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一生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二章 猛龍過江,誰不識君(五)
    環境造就人,西伯利亞冰天雪地,極度惡劣生存條件打磨猛子心志,魔鬼訓練營極端殘酷的訓練方式,恨不得把血肉之軀鍛造成終結者那樣強悍無匹的鐵血戰士,一輪接一輪訓練,有人倒下再沒能力起來,也有自認強者的人最終懦弱地哭喊著離開,真正堅持到最後的人,所剩無幾,猛子是其中之一,還是最凶悍的一個。

    阿福從天而降的殺招像極了《風雲》裡聶風的風神腿,現實中這飄逸且霸道的腿招當然不經華麗特技鏡頭渲染烘托,卻似乎更具觀賞性,衝擊零星路人的視覺神經,做為行家裡手的肖冰微微皺眉,青幫不全是無能之輩。

    離開西伯利亞訓練營兩年多,沒動手的機會,終於遇到高手,猛子仰頭獰笑,迎著夜風,衣衫鼓蕩,壓抑的戰意瞬間噴發,彷彿無形氣場向周圍輻射,幾個看熱鬧的路人駭然挪步後退,而此時猛子已單手舉過頭頂,鋼構似的五根粗壯手指硬是扣死阿福一隻腳腕,以一臂之力承受居高臨下的萬鈞壓力。

    「去吧!」

    猛子咬牙提氣,身形急轉,順勢甩手,阿福只覺身子一輕,感覺好比騰雲駕霧,失了重心,極為驚詫化解雷霆一擊的大個子功夫如此了得,他年輕那會兒可沒這等身手,現在腿腳功夫練的精純,氣力卻落了下風,今晚這場廝殺夠凶險!

    阿福尖喝,身子堪堪要撞實路燈桿子的剎那,縮脖子彎腰提膝蓋,然後雙腳輕巧向後點,不偏不倚點著路燈桿子,凌空蜷縮的身子借這一點之力繃直,以更快的速度再次撲襲猛子,來勢之兇猛恰似弩車激射的鋼槍。

    猛子這愣頭青從小跟人打架只懂死扛,不懂後退讓步,多少次街頭火拚,再厚實的人牆難擋他衝殺的步伐,一身觸目驚心的傷疤便是由此得來,這麼多年依舊死性難改,此刻不避返進,無視喉頭前呈鷹抓狀的枯瘦手掌,向上撩起的勾拳直轟阿福胸膛,西伯利亞訓練營,他的拳頭夜以繼日轟擊鐵柱鐵柱,拳風異常犀利。

    阿福察覺陰森氣息直透肌膚,又是一聲尖銳叫喝,右手偏移猛子喉頭,迅速在猛子肩膀一按,橫著旋飛出兩米多,巧妙躲開碩大拳頭玉石俱焚的殺招,肖冰點頭笑了,饒有興致欣賞兩人搏鬥。

    高手互博方能使國術威力淋漓盡致呈現,只是真正意義的民間高手越來越少,鏡頭前譁眾取寵的繡花枕頭氾濫成災,自己丟臉也就罷了,還強拉硬拽「中國功夫」這塊傳承幾千年的金字招牌一起丟臉,可悲可歎又可恨,十年二十年後國術不知凋零到何種地步,老祖宗留下的東西幾乎快被丟光了。

    肖冰暗暗惋惜,走思片刻狹窄街道上,一老一少你來我往交手十幾回合,路燈桿子、牆壁、那輛破舊桑塔納都成老頭子借力使力的工具,套著長袍馬褂的詭異身影輕巧靈活媲美猿猴,圍著過分高大的猛子翻飛騰挪,殺招層出不窮。

    只比籃球巨星姚明低二十來公分的猛子並非愚笨遲鈍的傻大個,防守滴水不漏,反擊更是凶悍嚇人,阿福極力避免與猛子硬碰硬,老胳膊老腿架不住太劇烈的衝擊或碰撞,總以四兩撥千斤的手法化解兇猛攻擊,但難免疏忽,最終一招不慎,被猛子千錘百煉的鐵腿掃中腳腕,跌跌撞撞倒退七八步,靠著破舊桑塔納猛吸涼氣,喪失了繼續攻擊的能力。

    「老傢伙,你功夫不賴,我不殺你。」猛子酣暢淋漓一戰後顯然心情很好,小飯館門口,一人探頭探腦張望著,親眼目睹心目中無敵高手阿福落敗,俊臉慢慢扭曲,心想:「這位冰哥的手下太他娘的生猛,老阿福頂不住人家,看來更/新/超做牆頭草是最明智的選擇,虎爺我得對不起您老了。」

    鬼頭鬼腦張望的男人見幾人要轉身,慌忙縮進小飯館,肖冰在前,猛子、巴特爾在後,三人主次分明,快步走進飯館,阿福咬牙切齒凝望許久,不甘心地歎口氣,一瘸一拐走入朦朧夜幕。

    夜色籠罩的上海並非處處燈紅酒綠,楊樹浦這片兒,很多小巷子小街道入夜後特冷清,鮮有人跡,年代久遠的路燈桿子旁,受了傷的阿福形單影隻,面無表情等車,一個戴鴨舌帽的魁梧男人走來,警覺性極高的阿福冷漠注視來人。

    低頭前行的魁梧男人與阿福擦身的瞬間,一柄三稜軍刺從袖筒滑落手中,猛地側身,捅向追隨虎爺三十年且身經百戰的老頭子,早有提防的阿福錯步子避開要害,單手一翻鎖死襲擊者粗壯手腕,「小子,想做掉我你火候差太多」

    昏暗燈光下,戴鴨舌帽的魁梧漢子慢慢仰臉,冷峻眸子洋溢著陰森笑意,令人不寒而慄,阿福詫異殺手如此從容冷靜,突然莫名不安,一個可怕念頭閃過腦海這個人或許是在掩護別人。

    混江湖大半輩子的阿福猜對了,正面動手的殺手無非是吸引他注意力,真正的危險在他身後,一股冰冷寒意無聲無息刺入他後腰眼,貫穿內臟又從小腹鑽出,阿福目瞪口呆低頭,看著三稜軍刺尖端,一滴滴熱血灑落路面,上海大小混子忌憚的高人渾身顫抖,不信自己瀕臨死亡,不信被三稜軍刺貫穿身體,多麼希望眼前一切是幻覺。

    為虎爺盡忠半生,受青幫人尊崇的阿福想悲呼,奈何面前人掙脫他束縛,一手捂死他嘴,另一手高舉軍刺,直刺他脖頸處的大動脈,這殺人利器只需刺入人體軀幹任何部位八公分便足以致命。

    撲哧!

    長長軍刺完全沒入阿福脖頸,僅露出握柄,估摸心肺被刺的稀爛,殺手扭轉軍刺,側身拔軍刺,後邊人再用力一推,昔年縱橫長江沿岸的「旋風腿」直挺挺趴伏冰冷地面,脖頸、後腰眼不斷往外噴湧血水。

    老阿福瞪大眼望著與夜色融為一體的兩個魁梧身影,死不瞑目!

    內江路,小館子二樓雅間。

    二樓空蕩蕩,坐雅間與坐外邊沒多大區別,而且這雅間是用半人高的纖維板圍起來的,沒啥私密性可言,肖冰點燃一支煙,笑瞇瞇看著對面的人,感概野心真是個好東西,讓人利慾熏心,讓人背主求榮,甚至甘願做條看門狗。

    「冰哥,是不是嫌我提的條件多我可以適當減幾條」三十來歲的男人小心翼翼瞅著北方頭一號猛人,肖冰搖頭一笑:「條件不過分,你想出人頭地,我成全你,錢我給你,人我也給你,幫你收攏虎爺的勢力,在上海站穩腳跟,如果需要的話日後我還可以幫你剷除青幫其他幾個有份量的人。」

    「謝謝冰哥,我劉銓這條爛命從今天起就是冰哥的,我現在就讓手下兄弟放了趙先生」劉銓激動無比,混入青幫跑龍套七八年終於等來出頭之日,恨不得給肖冰下跪磕頭,明天開始他不再是上海大佬們鄙夷的二流混子,將是與那幫牛叉哄哄大佬平起平坐的銓哥。

    「先別得意,一晚上控制虎爺的勢力你有幾分把握?」肖冰抿口茶水問劉銓,今晚的爭鬥決定誰勝誰負,他不想有一絲差錯而功虧一簣。

    「這幾年出面替虎爺打理生意的人是段睿,他與阿福一文一武,打點黑白道的生意,力壓青幫幾個盼老頭子退休的白眼狼,老頭子死了,阿福死了,控制好段睿我有九成把握,段睿上有老下有小,讓他低頭服軟很容易替我替冰哥賣命肯定行得通。」劉銓說到最後陰笑起來。

    肖冰含笑點頭,起身漫不經心道:「阿福應該死了,該送虎爺上路了,我的人會去接趙老哥,順便邀請那位段先生加入,午夜前搞定一切。」

    「呃?」猛子皺眉,撓頭悻悻道:「早知冰哥要殺他,我就和他多來幾招,過足癮再送他歸西。」

    肖冰搖頭,如今的猛子同當年的猛子一樣,想法簡單,實在的可愛,自己是變了,變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思青常說梟雄就是這樣子自己距離這兩字還有多遠的距離?算了,想這些沒用,一切留給黑白道的牛鬼蛇神們去評說吧,梟雄也好,英雄也罷,哪怕是狗熊,有值得愛的女人、有親人、有兄弟,這一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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