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江山 《星月帝國》第八卷 談笑靜胡沙 第一章 北撤
    第一章北撤

    帝國歷351年10月25日,黃昏時分。(小說~網看小說)一輪紅日搖搖欲墜地停在地平線上,眼瞅著就要掉下去了,絢麗的晚霞努力裝點著西邊的天空。陰沉的暮色托舉著一彎月兒和幾顆疏淡的星星從東方緩緩升起。

    西都城北城門的城樓上站立著一位身穿灰色長袍,頭戴一頂黑色軟帽,身材高大魁梧的人。此人的臉被軟帽遮住了大半,長袍那高高的衣領又嚴嚴實實地兜住了嘴和下巴,他的面容隱沒在衣服裡,顯得模糊不清。

    此人就是這座城市的主人,曾經如日中天,而今卻是江河日下的武威皇帝巴特隆。

    在他的手心裡捏著一封信。這封信是丞相伏生昨天上午呈遞給他的,這是從大洋彼岸傳過來的一封絕密的情報。上面記載著一個令他倍感沮喪的消息:奧瑪大陸七個國家的聯合艦隊進攻望安港受挫。星月帝國的海軍雖已不如原來那麼強大,但也並不是不堪一擊。聯合艦隊一點兒便宜也沒佔到,反而受到了國際社會「趁火打劫」,「肆意挑起事端」等種種指責。這次不成功的軍事行動遭到了這些國家的議會和元老院的強烈反對,他們的政府迫於國內的壓力不得不取消原來擬定的對搖搖欲墜的大成帝國進行軍事援助的計劃。這就意味著巴特隆已經失去了最後的希望。西都城已不宜久留,他要乾淨迅速地撤離,他要把他的軍隊盡可能多地帶到狼關以北去。能夠割據西北是他眼下最好的結果。

    他要感謝這個向他提供情報的人。這個情報來的很及時,從敵人依然奮力向西都城推進的情形來看,他們還沒有得到這個情報,他們沒有派主力軍團去截斷他的唯一退路──北征大道。在他們那些愚蠢的決策者眼裡,北征大道不過是他巴特隆固守西都城最重要的補給線而己。他們還準備在西都城下和他決一雌雄呢。這很好,這給了他安全撤退的時間。

    說實話,他下這個撤退的決心並不容易。他在這座中洲大陸上最偉大的城市裡登上了他夢寐以求的皇帝寶座,他的野心和**在這裡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這座城市見證了他的強大和輝煌。他熱愛這座城市,不忍離開。但巴特隆畢竟是久經沙場了,他不會受感情的支配。當他看到了手裡的這張紙條時就毫不猶豫地下旨,要求他的軍隊立即實施他早就擬定好的撤離計劃。這是一個經過反覆推敲,近乎完美的計劃。這個計劃的核心內容就是以西都城為誘餌吸引星月帝國的各路大軍。他的主力軍團則秘密撤往狼關方向。這個留守西都城的替死鬼他也已經選好了。一切都已準備就緒,就等他一聲令下了。

    在他即將離開之際,他突然想好好看一看這座城市,所以他就穿上這套能掩飾身份的衣服,在禁衛軍的嚴密保護下,登上了西都城高大雄偉的北城門。站在這裡他能俯瞰一切。

    他倚靠在雉堞邊上,俯視著西都城北城門外面那一大片熙熙攘攘的人群。為了避免引起敵人的懷疑,也為了避免造成西都城市民的恐慌,他沒有下達封城令。西都城大白天依然城門洞開,老百姓進出自由,一切如常。可市民們從那些戰場上敗逃回來的士兵嘴裡獲得了消息,西都城的外圍防線已經紛紛失守,形勢對他們越來越不利。可怕的恐慌情緒很快就在市民中間蔓延開來。

    老百姓爭先恐後地往城外擠,一直擠過吊橋才算罷休。西都城高大而又深邃的城門洞就像一張巨大的嘴在不停地嘔吐,這黑壓壓的人群就像受到胃和食管嚴重擠壓的食物一樣湧動而出,唯一不同的是這種湧動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人群源源不斷地從城門洞裡流了出來,流向平原,流向曠野,流向那些他們自認為安全的地方。

    他們中間有些是隨著巴特隆的大軍從北方草原遷居到西都城來的,如今西都城就要面臨攻擊了,他們當然要回到自己的家鄉去;另一些則是在戰爭初期看到戰局對星月帝國不利而投降的,他們曾服務於巴特隆的偽帝國,他們擔心一旦星月帝國的軍隊打進西都城來,會找他們算後帳。更多的則是沒有任何政治傾向的普通百姓,他們被血腥的戰爭嚇怕了,又受到了無處不在的恐慌情緒的感染,他們只是想跑到鄉下去避避風頭,等風平浪靜之後再回來。所有這些人都不約而同地匯聚到西都城的北城門,拚命往外擠。大人的咒罵聲、小孩的哭鬧聲、女人尖利的嘶喊聲,還有馬車上捆綁著的鍋碗瓢勺等器物互相碰撞發出的雜亂無章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就像一鍋煮沸了的粥,永不停息地咕嚕著。這種混亂的逃難景像已經持續了一整天,擁有上百萬人口的西都城眼看就要變成一座空城了。

    巴特隆看到眼前這幕景象微微蹙起了額頭。他突然想起了一句成語,叫「樹倒猢猻散」。他這棵大樹就要倒了,他的這些曾經忠實於他的臣民們自然就要離他而去了。他的心中有些酸楚。雖然他不願意看到這一景象,但他也只能聽之任之。他現在表現得越自然越好,任何過激的行動都有可能引起敵人的懷疑,影響整個撤退計劃。

    一名身穿制服的禁衛軍高級軍官走到巴特隆身後躬身行禮道:「陛下。」

    巴特隆緩緩抬起頭來,轉身看了那名軍官一眼。他的眼神中有些焦慮,有些傷感,還有一些不甘。他語氣低沉地問道:「什麼事?」

    「陛下。穆修將軍派我來向您請示:皇宮裡的東西,凡是能搬走的都已經裝上馬車了,那些搬不走的應該怎麼辦?要不要毀掉?」

    巴特隆瞪起了小眼睛,怒道:「幹嘛要毀掉?我說過多少遍了,我們沒有輸我們只是暫時離開,我們還會回來的西都城早晚還是我們的」

    「是,陛下」這位軍官怕巴特隆發火,匆匆跑下城樓去了。

    這時一名內侍太監跑上來向巴特隆稟報:「陛下,魏建功大將軍正在下面等候招見呢。」

    「請他上來。」巴特隆說。

    不一會兒功夫,風塵僕僕的魏建功在內侍太監的陪同下走了上來,到巴特隆面前跪倒在地說:「臣魏建功叩見陛下。」

    巴特隆臉上的神情瞬間變得親切溫和起來,他趕忙攙起魏建功說:「建功啊。快快起來。」

    魏建功站了起來,忐忑不安地看了巴特隆一眼。

    巴特隆拉著魏建功的手,一邊向內城牆的雉堞邊走,一邊問道:「永陵鎮那邊的戰況怎麼樣啦?他們能守住幾天?」

    「陛下,那邊我已派了增援,敵人攻打得很凶。那裡的地形非常好,適合防禦,不出意外的話,守住三天應該沒問題。陛下要走就得趕緊走,三天之後就不好說了。」

    「嗯。三天足夠了。你幹得不錯。」巴特隆向跟隨在身後的兩名內侍太監一揮手。

    其中一名內侍太監捧著一套官袍、玉帶、金帽和一枚大金印,另一名內侍太監打開一道聖旨念道:「魏建功大將軍接旨。」

    「臣在。」魏建功趕緊跪倒在地。

    那名內侍太監用尖細的嗓音念道:「擢升魏建功大將軍為南安郡王、護國大將軍、賞銀十萬兩、良田三千畝、王府一座、美女一百名、古玩珍寶三十箱。欽此。」

    「叩謝陛下。」魏建功聽到這道封賞詔書,知道沒有什麼好事,可他又沒有辦法,只好硬著頭皮叩頭謝恩。

    巴特隆點點頭說:「建功啊。我準備讓你留守西都城牽制敵人,為北撤的大軍殿後,你看怎麼樣啊?」

    「臣遵從陛下的旨意。」

    「好」巴特隆微笑著扶起魏建功說,「你的父母、妻妾還有孩子們我已專門派人護送回昭蘇城了,我在昭蘇城給你新建了王府。他們現在住在那裡很安全,你就放心地在這裡殺敵吧」

    「多謝陛下」魏建功汗濕了衣襟,幸好是秋天,穿的衣服多,看不出來。他在心裡咬牙切齒地罵道,「這個老渾蛋你信不過我,就別用我幹嘛要扣我的老婆孩子做人質」

    「還有什麼困難和要求嗎?儘管提出來,只要我能辦到的,都會滿足你。」巴特隆裝出一副慷慨的樣子。

    魏建功滿臉真誠畢恭畢敬地說:「陛下對臣恩重如山。請陛下放心為了陛下和北撤大軍的安全,臣一定血戰到底」

    「好。」巴特隆滿意地點了點頭說,「去吧。」

    「是,陛下。」魏建功躬身退了下去,轉身走下了城樓。

    在樓梯中間,禁衛軍統領穆修正從城下走上來,與魏建功擦肩而過。穆修壞笑道,「哎呀,這不是魏大將軍嗎?噢,不,不,不。瞧我這記性,您現在已經是王爺了。真是不敬,大不敬啊。」

    魏建功苦笑道:「有什麼大不敬的。我就是官做得再大,也比不上你啊。」

    「話可不能這麼說。您現在貴為郡王。我比你還大四歲呢,才不過混到一個侯爵。我怎麼能跟您比啊?」

    魏建功左右看了看,俯到穆修耳邊低聲道:「穆統領,要不我跟陛下說說,讓你也留守西都城,跟我一起建功立業如何?或者,咱倆換個位置也行,你來當這個護國大將軍吧,我來當禁衛軍統領。」

    「不行,不行。」穆修一邊向後退,一邊連連搖著手笑道,「我可沒你那個本事。這種好事還是你自個兒留著吧。」

    魏建功輕蔑地一笑,轉過身,快步走了下去。

    穆修看著魏建功遠去的背影小聲地自言自語道,「雷川死啦,這個魏大將軍恐怕也活不了多久啦。古語說的好: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出頭的椽子先爛。一點兒也不錯啊。」說完搖了搖頭,轉身向城樓上走去。

    穆修見到巴特隆躬身行禮道:「陛下,禁衛軍團已經整裝待發,就等陛下的旨意了。」

    巴特隆回頭看了他一眼問:

    「百姓們都出城了嗎?」

    「沒有,不過好像快了,陛下,要不我派禁衛軍把他們攆走。」

    「不必了,不用慌,來得及,等天黑了再走。」

    「是,陛下。」

    巴特隆沒有再理穆修,而是抬起頭來,推掉了頭上那頂能遮住眉眼的黑色軟帽,舉目眺望西都城內那一排排鱗次櫛比,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房屋,還有那房屋之中如鶴立雞群般矗立在那裡的高大巍峨金碧輝煌的殿宇,眼神中儘是不捨之意。

    他深深歎了口氣,又用拳頭重重地捶了一下城牆上的磚頭。

    他佔據這座城市已經快三年了,雖然他早就有棄守西都城退回狼關的打算,可如今真要離開了,心中還真不是個滋味兒。

    午夜時分,月淡星稀。

    整個西都城除了城牆上有手執火把的士兵在把守之外,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漆黑,就連皇宮也不例外,死寂得如同一大片墳墓。寒冷的西北風在西都城上空嗚嗚地刮著,就像一群餓鬼在淒厲地哀鳴。

    一支身穿黑色鎧甲全副武裝的軍隊悄悄地打開西都城厚重的北城門,放下吊橋,頂著凜烈的西北風緩慢地沿北征大道向七家鎮方向開進。

    武威皇帝巴特隆面沉似水地斜躺在他那輛寬敞豪華而又溫暖的金輦裡,微閉著眼睛養神。躺在他身邊的是他的兩名最寵愛的妃子。這兩名妃子拘謹地縮在一旁不敢說話,也不敢亂動,最近皇帝陛下的心情很不好,動輒龍顏大怒,識時務的還是老實一點的好。

    巴特隆的外表雖然平靜,內心卻如翻江蹈海般翻騰著。他心裡清楚,整個西都戰場無論東線、南線、還是西線的軍隊都已全面潰敗,只有他全力堅守的北線是安全的。用不了幾天,敵人的雲梯就會架到西都城高高的城牆上。他從哪裡來還要回哪裡去。他想到這裡的時候心中略感沮喪,但他並沒有完全喪失鬥志。他手裡還有西北,還有草原民族偉大的同盟,還有高大堅固,牢不可摧的狼關,還有從各個戰場陸續向狼關撤退的數十萬大軍。只要能退回狼關他就安全了。星月帝國剛剛經歷了一場長達三年的戰亂,國力受到了很大削弱,在短時間內不可能再與他爭奪北方的草原。他可以利用這段時間休養生息,積蓄力量。實際上,當雷川在安魂場被藍玉剿滅之後,他就開始著手做這方面的準備了。他攻佔的是整個中洲大陸上最富庶的河漢平原,這裡蘊藏的財富數量之龐大,令他感到吃驚。他開始瘋狂掠奪,然後把掠奪來的巨額財富都藏在了西都城的國庫中。如今他把這筆財富裝上了數百輛馬車,準備運到昭蘇城去。有了這筆巨額財富,他就不愁沒有士兵,沒有精良的武器裝備,沒有繁榮的貿易和強大的國力,沒有盟友的支持,沒有東山再起,捲土重來的這一天

    想到這裡,武威皇帝巴特隆的嘴角露出一絲凶狠的微笑,他的心情比剛剛離開西都城時要好了一些。他微微睜開一隻小眼睛,yin邪地看了一眼躺在身邊的愛妃,那只粗壯的大手不由分說伸進了美人兒那薄如蟬翼的衣服裡。女人肌膚那潤滑的質感激起了武威皇帝如火的**,他翻過身去,一把將一名妃子的衣服剝掉,貪婪地將那活色生香的**緊緊地摟抱在他那毛絨絨的懷裡……

    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隊伍在月光下安靜地行進著。高大厚重的金輦在北征大道那平坦的青石板路上輾軋出的「咯吱咯吱」的聲音,騎兵那「得得」的馬蹄聲在寂靜的冬夜裡顯得十分刺耳。

    巴特隆幹完了那事,正疲憊地倒在美人懷裡休息。

    「報──」一名士兵騎著馬,高舉著火把,從正北方向大叫著朝巴特隆的金輦狂奔而來。

    「站住什麼人?」禁衛軍士兵伸出武器攔住了那名士兵。

    那名士兵將馬急停住,翻身跳下,神色緊張地大叫道:「我奉克林德將軍之命,前來向陛下呈遞緊急情報」

    「遞上來」巴特隆在玉輦內說。

    「是,陛下。」禁衛軍士兵把那名傳信兵手裡的信轉遞給巴特隆。

    巴特隆接過信件躺在軟墊上就著車廂內暗淡的燈光打開一看,突然,他的眼睛瞪得圓圓的,眼神中儘是恐慌之色。他猛地坐起來,用力將這張信紙反覆揉搓著,嘴裡憤恨地罵道:「他祖母的又是這個混蛋」他一邊說著一邊瘋狂地推開車門,把信紙撕成碎片狠狠地擲出車外。車外寒冷的風吹了進來,巴特隆似乎並不覺得冷,他滿臉悲憤地跪倒在車廂的地板上,衝著北方的天空重重地磕了幾個頭,捶胸頓足地號啕大哭,邊哭邊道:「老子上輩子欠他什麼啦?啊?他為什麼老是死纏著我不放啊?這個傢伙簡直不是人啊偉大的鷹神啊天空之王啊你在哪裡啊?求求你保佑保佑我們吧讓我們回到草原去吧我發誓再也不到這個鬼地方來啦再也不想當什麼皇帝啦求求你啦幫幫我們吧……」

    從巴特隆痛苦而又絕望的表情來看,他這個看似完美無缺的撤離計劃看來是出了問題,而且還是個大問題原來老將軍克林德在給巴特隆的信上只寫著這樣一行字:

    「七家鎮方向突然發現南疆軍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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