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迴大唐之飛星傳奇 第三卷 風雲乍起 第一章 七派之會
    那人被葉星落嚇了一跳,結結巴巴說道:「我不想幹什麼。我不過想去關中劍派的道場去看看熱鬧而已。」

    葉星落這才發現此人只是一個普通百姓,心下稍安,微笑道:「那也用不著這麼急呀。萬一撞著人怎麼辦?」

    那人忙表示歉意:「對不起,是我莽撞了。還好沒撞到這個小妹妹。」

    明空好奇問道:「關中劍派有什麼熱鬧好看?」

    那人頓時眉飛色舞:「白道七大門派雲集長安,還各派出門下優秀弟子擂台比武,想決出誰是年輕一代第一高手。這比武就在關中劍派的道場舉行,已經連續進行三天了。」

    明空大感興趣:「師兄,這麼熱鬧的事,我們也去看看吧?」

    那人連連點頭:「對呀,機會難得。今天可是最後一天,比武肯定會更精彩。經過淘汰,昨天就剩下四個人,今天他們將兩兩對決,最後決出第一高手。」

    葉星落對這事也挺感興趣,更不會掃明空的興,當下對明空笑道:「沒問題。不過我們要先找個地方吃點飯,飯後馬上就去。」

    那人倒是個熱心人,好心勸道:「要去就早點去,去遲了怕就找不到位置了。去看熱鬧的人可多了,我也是因為這個才會這麼急。」

    葉星落笑道:「放心,我們會有辦法的。」

    和這人一起的幾個人都停下等他,見他居然和葉星落聊起來,不耐煩得叫他快點。這人也就不再和葉星落多說,匆匆忙忙地與其他人一起走了。

    葉星落和明空就近在一家小飯鋪吃了點東西,然後向關中劍派的道場趕去。

    關中劍派的道場位於長安南端的一個裡坊,分前後兩院,各開一大門對外。後院實際上是劍派弟子日常操練的演武場,現在正對大門搭起一座擂台,變成了觀擂場所。

    葉星樓和明空由後院大門步入的時候,演武場已經是人頭湧湧,擠得密不通風,針插難進。

    葉星落還真沒想到人會如此之多,不僅暗歎天下多事之人真是不少。

    明空好奇地四處看看,忽指著人群右側的院牆處說道:「師兄,那邊有棵大樹,我們不如就到樹上去看吧,比在這裡和這些人擠好多了。」

    葉星落點點頭,拉著明空的手走了過去。這演武場佔地寬廣,盡顯名門大派氣勢,雖然擂台處很是擁擠,其他地方仍是空出很大一塊。

    明空所說的是一棵緊靠院牆的參天古樹,足有數人合抱之粗,枝繁葉貌,綠意融融。

    明空和葉星落輕輕一躍,已經落在大樹的一根橫枝上,兩人抬頭向上一看,同時一呆。只見一個與葉星落年齡相仿的年輕人已經佔據了更高處的橫枝,他斜依在樹杈處,正冷冷地看著他們。這人相貌倒是英俊,只是渾身散發出一種莫名邪異的氣質。

    明空卻不怯生,她揚起小手笑道:「你好。我叫明空。」

    那人一怔,啞然失笑:「小妹妹還真是可愛。既然你都自報家門了,我也不好隱瞞,我叫石慕之。」

    葉星落也淡淡道:「葉星落。」石慕之向他點點頭,不再說話,將目光投向擂台處。

    葉星落和明空也自找了一處合適的樹杈坐下,遠遠向擂台望去。

    這邊離擂台已是過遠,所以才沒有人來和他們搶這視野開闊的好地方,不過對葉星落和明空來說,這點距離絲毫影響不到他們。

    擂台正下方已擺好桌椅,桌上放滿清茶水果,卻是沒有人在。與桌椅隔開數步才是看熱鬧的閒人,自有人維持秩序,不讓他們越雷池一步。

    明空饒有興趣地看著擠來擠去的人群,卻忽皺眉道:「還是太遠了,看是看得到,不過待會兒如果他們說些什麼的話,卻怕是聽不清楚。」

    石慕之本冷冷的臉上現出笑意,道:「那些人說的話都酸死了,有什麼好聽的?」

    明空歪著頭,認真的說道:「正因為這樣我才想聽。聽說所謂正派中人都是道貌岸然,即使心中恨不得將對方致於死地,表面上仍是彬彬有禮。想想他們一邊客氣有禮,一邊卻是暗藏殺機,不是很有趣嗎?」

    石慕之一臉愕然:「小妹妹居然有這麼精闢的見解?不過聽起來確是有理。說得我都有點後悔前兩天沒認真聽他們說話了。」

    明空嘻嘻一笑。葉星落臉現笑容,伸手將明空的小手握住,將一股真氣度了過去,笑道:「想聽誰說話就聽誰說話吧。」

    明空好奇地凝神向人群方向聽去,忽然一聲大叫:「哇,原來這麼吵。」

    葉星落又是一笑:「專心聽你想聽的那個人就行了。」

    明空點點頭,又認真聽起來,臉上逐漸露出微笑:「可以了。真好玩。」

    石慕之看著葉星落,沒有說話,眼中卻閃過訝然之色。

    這時在擂台處忽然熱鬧起來,一群人從與前院相通的通道進來,昂然來到擂台前。帶頭的有七個人,神態雖不同,氣度卻都不凡。

    葉星落認得的有呂梁派的呂千秋和齊魯門的常通,其他人雖不認識,想來定是七派其他五派的掌門人。

    其他五人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個子比常人至少高出一頭,顧盼間自是神威凜凜。其左是一個有四五十歲的矮壯漢子,身高和呂千秋差不多,但體形卻雄壯多了。右邊是一個儒生打扮的中年人,氣質文雅。另外還有一個和尚和一個道士。

    葉星落對明空說道:「這些人我認識兩個。」說著將呂千秋和常通指給她看。

    明空笑道:「雖說不知叫什麼,但那個和尚肯定是少林派的,而那個道士呢,自然是青城派的。對不對,師兄?」葉星落點頭同意。

    石慕之忽然開口:「那個禿頭是少林方丈無嗔的師弟無相,那個牛鼻子是青城掌門天機子。」

    明空訝然上望:「石大哥還真是瞭解清楚。」

    石慕之笑道:「我已經連著看了三天了,他們又那麼愛賣弄,我豈能連他們的名字都不知道?」

    明空笑問道:「哪其他幾個各是什麼人呢?」

    石慕之不厭其煩一一指給她看:「呂千秋和常通不用說了。那個看似威風的老傢伙就是此間主人,關中劍派的掌門邱文盛。那個酸儒書生打扮的是書劍世家的華明禮。最後那個自命不凡的矮胖子是崆峒派的,叫孫百吉。」葉星落聽他的介紹中沒有一句好話,不禁暗暗好笑。

    明空也笑得前仰後合,道:「看來石大哥對這些人毫無好感。」

    石慕之歎口氣道:「哪還用說?如果不是最近實在是閒得不行,我哪有興趣來看這麼無聊的比武呢?還一看就是三天。」

    明空問道:「比武不精彩嗎?」

    石慕之笑道:「精彩?根本不沾邊。他們的武功差也就不說了,關鍵是太假,太虛偽。從前天決出的所謂八大高手名單就可看出,一切都是早就安排好的。七派中除關中劍派有兩人外,其他各派都各有一人,哪有這麼巧合的?不過昨天那八個人還真是賣力,畢竟誰也想當所謂的第一高手,說出去也好聽嘛。一句話,精彩性是沒有,不過看看熱鬧還是可以的。」

    葉星落見他對這件事如此熟悉,也問了一句:「聽說今天就剩下四個人了,是些什麼人呢?」

    石慕之如數家珍:「少林智海,關中劍派田原,呂梁齊行健和崆峒鄭沖。」

    葉星落不禁一怔:「齊行健?」心想齊行健一定是功力全復,說不定還大有長進。

    石慕之很注意他,見他有訝然之色,問道:「你認識這個人嗎?劍法還算不錯,老到沉穩。」

    葉星落點點頭:「有數面之緣。」又問道:「石兄覺得誰最有希望奪得那個第一的頭銜呢?」

    石慕之笑道:「還真難說。功力最高要數少林的智海,最老到的卻是齊行健,鄭沖勝在最狠辣,而田原卻是城府最深的一個。各有千秋吧,勝負難料。」

    說話間,擂台處又一陣騷動,一個氣宇軒昂的人走了進來。他年紀也在五十以上,像貴族多過象江湖中人。本已安坐寒暄的七派掌門都站了起來,施禮迎接,來人倨傲地與眾人打著招呼。

    石慕之大搖其頭:「無聊,太無聊了。難道當今武林除了拉關係,套近乎就沒事可做了嗎?」

    明空本正笑嘻嘻聽著那些人的客氣話,聽到石慕之的話,笑問道:「這個人石大哥也認識嗎?他是什麼人?」

    石慕之答道:「他就是宇文門閥的閥主宇文傷。看來現在宇文門閥可真是敗落了,居然淪落到要和江湖中人套交情的地步。」語氣頗為幸災樂禍。

    葉星落卻覺得事情奇怪,皺眉道:「奇怪,好端端的這些門派都跑長安幹什麼?」

    石慕之借口道:「你連這也不知道嗎?他們都是來拍馬屁的,順便顯露一下所謂白道的威風。」

    葉星落莫名其妙,又問道:「拍什麼馬屁?」

    石慕之解釋道:「今年不是貞觀十年嗎?李世民登基十年,自認為聖明無比,天下太平,想要臭美一下,就召集各界人士彙集長安,以示所謂天朝雄風。」他句句帶刺,不僅看不起七派,連身為天子的李世民也不放在眼裡,葉星落不禁懷疑他是聖門中人,卻看不出他是哪派弟子。

    葉星落沉吟道:「這事我倒也聽說了。不過我聽到的卻是為長孫皇后慶祝生日,據說她身體欠佳,李世民想為她沖沖喜。」

    石慕之臉上露出譏諷的笑容:「李世民最喜沽名釣譽,像什麼放宮女出宮,又有什麼放出死囚歸獄,最是明顯。說為了皇后而慶祝,還不是為了擺個高姿態?他好色成性,又想做出純情模樣,怎麼能讓人相信呢?可笑之極。」

    明空忽然撲哧一笑,石慕之連連歎氣:「罪過,罪過,忘了還有個小妹妹了。這些都是少兒不宜的東西。」他本不是如此婆媽之人,只是不知為什麼,對著明空他是我見猶憐,馬上當她是妹妹一般。

    明空看到石慕之自怨自艾的模樣,笑得更是厲害。石慕之連連搖頭。

    這時從擂台處傳來的說話聲將他們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一個四十多歲的高大漢子站到台上。石慕之笑道:「是邱文盛的長子邱猛,看到老傢伙那麼老還佔著掌門之位,他心中一定是極度不好受。」聽到他在介紹之後突然加了一端尖酸的評論,葉星落和明空都啼笑皆非。

    邱猛先乾咳一聲,開口道:「當今天下太平,國運昌盛,我七派遂趁勢而盛。更難得是我們七派有機會共聚一堂,以武會友,真乃一大盛事,亦是武林佳話。七派年輕弟子經過三天淘汰,今天已經決出前四名的高手,究竟誰能獲得年輕一代第一高手呢?讓我們拭目以待。」

    台下看熱鬧的人掌聲如雷,讓邱猛大覺臉上生彩。

    石慕之卻冒出一句:「老生常談,陳腐虛偽。本是不好意思直接爭鬥,才採取這種委婉的方式,偏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邱猛當然不會聽到石慕之的話,繼續說道:「現在高賓在堂,各界朋友也期待以久,我就不多廢話了。比武馬上開始。第一場由本派的邱溶對呂梁的齊行健,請大家欣賞他們的精彩表現吧。」

    台下人群忽然大嘩,邱猛臉上不由有些尷尬。

    石慕之連連搖頭:「無聊,太無聊了。關中劍派居然連這種把戲也玩得出來,真是太丟臉了。」

    葉星落聽得莫名其妙,問道:「玩什麼把戲?你不是說關中劍派是田原嗎?怎麼變成邱溶了?」

    石慕之笑了一下:「我說的就是這件事。這個邱溶就是邱猛的女兒,邱文盛的孫女。據說號稱長安第一美女,追求者甚眾。昨天邱溶已經被少林的智海禿頭給淘汰了,進入四人名單的是田原。很明顯關中劍派用的是偷梁換柱的方法。更可能是田原也是邱溶的追求者,所以用這種辦法來討美女歡心,讓美女有露臉的機會。嘿,邱溶是高興了,可也太不地道了。」

    葉星落和明空這才恍然。

    邱猛在台下噓聲四起時就下了擂台,一個人影卻同時從七派掌門身後躍出,凌空一個觔斗,翩然向台上落去。

    那是一個俏麗美女,年約二九,身形靈動,身法也是美妙無比。等她俏生生站立台中,台下的噓聲早變成叫好聲。當然正是石慕之所說的邱溶。

    邱溶剛一落地,已拔出一把窄長利劍,目光流盼間,挽了兩個劍花。台下的好事之徒更是大聲叫好,再沒人為關中劍派換人而有任何意見了。

    但邱溶在台上站了半天,也不見齊行健登台。邱溶面現不耐之色,台下的喝彩聲也漸漸變弱了。

    就在眾人又要發出噓聲時,一個呂梁弟子登上擂台,他對邱溶微施一禮道:「齊師兄今天身體欠佳,與邱小姐比武無法進行,這一陣就算是邱小姐勝了。」然後又退走了。

    石慕之大發感歎:「齊行健還真是聰明。畢竟辣手摧花不是誰也做得出來的,如果輸掉更是丟人。這樣自動棄權,既不影響聲譽,又沒有風險。不錯,是個人物。」

    邱溶卻上不高興,她一跺腳,氣鼓鼓地下了擂台。台下看熱鬧的人也是一陣失望的歎息。

    石慕之又開始搖頭:「美則美矣,卻明顯刁蠻成性。這樣的美女居然也追求者眾,真是想不通。」

    葉星落笑道:「能像石兄一樣想的人還真是不多。」

    石慕之認真道:「所謂秀色可餐,美女總是讓人感到賞心悅目,但也要看本性。區區認為,女人還是溫柔為好。當然,只是一家之言。」

    明空忽然笑道:「初看到石大哥時覺得挺冷酷的,沒想到這麼健談。」

    石慕之一愣:「對呀,我今天怎麼變得如此多嘴?」一時陷入沉思。

    這時卻又是邱猛登上擂台,宣佈下一場比武由崆峒鄭沖對少林智海。本是失望的人群又是一陣歡呼。

    鄭沖是一個二十七八的魁梧大漢,長相粗獷,四肢孔武有力,手中武器是一把厚背大刀。顧盼間甚是不可一世。智海年約三十,長相木吶,手持一條黑鐵禪杖。

    鄭衝倒也不廢話,一揮大刀道:「大師請!」

    智海一稽首:「阿彌陀佛,還是鄭施主先請吧。」

    鄭沖也不客氣,一聲大喝,已搶至智海身前,大刀斜向上擊。

    這一刀角度刁鑽,去勢如電。鄭沖看到對方的禪杖是長兵器,且明顯份量不輕,所以一開始就先拉近距離,讓對方無法完全發揮長重兵器的優勢。他的厚背大刀本也是走剛猛一途,但他卻反其道而行之,放棄大開大闔的劈砍,欺他禪杖靈動不足,而欲以快速刁鑽取勝。

    看到鄭沖也是用刀,葉星落不禁想起關度飛,也不知道他和花浪現在在什麼地方,抓到風流四盜沒有。更想到象鄭沖這樣的刀法是原來的關度飛使不出來的,也不知道他現在苦練的結果是怎樣的。

    對鄭沖這種針對性極強的凌厲攻擊,智海卻出人意料地並不落下風。他雙手握住禪杖中間,輕輕一揚手,禪杖頂端的月牙已將鄭沖的大刀擋住。

    鄭沖攻勢受阻,卻仍佔有先機,大刀先收後出,繼續潮水般向智海攻擊。智海不慌不忙,使出一套精妙細密的杖法,禪杖輕巧靈動如雙頭蛇,防守得滴水難進。兩人本都是使的重兵,卻一反常情地拼起小巧工夫,看熱鬧的人瞠目結舌之餘,更是不遺餘力地大聲叫好。葉星落也看得甚是入神,覺得白道七派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這兩個人的身手都是不錯。

    台上兩人以快打快,看得人眼花繚亂,轉眼已交手數百回合,卻是誰也奈何不了誰。

    確如石慕之所說,智海的功力比鄭沖更勝一籌,雖然鄭沖戰略得當,大刀刁鑽快捷,卻也只是平分秋色之局。鄭沖久攻不下,智海反而覓得戰機,擋住鄭沖一刀之後,他手中禪杖驀地前竄,如毒蛇般飛向鄭沖咽喉。這一招力道沉猛,正是他禪杖最有力的攻擊方式。

    鄭沖的反應卻出乎眾人所料,他對完全可置自己與死地的禪杖視而不見,反而一刀向智海當頭劈下,擺明是同歸於盡的格局。

    在此緊要關頭,智慧不禁憂鬱一下,倒不是他怕死,只是他畢竟是出家人,所對之人又是七派同道,所以難以驟下辣手。就在他憂鬱間,鄭沖的大刀已到頭頂,無奈之下,他只能回杖先擋過這一刀。

    鄭沖得勢不饒人,刀刀不離智海要害,且完全無視智海的威脅。他的態度表明他已完全不把這當成是平常的切磋,簡直像是死敵間的殊死搏鬥。智海既然狠不下心,就只能步步後退,勉強抵擋著鄭沖的攻勢。

    除崆峒掌門孫百吉為自己的弟子加油外,其他六派門主加上宇文傷,都不禁皺起眉頭,對鄭沖的做法不滿。看熱鬧的人卻是不懂,看到鄭衝突然大發神威,看得大是過癮,一時竟是采聲四起。

    石慕之一聲冷笑:「看到沒有?這就是所謂的正派中人,平時溫文爾雅,一到事關名利,馬上就現出原形了。」

    葉星落也眉頭一皺:「真就是為了一個所謂第一高手的名號嗎?光看場面,還以為他們有不解之仇呢。」

    石慕之一臉不屑:「可不就是這點虛名。不過正派之人大都好名,其實也不奇怪。這鄭沖既是崆峒派弟子,又同時是滎陽鄭家之後。崆峒在七派中排名較低,鄭家在六大世家中更是只高於并州王家,他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揚名立萬的機會。」

    葉星落哪想到事情竟是如此複雜,不禁又是一陣感歎。

    這時台上形勢又是一變,鄭沖絲毫不顧及自身的打法終於叫智海吃不消了,他虛晃一招,退向台邊。鄭沖也不追趕,橫刀問道:「大師有什麼見教?」

    智海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鄭施主刀法過人,貧僧輸了。」

    鄭沖沒有絲毫不好意思,笑道:「也只是僥倖罷了。」神色卻甚是自得。

    智海還沒回言,台下已經有人冷笑:「這麼無賴的打法,虧你也使得出來。」卻是邱溶看不過眼了。

    鄭沖也是一聲冷笑:「我以命搏命,有何無賴可言?難道讓我和智海大師比耐力,看誰先累死?我們如拼得精疲力盡,邱大小姐當然會偷笑了。」言下之意,邱容只是想趁人之危。

    邱文盛眼角轉處,看到孫百吉的臉色已有點不好看了,忙喝止了邱溶。邱溶仍不服氣,卻也乖乖住口了。

    智海又一稽首:「貧僧並無不服,這一陣卻是我輸了。」飄身下了擂台。

    邱猛登上擂台,笑道:「鄭兄弟先下去歇歇。」又轉向台下:「再有一場,年輕一輩第一高手就要決出,請大家靜心等待兩個時辰。等鄭兄弟休息好了,決賽就馬上開始。」

    台下看熱鬧的人因為齊行健的棄權而少看一場比武,本已不滿,聽到居然要等兩個時辰,不禁群情洶湧,大表不滿。邱猛想不到會有這種情況,又是一陣尷尬。

    鄭沖並未按邱猛所說下台,這時笑道:「如果對手是另一個人,我自然需要養精蓄銳,但既然對的是貴千金,比武馬上開始也無妨。」還有意無意地向台下的邱溶投去不屑的一眼。

    他的口氣是如此狂妄,邱猛也不禁大皺眉頭。他剛要說話,邱溶卻已受不了鄭沖的語氣而憤然上台。

    看熱鬧的人頓時又是一陣歡呼。他們可不管其他,只要有熱鬧可看,自然是無上歡迎。

    邱猛向邱文盛望去,邱文盛微微點頭,邱猛也就不再廢話,向鄭沖一拱手:「那就按鄭兄弟所說吧,比武馬上開始。」又向邱溶說道:「自己小心點。比武切磋,點到為止。」其實是擔心女兒被鄭沖傷到。

    邱容點點頭,邱猛就逕自下台去了。

    邱溶也懶得多說,一揮長劍就想進擊。鄭沖卻是一聲冷笑:「其實這場不比也罷。」

    邱溶鳳眼一瞪:「你是什麼意思?」

    鄭沖好整以暇:「我記得你昨天已經被淘汰了。」

    邱溶冷笑道:「那有怎麼樣?既然其他人沒意見,也就用不著你廢話。如果你打不過我,有什麼資格說三道四?」

    鄭沖彷彿覺得很好笑:「我的意思你沒理解。你昨天是敗在智海大師手下,而我剛才已經贏了他了。你覺得還有比的必要嗎?」

    邱溶怒氣沖沖:「那是你的真實本領嗎?只是靠無賴手段。我就不信你能勝過我。」

    鄭沖搖頭道:「那就來吧。我真怕你會下不了台。」

    邱溶也不多說,嬌叱一聲,如幽靈般向鄭沖衝去,長劍寒光閃閃,吞吐不定地刺向鄭沖。鄭沖大刀揮起,與邱溶戰成一團。

    邱溶劍法精妙,身法靈動,進退間井然有序,倒也是功底深厚,並不完全是靠父輩餘蔭。鄭沖雖說得完全不把邱溶放在眼裡,真動起手來還是不敢大意,先是穩步防守。一時間刀光劍影,竟是邱溶大佔上風。

    邱溶一出手,葉星落就覺得她的劍法似曾相識。等邱溶多出幾招,他的記憶驀地轉到與馬嘯天長街大站那一夜,花浪的劍法和邱溶如出一轍。當下疑竇突生,不知花浪和關中劍派會有什麼關係,葉星落暗暗思忖:「花浪啊花浪,你身上究竟還有多少秘密呢?」

    台上邱溶和鄭沖的爭鬥已進入白熱化,邱溶的攻勢更急,鄭沖的防守還是毫無破綻。長笑一聲,鄭沖的刀光突然大盛,硬生生將邱溶逼退。

    對付邱溶這種輕靈劍法,鄭沖正好發揮他的長處,一刀既出,攻勢如江河不斷。邱溶雖身法靈動,力道卻比鄭沖差了許多,頓時落在下風,苦苦支撐。

    石慕之笑道:「知道我為什麼說鄭沖最狠辣了吧?對著美女也能毫不憐香惜玉,鄭沖對這個第一的名頭看來是絕不肯放手。」

    鄭沖彷彿是在迎合石慕之的話,攻勢更急,並不因邱溶面露苦相而有絲毫保留。台下的邱文盛又是擔心,又是氣惱,卻是不便開言。

    邱溶步步後退,終於力氣不支,好容易擋住鄭沖一刀,卻又被鄭沖接下來的一刀劈飛長劍。邱溶又氣又惱,狠跺一下腳,也不和鄭沖打招呼,就那麼下台去了。

    鄭沖刷地一聲收起大刀,拱手迎接台下歡呼。

    邱猛一直在為女兒擔心,見到女兒雖敗,卻是毫髮無傷,也就不再考慮其他,一個箭步跨上擂台,宣佈鄭沖勝出。鄭沖洋洋得意,不斷向台下施禮,神色比得勝回朝的大將軍更為倨傲。

    石慕之忽然在樹上站起,伸個懶腰:「終於等到結果了。這個七派比武還真是懶婆娘的裹腳布,又臭又長。現在該我去活動活動筋骨了。」說完忽然自樹枝上凌空躍起。

    他的身法頗為奇怪,不是直直地向擂台而去,而是先向上躍,才劃出一道弧線向下落,去勢不是很快,但跨過距離卻是極遠,落地時已在人群邊緣。他又是兩個起落,轉眼已從看熱鬧的人群頂上掠過,在罵聲一片中翩然落在擂台上。

    鄭沖看著這彷彿自天而降的不速之客,眼中充滿了疑問。石慕之放聲大笑:「我等你等得好苦呀。」鄭沖更是莫名其妙。

    看鄭沖一臉不解,石慕之笑道:「你現在是白道七派的第一高手了對不對?」

    鄭沖終於不耐:「你到底想幹什麼?一句話說清楚行不行?」

    石慕之連連搖頭:「我等了三天,就是想等所謂的高手過過招。結果真是太讓我失望了。看你這耐心,你即使強也強得有限。不過沒馬騾子也湊乎,我就勉強找你好了。」還搖頭晃腦,好像很不滿意似的。

    邱猛本也是一頭霧水,這時才算明白,一聲斷喝:「你是什麼人?居然敢到關中劍派搗亂,莫非是不想活了?」

    石慕之笑道:「我只是無名小輩,搗亂可不敢當。不過,如果所謂七派第一高手連我一個無名之人的挑戰也不敢應,那又有何面目稱高手呢?」

    邱猛還想說話,卻被鄭沖打斷:「邱大哥就先退下,讓我來教訓一下這不知天高地厚,胡來搗亂的小子好了。」邱猛也不好多說,當下退到一邊。

    石慕之緩緩拔出兵器,卻是一把江湖中少見的奇門吳鉤。鄭沖也不怠慢,倏地將厚背大刀掣出。

    葉星落和明空遠遠地看著這一幕,明空問道:「這個石慕之的行徑很是奇怪。師兄,你覺得他是什麼人?」

    葉星落沉吟道:「我覺得他可能也是聖門中人,只是想不出他會是哪一派門下。」

    明空忽然大叫:「開始打了,石慕之的吳鉤還挺趣怪的。」

    石慕之搶先出手,吳鉤招式詭奇,快捷無倫,頓時將鄭沖包在一片光芒之中。鄭沖一開始並未將他放在眼裡,以為他只是想憑自己對吳鉤招式不熟來混水摸魚的,但一動手就開始叫苦。石慕之的出手綿密如織,一招緊扣一招,如在布網一般,鄭沖先機一失,頓時只有招架之力。

    台下的人雖不知其中原由,卻看到鄭沖如喝醉酒般舉步唯艱,又像大海波濤中的小舟般起伏不定。而石慕之卻是舉重若輕,手中吳鉤或劈或刺,間以特有的回鉤,完全將鄭沖置與控制之下。

    鄭沖雖落在下風,卻是不肯放棄,揮動大刀,拚命抵禦著石慕之無孔不入的攻擊,就像沾在蛛網上的昆蟲一般。

    石慕之笑道:「七派第一高手,也是不過如此。」鄭沖心中不忿,卻也無從反駁。他的真實功力絕不下於石慕之,卻是沒見過這樣的鉤法,其奇妙處在於遇強更強,他越反抗就覺得石慕之的吳鉤更是緊密,讓他無力破出這無形的鉤網。

    一聲長笑,石慕之忽然收鉤後退。鄭沖終於脫身,忍不住便要上撲,卻被石慕之搖手制止。

    鄭沖冷笑道:「怎麼了?怕了嗎?」

    石慕之啞然失笑:「你沒事吧?我怕個鳥。只是以你的身手,我打敗你也沒多大樂趣。就當隨便活動了一下,我沒心情再玩了。告辭。你有什麼事請繼續吧。」說罷就要下台走人。

    鄭沖一擺大刀,攔住他的去路:「你當這是什麼地方?你以為可以隨便來去嗎?」

    石慕之也沒好氣:「那你又以為這是什麼地方?我想走誰攔得住?」

    鄭沖冷笑:「我倒想看看。」

    這時台下的七派弟子已在掌門的授意下將擂台團團圍住,只要一聲令下,就可對石慕之形成合圍之勢。

    石慕之卻視而不見,冷冷道:「想倚多為勝嗎?那也別怪我不客氣。」忽然出手攻向鄭沖。

    鄭沖吃過苦頭,不敢大意,先擺個防守姿態。

    石慕之這招卻是虛招,見鄭衝上當,他凌空向台下躍去。邱猛大喝一聲:「將這個來歷不明的人拿下,看是誰叫他來搗亂的。」鄭沖被石慕之打得灰頭土臉,又是新鮮出爐的年輕第一高手,說起來七派都沒光彩,自然不容石慕之如此輕易離開。

    石慕之人在空中,見各派弟子已向他落腳處湧來,冷冷一笑,雙手連揚,登時有好幾個黑乎乎的東西砸向地面。

    幾聲沉猛的聲響過後,地上頓時黑煙瀰漫,一股嗆鼻的氣味也隨之而起。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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