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申天變 正文 第114章 車輪比天高
    在這個時代,因為通訊和偵查手段的落後,讓大幾千的主力軍在敵方地圖上憑空消失並不是什麼天方夜譚,何況赴死軍和清軍都還沒有進入對方的視野。

    赴死軍主動出擊和朝廷沒有一星半點的干係,外界知道的消息很少,尤其是作為先遣的開頭部隊,幾乎很少有人知道其確切位置。

    因為赴死軍沒有什麼頂頭上司,更加不必理會什麼朝廷、各部各衙,也就用不著飛馬傳遞軍情鬧的世人皆知。

    尤其是現在的江左幾乎是一個空白地帶,來去縱橫自如的很。

    為盡可能的掩飾作戰意圖,沿途遇到的百姓流民等閒雜人等,一律扣留隨軍同行。

    暫且作為斥候使用的馬步營經過這一年的擴充發展,已經擁有騎馬步兵七百餘人,堪用的馬匹九百餘(不全是戰馬)。

    如此大規模的斥候力量已經全都撒了出去,盡可擴大偵查範圍,以赴死軍主力為核心,騎馬步兵已經形成一個半徑近兩百里的偵測範圍。

    駿馬飛奔,淮揚一帶的戰報流水一般匯總上來。

    「清兵的動作可真不慢吶。「

    在佔領徐州之後,僅僅四天的時間裡,就已經攻克泗州,主力正在渡過淮河,其前鋒直逼揚州。

    氣勢洶洶準備清君側的左良玉忽然莫名其妙的病死,這讓弘光君臣歡欣鼓舞的同時,史可法也終於如願以償的回到了揚州。

    作為淮揚督師地史可法。既沒有利用這點寶貴地時間加強防線。更沒有在南下地過程中和左部有過哪怕一次戰鬥。雖然也有身不由己地原因。可寶貴地時間和戰機就在他這麼輾轉之中白白溜走。

    這些宏觀方面地消息很容易就能得到。關鍵是清軍地詳細兵力部署、後勤保障、軍隊制置、各部統屬等詳細情報。

    已經渡河和正在地渡河地是清軍主力。也是多鐸手中最為精銳地部分。其中滿蒙各有兩旗(固山。現在讀者習慣稱為旗。真正地滿洲兵在入關時候大概有十個固山——作者按)。漢軍一旗。共計五旗兵力。

    在江北各鎮南調地時候。劉良佐給弘光帝地報告是:「虜眾約七千餘。或不過八千。餘者多為沿途新附……」

    至於史可法。由於採取過分保守地防禦戰略。對於清兵地總兵力也只能有個大概地估算。史可法給朝廷地奏報是「建虜如火。兵甲廿萬」。

    多鐸地兵力到底是七八千人還是鋪天蓋地地二十萬大軍。南京方面並不是很清楚。

    滿洲兵的建制李四比較摸底,每固山(旗,以後為了行文的方面將棄固山這個很正統的稱呼,使用旗這個通俗說法)戰兵數量在七千五到八千之間,這個數字只包括真正的戰兵,根本就沒有把奴兵計算在內。

    顯然說多鐸只有七八千嫡系人馬的說法完全就是在胡扯。

    多鐸手中主力就是這五旗人馬,純粹的戰鬥部應該在三萬五以上四萬以下,再加上相當數量的奴兵,總數應該在六七萬之間。再加上恭順王孔有德、懷順王耿仲明所部以及河南的降兵隨從,算上在歸德收攏的三萬新附,雜七雜八算起來也就在十萬到十三萬之間。

    隨著清軍的快速突破,尤其是從亳州到淮安這麼漫長的距離,清軍就是神仙也很難集中兵力。

    尤其是那些新附軍,本就是大明官軍和地方武裝,編製混亂戰鬥力低下,分佈在漫長的戰線上,也就是搖旗吶喊的份兒,最多做些護送軍資維持給養的邊角活計,真要打起來,李四還真沒有太在意這些烏合之眾。

    李闖都能嚇的他們龜縮不出,就更不是赴死軍的對手了。

    赴死軍需要認真對待的其實就是多鐸手中那五個旗的精銳而已。

    滿洲戰兵的戰鬥力絕對需要重視,尤其是在野戰的情況下,滿洲兵至今尚保持著不敗的金身;那兩個旗的蒙古兵是在皇太極早年間就正式編入八旗,無論組織度還是戰鬥力都不低估,和分散在草原上的蒙古本部人馬有本質的區別。

    即便是看起來最為弱小的一環——漢軍旗,也是十幾年前就在皇太極手下縱橫的老底子,比關內新建的漢軍要強的太多。

    「唯有五旗人馬還算是個像樣的對手,儘管滿洲人多,也沒有多到天上去,微不足道的三比一而已,」說起這個,李四總是能把戰略上蔑視敵人的真理發揮的淋漓盡致:「就是他們再厲害,還能強得過當年皇太極的披甲重騎?」

    當年的輝煌戰跡,總是能夠讓赴死軍的士卒們士氣陡漲。

    士氣是一回事,真正的兵力對比又是一回事。赴死軍的戰鬥部只有萬把人,算上後續的丁壯民夫,也不過兩萬三四。這樣的情況下,急吼吼的全軍壓上和優勢敵人硬拚那不是英武,而是缺心眼兒。

    何況李四從來就沒有打算和多鐸硬拚兵力,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展開人海大戰是最不智之舉。

    所以並沒有不奧名的催促隊伍死趕慢趕的加速行軍,而是可以的保持將士體力,同時注意和身後後勤部分的距離。

    大明朝的龍興之地,洪武太祖的老家——鳳陽一帶,早已是十室九空。自從手握重兵的黃得功藉著「平左」的由頭下了江南,早已名存實亡的中都留守司算是徹底煙消雲散。至於什麼飛熊衛、英武衛這些在大明朝早年間赫赫有名的軍屯重地,也是人去樓空,僅餘一片狼藉。

    自從兵災禍起,能跑的都跑了,僅有幾個大點的城鎮勉強算是人煙稠密,臨近滁州一帶,幾乎是「百里無雞鳴」的末日景象,難得碰到大股避亂的災民。

    一來是人都跑了,來不及逃走的早被清兵殺的乾乾淨淨,經歷兵亂之後的村莊大多已是一片焦土。

    如今日駐紮的這個小小村落,三幾百戶的規模,就被路過的清兵屠了個乾乾淨淨。

    光是赴死軍士卒從廢墟中收斂起來的焦屍就有一千掛零,斷壁殘桓隨處可見大片已化為黑褐色的血跡,殘肢碎肉四散,稍不留神就能踩到半截屍體。

    對於清兵的殘酷殺戮,已經不必再有任何煽動,赴死軍上上下下默默的替同胞收屍的時候,恨的後槽牙都癢癢:「真他娘連畜生都不如,連老百姓都殺。」

    「罵有一個屁用?能罵下韃子一根毛來?真要想解氣,還得靠咱們手裡的叉子。」

    「血債呀,不連本帶利的討回來,能把爺們兒活活憋屈死。」

    每當這個時候,人們總是有意無意的聯想起自己的家人,然後就不由自主的捏緊手中鐵叉……

    「這兒……這有人。」在士卒的驚呼聲中,在一個被燒掉半截的穀倉裡,發現一大群蜷縮在柴草中的孩子。

    這些孩子比赴死軍的孩兒兵更小,最大的也不過十一二歲。

    孩子們蜷縮著,麻木的看著這些前來解救他們的士兵。在這些孩子身旁,是許許多多不過三幾歲的幼兒,開襠褲都沒有換下來呢。

    這些幼小的孩子絕大部分已經成為僵硬的屍體。

    當李四看到這一切的時候,眼淚幾乎要當場掉落。

    一具具長不過三尺的幼兒就那麼冰冷僵硬的蜷縮著,如一片寫滿屈辱的碑林。

    觀者心頭何其悲憤!

    「忠誠伯,下命令吧,咱們爺們要和韃子決戰。」

    「老子就是把這一百多斤扔在戰場上,也不能讓韃子禍害咱的娃娃……」

    「李兄弟,開戰吧。」有的人已經哭出聲來:「韃子都殺到家門口了哇……」

    李四沉默不語,毫不掩飾眼眶中的水光,真不敢想像這些孩子伴著同伴的屍體,是怎麼熬過這十幾天的。

    拉起一個最大的孩子:「你們是怎麼活過來的?吃什麼?喝什麼?」

    「吃穀殼,小一點的孩子都吃死了,可我們還是要吃。」

    「為什麼?」

    「我爹我娘都被腦袋上有辮子的惡鬼殺了,我要活下去報仇。穀殼吃完了就吃屎,就喝尿,反正是要活下去。」

    清脆脆的童音中蘊含著何等滔天的仇恨……

    「你們是怎麼逃過韃子刀子的?」

    「我們沒有逃,是那些腦袋上有辮子的鬼不殺我們。」

    難道韃子還知道憐惜幼童老弱?人們明顯就是一怔,士氣在以能夠感覺的到的速度在下沉中……

    「因為我們沒有車輪高,腦袋上有辮子的惡鬼把高過車輪的都殺光了,只留下我們。我哥哥和姐姐比車輪高,被惡鬼栓在馬上拖死了,拖的只剩下半片身子。我也想跟著哥哥姐姐一起去死,可我踮著腳也沒有車輪高。」

    「王八操的。」

    「雜種……」

    在暴怒的謾罵聲中,李四分明感受到這些孩子內心瘋狂的隱忍和滔天的仇恨,眼中淚水倏得落下:「你們以後……跟著我吧,咱們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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