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申天變 正文 第188章 其實早就注定了
    說朝廷裡已經派出可戰之兵,就是有兵有將的,乎了。新安、蓉城、和雄縣都是不戰而下,據說赴死軍的先鋒部隊已經到了固安。

    如果以前的戰鬥還算是在家門口的話,現在已經是徹底進了前院,已經打到了北京城的鼻子底下,赴死軍已經算是臉對臉了。

    尤其是京郊各縣,談論起赴死軍的時候,也最起碼的遮掩都不用了,直接就是韃子來韃子的大聲吆喝。

    儘管京郊各縣在名義上還在清廷的控制之下,可各地的辮子兵早就跑的沒有了影子,估計好幾個郊縣的降書都寫好了吧。

    清廷的各種命令已經出不了四九城,就算是出去了也不指望有什麼實際效果。大清國的實際控制範圍已經只剩下京城,已經城北各地。

    在這種情況下,北京城裡已經亂了。

    雖然京城的辮子兵早就加強了戒備,嚴格盤查過往行人,一隊又一隊的辮子兵在街上來來往往,可大夥兒都知道韃子的好日子都頭了。

    尤其是在內城裡頭,旗人都在想想方設法的搬家,據說是不習慣北京城炎熱的季節,要到北邊去避暑,等天氣涼快了再搬回來。

    避?哄鬼去吧。

    這是怕四爺的隊伍打進來給他們拉清單呢,他們是怕了。四爺的雷霆手段全天下還有幾個不知道的?殺過的韃子都能把前後海給填平了,京城裡頭的韃子雖多,卻也擋不住四爺的馬足。聽消息靈通的人私下傳言,赴死軍地隊伍早就到了固安,四爺在那邊親自坐鎮呢。七殺令傳了一遍又一遍,一個個殺氣騰騰的字眼兒韃子聽了就腿軟,哪裡還敢多等?

    有門子有關係地早就搬走了。現在地內城早就空蕩蕩地一片。一處處來不及變賣地大宅子裡頭就沒有個人芽子。都帶著大車小輛地跑去關外。如今還留守在京城地旗人。多是些無權無勢地。正變著法兒地要走哩。

    如今地旗人們說話也客套了許多。眼睛裡頭也能看到人了。還時不時地主動和人們打招呼。

    京城地老少爺們兒最是講究個禮法。就是有巴掌還落在笑臉上呢。雖然也和這些旗人有一句沒有一句地應答幾聲。可看他們地眼神兒都變了。

    「嘿嘿。進京城容易。再想走就不那麼容易了。」

    「那是。當北京城是大車店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天底下就沒有這樣地好事兒。」

    「北京城肯定是守不住地。關鍵是能守幾天而已。」

    「還幾天?你就看城裡頭的這股子亂勁兒,還能守了幾天?能守一頓飯的工夫就算是韃子有出息。」

    這種事情還真不好說,京城裡頭就沒有像樣地兵力,九門的那五千人馬早就沒有了守備地心思,挖空心思的往外跑,天知道還剩下幾個辮子兵。就算鰲拜地手下是齊裝滿員全須全尾,撐死了也就五千人,加上北大營和西山營,湊一萬五都能撐破天了。

    一萬五千辮子兵就想守住京城,這不是大白天的說夢話還是什麼,再說了,這一萬五千人走地走散的散,尤其是西山營,早被濟爾哈郎帶走了一大部分。真要到了見刀槍的時候,這一萬五千人馬打個對折已經算是很對得起的宮裡頭的母子了。

    赴死軍三路並進,眼珠子瞪著的就是這四九城,心裡頭還是身子上的勁頭早就憋的足足,就等著這最後一戰呢。忠誠伯這麼大的本事,一路就從淮西打了過來,圖的是個啥?

    還不是打下北京城?八十一難都趟過來了,還在乎這最後的一哆嗦。

    「我聽說呀,四爺手底下的兵都有十好幾萬,個頂個兒的都是一個打仨的真漢子。淮西鑄的大炮你們是真沒有見過,一摟粗細,炮口都能塞進一頭肥豬去。一門挨著一門的擺開了,能擺出十里地去……」

    「我的天爺,這要就是大炮一響,京城還不得塌了?」

    把明清雙方所有的火炮都算上,也不可能有這麼多,可人們就願意信這個。原因就在於忠誠伯的名頭太大了,別說是鋪天蓋地的火炮,就是說豆成兵肯定也有人相信。

    真實的情況究竟如何,沒有幾個是真正知道底細的,也就是圖個嘴上痛快而已。正說的熱鬧,門簾子一挑,關二爺邁步進來:

    「難得呀,老少爺們都在呢。」

    京城爺們的禮數本來就全,關二爺一來,客套寒暄和見禮就要鬧騰好一鎮子:「二爺不是說要去南邊辦事情的麼,怎這麼快就回來了?」

    「辦個啥事兒呀,現在的局勢大夥兒又不是不知道。」關二爺哈哈一笑,也沒有掩飾什麼就直接說道:「我剛一走到州,就給擋回來了,那邊正打仗呢。我這人膽兒小,不敢在這種場合裡亂走,要是讓四爺的人按住了,一個說不明白就是奸細的嫌,我還是趕緊回來吧。」

    「哈哈,二爺好說笑。四爺真的打到州了?」

    關二爺故作神秘的說道:「諸位老少爺們都沒有外人,我就給大夥兒透個底兒吧。」

    二爺的手面廣,朋友也多,知道的底細肯定也靠譜,一聽說有知根知底的消息,立刻就自的圍攏上來。

    「二爺得了啥消息?給爺們兒露個底兒,大伙也好多點準備。」

    關二爺小聲說道:「我去州是不假,本是要去看望個經年的老朋友,這老朋友也見著了,你們猜怎麼樣?」

    「怎麼樣?」

    「我那個朋友啊,和四爺有點牽連……」

    牽連的意思可就很值得玩味了。

    赴死軍的做派大夥兒都清楚,每到一地之前,早就有先前的特戰人員混了了進去。還不等大軍開動呢,城裡頭早就亂了,真到了大軍攻城的時候,也就是意思意思而已,裡頭地舉義反正早就鬧騰開了,根本就不怎麼用真正的硬攻。

    關二爺這麼一說,大夥兒心裡就根明鏡兒一樣,把大拇指都翹起來了:「二爺的朋友都是有大來頭地,也都有大本事,和四爺扯上關係也不是多麼稀罕的事情。」

    關二爺示意眾人噤聲,繼續小聲說道:「我那個朋友對我說了,說用不幾天的工夫,四爺地隊伍就得開過來。到時候讓我多長個心眼兒,千萬別把自己給耽誤了……」

    「我仔細琢磨了琢磨,人家說的也在理,又是好心好意的。諸位老少爺們又都是幾十年地老街坊,五百年打不散的老鄉親,這眼瞅著就是一場大變化,就把這掏心窩子的話轉告一下,諸位也多長幾個心眼兒,千萬別把自己給耽誤了……」

    「多長個心眼兒」是什麼意思,所有人都清楚的很:「多謝二爺提醒,多謝二爺了。」

    如今地內城裡頭,簡直就是經了火的蜂房,遇了沸的蟻穴,走就亂成了一鍋粥,眼瞅著韃子就能捲鋪蓋滾蛋,誰還不知道這個心眼兒

    麼長?

    「諸位爺們先得著,我還有點兒事情,就先走了。」二爺拱拱手要走。

    「有什麼大事情這麼急?是二奶奶跟著野漢子跑了還是家裡的房子著火了?」人們開著善意的玩笑。

    關二爺哈哈一笑:「我那個韓兄弟家裡又揭不開鍋了,兩口子正廝打著呢。左右還不是為了幾斤米幾兩油這種雞毛蒜皮的破事兒?打地把鍋都砸了,我得去看看,就是不為他們兩口子,也得為我那乾兒子想想不是?哈哈,先行一步,先行一步……」

    「哈哈,二爺真是好心,居然還惦記著這些,韓小旗算是遇到貴人了。」

    北京城裡的氣氛有點詭異,旗人們都慌慌張張地出走跑路,街道上遍是大車小輛的,可城門上地辮子兵還要這樣文書那樣批文的,讓急於離開地旗人大為惱火。都是八旗子弟,誰也不比誰更硬三分,這裡頭打架扯皮的事情也就少不了,甚至還有鬧到宗人府的。可眼下的宗人府早就沒有管事兒的堂官兒,就是剩下幾位說話還有點份量,誰還有心思搭理這種狗屁啷當的破事情?

    和內外諸城的草早混亂相比,慈寧宮的大佛堂愈顯得安靜沉穩。

    太后是個愛靜的,最煩的就是那些聒噪的吵鬧,尤其是在這種情況下,因為聲音過大惹的太后心煩,已經有倆宮人被打死。誰還敢弄出一星半點兒的動靜來?

    左右伺候的宮人都加著十二萬分的小心,大氣也敢喘一口,走路都顛著腳尖呢。現如今這局勢確實玄乎,太后已經接連召見了好幾波大臣,臉色一次比一次難看,比隆冬時節的寒冰還要冷三分,誰敢在這時候引太后的不高興?

    偌大的佛堂安靜的叫人心悸,儘管已經到了暖和的季節,可四下裡還垂著厚厚的氈圍子,就連門簾也是冬季才用的那種毛氈子,讓佛堂裡顯得更加安靜。

    香爐裡冒出的煙霧直直的升起幾尺高,然後才裊裊的散開。或許是因為悶熱,或乾脆就是因為過度緊張,伺候著的宮人早已汗透重衫,全身都滑滑膩膩的好似糊了一層江湖,臉上的汗水都到了鼻子尖上,卻沒有人一個人敢抬手擦拭。

    太后還是一幅沉穩的樣子,面無表情的坐著,手裡的念珠也不知道捻了多少個來回,就是不說話。

    躬身站立在太后面前的就是洪承疇,洪承疇甚是魁梧的身材也略顯佝,垂著手也是不語。

    也曉得過了多少時候,太后終於開頭,彷彿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歎息:「都不必伺候著了,都下去吧。」

    如蒙大赦一般,前前後後的宮人都暗自出一口長氣,趴伏在地上磕頭之後,躬著身子退了出去。

    佛堂之中愈安靜,是一種讓人無法忍受的沉悶,就好像炎熱了半月的天氣忽然被烏雲籠罩的那種沉悶,暴風雨之前的味道已經隱隱約約可以嗅到。

    又過了個半晌子,大清國的太后終於說道:「你也坐下吧,別站著了。」

    洪承疇禮數周全地告了座,在太后右側的墊子上坐個安穩。

    「你也說說,要是現如今再按照范師傅所言的諸般方略行事,是不是太遲了?」

    洪承疇想要起身回話,孝莊一個手勢示意不必拘禮之後,洪承疇也就安坐了,同樣是面無表情地說道:「若是如范大人所言,提早拉攏漢人士紳,或許真的還有點機會,可局面的爛之快,想必范大人也始料不及,現如今再說這些,確實是太遲了。」

    「我也知道太晚了。」孝莊根本就是在自言自語:「現在想來,攝政王去地太早了,若是攝政王還在的話,這麼重的擔子也不會落在我們母子肩上,這局面或許還有地救。」

    孝莊所指的攝政王之事,洪承疇雖不好說什麼,可也知道到底是怎麼回子事情。多爾]雖然死的蹊蹺,孝莊做的也恰到好處天衣無縫,可終究是太明顯了。多爾]一死,滿清各部力量立刻就分裂開來,再也沒有了一戰之力,也不知道孝莊是不是後悔地腸子都青了?

    「太后還是想的不夠長遠……」雖然孝莊和洪承疇一直就是直言你我,極少以官職相稱,而且能到這大佛堂來的人都算是太后極為器重的人物,可洪承疇還是緊守著自己的身份。

    「你是說我目光短淺?現在想想,目光確實是太淺了。」孝莊做個很輕鬆的笑容:「你也不必諱言,這本就是事實,就是你不說我也明白了,只是明白地太晚而已。」

    「非是此意。」洪承疇知道孝莊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已經聯想到多爾]之死上面,雖然還是一幅面無表情地神態,語速上卻有了一點兒變化:「無論多爾]……攝政王」

    「就說多爾袞吧,早就沒有什麼攝政王了,此間再無旁人,你也不必有那麼多的顧忌。」

    「是,」洪承疇應了一聲:「從豫親王兵敗開始,就已經注定今日地局面。我大清能戰之兵有多少?左右不過是八旗十萬而已,這是誰也沒有法子改變的。若是一味攻取還真有幾分希望,可一旦是受到挫折,莫說是豫親王兵敗身亡,就是裹足不前也是不行。以少數精兵攻取三萬里河山,終究是逢不得一敗。一旦攻勢受阻,立刻就會面臨全天下地反擊,八旗終究的扛不住的。」

    「當豫往兵敗江畔之時,朝廷就應當全力收縮,然後和江南朝廷劃江而治。想要一統天下,早已是鏡花水月……」

    「若是先皇在的話,應該早就看透這一步了吧?」一想起皇太極步步為營的謹慎,孝莊終於明白了他的顧慮之深和目光之遠。

    洪承疇很懷念皇太極和那個時代,可也不想在這種情況說過多的說起皇太極:「或許攝政王……多爾袞也看到了這一步,多爾袞極力的想要整合八旗,或許就是心裡還有一絲僥倖,想用八旗的力量孤注一擲。無論多爾]如何努力,即便是真的能夠整合八旗,若是不放棄這種僥倖,絕對會敗的更慘。這麼看的話,多爾]之死也是好事。」

    「嗯,你這麼一說,我心裡也明白了許多,如今的局面並不是我們母子做錯了什麼,而是因為大局早已注定,非是一人一族之力可以挽回的。」孝莊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表情,抬頭看著洪承疇:「當日范師傅曾說京城已不可守,你是不是也有這樣的看法?」

    「同,開封一破,京城就已不可守。」洪承疇低著頭,就是不看孝莊,彷彿是在躲避這個女人的目光一般:「如今英王兵敗身死其實也是必然之局,太后也不必過於在意,有沒有英王都是一個局面的。至於吳三桂……反叛也是必然,除非朝廷能夠把赴死軍阻在黃河以南,否則吳三桂必反。」

    「這些我也看明白了,都不去說了,你就說道說道,如今還有什麼回天的可能沒有?」

    疇腦袋扎的更低,彷彿也是一聲歎息:「無論什麼實力為基礎的……」

    孝莊手上已經沒有籌碼,也就是沒有了實力,當然也就是沒有了任何可能。

    孝莊嫣然一笑,這個女人一笑,還真有幾分動人之處,偏偏洪承疇就是不肯抬頭,只是自說自話:「太后也該給自己安排後路了,或許太后早已有了成算。」

    「我?沒有呢,」孝莊說的極是輕鬆,好像是在說什麼家長裡短的事情一般:「我現在也做著難呢,你幫我出個主意,看看有什麼樣的後路可走?」

    「臣……」

    「直說。」

    洪承疇腦袋扎地更低,極力躲閃孝莊的目光:「太后有沒有想過和赴死軍和談?」

    赴死軍眼看就要兵臨城下了,這個時候說什麼和談也不過是為了照顧到孝莊的面子而已,根本之意還是投降。

    「和談?」孝莊好似有了一點兒興趣,說道:「現如今地局面,赴死軍已再無人能阻,還有得談麼?」

    「鄭親王遠避關外,看似鎖死了太后的退路,其實也是給太后留下了一個機會,只要關外的鄭親王等人還在,太后就還有籌碼在手……」

    赴死軍和滿清之間絕對是不死不休地死敵,可為了對付和分化關外的滿洲老派滿洲勢力,李四應該會留下關內的滿洲皇室,這也算是一個保命地法子。

    「你不必說了,我是什麼樣的人你也清楚,投降赴死軍的事情我也做不出來,何況也不是真的到了無路可走地地步……」

    洪承疇半晌無語,似乎想了太多的念頭,卻終於跪拜在孝莊面前,聲音好似有點兒嗚咽了:「太后吶,我洪承疇反正已經是天下皆知的叛臣,無論如何也不會落下好下場的。感念先皇之恩,感念太后當年之恩,今日就再晉一言,萬望太后慎重思量。」

    「你說吧,我好好聽著。」

    「我想太后還想著能夠退回蒙古的吧?挾萬歲而進蒙古,或許還真的可以招攬一部分滿洲力量,然後以蒙古力量為主,就算不能再圖關內,起碼也能雄踞長城以北。南抵赴死軍東抗滿洲老派人馬,如此這般地想法確實是宏大,以太后的手腕招攬蒙古各部,甚至一步一步收攏滿洲也不是沒有可能……」洪承疇抬起頭,面上卻是一派淒楚之色,彷彿已經老了十年一般:「太后若是真有這樣地心思,還是趕緊收起來吧,這分明就是慾火中取栗吶。如今赴死軍以強力突進,身後就是分放土地招攬民心的鐵局,再比不得以前明朝了。轉眼之間,赴死軍治下就是鐵板一塊,就是江南地朱明整統也徒呼奈何。不必說赴死軍會突破長城進入草原,就是赴死軍不打,把關防一鎖,蒙古還有戰力儘管大掠?寒苦之地若不能得到關內的補給,還能維持幾日?」

    「再說來,便是我這等昏庸之人也能想到太后地心思,赴死軍暗探細作比比皆是,會猜不到太后的棋路?」洪承疇面色極是痛苦的說道:「那赴死軍的李四,最是能洞悉大勢,焉能看不到此點?臣敢拿項上人頭擔保,李四必然已經想法子鎖死長城隘口……」

    「他李四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鎖不住長城。」儘管孝莊的聲音還是柔柔弱弱,可語氣卻是說不出的果斷決絕:「京城以北還在我的手中呢,我不怕他鎖。」

    洪承疇似乎微微哆嗦了一下,很沒有人臣之儀的歎息一聲:「若是太后能夠退回長城以北,那就更危險了,不要是說是太后本人,就是整個蒙古也必然會掀起腥風血雨。無論太后有什麼樣的手段,臣絕對不會相信能夠在赴死軍的四面環伺之下進入蒙古。即便是真的回了蒙古,也必然是那李四故意放太后回去的,好以此為借口大舉進攻長城以北。到時候無論是漠南還是漠北,無論是東蒙古還是西蒙古,除了赴死軍的傀儡之外,會有滅族亡種之危吶!」

    「哼,就算他赴死軍天下無敵,就算他李四料事如神,只要到了大草原上,還有誰能敵的過科爾沁勇士的騎射之功?」蒙古不的中原,不是赴死軍可以來去自如的關內,沒有萬千漢人的支持,蒙古又佔足了內線的便宜,根本就不怕赴死軍。

    「太后……」洪承疇站起身來,跨前一步,似乎感覺有些不妥,又退了回來,身子似乎在微微顫抖著:「太后心機深沉,也是深謀遠慮的,臣這一輩子,從來也沒有見過如太后這般的奇女子。可這回太后是真被眼前的事務迷了雙眼,科爾沁連滿洲都打不過,還打地過赴死軍?現今的世道不是宋末,也早不是蒙古輕騎無敵天下的世道地了。臣實不忍看太后行此大錯,實不忍看天下第一奇女子身死大漠隕落草原……」

    這絕對不是君臣之間當有的話語了,如這種氣氛的談話也只有過一次。

    當年莊妃不惜色相勸降洪承疇地時候,也是如今天這般的聲情並下,也是同樣的推心置腹,只不過當年是莊妃是勸洪承疇,今天輪到洪承疇勸她了。

    孝莊和洪承疇之間地關係,到底能「純潔」到什麼地步,市井民間早就是有各種各樣五花八門的傳言,至於事實究竟如何,也只有他們二人知道了。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要是我投降赴死軍,仰人鼻息的活著,卻絕對做不來。這不是為了什麼朝廷,只是為我自己罷了,我是什麼樣的女人,想來你早就知道了。」孝莊看著洪承疇,也是一聲歎息:「你也算是當世英雄……哎,不說了,你下去吧,無論如何我也要試上一試。」

    洪承疇知道孝莊是個外柔內剛地性子,既然是決定了的事情,無論如何也無法挽回了。

    精神有些恍惚的洪承疇瞇縫著老眼看了看孝莊:「太后好自珍重,還有一點要提醒太后的就是,赴死軍極惜兵力,極少硬攻堅城。尤其是京城,若我所料不錯,京城之中也遍是赴死軍的探子。大軍攻城之際,城內必然會有內亂,太后當千萬小心。」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我再好好想想。」

    洪承疇佝個身子,連就禮也沒有見,就晃晃悠悠的退了外面明媚地天色,再回望望沉悶的佛堂,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一聲長歎。

    也知道是歎佛堂之內「天下第一奇女子」地自取滅亡,還是感歎自己是無奈窮途。

    佛堂之內的皇太后沉著連沉默了好大一陣子,低聲道:「來人。」

    一道如同鬼魅地身影立刻出現在她的面前,腰身彎地更低。

    孝莊似乎根本就沒有看到這個老宮人一般,又像是在自言自語:「該是時候找卓禮克圖親王了。」

    「是,奴才這就去傳。」

    「還有,我估摸著赴死軍的探子早已經遍佈京城。你不必再我身邊了,一力的護衛萬歲,明白」

    「!」

    ……

    赴死軍方面的佈置眼看著就要到最後一環,李四親自壓著大軍擦著太原府的邊角北上,然後忽然折向東邊,直抵倒馬關。

    出了倒馬關之後,眾人的心思立刻就熱烈起來。

    赴死軍中的骨幹多是北地出身,尤其是許多高級軍官,本就是刀把村附近的村民,幾年前還是捏鋤把子的農人,因為大帥而成長為軍中武官。在甲申那個動盪而混亂的年代,不僅沒有淪落下去,反而一躍而起,成為名動天下的英雄俊傑。

    這樣的際遇,要是放在以前,是做夢也不敢想的。

    就是因為有了忠誠伯,有了這個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的人物,才有今天的這一切。

    尤其是在即將進入北直隸的這個適合,很多人都是唏噓不已。

    熟悉的山水,熟悉的風中還帶著熟悉的細細沙塵,甚至是這一草一木,都有一種親切的感覺。

    就要打回老家了。

    打回老家去,這是當年赴死軍成軍之時李四所許下的諾言,這是當年萬眾遷徙時候,李四所許諾下的誓言。

    當時還籍籍無名前途渺茫的李四,現在已經成為天下觀瞻所繫的風雲大鯨。當年還只是結寨自保的戶村隊,已經成為天下第一強兵,再也無人可當其雷霆一擊,其中的種種其中的樁樁,也只有這些身在赴死軍的老兵才能明白。

    當年手裡捏著叉子護衛著鄉親們走出來的老兄弟們,剩下的也沒有多少了。可在這個時刻,很多百戰餘生的老兵還是熱淚滿面,念叨著一個又一個曾經熟悉的名字:「兄弟,我的兄弟,附在叉子上,跟著咱們地隊伍,咱們要打回來了……」

    「兩年了,整整兩年了,我們,又回來了,我們,又打回來了。」

    李四迎著風,任憑挾裹著風沙的山峰吹打,面對赴死軍西路軍,終於吼出憋在心底已經兩年的聲音:「弟兄們,我們又回來了!」

    新兵熱血陡沸,老兵感慨萬千,無不是齊齊歡呼。

    「我說過,咱們會回來地,今天,咱們已經回來了。」

    「這路是咱們的老家,當年咱們狗一樣的跑了出去,無時無刻不在念叨著這一日。這一回,不管是誰,只要擋了咱們地道路,我要你們把他殺了把他捅了……」

    「無論是什麼擋住了咱們回家的道理,就是咱們的敵人……」

    「去死!」

    這已經是足以讓乾坤定鼎地一戰了,當年的戶村隊已經強大到天下無敵,當年放棄的一切都要拿回來,敵人也要付出血的代價。

    「這山,這水,這一切都是我們地,幾千年來都沒有變過,也永遠不會變。」李四嗓子裡灌滿了風,說出的話也有了風一般的席捲之氣:「為了我們的子孫再不做外族的奴隸,為了我們的土地永遠在我們手中,我們還要打仗,還要殺敵。」

    「只要提起赴死軍地名字,就要讓所有的蠻族戰慄五百年。」李四大聲遣將:「丁乙!」

    「在。」巨熊一般地丁乙越眾而出,叉手候命:「你領兩個先鋒營,往北殺向美關方向,無論擋在你面前的是什麼,我都不管,我只要在七天之內打開到美關地通道,如有延誤,你自己提著腦袋來見我。」

    「是!」

    以現在局面的混亂,以兩個先鋒營地戰鬥力開路,應該是巨錘砸蚊了。

    「馬海寬。」

    「在。」

    「孔有德,」

    「在。」

    「……」

    大軍正式向北疾進,從側翼突然殺出。

    作為拿總的路澗,暫時還是李四的影子,很多命令還是自李四而不是他路澗。沉默寡言的路澗也就是貫徹執行李四的命令而已。

    一日的工夫,赴死軍挺進六十里,這樣的速度絕對算是很快的了。

    「四叔,打下河南和北直隸的事情,江南那邊也沒有出什麼力量,」路澗有點怕李四,在四叔面前,越來越不大如以前那樣暢所欲言了,想了半天才說道:「四叔為什麼還要弄那個唐王過來,這不是要分四叔的功勞的麼?也不是功勞,四叔也不需要這樣的功勞了,我是說……」

    「分勢,分咱們的勢,你是不是要問這個?」

    「就是這個,四叔方便讓我知道不?」

    或許是真的成了上位就有了所謂的威嚴,這個四叔不僅脾氣越來越暴躁,而且也不像以前那樣把道理說的清楚透徹。在絕對多數時候,只是布簡單而有直接的命令,很少做什麼解釋。

    至於下邊的軍官,只哦啊已經習慣了李四對大局的把握,無論忠誠伯的命令看起來是怎麼匪夷所思,都會不折不扣的執行之貫徹之,因為他們已經習慣了對李四本人的迷信和盲從。

    「其實江南那邊和咱們都知道小皇帝不可能過來守衛國門,我想你也知道這一點吧。派遣一個宗室親王過來,是一個必然,這是我早就料到的。」李四看著眼前,似乎不為了看到什麼,而是把目光投降遙遠的之處:「這確是在分咱們的勢,可你想過沒有,這也是把江南各咱們聯在一起的,無論這種關聯是多麼脆弱,終究算是一個整體。保持一個整體是必須的,無論什麼樣的分離都是我絕對不能容忍之事。這無關是誰上誰下,先不說江南也不願意咱們分離,就是江南想要離開咱們,也絕對不行,無論江南還是北地,必須是一個整體。如果有人試圖製造分裂,我絕對會使用包括武力在內的任何手段。」

    保持對赴死軍名義上統屬,這自然是江南朝廷的期盼,但路澗想不到的是四叔也很認同這個,當下的局面,就是四叔真的劃地自治甚至自立為帝,還有誰能擋住他?

    「分裂,絕對不行,你們必須記住這一點。過不了多久,也許是十年,也許是二十年,江南絕對會和咱們和二為一。」

    「以四叔的實力和聲望,還用等這麼久?」對於這種絕對大逆不道的話語,路澗早就不認為有什麼不妥了。

    以目前赴死軍的實力和四叔的威望,真要打江南的話,最多兩年就能夠拿下。到那時候,不也同樣是一個整體的麼?

    「江南所走的路子未必就是錯的,我走的路子也不敢說就是對的。江南也需要時間,我還想再江南的路子是不是真的能夠走通。」

    路澗根本就不關係江南,江南的路子要是走不通了,四叔絕對會出手收拾局面,路澗不懷這點:「若是江南真的走好了,四叔你是不是就真的要做忠臣了?」

    「哈哈,先看著吧,我不是很看好江南,可終究也是一次機會,不試試的話就真可惜了,你不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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