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迴大唐之飛星傳奇 第三卷 風雲乍起 第六章 陰謀乍現
    李承乾這番話當說得真是擲地有聲,頗有威凌天下的氣勢,可在明空聽來卻是滑稽無比。想起先前李承乾的狼狽情狀,明空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綰綰聞聲望去,對明空突然的開心甚是詫異。明空也覺有點不妥,忙用手摀住小嘴,卻仍是偷笑不止。說來也奇怪,這麼多人虎視環伺,明空卻始終不見絲毫不安,反而一直悠閒地四處張望,有如在逛花園一般閒適。這刻更笑得開心無比,倒似是在看演出。

    那邊安隆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奇哉怪也,我們什麼時候動過這狗屁太子了?」

    葉星落低聲解釋:「是我幹的。我其實只是踢了他一個狗吃屎而已,哪能算得上暗算呢?是這小子誇大其詞。」

    安隆定神打量著葉星落,笑道:「你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我安隆都有點佩服你了。這麼多人不會都是為你而來吧?」心中暗想,如果這些人都是由葉星落招來,自己被牽連可就有點太過冤枉了。

    葉星落苦笑搖頭:「我還沒有那麼大能耐,只怕是有更的麻煩在後頭。」安隆聞言低頭沉吟起來。

    這時李承乾威風凜凜地掃了全場一眼,又是一聲大喝:「田原在哪裡?你不是說知道是誰暗算我?快來告訴我是哪個小子所為。」言語間大感意氣風發。

    田原上前一躬,待要講話,明空在院中已搶先開口:「太子太子,餓狗吃屎。」說完又是嬌笑不已。

    這笑聲清脆無比,聽入李承乾耳中卻讓他勃然大怒,他當然記得這個聲音。猛地跨前兩步,李承乾便是一聲怒吼:「原來是你個小丫頭,看我不宰了你。」言罷方覺不妥,自己被一個這麼小的小丫頭捉弄,好像不是什麼值得得意之事。

    周圍的人看看明空,再看看氣急敗壞的李承乾,臉上都現出古怪的笑容。李承乾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卻也無法發作。

    綰綰搖搖頭,對明空笑道:「還說沒有闖禍?」明空忙拉住她的手:「娘,真的不關我事,是師兄為美出氣。師兄有心上人了。」說著向葉星落做個鬼臉。

    葉星落先無奈搖頭,再懶洋洋地開腔:「太子怕是弄錯了,踢你屁股的人是我才對。如果不信,你大可下來一試,我是絕不介意再踹你一腳的,而且保證滋味不走樣。不知太子有沒有興趣?」語氣誠懇無比。

    李承乾頓時被氣得發瘋,也讓一腔怒火找到發洩的對象,猛然拔劍,就要躍下房頂,去找葉星落拚命。

    邱文盛見狀大驚,忙一把將李承乾拉住,好言勸解:「對付這種偷雞摸狗的小子,我們七派來就行了,不用勞太子殿下大駕。」

    李承乾也順坡滾驢,不肯再逞強,他本來也就是氣憤不過作個樣子而已。只是心中畢竟氣怒難消,他沉聲說道:「其他我不管,如果抓到這個小子,一定要交給我處置。」

    邱文盛只怕他要以身犯險,見李承乾不再逞強外沖,這點要求當然是滿口答應,大打保票。

    這邊魔門中人也趁機商量對策,趙德言環目四顧,搖搖頭道:」硬闖絕非上策,這四周的弓箭手都是身經百戰的老手,不是那麼好對付。而且還有七派的高手在以逸待勞,我們雖不怕他們,但蟻多咬死象,我們最好不要和他們正面衝突。」

    魔門眾人都點頭稱是,雖說魔門中人逆天行事慣了,但對這種近乎以卵擊石的事還是敬而遠之的。

    綰綰突然道:「衝到屋中去。」

    安隆聞言神色一振:「對,周老歎夫婦不可能憑空消失,屋中一定有秘道,我們只要找到秘道,就可神不知鬼不覺的溜了。」

    魔門眾人聽了安隆的話都是精神大振,畢竟對著幾百把強弓勁弩不是什麼愜意之事,能兵不血刃的逃過眼前這一劫,誰也不會不樂意。

    邱文盛這時終於勸服李承乾,轉而向院中魔門眾人望來,明顯七派是以關中劍派為首,因為邱文盛下最後通牒了:「我數到三,你們馬上棄械投降,執迷不悟的話,休怪弓箭無情即開始記數。

    綰綰俯身抱起明空,低聲說道:「言帥和我在前,清兒和星落在左,安隆和青雲在右,兩位師叔請斷後。等數到三的時候,我們一起往屋裡沖。」

    時間緊迫,魔門眾人也不廢話,點頭表示同意,各站到自己的位置上。

    邱文盛此時剛沉聲喝出「二」字,綰綰微笑著對明空道:「閉上眼睛,不要看。」明空點點頭,乖乖得閉上了眼睛。

    邱文盛的「三」字剛出口,綰綰和趙德言馬上飛身向正屋衝去。

    與此同時,不等邱文盛下令,四周的弓箭手紛紛張弓搭箭,呼嘯聲中,勁箭撲天蓋地而來。

    由於距離過遠,左右兩邊和院門處射來的箭枝並不能對魔門的人造成太大威脅,加上魔門眾人都非庸手,輕易就將這些看似氣勢十足的攻擊應付過去了。

    對魔門中人威脅最大的是正面的利箭,距離近,而且弓箭手也是身手強橫,箭枝剛離弦就已到綰綰和趙德言身前,稍有不慎就有被射成刺蝟之虞。但堪稱魔門現時最頂尖的綰綰和趙德言又豈是易與?只見他們衣袖揮舞間,已在身前形成一道無形氣牆,利箭碰到氣牆,紛紛墜地,更又甚者當即就給摧毀為粉末。當然如此氣牆也是頗耗功力就是了。

    弓箭手一輪攻擊過後,並未對魔門的人造成任何傷害,他們還沒來得及發動第二輪的攻勢,魔門眾人已掠過房前,逕直撲入房中。

    這是一間寬敞的大屋,在堂前擺著一張八仙桌,桌上點著兩支粗大的蠟燭,將整間房子照得明亮無比。

    魔門眾人都記得安隆所言,一進屋就遊目四顧,想找出機關所在。

    要說這方面還得佩服安隆,他左右一看,就徑直走向中堂前的那副山水畫。仔細端詳一番,他忽然伸手在畫中某處點了一下,一聲沉悶的響聲過後,在八仙桌下露出了一個黑黝黝的洞穴。

    安隆大喜:「找到了,這就是秘道的入口。周老歎這小子還真狡猾,原來早就安排好退路了。」俯身就要鑽入洞穴中去。

    綰綰早找了一張椅子坐下,這時忽喝道:「且慢!」

    安隆抬頭,不解地向她望去。

    綰綰面色凝重,緩緩說道:「事已至此,難道你們還沒發現事情很不對頭嗎?」

    趙德言也在一張椅子上坐下,對綰綰的話點頭表示同意,雖是一言不發,臉色卻陰沉地可怕。

    安隆只是一時高興過頭,其實他也是陰沉多智之人,聞言也大覺不妥,遲疑著說道:「你是說這事有陰謀?」

    綰綰冷然一笑,眼神甚是悲哀:「如果七大門派只是偶然聚在一起,我們適逢其會,自然不算什麼大問題。可這可能性有多大呢?如果他們是早有預謀呢?如果他們和周老歎有關係,而周老歎引我們來本就不懷好意呢?」

    趙德言一聲長歎:「周老歎狼子野心,這點絕無疑問。如果他真的想對付師妃喧的話,他就不會這麼大張旗鼓,而應更隱秘才對。在此約會之處,他又預留秘道退路,其心不善,已是昭然若揭了。」

    安隆也覺事態不對,皺眉道:「現在回想起來,我得知周老歎要將《道心種魔大法》交與綰綰的消息,的確像是故意放出來的風聲。周老歎居然有這麼大膽子出賣聖門?」大覺不可思議。

    白清兒也緩緩道:「沒錯,這事確是蹊蹺,我當時便覺得不對。只是一方面有《道心種魔大法》的誘惑,另一方面也不相信周老歎夫婦能玩出什麼花樣,所以我還是來了。」

    綰綰的眼中悲哀之意更濃,歎息道:「周老歎夫婦確實玩不出什麼花樣,只是他們也不過是兩枚棋子,真正要玩花樣的是幕後的大老闆。我可以告訴你們的是,在秘道那頭的出口處,我們要對付的人不會比七大門派更好對付。」

    魔門眾人都皺起眉頭,細思綰綰的話,安隆一臉不耐:「什麼人有這麼大能力指使七大門派和周老歎夫婦呢?慈航靜齋嗎?」

    綰綰一聲長歎:「我也希望是慈航靜齋,因為另一個可能性實在是太可怕了。很可惜,不是慈航靜齋。」

    屋中一下沉默下來,魔門眾人的臉上都是一臉驚駭,似想到什麼可怕之事。

    白清兒俏臉轉白,左右看看,終忍不住驚叫出聲:「是李世民!?」

    綰綰一聲長歎:「終於明白了?」不再說話,似是已覺疲累。

    魔門眾人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他們雖天不怕地不怕,這消息還是讓他們無比驚懼。如果對手只是慈航靜齋,爭鬥還是在江湖範圍,魔門雖落下風,卻也算是與慈航靜齋平分秋色。可如果有大唐天子介入,事情就完全不同了,那意味著魔門真的是天下公敵了,普天之下只怕都是寸步難行。

    趙德言沉聲說道:「這猜測雖不中亦不遠矣。我們看來要做最壞的打算了。我敢肯定,此事幕後的人是李世民,此刻守在秘道另一端的是宇文和獨孤門閥的人,還有大內高手。」

    葉星落一進入屋中就和向青雲一起守住門窗,仔細探聽外面動靜,此時也開口道:「我同意言帥的看法。有此次李世民名為長孫皇后祝壽,七大門派才會有機會齊聚京城。說起來是他們獻媚心切,卻也由此不顯山不露水地把七大門派集中在一起了。而周老歎則負責將聖門同道騙來京城,此時的京城卻已經是一個張開大口的猛獸。只怕很難想出一個更完美的計劃了。」魔門眾人都已信了十分,心情大是沉重。

    綰綰忽然又開口了:「當年玄武門之變,李世民殺兄弒弟,逼父退位,這才登上皇帝寶座。這本是他自己大逆不道,他卻歸咎於聖門中人。這些年外患未平,他一直也就將對聖門的仇恨埋在心中。但聖門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無時不欲拔之而後甘。突厥先滅,吐谷渾去年又敗,邊境遂告安定。李世民終於能騰出手來對付聖門了。」

    白清兒忍不住問道:「師姐,你怎麼知道這麼清楚?」

    綰綰不理她,自顧自說道:「去年李淵歸天,更是讓李世民引以為恨,由此加快了對付聖門的步伐。」

    白清兒又不明白了:「李淵歸天和對付聖門有什麼關係?」

    綰綰輕輕一笑:「你不懂嗎?李世民雖行為大逆不道,卻在李淵面前竭力做出孝子模樣,更把當年之事全算在聖門帳上,想讓李淵相信不應怪他殺死兄弟,是聖門害死他們的。他如能消滅聖門,也可在李淵面前表示他未忘當年之事,算是為李建成和李元吉報仇了。李淵一死,他這番做作全然沒了對象,自然是有些惱羞成怒了。」

    聽綰綰將事情原委娓娓道來,語氣雖如話家常,魔門眾人的心卻是越聽越涼,臉更是越聽越白。如果說原來還有人心中稍有疑慮的話,現在他們已是無法置疑。八仙桌下黑乎乎的洞穴,在他們眼裡不再是逃生的通道,而是欲擇人而噬的猛獸的巨口。

    一時間屋內靜至落針可聞,無人再開口發聲。

    院內卻於此時響起邱文盛的聲音:「爾等已是甕中之鱉,識時務者為俊傑,快快束手就擒吧,不要再做困獸之鬥了。」

    他老氣橫秋的聲音不謂不響,屋中魔門眾人卻是聽而不聞。邱文盛頓時一聲冷笑:「不到黃河心不死,我就先給你們點顏色看看。」話音未落,一陣密集的弓箭射向堂屋。

    只是屋內外可通的只有門窗,這一陣勁箭不免是雷聲大雨點小,只是看著氣勢十足,卻對屋中魔門諸人沒有什麼傷害。葉星落和向青雲守住門窗,各使絕活,將投入門窗的羽箭都掃落一旁。

    這一陣勁箭射過之後,門窗處忽然人影閃動,卻是有人欲趁機搶入屋中。葉星落和向青雲並不著忙,靜侯來人闖入。來人聞得屋內聲息皆無,大著膽子闖了進來,卻正好遇到葉星落和向青雲的當頭痛擊。一陣慘叫之後,院內頓時又沒聲響了。屋內屋外一時是僵持不下。

    這一陣慘叫卻終於驚醒了沉思中的魔門眾人。

    白清兒首先又忍不住提起剛才的問題:「師姐,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綰綰不由一笑:「陰癸派一直是聖門中人員最廣,耳目最多的,難道現在竟是忘了如何打探情報了嗎?」

    白清兒聞言馬上明白過來,她雖是陰癸派主,卻仍有人並不承認,還在暗中為綰綰所用。眼前並非內鬥之時,她也顧不得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只是心中另有不滿,不吐不快:「師姐既知這是陷阱,為何不肯預先通知聖門同道一聲呢?聖門中雖時有爭鬥,但也不至於如師姐般眼見同道有滅頂之災也視之泰然吧?」白清兒話音未落,魔門眾人的目光已全落在綰綰身上,不滿之意溢於言表。

    綰綰無視眾人無聲的問責,嘴角現出一絲譏誚的笑意:「我通知你們,你們就會聽嗎?只怕結果還是一樣,明知是陷阱,你們一樣會跳進來。李世民此計最妙之處,正在於不怕你們不來。有《道心種魔大法》為引,他只要等著圍殲你們就行了。」

    白清兒大是不肯服氣:「師姐此言差矣。你不說,怎知我們不肯聽呢?師姐豈能因自己臆斷,而陷聖門同道於絕地?」

    安隆卻是不滿綰綰的語氣,冷笑道:「綰綰說得當然好聽,只是你自己還不是一樣?我們還可說是一時糊塗,你既知李世民的陰謀,還一樣來自投羅網,不是更可笑嗎?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們?」

    綰綰微微一笑,卻是蒼涼無比,對白清兒說道:「有很多事是不必做過才知不可為的。你以為我的警告會驚醒你們?那我來做個試驗。我現在告訴你們,今晚無論怎麼逃,我們最後還是在李世民的掌握之中。你們會信嗎?」

    白清兒一聲不滿的嬌呼:「師姐,什麼時候了?你還開玩笑。」其他人雖不言,卻也不把綰綰的話當真。每個人都在想:「笑話,雖說形勢惡劣,也不至於未戰先餒吧?」想到天無絕人之路,沒人肯就此放棄。

    綰綰又是一聲長歎,不再理會白清兒,轉向安隆說道:「你不滿意我的說話嗎?我可以告訴你,我來,是因為我有把握將《道心種魔大法》奪到,更有能力在李世民的圍剿下全身而退。你們呢?其他先不論,單以現今情勢,你們有把握生離此地嗎?」

    綰綰一番話說得魔門眾人無語默然,且不說《道心種魔大法》確是落入綰綰之手,無法強詞奪理,即以現下情勢,誰敢誇口定能逃出生天?即使是有魔帥之稱的趙德言,也大感心中沒底,無法誇言。只是眾人心中又大感疑惑:綰綰為什麼如此有信心呢?她真的有把握逃過眼前此劫?心中隱約又燃起希望。

    被綰綰一通搶白,魔門眾人都顧不得再與她強辯,轉而沉思起脫身之計。白清兒眉頭大皺,喃喃道:「現在怎麼辦?這邊既難闖出去,那邊又是陷阱等待,難道就只能在此束手待斃嗎?」

    魔門眾人都感黯然,安隆卻霍然站起:「我現在就衝出去,我就不相信區區七大門派就可擋住我們聖門精銳。」語氣慷慨激昂。

    綰綰冷冷一笑:「只知好勇鬥狠,只是一介莽夫,怎稱得上聖門精銳?即使闖過眼前這關又如何?七大門派自是緊追不捨,門閥高手和大內精銳也是轉瞬即至,在他們的追殺下,我們又是身處大唐京城,你道我們可支撐多久呢?」

    安隆一愣之下,頹然坐倒,臉上滿是苦笑。

    白清兒卻又開言:「我們陰癸派在長安倒是有一隱秘所在,不慮被人發覺。如果我們可順利擺脫追兵,倒是可去那邊暫避風頭,先應付一陣子。那時我們自可從長計議。」

    安隆忍不住又開口:「可怎麼擺脫追兵呢?只怕連院門也出不了,我們就被幹掉了。」

    綰綰聞言臉色轉緩,卻是沒有開口說話。

    守在窗戶處的葉星落卻突然說道:「我有一個想法。」

    眾人的目光一下全落在他身上,雖覺他不一定有什麼好主意,但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誰也不肯放過一根救命稻草。

    葉星落向外張望一下,又仔細傾聽一番,察覺院中沒什麼異動之後,這才轉向魔門眾人:「我有一個計劃。此計劃如果成功的話,或可絕處逢生,闖過眼前這一關。只是這計劃需要各位前輩的全力配合。」

    安隆先沒好氣:「你就快說吧,別賣關子了。現在都火燒眉毛了,你還有閒心在此裝腔作勢。」

    葉星落正色道:「我不是賣關子。茲事體大,我只是想讓大家認清形勢而已。雖然我以前沒見過諸位聖門前輩,但眾人的行事我也是有耳聞的。所以我要先提醒大家一句,在今天這種情況下,大家只有同心協力才有可能化險為夷。我希望大家能拋棄舊日恩怨,攜起手來,有什麼問題最好等過了眼前這關再說。大家有什麼意見?」

    葉星落這一番話雖說得委婉,卻是提醒魔門眾人不要再作窩裡鬥。眾人憶起昔日爭鬥,都覺葉星落說得有理,無人能指責葉星落不是。綰綰雖沒說話,嘴角卻現出一絲似有似無的笑意,顯是對葉星落的表現甚是滿意。

    眾人默然間,趙德言首先說話了:「我願不計以往,與諸位同道共渡難關。」他既身為前突厥國師,自是識時務者,既覺形勢危急,自然知道取捨。留得青山在,才會有柴燒,這道理他最明白了,所以當即表態不會在此時清算舊帳。

    其他人在生死當前的情況下,當然也不會無理取鬧,當下齊齊點頭,紛紛表示要協力同心。安隆更是暗自慶幸,至少不會馬上遭到陰癸派的報復了。

    葉星落見眾人終於達成一致,微微一笑道:「我的計劃還是從地道中走。」

    安隆一下糊塗了,番著白眼道:「你吊了半天胃口,就是這麼個主意?那邊可是有重兵把守,你這不是自投羅網?」

    葉星落笑道:「那邊有人自然是這樣。不過,如果那邊沒人把守呢?」

    安隆更是不明白:「那邊怎會沒人?如果那邊沒人的話,剛才半天說的豈不都是廢話?」

    葉星落笑容仍是不改,淡淡道:「現在那邊自然是有人把守,不過我們可想法把他們調開。」

    安隆有點明白,神色一振道:「怎麼調開?」

    葉星落不答反問:「如果我們現在全力往外衝,你道會有什麼情況出現?」

    安隆一臉苦笑:「恐怕我們不會有幾個人能安全離開。」

    葉星落點點頭:「或許會這樣,但七派怕也要付出慘痛代價。在他們死傷慘重的情況下,他們又會怎麼做?」

    安隆終於完全明白:「他們定會發信號招守在那邊地道口的高手來救援。」

    葉星落微微一笑:「正是如此。如我估計沒錯的話,這條地道應該不會太長,所以只要這邊信號一起,那邊的高手馬上就會趕來。我們及時躲會屋中,即可從地道中撤離。」

    安隆卻又氣餒了:「等那邊的人趕來了,我們也差不多完蛋了,哪還有機會從地道中逃走?而且如果地道不太長的話,這邊的人也隨時可以趕過去,我們即使出了地道,只怕也跑不遠。」

    葉星落肅容道:「所以我才要求大家同心一致。我的計劃是這樣的,首先由家師和言帥潛入地道,到那邊口上停下,先隱而不發。接下來我們留下來的人再全力外沖,撐到對方那邊的高手趕來再返回屋內。家師和言帥在那邊自可聽得外面動靜,那邊高手一離開,家師和言帥就同時殺出,將那邊出口置於控制之下。想來那邊還是會有人留下放風,但以家師和言帥的身手,自可在他們發出求援信號之前將之制服。有家師和言帥在那邊出口把守,我們自可從容自地道撤離。如我估計沒錯的話,當我們自地道撤離之後,這邊的人還在猶豫不決,有此緩衝時間,我們應可及時撤離到白師叔所說的隱秘所在,到時候再從長計議。」說罷,他眼神四游,徵詢眾人的意見。

    眾人低頭沉吟,考慮起葉星落這計劃的可行性,同時也明白他要求眾人拋卻舊怨,同舟共濟的意思了。在此計劃中,只要有一人退縮反悔,都有可能導致魔門眾人全軍覆沒。

    一片靜寂中,綰綰首先表態:「我當然毫無意見,諸位意下如何?」她美目中閃現笑意,對自己弟子的讚賞表露無遺。

    白清兒也欣然同意:「這可能是最好的辦法了,我也同意。為表誠意,我願以聖門毒誓為證,定與眾位同道同生共死,不離不棄,直到度過眼前難關。」說罷先自發下魔門毒誓。陰癸派兩名元老高手自然與白清兒共進退,也隨之發誓與眾人同心共度危機。

    綰綰和白清兒相視一笑,都是百感交集,師姐妹爭鬥十年,卻在當前危機下重又攜手,憶及以往,心下豈能無感?

    安隆卻是猶豫不決,看看綰綰,又看看白清兒,心下委實難以決斷。他生性多疑,自不會過於迷信所謂誓言的約束力。

    一直沒有說話的向青雲卻比安隆要爽快的多,忽然開口,他說道:「我也同意。」這是眾人第一次聽到他的嗓音,帶著一種奇異的沙啞,卻是字斟句酌,令人覺得其人惜語如金。

    安隆驚訝地望向向青雲,向青雲卻已慨然發下毒誓。對安隆詫異的眼神,他只是簡單解釋一句:「這是唯一出路,我們別無選擇。」

    安隆又猶豫一下,終覺得再無其他好辦法,於是也發誓了。

    最後眾人的目光都落在還沒開口的趙德言身上。這前突厥國師頗有點英雄氣短的意味,一聲長歎,說道:「想不到我趙德言一生縱橫,居然也會落到今日這般田地。事已至此,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呢?我願與諸位同生共死。」當下也以魔門毒誓做出保證。

    葉星落見協議終成,心下自是欣慰,卻一轉眼看到熟睡的明空,不禁皺起眉頭問道:「明空怎麼辦?」

    眾人目光落在綰綰懷中的明空,都感大為棘手。

    綰綰淡淡一笑:「明空自然和我一道。放心吧,不會有事,也不會誤事。」前半句是對葉星落所說,後半句卻是對其他人的保證。

    葉星落對綰綰自是完全信服,見她如此說,大是放心,點點頭,不再多言了。

    綰綰抱著明空站起,淡淡道:「既然大家已經達成一致,那自然是事不宜遲,我們馬上行動吧。再拖延下去,只怕院中敵人也要起疑心了。我和言帥先行,這邊就交給各位了。」說罷當先躍入地道口。

    趙德言也不廢話,站起身來,緊隨綰綰跳入秘道。

    見綰綰和趙德言消失在秘道口,葉星落轉向剩下眾人說道:「我們等一盞茶時間再行動,那時家師和言帥應已到達那邊出口處。現在先說一下對方的佈置情況,關中劍派和少林的人都在屋頂,院中是呂梁派,齊魯門和崆峒派的人。沒聽到書劍世家和青城派的動靜,估計應是守在屋後。」和他一起守在門窗處的向青雲點點頭,表示同意他的判斷。

    魔門眾人把希望全集中在葉星落身上,安隆率先發問道:「我們從那邊衝出?」

    葉星落微微一笑:「當然是向院中了。」

    向青雲沉聲開口:「院中人數最多,而且弓箭手幾乎全在院中,我們怕是很難衝出。」他對院中情況最是瞭解,所以忍不住提出疑問。

    葉星落笑道:「我們這計劃是要將那邊地道口上的人調開,能否成功的關鍵在於我們這邊能給對方造成多大傷害。我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給予敵人最致命的打擊,這樣他們才會發信號求救。如果我們不能讓對方損失慘重,以他們好大喜功的本性,是不會希望有人來分他們一份功勞的。所以院中是最好選擇,人多正好方便我們大開殺戒。」話說得斬釘截鐵,葉星落眼中卻有一絲掩飾不住的傷感,如果不是局勢緊急,他豈願如此好殺?既然是形勢所迫,他也就不瞻前顧後,暗下決心要大幹一場。

    安隆又是眉頭大皺:「可人多我們也麻煩,說不定不用援兵,院中的人就可將我們一網打盡。其他不說,這數百把強弓先就不好消受,一出門即萬箭齊發,我們不等有機會發威,先已變成刺蝟了。」

    葉星落又是一笑:「弓箭手你們完全不用擔心,我保證你們衝出去的時候,不會有一枝箭會射出。至於能不能讓他們忍不住求援,那就要靠各位的本事了。如果生死關頭大家還是不能殺得他們心膽俱寒,那聖門可就栽到家了。要麼他們死,要麼咱們亡,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安隆冷笑一聲:「你就不用鹹吃蘿蔔淡操心了,我們縱橫天下之時,你還沒斷奶呢。還用你來教我們怎麼做?待會兒定叫你看看我安隆的八面威風。」

    葉星落並不為安隆不客氣的話不滿,反笑笑道:「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不過也要先保證自身安全才好,要知道我們現在可是同生共死,一個人受傷,受拖累的可就是一大幫人了。」

    安隆更是不耐煩了:「少廢話了,沒人會那自己的小命開玩笑。有此時間,你還不如說說如何讓對方發不出箭來。」

    葉星落終正色道:「我說的是你們出手時不會有箭射出。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我會先為你們探路,而我只要一出手,馬上就可將院中的弓箭手控制。」

    安隆大感困惑:「你在吹牛吧?我可真看不出你有那麼高的實力。」葉星落笑笑:「想知道為什麼?那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如果這房間的燈光突然暗掉,你道敵人會怎麼想?」

    安隆不耐煩道:「當然是全神戒備,防止我們衝出去了。你以為敵人會以為我們只是安寢了?」

    葉星落又是一笑,接著問道:「如果這時突然從房中竄出一條黑影,你想敵人又會如何反應?」

    安隆更是大氣:「這種幼稚的問題你也問得出?自然是亂箭射出,你道他們會列隊歡迎嗎?我可警告你,這種情勢即使是你師傅綰綰也不一定能應付。你可不要一時衝動,將小命送在這兒。」

    葉星落更是泰然:「我豈是徒逞勇力之徒。放心吧,只要一切如你所說,我的小計自可得逞。大家且莫心急,我現在就先出手,為大家掃清門前障礙。」

    安隆見他終於要出手了,忍不住一陣好奇,想看他如何清除弓箭手的威脅。

    葉星落卻是又突然轉向白清兒:「白師叔,你不是有個叫聶飛羽的弟子嗎?怎麼這次沒見她來?」

    白清兒聞言先是一愣,又歎一口氣,這才說道:「她去洛陽有事。我已經通知她於今夜前趕來長安,卻不知為什麼沒到。」神色間頗為不解,又有些擔心。

    葉星落沉吟道:「原來是這樣。她的身手倒是挺高明。」

    白清兒聞言不由現出驕傲之色,安隆卻是急不可耐了:「好了,葉小子你有完沒完?一盞茶時間早過了,快點動手吧。」

    對安隆急切的催促,葉星落報以一笑,卻忽然出手熄滅了八仙桌上的兩盞燭光。

    第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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