,遇到看不懂的段落,老林想找個德國鬼子請教一下都沒法子,只好去請教英譯本,結果發現英文譯者索性就把那看不懂的給刪掉了,胡亂塞了許多毫無意義的形容詞跟起承轉合用的句子,老林一下子傻眼了,沒想到外國也有學術騙子,這個事情鬧得他覺都睡不好。

    老林長得儒雅異常,天真得跟個孩子似的,他很容易動氣,為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嚷嚷,發許多知識分子兮兮的沒用議論,每週這兩個到三個半天,老林就坐在自己的書房裡,無所事事地發呆,聽著隔壁傳來的地動山搖,作為一個儒雅的人,他唯一能反抗的就是拿自己的指頭敲敲牆壁,或者就是瞎呆著,凡事都往好裡想吧,老林跟我說,如此高保真的現場*廣播,去哪裡能夠聽到?

    「開始的時候,我跟人說這個事情還很害羞,後來呢,實在沒辦法了,我跟誰都得說,實在憋不住啊,搞得自己跟祥林嫂似的。」言崎跟我講,她說這件事的時候,已經熟練異常,就像說自己的家庭出身父母親做什麼的一樣,實際上,在我們有限的交往中,她已經把那件事情跟我複述過六次以上了,其結果當然是是一次又一次地挑逗起了我的好奇心。

    提問是記者的天職,哪怕是一個離崗六個月的記者。

    「你們見過那兩個人嗎?」我問他們夫妻倆兒。

    「見過,嗯,在電梯裡。」

    「他們長什麼樣兒,看起來多大年紀?」

    「男的呢,比較胖,長得一般,大概有個四五十歲了,女的三十來歲,也算不上怎麼好看,很普通的一個女的。」

    「那男的身體不錯吧?不然怎麼會那麼能幹。」

    「我看一般……」言崎看了一眼老林:「你覺得呢。」

    「我覺得,那麼長時間,他們肯定使用了一些專門的工具,那女的叫得那麼慘,有時候感覺跟正在被人*一樣。」

    「男的也叫嗎?」

    「當然,但就叫受不了了受不了了,不像那女的,簡直是在哀號。」老林。

    「*,沒準就是在搞*,但他們為什麼跑這裡來搞,也不怕傳出去影響不好。」我很激動:「那你們為什麼不跟去物業管理處反映一下。」

    「怎麼好意思?」一說到物業管理處,他們兩口子不約而同地低下了頭,好像自己做錯了什麼事。

    他們住的那棟樓是個塔樓,據我看來,塔樓是天底下最愚蠢的建築物,不知是哪個鳥建築師發明,因為房地產商喪心病狂的發財欲,他們在北京四環以內到處修的都是塔樓,塔樓賣起來省地皮,而且公攤面積大,物業費也比不帶電梯的小板樓貴,那些圓乎乎的瘦而冷酷的樓高高聳立,每戶人家均享受不到南北對流的風,開了門就是陰暗的樓道跟空寂的走廊,更糟糕的是它的結構,通常都是框架結構,整個樓用鋼材壘起來之後才往裡用一層薄薄的磚作為隔斷,那些磚雖然可以隨意拆來拆去,但作為兩戶人家之間的牆壁卻勉為其難,住在二樓的人甚至可以聽到三十樓的人挪動一張椅子,假如你在中間洗個澡,你洗澡時候小聲哼哼的歌很快會傳遍每個樓層,過幾天,院子裡的小孩都學會了,一邊玩兒一邊唱,把你嚇一跳。

    就是這種塔樓,讓身居其中的居民,沒有任何**可言。

    弟弟的建議被否決

    我弟弟是個工科博士,學的是微電子,有一天,他老婆出差了,我們兩個聚在一起吃了頓飯沒事幹,我就帶上他去言崎那裡玩,過了一會兒,他們夫婦兩個照例談起了那個困擾他們許久的問題,儘管他們跟我弟弟是第一次見面,但談論起這個事情的自然放鬆,還是讓我暗自吃了一驚。

    聽畢,弟弟站了起來,沿著整套房子看了一圈兒,又開了防盜門到外邊巡視一通,仔細研究了下言崎家跟那戶人家的牆,回來後,他胸有成竹地說:「這個問題有個徹底的解決辦法,但得花大價錢,就看你們捨不捨得了。」

    「什麼,快說。」老林頗有興趣地將身體前傾,想聽個究竟。

    「我在香港城市大學實習的時候,那個鬼地方每個教師的辦公室都是用薄薄的三合板分開的,有個專門研究聲學的教授受不了這樣,就用非常專業的隔音材料把自己的辦公室整個兒包起來,那形狀不太好看,跟個棺材一樣,但最後的效果真的很不錯。」

    「你的意思是我們也把自己的房子那麼著,重新裝修一次,那得傷筋動骨的吧。」

    「是呀,而且得不少錢,參照香港那個教授的造價,你們這個做起來起碼要二十萬。」

    言崎吐了下舌頭:「我們家裝修連傢俱才花了十萬出頭,你想想……」

    「我知道,那不合算,而且也太折騰人了。」弟弟在那裡認真分析,還列了張造價單,我看著他,欽佩之心油然而生,到底是未來的工程師,說起話來多麼內行。

    我們兩人輪流吃著老林給洗的草莓,這才三月份,草莓就上市了,今年的草莓格外甜,又紅,當然,還很貴,他們兩人一顆也捨不得吃,全讓我們給吃了。

    我突然問我弟:「那個教授幹嗎要那麼費勁裝修辦公室,難道他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要幹?」

    「誰知道呢?你也不想想,他有那麼多薪水,不幹點這事兒幹嗎去?」弟弟意味深長地看了言崎兩口子一眼。

    言崎慈祥地看著我們吃東西,一邊感慨萬分:「我記得家裡剛搬過來的時候,我們還總盼望著早點認識鄰居呢,那男的第一次來,我就過去熱情地又握手又遞名片,但人家冷淡得很,現在才明白是這麼回事兒。」

    「可不是。」老林接話:「有一次,只有他們家裝修隊在,我特地過去拜訪了一下,問了問師傅,人家說主人是碧人化妝品公司的老總,想想,那可是個大企業,在北京家喻戶曉的,天天電視上都在說」碧人,天天見,「錢總歸是不成其為問題的,專門為了*買個房子算什麼。」

    那天四下裡寂然無聲,老林用一把小勺子輕輕扣擊著咖啡杯子,他晚上還得工作,到十點來鍾不喝杯咖啡,根本撐不下去。我見狀,跟弟弟使了個眼色,起身告辭了。

    臨走前,言崎附到我耳朵邊上,真誠地邀請我:「下次你跟別的同事約好,到我家來聽房吧。你弟弟,一個小孩子家家,別教壞了。」

    我點頭稱是。

    我們坐著電梯往下走,電梯每呼嘯過的一個樓層,我都要下意識地豎起耳朵聽樓外邊的動靜,塔樓的穿堂風透過電梯嚴絲合縫的鐵門,頑強地鑽進來,弟弟臉上沒有表情,他經常都是沒什麼表情的。

    他們是不是在編故事?

    過了一陣子,我遇到了同在週刊工作過的另一個同事舒科,她是搞藝術評論的,潑皮有趣,我們偶然也交往一下,聊聊天,就說起來言崎家的那件古怪事情,原來言崎跟她也講了無數次了,這個事情在言崎的熟人圈裡已經成為一個公開的話題,她自然跟我一樣,有強烈的到現場勘察的好奇心。

    舒科主動給言崎打電話,代表我們兩個申請再去她家一次,這就最好選他們兩個都在家的時間段,於是,我們約了週四晚上,三個人先在言崎家附近的老北京餐館吃了一頓飯,吃飯的時候,我們都很興奮,胃口大開,吃了好幾個韭菜合子,外加兩三碗疙瘩湯,北京的飯食溫暖著我的胃,讓我站起來的時候,差點絆個踉蹌。

    「慢點慢點!」言崎趕緊伸手扶住我:「年輕人,心急吃不得熱豆腐啊。」

    三人相視,不覺大笑。

    我們揣著一顆齷齪的心,靜悄悄地、心神不寧地坐在言崎家的客廳裡,老林也過來陪客,他手裡還拿著本書,斜靠在純白的皮沙發上,舒科勝贊老林保養得不錯,除了頭髮有一點點謝頂之外。

    「還不是翻譯這個破書給弄的?」說到那本不知道在講啥的勞什子書,老林又皺起了眉頭,這個書已經讓他患上了輕微的神經衰弱症。

    四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些閒事,隔壁悄然無聲,沒有開防盜門的聲響,言崎開始焦慮起來,不停地看著時鐘,時間很快過了九點半,我們吃完飯是七點半,等了兩個鐘頭還沒一點消息。

    「他們會不會取消了今天的約會了呢?」我忍不住問。

    「不會吧,一年多了,雷打不動的事情,怎麼今天這麼巧就沒了。」老林肯定地說。

    我們耐心又等了一個鐘頭,舒科是有孩子的人,每天晚上都要哄孩子睡覺,不能回家太晚,她忍不住罵了下那對狗男女,威脅說:「再不來,再不來我走了啊!」

    時鐘走到了十一正,喝了好幾杯水,肚子裡咕咚咕咚的,很難受,我們輪流上了趟廁所,身子乾淨以後,思想開始跟著動搖起來,舒科跟大家非常抱歉地說:「實在不能再晚了,否則孩子該抱怨了。」

    她那個女兒,是個小人*,眼下已經開始讀莎士比亞了。

    言崎夫妻起身,非常不好意思:「你看,讓你們等了一晚上。」

    「沒什麼沒什麼。」我們也害起羞來:「本來就是一件玩的事,沒得玩就不玩了,不必掛心的。」

    舒科的家跟我家在同一個方向,我們一起打了個車往回走,她年長,所以我送她。我們一路上默不作聲,似乎在想著什麼心事。

    突然,我忍不住說:「你說,這個事兒,是不是他們夫妻倆編的呀。」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的。」舒科點點頭:「但我認識他們好多年了,他們可真的是厚道人,再說了,編這樣的故事有個什麼意思呢,那也太無聊了吧。」

    「是啊,除非吃飽了沒事幹。但是,聽他們說的,那麼多細節,時間地點都對,要編得那麼全也不容易的,特別是老林,一個學者,最講究嚴謹了,怎麼會瞎弄這種東西逗我們玩呢。」

    「喂,你留心到沒有啊,他們兩個的床,居然不是雙人床。」舒科在黑暗中,向我眨了眨眼睛。

    「對頭,我還私下裡問過言崎呢,她當時被我一問,竟然愣住了。」

    我們紛紛陷入了沉默,似乎對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了羞愧。縱然他們夫妻兩個關係沒有新婚夫婦那麼甜蜜黏糊,也是正常的,夫妻嘛,時間長了就是親戚,跟親戚該怎麼個睡法關我們什麼事?何況,分分床兩個人隔著床中間的小縫聊聊天,更能從距離裡邊產生美,從科學的角度上講,對身體也是好的,特別是冬天。

    過了幾天,我收到了言崎發來的一封EMAIL,她說:

    「上次真是抱歉啊……沒想到他們那麼不給我們大家面子。奇怪的是,從你們上次來過後,他們再也沒有出現過,門口一張水費單子,一直沒人取過,難道那兩個人掰了嘛?說說閒話,沒別的意思,希望你們還能來我家做客,沒了那個干擾,老林的書總算快完工了,他想在家做飯請大家吃。」

    但我終於沒去赴那次家宴,舒科也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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