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命天子 弟二卷 回京記 第八章 慌廟訴情
    刁球跑了,大家趕緊救火,所性燈油潑灑的面積不大,幾桶水解決了問題。

    這一番打鬥,外面是跑的跑,看熱鬧的看熱鬧,老鴇子呼天搶地的嚎叫:「一會兒殺人一會兒放火,作孽啊!」剛說到這裡,猛地看見了屋子裡的劉紫絮,突然的就閉上了她的血盆大口。

    燕燕和伊雲也跑了過來,看到簡旭、伊風和劉紫絮在一起,她面上驚奇,卻也不相問,只是淡淡的,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這是怎麼了?」

    而伊雲,眼睛直直的看著劉紫絮,不曾離開須臾,一副癡呆狀。

    劉紫絮道:「都散了吧,有人鬧事而已。」儼然一副主人派頭。

    老鴇子和燕燕應了聲「是」便走了出去。

    簡旭手捂胸口,眉頭緊皺,嘴角血跡斑斑。伊風和劉紫絮同時搶過來問候。簡旭無力的笑笑:「不礙事,破了幾根毛細血管而已。」突然現劉紫絮從袍子的衣襟交叉處露出雪白的大腿,不禁問道:「冷不?」

    劉紫絮順著簡旭的目光看下去,急忙用手把袍子裹緊,匆匆跑回內室去換衣服。

    換好衣服,劉紫絮從內室出來,侍女玉奴手裡捧著簡旭的那件袍子。劉紫絮翩翩下拜:「適才多謝公子出手相幫,替小女子解圍。」

    簡旭張開雙臂,玉奴為他穿上袍子,此時依然忘不了調笑:「這件袍子,我永遠都不會洗了,因為上面有你的體香。」

    劉紫絮害羞的略略低頭,然後換了話題道:「殿下身上有傷,先休息一下。」

    簡旭道:「算了,我們還是離開此地吧,那刁球不會就此罷手的。」

    伊風和劉紫絮覺得簡旭的話很有道理,於是趕緊去準備。其實簡旭要走,這刁球只是一個原因,更重要的是,見到了劉紫絮,可以回京了。

    劉紫絮自己有馬車,也不必去租用了,於是命人備好,也不耽擱片刻,就要啟程。簡旭來到伊風面前,說道:「我現在還不能肯定把伊雲的事情解決,但是我一定會盡力,不如你們現在都跟我走,這絕不是因為我個人的安危,你在此地已經暴露,且不說那刁球認不認識你,經過此一仗,他一定會對你注意的,我們一起離開此地,換個地方再安置伊雲。」

    還沒等伊風想好行或者不行,伊雲搶著說道:「殿下的主意甚好,我們就一起走。」

    哎呀呀,簡旭奇怪,這小子第一次這樣乖。

    一切準備停當,伊風便扶著簡旭上了車,這車很大,本來就是劉紫絮和她的幾個侍女坐的。

    簡旭道:「紫絮你們也上來吧,這車大的很,能坐下的,你們幾個個個傾國傾城的,別在外面招搖,太引人注目了。」

    劉紫絮遲疑著,簡旭又道:「出門在外,都是江湖兒女,別講究太多了。」

    劉紫絮點點頭,帶著她的侍女鑽進了車裡,伊風騎馬,手提寶劍在一邊護佑,讓伊雲駕車,誰知那伊雲就是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少爺料,哪裡駕得好,玉奴把他扯下車轅,道:「對面坐著,我來。」

    出了落仙鎮,簡旭掀開簾子望望,內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在這裡生的事情,恐怕一生難忘。

    走了能有幾十里的路程,天將黑,驟雪初霽,氣溫很低,吐氣成霧。路過一個村落,很小,簡旭決定在三更之前趕到下一個鎮店投宿,午夜之後溫度會更低,此時又是下旬,星夜趕路,深淺不知,也走不了多遠。

    正走著,玉奴勒住了馬,依稀看見大路中間放著一些碎石,伊雲在外面就嚷,「真是些刁民,好好路中間非得放些石頭。」

    簡旭探出腦袋去看,伊風策馬奔到車前,喊道:「慢!」

    玉奴「吁」了一聲,把馬勒住,簡旭道:「搬開就是。」

    伊風道:「繞回去,快!」他語氣急促,像是有事情生,那玉奴是走慣了江湖的,雖然不懂這石頭的意思,但看懂了伊風的表情,所以急忙下車,掉轉馬頭。

    簡旭就問:「怎麼了伊風?」

    伊風道:「這是劫道的規矩,若是未留下銀錢財寶,貿然過去會引來殺身之禍。」

    簡旭氣的:「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的,竟然有人劫道。」看看身邊的幾個女子,又說道:「不過,繞回去吧,我這車裡,劫財劫色都齊全。」

    伊風道:「殿下,天色已晚,我們不如先找個地方投宿,那些賊人定會在其他路徑之上放置這些標識,天亮人多,他們就不會這樣囂張了。」

    簡旭點頭同意,心想做賊還這麼文明,還事先給你提醒,若是換了那些不講究的,哄的就出來把你給劫了,倒是可愛。

    眾人繞回,奔先前路過的那個村落去。這折騰,天就黑透,鄉間小路,坑坑窪窪的難走,好不容易到了,投宿卻成了問題,這裡並沒有客棧,又不好去敲鄉民的門,這麼多人,膽小的還以為是山賊下山呢。

    梆——梆!一更敲過,漆黑的巷子裡一燈如豆,一個更夫邊敲著梆子邊喊著:「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伊風準備去向更夫打聽一下這個村落的情況。簡旭想阻止,他目光凌厲,威武不屈的,一副上戰場殺敵的氣勢,小半夜的,別把人嚇著。

    劉紫絮道:「還是我去吧。」大家沒有反對。

    為了出行方便,劉紫絮和她的侍女都男裝打扮,她整整冠帶,迎上前去。

    「老人家,叨擾了。」劉紫絮作揖施禮。

    更夫是個年逾花甲的老者,看到面前突然站出一個人,嚇了一跳,舉著燈籠在劉紫絮的臉上晃了晃。見她眉清目秀、文文弱弱。

    「小哥,這麼晚了還不歸家,有事?」

    劉紫絮道:「老人家,我連夜趕路,途經此地,原想投宿,怎奈這裡並未有客棧,請問老人家,此地可有用以投宿的地方?如沒有,離此最近的可以投宿的地方是哪裡?」

    更夫見這個後生長的溫文爾雅,又甚是禮貌謙恭,便沒有了懼色,答道:「這裡是陳村,就那麼幾十戶人家,平時也沒有商賈官人來往,哪裡會有客棧,離此最近的是張莊,那裡倒是有,不過,等你到了那裡,天也亮了,如小哥不嫌棄,老漢我一人獨居,去我家裡住便可。」

    劉紫絮一聽,不自然的笑笑,一揮手,不遠處呼啦啦站出來簡旭一干人等,老者往後一退步,嚇了一跳。

    劉紫絮急忙解釋:「老人家莫怕,這些都是我的兄弟姊妹,我們身在異鄉,老家在大名府,祖母做壽在即,約了一起回去,不巧路上有事耽擱,錯過了宿頭。」

    老者面露難色,道:「小哥,你這一群人,老漢家裡不過方寸,卻是放不下的。」

    劉紫絮道:「在下知道,謝謝老伯,我們也只能去張莊再做打算了。」

    老者想了想,攔著劉紫絮道:「小哥慢走,離此不遠,有一個娘娘廟,只是廢棄已久,或許,可以將就休息一下。」

    劉紫絮一聽,非常高興,只要能有暫時落腳之地就好,「煩勞老伯代為指指路。」

    老者道:「人老了,回去也睡不著,我領你們去便是。」

    劉紫絮千恩萬謝,過去與眾人講明,然後跟著老者去慌廟。

    走了有一里多路,到了娘娘廟。此廟建在一個半坡之上,周圍儘是松林,夜裡看去,到處都是黑洞洞的,朔風一吹,周邊的荒草敗枝嗚嗚嚎叫,嚇得伊雲緊抓著伊風。

    玉奴一馬當先來到廟前,廟門已破,倒在一邊。進到院子裡,藉著燈光一看,此廟不大,中有一間正殿,兩邊各有一間耳房。大家進了正殿,到處都是蛛網灰塵,一尊觀音像當中而立,也是佈滿塵埃,滿面的慈祥模樣,簡旭一看,也不管髒垢,艱難的跪地便拜,俗話說:「逢廟必拜,敬佛敬天。」

    又來到兩邊的耳房,其中一間是放雜物的,另一間是原來供僧尼或是香客住的地方,有一通板鋪。

    伊風對簡旭道:「公子,我們生些柴火吧,既照明,也好取取暖。」

    簡旭想了一下,說道:「這裡離落仙鎮也有一段距離,那刁球又不是千手千眼的,無妨,生火吧。」

    伊風就近撿了些枯枝,先在正殿裡生了一堆火,簡旭告訴劉紫絮,帶領幾個女子先去正殿歇息片刻,收拾耳房這些粗活交給他們便可。

    玉奴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抽出身上的寶劍,去廟外面砍了兩棵碗口粗的小樹回來,然後截成一段一段的。

    把屋子收拾了個大概,又夾了些燃好的木炭放在耳房的地上,屋子裡漸漸暖了起來。

    簡旭對劉紫絮道:「過來鋪上坐吧。」

    劉紫絮一直站著,看看哪裡都髒兮兮的,簡旭會意,脫下自己的斗篷鋪上,用手指了指,示意她去坐,劉紫絮搖搖頭:「在這裡吧,靠近火,也暖和。」

    老伯在一邊感歎:「哎,這娘娘廟原來香火很旺,後來來了一幫匪人,趕走了廟祝,那幫人在此打家劫舍,無惡不作,百姓們便不敢再來此,不知何時,那些匪人竟然不知去向。」

    匪人?路中的石頭?簡旭這一聯想,把伊風叫到一邊,叮囑他千萬小心。

    那伊雲穿戴華麗,一張臉像是抹了脂粉的白皙細膩,他非但沒有嫌棄這慌廟又髒又亂,心情卻頗好,身前身後的圍著劉紫絮轉,他捋捋兩鬢的垂,說道:「姐姐,我們說說話。」

    劉紫絮笑笑,不置可否,簡旭看伊雲黏人的樣子氣道:「伊雲,去找幾把凳子或是木墩,反正能坐就好。」

    伊雲朝簡旭看看,滿心不願意,但他是太子,又不敢反對,只好應聲去了。

    老伯見他們安頓好了,便要回去,簡旭不放心,讓伊風去相送。

    夜深,慌廟又髒又亂,眾人無法安睡,唯有坐在火堆旁取暖。

    簡旭忽然又想起了那個山洞,想起了太子,想起了自己此行的任務,想起了淳於鳳、麻六等人,甚至想起了朱可道。從廖公鎮、登州到落仙鎮,這一路過來,驚險有過,驚喜有過,生了太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不禁感歎道:「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劉紫絮莞爾一笑:「公子翩翩年少,如何這樣的感慨,不過,公子真是文采斐然,這『虞美人』填的甚好。」劉紫絮這話絕不是恭維,完全是出自真心,先前燕燕已經描述過與簡旭賦詩的故事。

    簡旭見她說話依舊是有氣無力的,那聲音像是經過過濾,純淨又悅耳,而且自認識她以來,這是她說的最長的一段話,難得,不過,這是南宋蔣捷的作品,自己只是觸景傷情,有所感歎偶然想起罷了,想對劉紫絮說明,想想又算了,這南宋的事情,她聽了定會笑自己胡編亂造。

    劉紫絮伸出細長的手臂,撥弄炭火,火光映襯著她那美的無法形容的一張臉,簡旭心裡老是有一個奇怪的感覺,就像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中托馬斯對特麗莎的那種感覺,『她像個孩子,被人放在樹脂塗覆的草籃裡順水漂來,而他在床榻之岸順手撈起了她。』只是,簡旭感覺自己不是在床榻之岸,而是在內心的最深處,深不見底,第一眼,她還蒙著面紗之時,就覺得她是哪裡來的一個可憐的孩子,心疼的很。

    他叫了聲:「紫絮。」

    劉紫絮抬頭看看簡旭,不作答,那目光的意思是:什麼事?

    簡旭道:「真好笑,到現在我還不知你姓什麼,不過,那不重要。」

    劉紫絮道:「小女子姓劉。」

    簡旭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卻說了這樣的一番話:「你知道愛情嗎?」

    劉紫絮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他,有些奇怪,又是不作答。

    簡旭說道:「愛情就是你們這裡人常說的,那種類似於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兩情相悅等等。」

    劉紫絮依舊不說話,把頭低下,把手放近火堆,烤著。

    簡旭道:「其實人一生下來只有一半,而以後的幾十年,我們苦苦尋覓的是另一半,它的名字,就叫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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