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命天子 第一卷 夙緣 第一章 再世
    夜色如墨,在一條幽深的巷子裡,一頂小轎悄悄而行,轎兩邊分侍著兩個小丫鬟,手上提著紗燈,行至一處宅子門前停下,丫鬟走上前去,扣動門環,不一會兒,從裡面探出一個男人的腦袋。

    小丫鬟道:「七公主到了。」那人趕緊開了門,然後立於門旁,轎子抬了進去。

    「停停!」導演氣呼呼的喊道,「來來,你過來。」他用手指了指門口侍立的那個男人。「在七公主轎子進門的時候,你不能直直的站著,頭要低下,顯示你的恭敬,你是下人,身份卑微,見到主子了,要誠惶誠恐的樣子,懂嗎?」

    那人連連說著「是、是」,導演喊重來。

    簡旭和麻六在一邊呵呵的壞笑。

    「被罵了吧,和我搶角色,就他那水平,給他個背後的鏡頭都是抬舉。」簡旭幸災樂禍的。

    「得了,反正給的錢都一樣,何必爭呢。」麻六勸道。

    簡旭往麻六的手裡塞了一把花生米,這是他們的夜宵了。

    「那不一樣,他的那個大笨腦袋,給了一個特寫呢,憑什麼,對得起觀眾嗎,如果是我,級無敵人見人愛秒殺無數少女的帥哥……」他還沒說完,導演喊了,「你過來。」

    簡旭忙閉嘴,顛顛的跑過去。

    「導演,該我了吧。」他對著導演諂笑道。

    導演說:「等會拍完這組鏡頭就該你了,副導演已經給你說完戲了吧,去準備準備,你也是老演員了,不用我囑咐什麼了,你領來的那個,好好帶帶他。」

    簡旭得意的一笑,「導演放心,瞧好吧您。」喜滋滋的跑回來,對麻六吹噓道:「導演誇咱演的好,說咱是老演員了,這回該有出頭之日了,我簡旭也要大放光彩了。」

    麻六從他手裡又摳出幾粒花生,嘴一撇:「這話你說了有兩年了,你就是一個群眾演員的命,別做夢了。」他用手拍了拍簡旭的胸脯,「這身衣服真不錯,等下輩子再托生,你就托生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吃香的喝辣的,妻妾如雲,多好。」

    「錯,」簡旭哼哼了一聲,「下輩子真能托生,我就托生個太子爺,三宮六院,嬪妃無數,悶了殺幾個人玩玩。」

    呸!麻六從嘴裡吐出一個霉了的花生米。

    「一會咱回去好好做個夢,快走吧,導演喊了。」

    導演用手一指,「你們兩個一會兒從這兒跑向那兒,然後被劫殺,男主角出現救了你們,沒忘吧。」

    簡旭一拍胸脯說道:「那哪兒能忘,咱是老戲骨了。」

    簡旭一身華貴的公子打扮,麻六一身樸素的下人打扮,一主一僕,聽導演喊了聲開始,就辟里啪啦的朝巷子的那頭跑去,雖然拍的依然是背影,但簡旭演的非常賣力,表情很到位,一直跑到盡頭了,劫殺的人沒出現,男主角也沒出現,導演也沒喊停,麻六嘀咕道:「怎麼回事?」

    簡旭悄聲說:「閉嘴,導演看著呢,繼續跑。」

    兩個人不敢停下腳步,跑出這個巷子,又拐進另一個巷子,接著跑,劫殺的演員沒有出現,男主角沒有出現,導演還是沒有喊停。麻六不跑了,站在那裡喘著粗氣。

    「累死我了,別跑了,是不是咱倆跑錯方向了,怎麼沒人呢。」

    簡旭也停了下來,不對啊,導演是這麼交代的,四下裡看看,除了他們兩個,再也沒有一個人,這是一處古宅區,是這座古城的重點文物,白天還有些遊客,到了晚上,寂靜的有些詭異。

    麻六有些害怕,說道:「咱倆趕快回去找導演問問,我怎麼覺得瘆得慌。」

    簡旭見周圍黑漆漆的,所有的古宅都死一般沉寂,深秋的風在半夜吹來,不禁寒意逼人,月牙窄窄的,像一根銀鉤,偶爾鑽出雲層,投下一點微弱的光,倏忽間又被烏雲吞掉了。

    他也覺得汗毛孔都豎起,拉著麻六就從原路返回。可是當他們倆回到原來的地方時,別說導演,一個人影都沒有,一樣的漆黑,一樣的寂靜。

    兩個人四目交投,相對愕然。

    「簡旭,這怎麼回事?」麻六說話的聲音有些打顫。

    簡旭把腦袋轉來轉去的,也懵了,他試著小聲的喊了句:「導演。」沒有人回答,再喊,還是一樣,他拉著麻六又跑,一面大聲喊開了:「導演,導演……」

    突然,一個宅子的大門被撞開,從裡面衝出幾條黑影,幾步竄到簡旭和麻六面前,不由分說的把他們兩個扭住,往宅子裡推去。

    簡旭樂了,怎麼才來,剛剛是虛驚一場,等著男主角出現來救下他們兩個,然後收工。

    兩個人被帶到了宅子裡,此時宅子裡已是燈火通明,穿過迴廊,來到中堂。

    「跪下!」

    簡旭和麻六被按在地上,他們面前闊大的鏤空雕花椅子上端坐著一個人,此人三角眼,倒八眉,嘴角兩撇稀疏的鬍鬚,矮胖的身材,往大椅子上一坐,似乎被陷了進去。他看到簡旭的剎那,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說道:「說,你們來此作甚?」惡狠狠的一副嘴臉。

    簡旭一聽,不對,導演沒說有這一節,我也沒有對白啊,所以,他不敢開口講話。

    那人冷冷一笑,「還挺硬,來人。」

    旁邊的一個穿著侍衛服色的人就走了過來,一拳打來,簡旭就覺得眼前金星亂竄,疼的喊完媽喊爹,血從鼻子裡流下來。麻六急了,撲過來說道:「導演沒說這樣演,你們怎麼真打。」

    椅子上的那個傢伙說道:「什麼亂七八糟的,你們如果不交代,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麻六還在那裡喊「導演沒讓這麼演」,只見另一個打手一腳踹過來,麻六被踹出老遠,頭撞到牆壁上,暈了過去。

    簡旭喊著:「六兒,六兒你怎麼樣,你們殺人了。」

    椅子上的矮人笑笑,「他沒死,不過,你要是再不說,他馬上就會死。」

    簡旭用手抹抹嘴角的血,大腦一片混沌。

    「你讓我說什麼,我們是演員,在演戲,導演沒有安排這一場。」

    「演戲?」椅子上的人跳下來,剛好比椅子高出一個腦袋,他走到簡旭身邊。

    「你在演戲,誰安排的?」

    簡旭道:「導演唄,就是淳於風。」

    矮人聽了惡狠狠的說道:「好你個淳於鳳,演了場戲給我看,哼哼!來人,把他們兩個先帶下去。」

    簡旭被人推搡著走,麻六被兩個人抬著,來到一個房間,噗通往地上一丟,侍衛走了出去,把門反鎖上。

    簡旭忙過來搖晃麻六,喊了好一陣,麻六才幽幽的醒過來,摸了摸腦袋,痛的像要炸開,呲牙裂嘴的說道:「簡旭,你這是什麼戲啊,怎麼真打,五十塊錢一天,值嗎。」

    簡旭口裡罵著「媽的」,直咬牙根,老子演了這麼久的戲,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兒,真***見鬼了。鬼?鬼?鬼?他倒吸一口冷氣,自己在心裡問了好幾遍。導演和那些工作人員呢?怎麼一直沒出現,即使讓我們動真格的,也該收場了。

    「六兒,不對啊,導演他們呢?」

    麻六支撐著坐起,瞪著他的黃眼珠看著簡旭,是啊,一直沒有看到導演那些人。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的,然後一齊看向這個房間。

    床邊的幔帳被銀鉤掛起,床上鋪著被褥,屋子中間有一張大木桌,上面擺著茶具,一盞燭燈挑著昏黃的光,門邊有一個大橫木,上面搭著幾件戲服一樣的衣服。靠牆角放著一個衣櫃,顏色粗樸,掛了把老鐵鎖。

    「簡旭,這怎麼像是有人住啊,這一帶不是早就化為文物保護區了嗎,人不是都搬走了嗎,我們來時,這裡沒人啊,這,這是怎麼回事啊?」

    簡旭不停的拍自己的腦袋,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六兒,不是……不是遇到鬼了吧?」

    簡旭的話把麻六嚇的噌噌的往後退,琢磨一番,更害怕了,他爬到門口,用力去推門,沒用,鎖上了。喊人,被劈頭蓋臉的罵了一句:「再不老實,立即砍了你們。」麻六嚇的又爬到牆角。

    簡旭咬咬牙,握握拳頭,鼓足勇氣來到門口,隔著門,賠著笑臉。

    「這位大爺,我就是想問問,這是哪裡?為什麼抓我們兄弟兩個?」

    外面的看守答道:「這是皇上的別苑,虞侯為什麼抓你們,那淳於鳳派你們來做什麼?明知故問,哼!」

    簡旭不懂,又問道:「那姓于的什麼猴,是誰?」

    外面的不耐煩了,「你有完沒完,什麼姓于的猴,虞侯,殿前司都虞侯。」

    簡旭聽完,口裡忙不迭的嘟囔著:「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他一把抓住麻六的肩,「六兒,遇到鬼了!」

    麻六心裡害怕嘴上卻說:「亂講,哪裡有鬼?」

    簡旭呼吸都有些不勻了。

    「真的六兒,你沒聽他說這裡是皇上的別苑嗎,哪裡來的皇上,又是什麼殿前司都虞侯,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不知道是哪個朝代的,死了不知多少年了,一定是遇到鬼了。」

    麻六捂著胸口,戰戰兢兢的說道:「是啊,一開始我就覺著不對,咱們倆跑了那麼久導演也沒喊停,回來一找,又都不見了,突然出來這幫人,不是鬼是什麼,怎麼辦啊?」

    兩個人哆哆嗦嗦的擠在旮旯裡,簡旭卡吧卡吧眼睛,對啊,鬼怕陽光,等天一亮他們就全部都遁形了,他拍拍麻六的背。

    「別怕,天已經快亮了,等天一亮,鬼就沒了。」

    「會嗎?」麻六半信半疑。

    「那當然,街邊的老張頭,整天說自己研究《易經》的那個,曾告訴過我,我那時哪裡信什麼鬼,朗朗乾坤的,這可好,不信鬼偏叫你見鬼。」簡旭拉起麻六,「我們兩個別在地上坐著,涼,所謂沒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我們都是好人,不怕不怕,走,去床上坐。」

    麻六聽他一說,更害怕了,帶著哭腔說道:「簡旭,我,我做過虧心事,我摸過李五馬子的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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