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東皇朝 第二卷 皇都喧囂 (九)周陽錦的執著
    「慢著!」

    眼看比武即將進行,卻有一人出聲阻止。聲從東看台傳來,說話之人正是西王古西西。這老頭子陰陽怪氣地說:「廣黎,這是怎麼回事?據我所知,爭探花的不應是眼前這兩人啊。」

    安廣黎躬身說:「西王爺,我也是想讓比武更加精彩,才臨時決定換了這兩個人。難道古大人覺得不妥?」這樣的解釋簡直毫無道理,但又有誰敢說不行呢?

    古西西看向身旁的東王,說:「迦藍以為如何呢?」

    東晨迦藍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看不出他是什麼態度,他說:「那麼,下面的狀元、榜眼之爭也是換了人的?」

    安廣黎說:「正是。」

    東晨迦藍往椅子裡一縮,說:「西王爺看著辦吧。」

    古西西輕蔑地瞥了東晨迦藍一眼,然後也坐回位子,說:「一切都由廣黎主持吧。」

    安廣黎露出一個勝利者的微笑,然後向場內喝道:「高威何在?」

    高威跪倒在地,答道:「卑職鬼參營副侍長高威在此!」

    「怪不得!」顏瑞恍然說,「怪不得!」

    「怎麼了?」夏維連忙問。

    顏瑞說:「鬼參營是東王手下的秘密部隊,似乎是專門派出去安插在各類大人物身邊作眼線的。」

    夏維望向高威的身影,又看看不遠處的東晨迦籃,半晌沒有言語。

    安廣黎繼續說:「周陽錦何在?」

    周陽錦跪倒,答道:「罪臣周陽錦在此!」

    安廣黎說:「錦公子,我華朝武科舉向來不問出身,若你能勇奪探花之位,我可免你罪過,恢復你的官職!」

    「多謝大人!」

    安廣黎再不多言,大喝一聲:「比武開始!」

    當——鑼響一聲,高威和周陽錦亮出兵器。

    周陽錦使的是一柄五尺長劍,高威用的是齊眉棍,眾人一看雙方兵器尋常,便感覺大為失望,料想用尋常兵器之人,功夫一定好不到哪裡。要是夏維扛著他的大槊來,估計倒是能引起震動了。

    顏瑞笑著說:「那不就是砍了你的劍麼!」

    夏維也笑著說:「沒錯,他的劍法還不錯。要不是當時他膽子小,那一劍沒用上力,估計我就要變成兩半了。唉……周陽錦啊周陽錦,你跑到這裡來湊什麼熱鬧呢?為什麼不和阿秀遠離這裡?」

    「大概……是我們倆的錯。」顏瑞喃喃說道。

    「或許是吧。」

    夏維支著下巴,再沒說話,安靜地觀戰。

    「哈!」周陽錦大喝一聲,如大鳥展翅一般騰空而起,撲向高威,長劍一連刺出七次,劍影如花,在艷陽之下格外眩目。七記直刺彷彿不分先後,分取高威頭、肩、心、腰、下陰、雙膝,一上來就是全力搏殺,沒有試探,不留餘地。

    高威腳下一碾,身子忽悠側過,手中齊眉棍揚起,竟然也是直刺而出,分出七道棍影,分頭迎上周陽錦刺出之劍。

    噹噹噹噹噹噹噹——

    一連七響,劍尖棍端分毫不差交擊七次,高威和周陽錦同時向後躍出,拉開架勢目視對手,準備發出下一次攻擊。

    「好!」全場掌聲雷動。高手自然是看出兩人招數精妙而讚賞,外行見到劍影棍影舞得漂亮,便也跟著叫好。

    「好!」顏瑞也拍手喊道,「沒想到周陽錦還真有兩下子!」不知為何,他自然而然就周陽錦了。

    「周陽錦輸定了。」夏維搖頭說。

    「怎麼會?瞧他劍法凌厲,高威也只是勉強擋下啊。」

    「就算他武功再高,這一場也輸定了!」夏維攥緊拳頭,牙齒咬住手指,「為什麼?為什麼這個廢物要來這裡?」

    顏瑞不以為然,心想前幾日聊天,夏維說過自己沒練過武,此時他說周陽錦會輸,肯定是因為本就瞧不起周陽錦,而絕對不會是他眼光高明。

    此時周陽錦和高威又鬥在一處,周陽錦完全敞出劍勢,以直劈、橫斬、側削為主,大開大闔,招招生猛沉重,將高威逼得連連後退。此時的助威聲全都偏向了周陽錦,連慎帝也將手攏在口邊,大聲喊:「錦公子加油!」

    ※※※

    前事——

    庭院,池塘畔。

    「夕小姐,以後就請你替我照顧姐姐了。」周陽錦深深鞠了一躬。

    夕放下了手裡的書卷,仰起頭看著周陽錦,說:「你真的要去參加比武?」

    「是的,我一定要去。」

    「笨蛋!」夕憤憤地罵,「你不知道那是南王的陰謀?你的對手是鬼參營的人,你不可能勝的。」

    「多謝夕小姐勸告,但我已有慷慨赴死之心。」周陽錦平靜地說,但話語裡卻有難以形容的堅定,「而且這是我們的謀,夕小姐不是也要去麼?」

    「你以為你這樣很英勇嗎?我告訴你,一點也不!」夕跳起來,將手裡的書扔到周陽錦臉上,大喊大叫:「你腦子缺根弦是吧?先是被人利用,找北王家報仇,現在又鑽進南王的圈套裡送死!你到底想什麼呢?周陽家怎麼出了你這樣的傻子?真給周陽家丟臉,你爹要是知道,一定再氣死一回!」

    周陽錦絲毫不為所動,微笑說:「夕小姐,你在擔心我?」

    「我……」夕臉紅了,狠狠瞪了周陽錦一眼,「我才不擔心你這頭蠢豬!」

    周陽錦依然面帶微笑,忽然岔開話題:「夕小姐,我聽姐姐說,你去見過維公子了。」

    「秀姐姐真多嘴。」夕埋怨道,「是啊,我去見了又怎麼樣?你想指手畫腳嗎?」

    「沒有,我只是想……」周陽錦側過頭,望著池塘清水,「只是……」

    「有話快說,吞吞吐吐好討厭!」

    「只是,我想問夕小姐,如果那天我殺了維公子,夕小姐會怎樣?」

    夕愣了一下,然後擺出無所謂的樣子說:「殺了就殺了,你殺了他,我只是少認識一個笨蛋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周陽錦望著夕,似乎欲言又止,最終只是深深打了一躬,說:「那天我沒有殺維公子,被顏英吉追殺,若不是夕小姐出手,我和姐姐怕是早就死了。夕小姐大恩大德,在下只能來生再報了。」說完便要離去。

    「等一下!」夕叫住了他。

    他停下腳步,看到夕走到池塘邊沿。

    夕陽下,少女窈窕的背影是那麼婉約,那一刻,周陽錦明白了什麼叫做絕代風華。或許夕的姿色略遜於阿秀,但在晚霞下,在池塘畔,在青草間,在輕柔風中,那個身影凝固成為一瞬,留存在了周陽錦心裡,再也不會消失。

    夕輕聲吟道:「江河奔騰,大魚擊流,池淵靜曖,小魚暢盤。不同的環境有不同的生命,大魚有大魚的雄力,小魚有小魚的自在。所謂超越,其實不智。為何你就是看不破?」

    周陽錦歎息說:「父親也說過,如今已是亂世,亂世是狂人的舞台,可周陽家沒有狂人,我們只能下台。但是家人都走了,卻只留下我和姐姐。我必須做一些事情,畢竟我是周陽家最後一個男人。有時候,男人必須做一些事情。我父親也是這樣做的。」

    「還是呆子!」

    「夕小姐,我看著家人一個一個慘死眼前,那份心情,你不會明白的。」

    「或許吧……」夕沉吟半晌說,「錦公子,你的對手出自鬼參營。鬼參營的人都是自幼接受訓練、萬里挑一的高手,他們是天生的武者,明白麼,你們的差距就在這裡。如果你能明白武者的信念,或許能夠保命。」

    「多謝夕小姐提醒。只是……我也不想死,卻又必須死。」

    周陽錦告辭離去。

    夕沒再阻攔,只是望著池塘,良久未動。

    ※※※

    喝彩聲震耳欲聾,一浪高過一浪。

    周陽錦的劍看似犀利依舊,死死壓制著高威。但明眼人都看出他後力不濟,如果不能在幾招之內擊敗高威,很快就會落入下風。而高威面色如常,應對沉穩,形勢對他越來越有利。

    顏瑞也已看出周陽錦取勝無望,急得低聲說:「還有機會!」

    「不可能,太遲了。」夏維說。

    忽然,周陽錦躍到半空,身體猛然旋轉一周,長劍隨著旋轉之力撥出。高威屈膝舉棍,噹的一聲,虎口劇痛,齊眉棍脫手飛出。這是難得的機會,周陽錦落地之後向前跨出一步,劍如蛟龍出淵,盤盤繞繞向高威奔襲而去。

    這是周陽錦一生中最完美的一次進擊,連他自己都不禁在心中問:「贏了?」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就像夏維和夕都說過的,周陽錦不是天生的武者。他父親也說過,周陽家沒有狂人。武者和狂人的共通處是,他們有超越常人的信念,他們可以將自己放在生死之間,那裡有他們所追求的人生。他們都習慣往來天堂地獄之間,因此在大驚大喜面前,能保持最平和的冷靜。

    周陽錦缺的就是這份冷靜。

    他沒有看出高威只是懶得再陪他玩下去了,高威只是賣了個破綻,引誘他走進圈套,然後結束這場實力懸殊的比試。

    劍刺破了高威的肩頭,一絲鮮血飆出,高威的臉上終於有了興奮的神情,他用自己的血讓這次比試不再平淡,他滿足了,接著他的拳頭砸了出去。

    拳頭帶出的風壓就讓周陽錦感到窒息,但他已經避無可避。那一拳正中心口,他甚至能聽到自己的胸骨裂開、心臟破碎的聲音,然後他噴出鮮血向後飛了出去……

    變化來得太快,方纔還生龍活虎的周陽錦忽然敗了,所有人都忘了喝彩,驚得站了起來。

    高威緩緩走到周陽錦跟前,撿起他的長劍,說:「我最討厭你這種公子哥了。」說著便倒舉長劍,對準周陽錦的心臟刺了下去。

    當——

    間不容髮之際,一根箭矢穿空而過,射在劍身上。高威被震得虎口劇痛,長劍險些脫手。

    噹噹噹——

    又是三箭射來,高威全力格擋,還是退出三步。

    只見一匹駿馬從南疾馳而來,馬上騎者手握大弓,在奔馳中連續發箭,將高威連連避退。

    觀眾彷彿被這忽然而至的騎者喚醒,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喝彩聲。

    「是她。」夏維小聲說著,聲音被喧囂湮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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