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東皇朝 第五卷 皇朝殘陽 (二十八)陰雲萬里
    順著滄星江湍急的水流,三艘大船向下遊行了十里才*岸。船夫頗為老道,收帆,拋錨,長篙撐岸,船停得很穩,幾乎沒發出任何聲響。這也算救了船上的人一命,當隨行的一隊炎武軍士兵上岸探路的時候,才發現在岸邊兩百步遠的地方,就有一個喬年炅的南王軍營地,大概有三百人左右。

    工匠們暫時留在船上,夏維和彌水清帶領炎武軍戰士悄悄接近營地,仔細探查一番。大概是此處地勢較高,江堤不是很重要,因此喬年炅派來守衛這裡的只有五十來人。可雖只有五十來人,但也比較麻煩。夏維選定的破壞地點還要向上遊走一里左右,工匠們卸下工具,再從他們眼皮底下溜到上游,難保不被發現。

    炎武軍的士兵悄悄向上游摸去,並快速折返回來,向夏維回報,沿途一里沒再發現南王軍的士兵,但夏維選定的破壞地點,由於是北岸江堤的關鍵所在,因此大約五百人駐防。

    夏維想了想,道:「不管那麼多,先把眼前這個營地的人都解決掉。」

    他從隨行的一隊炎武軍士兵中選出三個身手敏捷的,決定就帶十五個人去襲擊五十人的南王軍營地。彌水清也要去,但夏維卻一口回絕,這一次倒不是他蠻不講理,等他說出偷襲的計劃時,彌水清也就明白為什麼不讓自己去了。

    夏維和十五個炎武軍士兵都赤著上身,用江邊的污泥塗在身上,褲子也要整個挽起來,腿上一樣要塗污泥,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泥人,在夜色中便於隱蔽。十五個人分為五組,每組三人,分從五個方向突入營地,爭取將站崗的南王軍戰士在同一時間全部斬殺。

    行動開始,夏維帶著三個戰士悄悄潛到南王軍營地前,一打手勢,不遠處的幾組人馬便一同向前摸去,他們貼緊地面,緩緩向前爬行,每人嘴裡咬著一柄匕首。夏維作為指揮者,仍然躲在遠處,嘴裡模仿著夜貓子的咕咕聲,提示每一支小隊前後移動的速度,以保證大家都與站崗的南王軍士兵是同一個距離,並且不被發現。

    終於當五支小隊都距哨兵十步遠的時候,夏維拖長聲音發出咕的一聲,所有人同時跳了起來,每支小隊的三個人相互,用最快的動作放倒一名哨兵,一個摀住哨兵的嘴,一個去按住哨兵的兵器,另一個一刀將其拿下,讓後將其輕輕放倒在地,半點聲音也沒發出來。然後他們換上哨兵的衣服,守在這個營地,等換崗的人從帳篷裡出來,再一個一個解決掉。本來夏維是想一把火將這個營地燒掉,但想想火一燒起來,慘叫聲和火光難保不會被三里之外的人發現,因此只能退而求其次,讓這十五個炎武軍士兵守衛這裡了。

    夏維返回江邊,開始組織工匠們卸下工具,在炎武軍士兵的掩護下,緩緩向上游進發。

    夜色溫柔,彷彿情人的長髮,混合著江水的氣味,在空氣中瀰漫飄蕩,撩撥著一根根緊繃的心弦。終於到達選定的地點,眾人隱蔽起來。前方不遠就有南王軍的士兵守衛,光是江堤上就有十幾個士兵來回巡視。這一次就不能搞偷襲了,該怎麼把這些人引開呢?總不能在他們眼皮底下施工吧?

    幸好夏維早有準備,正要開始行動,彌水清卻一把拉住了他,問道:「三哥,你想做什麼?」

    夏維道:「從側面佯攻,吸引他們的注意,然後撤退,將他們引開。」

    彌水清道:「八十個工匠不能上陣,我們只有四十個戰士了,眼前這個營地有五百人啊,難道你讓大家去送死?」

    夏維道:「沒辦法,死一點人還是有必要的。跟來的這隊士兵都同意這種做法了。」

    彌水清低聲道:「三哥,我想問清楚,若是江堤被毀,我們會怎樣?」

    夏維連忙左右看了看,見周圍的幾個人都已聽到他們的對話,便說道:「放心,江堤被衝垮會有一個過程,我們有時間回到船上,只要上船,風帆揚起,便能遠離這裡。」

    這句話至少安撫了工匠的心情,夏維找到炎武軍小隊的指揮者,交代了幾句之後,這支小隊就悄悄向南王軍營地逼近。在夜色中每個人的背影都顯得高大、堅強,又帶著一點無奈。

    這隊戰士的戰鬥力可謂驚人,在潛至營地三十步的時候才被哨兵發現。他們立刻取出短弩,點燃箭簇,一陣射殺,箭矢如蝗,引燃了營地,大火熊熊而起,營中頓時混亂。四十名炎武軍戰士分成兩部,一部衝殺而去,另一部在背後繼續發射短弩。

    在南王軍士兵冷靜下來,做出反擊的時候,炎武軍小隊開始後撤,且戰且退,竟然讓南王軍戰士一時奈何不得。而與此同時,江堤那邊已經空虛,夏維帶領八十名工匠組裝起腳手架,開始施工。而彌水清則抱著油罐在周圍灑出一道油溝,一把火點燃,用火牆阻擋敵人過來破壞他們施工。

    雖然炎武軍小隊戰鬥力強悍,但終究人數太少,已經漸漸被南王軍包圍。而且南王軍也發現有人在破壞江堤,正調集人馬前來阻止。

    夏維和工匠們揮舞著石錘,將一根根既粗又長的鋼釘砸入江堤。終於有一個工匠率先鑿通,一根鋼釘鑿到一半的時候,忽然面前的江堤出現缺口,江水入水龍一般噴射出來,撞在那個能幹的工匠胸口,口噴鮮血摔下了腳手架。

    夏維高喊道:「成事了!大家撒丫子跑啊!」一馬當先,帶領工匠們撤退。

    炎武軍戰士已經潰敗,南王軍的人馬開始追擊夏維。幸好那些炎武軍戰士剛剛專門射殺了戰馬,因此南王軍無法用騎兵追趕。

    這是一場驚心動魄的賽跑,三里的路途,逃兵和追兵都沒了命似的狂奔著。夏維感覺自己跑得快要斷氣了,腳下一緩,便被追兵的箭矢射中肩膀,當即摔倒在地。彌水清連忙停下來攙扶夏維,夏維疼得呲牙咧嘴,提氣高喊了一聲:「江堤要塌了,再不跑,大家都他媽玩完!」

    這一聲喊倒是讓追兵吃了一驚,回頭看時,被鑿穿的江堤正像豆腐一般一塊一塊塌下來,江水洶湧而入。追兵也不再砍殺,變成了逃兵。

    夏維也驚恐萬分,江堤倒塌的速度遠遠超過了他的預料。一塊被衝垮,緊接著兩側的江堤也不斷塌下來,這一次追趕他們的就變成了滔滔不絕的江水。夏維在彌水清的攙扶下繼續狂奔,但速度慢了一些。工匠們已經跑到他們的前頭,率先登上了船隻,並且為了保住自己性命,不等其他人上船,便解開繩索,收起船錨,準備逃跑。

    「***,這群傢伙真他媽沒義氣。」夏維一邊罵一邊繼續奔跑。但眼看是追不上船了,萬念俱灰之下,他推開彌水清道:「別管我了,快上船去!」

    彌水清一把將他揪住,急道:「要走一起走。」

    「快他媽滾!」夏維咆哮起來。

    彌水清二話不說,揮起粉拳,將夏維打得眼冒金星,然後一彎腰便把他背起來,繼續狂奔。夏維眼眶濕潤了,連連央求道:「小妹,放下我吧,你自己趕快去逃命,還能追上的。」

    彌水清道:「不行!」

    肩膀的箭傷流血不止,夏維感覺眼前越來越模糊,他看到船隻已經開始離岸,無論如何是追不上了。但彌水清仍然背著他奔跑著,終於來到江邊,沒有半分遲疑,便躍入水中。

    完了完了,小妹不會水,這下算是死定了。夏維感覺自己和彌水清都向水底沉去,他用盡最後一點力量,抓住彌水清的腳,將她向上拖起來,而自己則往水下沉去。

    忽然一直手揪住了他的頭髮,將他拽上水面。原來船上的人看到他們落水,便拋出了繩索,彌水清一手抓住繩子,一手將夏維拽上來,然後將繩索拴在兩人腰上。

    風帆揚起,藉著水勢與大風,驟然間加速,在江面上飛馳起來。仍在江水中的彌水清緊緊抱住夏維,兩個人都已被拖得漂在水面上,一下一下撞擊著水面,然後身子便被彈起來,感覺就像被馬匹在地面上拖行一般痛苦。船上的人齊心合力,總算將二人拖上了船,兩人都已精疲力竭,夏維早已昏死過去。彌水清的神志也不太清楚了,她望著遠方正在決口的江堤,喃喃說了一句沒人聽清的話,然後也昏了過去。

    北岸江堤徹底崩潰,江水一連衝垮了五里長的堤防,江北陷入汪洋。

    差不多就在夏維和彌水清亡命大江的時候,他們遠在北方的大哥二哥,也遇到了差不多的危險。

    閻達率領的四萬北王軍仍駐守在墜星河北岸,阻擋莽軍和蠻軍聯合起來。黎烈汗和烏齊鳩熾都想盡快拔掉這根眼中釘肉中刺,兩族大軍正分從前後逼近閻達。當夜,莽軍率先向閻達發動攻擊,但由於河北省也是洪水氾濫,閻達選了一處剛剛被洪水浸泡過的沼澤地紮營,莽軍的騎兵便無法發揮作用。

    雙方都是在泥濘不堪中戰鬥著,膝蓋以下都陷進污泥中,若不用力拔出來,不停地移動,很快就會被污泥緊緊拖住,再也動彈不了。戰士們的動作十分笨拙,很快就耗盡體力的他們,每一次揮出兵器都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但戰況卻異常慘烈,有的戰士為了不陷入污泥中,乾脆躺倒在地,來回翻滾,揮舞兵器。但很快這些戰士身上的鎧甲便被污泥灌滿,泥被風吹乾,就像鐵桶一般緊緊箍在身上。

    戰鬥一直在北王軍外圍進行,在那片方圓數十里的沼澤地帶中央,重病未癒的閻達感到陣陣揪心。雖然這裡的地勢幫助他阻擋了莽軍,但他也同樣沒有機會還擊,他已經失去北王家的支援,東王家的補給仍在路上,恐怕還沒送過來,自己就被消滅在此地了。

    但就在這時,前方回報,約有百艘戰船正從墜星河上游開來,是北王家的戰船,但卻沒有懸掛北王家的家旗。

    閻達一愣,派人深入探查。不多時,斥候再次回報,是瞿遠的部隊,已經幫助將莽軍擊退。閻達大喜,也不顧自己肺病未癒,不宜受風,便讓侍衛扶他出去。但這次來的不是瞿遠,而是其手下一個姓李的團將。

    李團將向閻達行禮之後道:「閻將軍在此獨力抗擊外族,實乃我朝中流砥柱。瞿將軍命我率一萬人馬乘船趕來支援,並且帶來了藥品糧草。」

    閻達大喜,連聲道謝。李團將又道:「為解此地之圍,瞿將軍已率部東進,希望能牽制莽軍。」

    閻達沉下臉來,將李團將請到一旁,低聲問道:「李團將,咱們有話直說,你們這樣來支援我,可曾請示夕小姐?」

    李團將搖頭道:「不瞞閻將軍,夕小姐曾多次要求我們撤回大星關內,但瞿將軍都拒絕了。現在瞿將軍也宣佈,不再服從北王家的指揮。不過……」

    「不過如何?」

    李團將滿臉疑惑地道:「此事還要從頭講來。大概閻將軍在這裡並不知道現在大星關的事情,自從夕小姐連連使出昏招,大家都細心留意了,發現東晨炫最近越來越受到重用,思來想去,大家都懷疑夕小姐作出這些事情,和東晨炫應該有關。但是……」

    閻達有些不快,道:「李團將不要吞吞吐吐,我和瞿遠是結拜兄弟,你在我面前說話不必有什麼顧慮。」

    李團將苦笑道:「閻將軍誤會了,我就直說吧。本來乘船來支援的共有兩萬兵力,但船到半路,卻被攔下了。是東晨炫帶人攔下的。」

    閻達一驚,連忙讓李團將繼續講。

    「當時我以為他是要伏擊我們,畢竟瞿將軍已經宣佈脫離北王家了。但實際上,東晨炫是給我們送補給來的。他早已收到消息,得知我們要來支援閻將軍,便守在半路,準備了大量糧草藥品武器鎧甲。我不得不讓一萬人馬上岸步行,在船上騰出地方給這些補給。我知道,這些補給比兵員對您的幫助更大。」

    閻達點點頭,道:「東晨炫說過什麼嗎?」

    李團將道:「有,當時他說,由於夕小姐和蠻族有協議,因此不能直接支援閻將軍。但閻將軍的位置很重要,夕小姐不是不知道,便派他送補給來,由我的船隊來支援閻將軍。而且東晨炫還說,夕小姐這麼做,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她沒有背叛國家。」

    閻達愕然,雖然他也不太相信顏夕會作叛徒,但之前的一切太明顯了,無論出於什麼原因,也不應將土地拱手送給外族啊。這個問題一時也想不明白,閻達便搖搖頭,道:「李團將辛苦了,不過暫時不能請你休息。現在我部被困此地,與外界聯絡不暢。這次你既然能順河而下來到此地,可見北王家會放開河道給我們,我想請你利用河道,沿河建立隱蔽的驛站,方便公文傳送。」

    李團將道:「這件事確實重要,現在各類文書太多,信鴿不僅不夠用,也不安全,用在這裡難保不被莽軍發現,還是由人送信比較妥當。閻將軍放心,我這就開始這項工作。」

    話音甫畢,便有士兵急匆匆跑進來稟報,莽軍又開始進攻,而且這一次有蠻族軍隊在後協助進攻。

    戰鬥再次開始,閻達發現這一次莽軍主力和蠻族三個旗的兵力都壓了上來,自己已經被包圍了,連河道也被封鎖。血戰三日,北王軍死傷慘重,派了千名死士奮力殺出一條血路,才將李團將送了出去。

    李團將馬不停蹄,趕上正在向莽軍後方進發的瞿遠,將河北省的戰況陳述一遍,又拿出閻達親手交給他的書信,呈給瞿遠。

    瞿遠展開信札,只見上面寫道:「兄孤軍奮戰,陷入絕地。全軍將士已有必死覺悟,以保存我朝軍人尊嚴,報答北王爺知遇之恩。弟今後萬不可再魯莽行事,兄赴九泉,也可安心。」

    瞿遠將信緊緊握在手裡,眼睛彷彿要噴出火來,喝道:「把俘虜都押上來。」

    他們行軍途中,遭遇了小股莽軍,拿下百名俘虜。瞿遠來到俘虜面前,接過戰士遞上來的鬼頭大刀,一刀砍了一個俘虜的腦袋,然後高聲喝道:「傳令,從今日起,俘虜一概不留,就地處決。不!今後不論老幼婦孺,只要是蠻族莽族人,一概殺之!從今日起,有敵無我,有我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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