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一生 正文 第八十九章 求情(中)
    大興安嶺邊的旮旯裡,秀兒的家是緊挨山腳的一棟土坡房子,很簡陋,勉強能遮風避雨,不過,夏季遇上連陰雨,屋頂會漏雨,冬天山裡風大,刺骨的寒風也能透進來,半夜把人吹醒,即使這樣,每年春節前,她和弟弟興高采烈把父母留下的最昂貴的「遺產」修葺一新,刷刷牆,貼幾張從鎮裡小商店買來的年畫,房子還是那麼簡陋,姐弟倆卻高興的很,因為這是他們的家。

    三個多月前,進省城租了套四合院,青磚青瓦的房子,秀兒已很滿足,她的家鄉可沒有一間像樣的磚瓦房,而今天,當路虎車駛進都市華庭小區,一棟棟整潔漂亮的住宅樓從眼前閃過,這妮子不自在了,就像那次走進香奈兒門麵店,莫名緊張。

    肖冰這套房子是都市華庭精裝修的樣板房,用工用料不含糊,專業人士選購的傢俱很有格調,電器也非低端的雜牌貨,小到熱水器、電磁爐,大到櫃式冰箱、平板電視,全是名牌,肖冰再次以挑剔的眼光看這個家,除了一些細枝末節的裝飾不符合他的審美觀,整體感覺還不錯,在部隊裡,習慣跟著戰友給文工團女兵打分的他也給自己的房子打了分,八十分,湊湊乎乎。

    「秀兒,這個家怎麼樣?」肖冰笑著回過頭,發現秀兒仍杵在門口,沒挪步,這妮子呆呆望著與陽台相連的寬敞客廳,顯得拘謹,聽了肖冰的話才小心翼翼踏上木地板,一步一回頭,生怕在地板上留下腳印。

    肖冰揉著鼻子,搖頭笑了笑,然後從褲兜裡摸出防盜門的鑰匙,塞進秀兒手裡,道:「別這麼小心翼翼的,這是你的家,仔細瞅瞅,覺得缺什麼就說,哥讓人去買。」

    「我的家我的家」

    秀兒小聲叨念,彷彿置身於虛幻的夢境中,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住進這樣的房子,摸摸真皮的沙發,再摸摸大屏幕液晶電視,臥室裡看看,廚房裡瞅瞅,再面對肖冰時,她笑了,流淚了,這個堅強的山裡姑娘淌下幸福的淚珠,別笑話秀兒像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沒見過世面,生她養她的土地是多麼閉塞,多麼貧瘠,城裡孩子無法想像。

    幫忙搬家的劉大發親自拎著兩包行李剛走到門口,見秀兒面對肖冰抹眼淚,戳在門口進退兩難,他是過來人,紅塵俗事閱多了,有些事看一眼就心知肚明,咧開嘴,賊兮兮的笑個不停,「秀兒有冰哥這麼好的男人陪在身邊,哭什麼應該高興嘛。」

    秀兒這才想起還有個外人看著呢,慌忙擦掉淚痕,辯解道:「劉叔不准胡說,我是沒住過這麼好的房子,高興的想哭。」

    「不胡說,不胡說,哈哈哈!」為老不尊的劉大發笑了,大搖大擺走進客廳,把兩包行李放在陽台上,跟肖冰共事時間久了,不像最初那麼拘謹,冰哥夠意思,有氣魄,能成大事,精明的老劉如此評價肖冰。

    簡單收拾了帶來的行李,肖冰給陳剛打了個電話,約好中午吃飯,喬遷之喜當然得擺一桌,除了坤爺那圈子裡的人,在河西也就這麼幾個朋友,至於寧和市的幾個戰友,能交心相處的只有羅守義,人家工作忙,肖冰不便打擾。

    秀兒聽說要出去吃飯,換了身像樣的衣服,金黃色的短款時尚薄羽絨服,配上錐形褲、休閒皮靴,時尚靚麗,這衣服是剛入冬,劉大發女兒帶她去ONLY專賣裡挑的,花了將近兩千,雖比香奈兒范思哲裡動輒上萬的衣服便宜了很多,但秀兒仍免不了心疼,。

    三人到了樓下,劉大發建議去中山路的紅月亮酒樓吃飯,那裡的湘菜做的地道,正宗的瀟湘風味,而且離都市華庭小區不遠,劉大發新買的奧迪A4帶路,肖冰的路虎跟在後邊,兩車出了小區,駛向寧和市最繁華的路段之一,中山路。

    陳剛的二手桑塔納先到了紅月亮,在城南區令小商販望風而逃的陳副隊推門走進紅月亮酒樓,傻眼了,百多人三三兩兩聚一桌,幾乎霸佔了一樓大廳所有位置,衣著各異,姿態各異,卻如出一轍的彪悍,這些傢伙隨便拎出一個,震震虎軀,毛頭混混就得屁滾尿流,大廳裡煙霧繚繞,滿地煙蒂,二手煙的味道刺人耳鼻。

    陳剛面對一道道頗為不善的眼神,心裡犯怵,參加工作有些年數,社會的陰暗面他觸碰過,見識過,越是社會上摸爬滾打久了,越瞭解這陰暗面水深到何種程度,也越不相信中國沒有黑社會這類的官方調調,那些被當做黑社會拍滅的出頭鳥無非是些車匪路霸、流氓小偷,給這些人扣個黑社會的帽子,真是往他們臉上貼金。

    紅月亮一樓大廳裡,百十多號人不打,不搶,不罵人,只顧喝茶抽煙,陳剛清楚,他們才是河西黑社會的冰山一角,不用去偷、去搶、去**,有人養他們,有錢玩女人,關鍵時刻有膽量替主子操刀動槍辦事就行。

    服務員遠遠站著,縮頭縮腦,壓根沒膽子上來迎客,角落裡,尚老闆望向孤零零杵在門口的陳剛,極其無奈地歎息一聲,往日一張臉神采奕奕,此刻苦大仇深,怎麼看怎麼像舊社會受盡剝削壓迫的勞苦大眾,他暗暗叫苦,再這麼下去辛辛苦苦打拼起來的紅月亮酒樓要關門大吉了,誰讓自己瞎了眼,強出頭,惹了不該惹的牛人,活該倒霉啊!

    陳剛立馬想到肯定是紅月亮酒樓得罪了河西道上某個牛逼哄哄的大佬,這麼折騰人真夠損的,兵法中,不戰而屈人之兵大抵如此了,陳剛正要退出去給肖冰打電話,肖冰,秀兒,劉大發已經走進酒樓。

    「這怎麼回事?」

    肖冰心裡納悶兒,輕描淡寫掃了眼大廳,沒一丁點身為罪魁禍首的覺悟性,察覺氣氛不對後,便要轉身離開,並非怕事,是不想惹事,路見不平一聲吼的古道熱腸早在褪下軍裝那一刻丟到了爪哇國,無關緊要的人頭破血流也好,你死我活也罷,關自己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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