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江山 《星月帝國》第五卷 盧龍之圍 第一章 崔家被抄
    盧龍城大公府的裡裡外外,人進人出,忙忙碌碌。(小說~網看小說)可柳琛公爵的辦公室裡卻出奇的安靜。柳琛還有柳明秀正和幾個老臣一起開會,商討給前線籌措軍糧和醫藥物資的問題,會議開到一半,大家全都愁眉苦臉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從布倫台要塞送來的最新戰報說,前線形勢呈膠著狀態,雙方各有勝負,但帝國的軍隊由於補給線太長,再加上氣候惡劣,基本上處於守勢。大將軍巴特隆已向帝**務院上書,由於沒有預料到戰爭持續的時間這麼長,再加上補給線頻頻受到敵人的攻擊和騷擾,損耗很大,各種軍用物資都很匱乏。他請求帝國迅速籌措糧草藥品等軍用物資運到布倫台要塞。等這些物資一到,他就要組織一次強有力的反擊,打破這種均衡態勢,以便盡早結束這場戰爭。總理軍務大臣丁國昌命大公柳琛著手籌措第一批軍用物資運到前線,以解燃眉之急。理由是美拉梅公國距離布倫台要塞最近,又非常富庶。

    柳琛為此很頭痛,前些時候為了籌措關防軍團的軍用物資和徵募新兵,已從大公國的財政裡拔出了很多錢。由於大公府大量購進糧食,盧龍城的糧價一度飛漲,為了不影響老百姓的生活,柳琛又命人從外地購進了一批糧食,低價投放市場,以平抑糧價。雖然糧價略有下降,但依然很高。如果此時大公府再大量購進糧食,糧價必然又要高企,這恐怕會引起老百姓的恐慌。

    柳琛放心不下,帶病旁聽了這次會議。

    「大家倒是說話啊!」柳明秀有些著急。

    管財政的老臣忍不住說:「西北戰事吃緊,這是公開的秘密,現在糧商們都很惜售,他們囤積居奇等著糧價進一步高漲。如果我們現在大量購進糧食,只會更加堅定他們囤積的信心。現在秋收剛過,還沒有到鬧糧荒的時候,所以我們即使出高價也不一定能買到多少糧食,只會一味地推高糧價,造成*人為的恐慌。」

    柳琛在一旁聽了,點了點頭。

    柳明秀又問管物資的老臣:「咱們大公國不是還有戰略儲備糧嗎?」

    這位老臣叫李長生,人們都親切地叫他李管家。他一直擔任物資局長的職務,為人細緻謹慎,恪盡職守,很受柳琛信任,現在輔佐柳明秀也是兢兢業業。

    李長生苦著個臉,用哀求的腔調說:「這些糧可不能動啊,這是咱們大公國的救命糧,不到萬不得己可動不得。如果動了,萬一鬧起饑荒來,沒有這些糧食來賑災,是要死人的!」

    「今年糧食不是大豐收嗎?哪裡會鬧什麼饑荒?」柳明秀有些不滿地說。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柳明秀大人,如果真出了什麼差錯,那可是掉腦袋的罪過。」

    「還有沒有別的辦法?大家出出主意。」柳明秀看那老臣可憐,不忍心再逼他。

    「還有一個半法,只怕在時間上來不及。」一位老臣說,「那就是到南方諸省去採購糧食,不過從派人去採購到組織馬車運回來恐怕要有一個多月的時間。」

    另一位老臣說:「可以同時進行,一方面將儲備糧火速送往前線,以解燃眉之急,另一方面派人去南方糧食價格較低的省份採購以補充儲備糧的空缺。」

    「我看也只有這麼辦了。」柳琛突然說了一句。

    諸大臣都點頭,那位管物資的老臣見大公都這麼說了,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叮囑柳明秀盡快把儲備糧的空缺補上。

    盧龍城外,一包包運往前線的糧食堆成小山。一輛輛運糧馬車載滿糧食向狼關方向進發。負責押運的是城防軍團的副提督杜飛,他率領五千兵馬在長長的運糧車隊伍兩邊來回巡邏保護。雪地上留下長長的三條軌跡。

    許德昌負手站在盧龍城外的大道旁,一動不動,胖胖的臉上出現了難得一見的焦慮神情。他喃喃自語道:「釜底抽薪啊!釜底抽薪啊!」他皺著雙眉,憂心忡忡地望著遠去的隊伍。

    這時,他聽到了熟悉的馬蹄聲,回頭一看,只見葉楓騎著追風馬從城門方向朝這邊跑來。葉楓來到他跟前,翻身下馬,笑著說:「大哥,你算得真準,這麼多糧食都要運到前線去,看來糧價肯定會漲。」

    許德昌擺了擺手說:「糧價不會漲,這不是從集市上採購的糧食,這是咱們大公國的儲備糧。」

    「為什麼要動用儲備糧?」葉楓在大公府工作了一段時間,他知道這儲備糧對於美拉梅公國的重要性,所以乍一聽也非常吃驚。

    「肯定是上面催得緊,公爵大人又不願抬高盧龍城的糧價,以免造成*人為的恐慌,不得已才動用戰略儲備糧的。」

    「那就到別的地方去採購嘛。我聽說咱們帝國今年大部份地區都豐收,別的地方的糧價應該不會太貴。」

    「這是需要時間的,只怕有人不給你這個時間。」許德昌的胖臉上又浮現一絲焦慮。

    「大哥這是什麼意思?」葉楓沒聽懂。

    「沒什麼意思。」許德昌掩飾地笑了笑。

    兩人一邊說著閒話,一邊往城裡走。正走著,只聽後面有雜沓的馬蹄聲,兩人一起回頭看,不約而同驚呼了一聲,急忙閃到道路一旁。

    來的這支隊伍穿著鮮亮的紅色衣甲,儀仗隊伍的數目和排列順序和葉楓在東都城看到的一模一樣,大旗上也書寫著一個大大的「韓」字,整個隊伍前進的速度非常快,顯得風風火火,殺氣騰騰。

    「這是一支什麼軍隊?」葉楓問,他心裡暗暗擔憂,不知道他們這是來抄誰的家?

    許德昌說:「這是東都按查院派來的軍隊。」

    「不知是哪個大戶人家又要倒霉了,不會是大公府吧?」

    「不會,公爵大人手裡有兵權,要想在盧龍城搬倒公爵大人,皇帝不可能只派幾百號人來。」

    按查院是帝國級別最高最重要的特務機構,直接向皇帝陛下負責,耳目遍及天下,主要負責監視收集帝國從中央到地方所有地位顯赫手握大權的人的情報,當然以前也負責收集其他國家的情報,但自從帝國稱霸大陸沒有對手之後,收集其他國家情報的任務就顯得次要了,相反穩定和維護至高無上的皇權倒成了按查院的首要任務。按查院是皇帝掌握國家機器是否能正常運轉的重要部門,他和行政院、軍務院、司法院、監察院、理藩院合稱六院。六院之首當然是行政院,掌管行政院的是丞相。其次是軍務院,掌管軍務院的是三位軍務大臣。按查、司法、監察、理藩四院的首腦品階要低一些。按查院雖然級別不高,權力卻極大,按查院的首腦叫按查使,下面有兩個副使,按查院派出的按察副使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必要時有權調動軍隊,甚至先斬後奏。按查院的軍隊不輕易出動,一出動必定有一個官宦人家完蛋。由於按查院極端重要,掌管按查院的往往都是皇帝的親信近臣,現任按察使名叫鍾昧。是當今朝廷最炙手可熱的實權人物之一。許多當朝的名門望族都倒在他的手裡,西都城的梅家只是其中之一。

    按查院的軍隊直接開進了盧龍城,守門的軍士不敢阻攔。

    葉楓和許德昌隨後遠遠跟著。軍隊到一座很大很氣派的府第前停了下來。士兵們迅速散開將府第團團包圍。這座府第葉楓認識,正是關防軍團的提督崔舒翰的家。

    葉楓和許德昌遠遠地看著。

    葉楓忍不住問:「出什麼事啦?」

    「是關防軍團,而且肯定是出了大事!」許德昌說。

    如狼似虎的紅衣士兵闖進了宅第,裡面傳來驚恐的叫聲和悲慘的哭泣聲,還有大聲喝斥的聲音,一片嘈雜。光聽聲音就能感覺到裡面肯定如地獄一般淒慘。

    葉楓雖然對那個曾經把自己的手捏得生痛的崔舒翰沒有什麼好感,但對他家的遭遇還是感到同情。

    「你的城牆修繕得怎麼樣了?」許德昌問。

    「一大半了,還有半個多月就能完工。」

    「要抓緊啊!」

    「盡量吧!不過,太快了質量恐怕保證不了!」

    「時間比質量更重要!你趕緊去工地,不要老留在這個是非之地!」

    「好吧,大哥,那我先走了。」葉楓上了追風馬,轉身走了。在路上,他心想:今天許大哥怎麼這麼焦躁啊?還從沒見他這麼煩躁過呢,他平時可都是很從容很親切很隨和的啊。難道要出什麼事了嗎?他想了想,也就不想了,因為他雖然覺得許德昌渾身都是迷,可根本就想不出什麼頭緒來。

    柳明秀早就得到城門衛所的通知,說東都按查院突然派按查副使韓起率五百多名士兵進了盧龍城,抄檢哪一家還不清楚。柳明秀知道按查院這幫傢伙來者不善,馬上又派人打探,並同時派人通知父親柳琛。

    等公爵大人來到辦公室的時候,派去打探的人也回來了,稟報說是崔伯爵家。

    柳琛當時端著藥碗,正準備喝藥,聽到這個消息,驚得藥碗從手上脫落,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看清楚了嗎?抄的真是伯爵府?」柳明秀急切地問。

    「絕對沒錯,千真萬確。」去打探的人說。

    「不好了!我的關防軍團出事了!我的關防軍團……」柳琛心中一急,覺得有口痰在往上湧。他趕緊掏出絹帕來摀住嘴,嗓子處一陣血腥氣噴了出來,吐出來的不是痰,竟是一口鮮血。那鮮血染紅了雪白的絹帕。

    柳明秀急得蹲在柳琛面前,眼睛睜得大大的,雙手捧著染血的絹帕,不停地叫道:「父親!父親!」一邊叫,一邊淚如泉湧。

    柳琛吐出了這口血,反倒覺得心裡舒服了些。他將染血的絹帕收了起來,喘著粗氣,費力地拍了拍柳明秀的頭說:「我沒事,起來吧,去給我備馬,我要去看看。」

    柳明秀抹了抹眼淚,點了點頭,出去準備馬車。

    父女兩人趨車來到伯爵府,隨行的還有大公府的親衛隊。正站在大路口守衛的按查院的軍官,攔住了柳琛的車隊。柳琛的衛隊長范雲台見狀大怒,拔出刀來指著那個軍官罵道:「在盧龍城還有人敢攔公爵大人的馬車!你吃了熊心豹子膽啦!給我滾開!否剛我讓你三招之內,人頭落地!」以公爵大人親衛隊長的武功,這句話絕不是恫嚇。

    「好好跟他們說,不得無禮。」柳琛在車裡叮囑范雲台。柳琛知道這些人雖然品階沒有自己高,卻是萬萬不能得罪的。

    那軍官見來者氣勢不凡,馬上跑到停在伯爵府門口正中的一輛豪華馬車前稟報。

    馬車裡的人一動未動,只輕輕說了句:「讓他來見我吧。」

    「是大人!」那軍官趕緊跑來放行。

    柳琛下了馬車。柳明秀不放心,趕緊過來攙扶,卻被柳琛用力推開了,他從容地走到那輛馬車前,問道:「來的這位不知是哪位按查副使大人?」

    「是公爵大人嗎?在下韓起,奉按察使鍾昧大人之命,前來檢抄敗將崔舒翰的家,這是鍾大人的手令。」韓副使從車廂裡遞出來一紙文書。

    柳琛恭敬地接過,展開來讀。手令上寫著關防軍團提督崔舒翰在漠北與呼爾巴什族和烏拉特族進行的一場戰鬥中敗北,現在是死是降尚不清楚,按照帝國法律,應當將家族上下人等一併帶到東都候審,並希望當地最高行政長官配合按查副使執行任務云云。

    手令中並沒有提及關防軍團是否全軍覆沒的問題,但既然提督都下落不明瞭,這支軍團也應該被打得所剩無幾了。柳琛的內心隱隱作痛,這可是耗費了他無數心血才培養出來的一支王牌軍團啊!就這麼完蛋了嗎?如果能剩下五分之一哪怕是六分之一也好啊,也算是留下了一點種子啊。崔舒翰怎麼可能會敗得如此之慘?在上一次戰鬥中,巴特隆還說他如何如何有勇有謀呢?怎麼現在就變得如此不堪一擊了呢?柳琛歎了口氣,然後將密令捲好還給了坐在車裡的韓副使。

    「副使大人。這崔提督戰敗的消息確鑿嗎?不會是有人存心加害於他吧?」柳琛小心地問。

    「公爵大人,這消息是西北邊防軍向軍務院上的戰報上說的,應該不會有假。先將這家人收監,我們還會再調查核實,如果是英勇戰死的,他們還會被放回來。如果真降了敵,帝國的軍法您也是知道的,我們沒有辦法。皇帝陛下說,如今西北戰事未了,必須嚴明國法軍法,如果姑息縱容,戰場的將士誰還拚命殺敵。希望公爵大人以國家大義為重,不要從中阻撓。」這韓起說話不緊不慢,一字一句卻像石頭一樣,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不敢,副使大人有什麼要我柳琛去做的,儘管吩咐就是。」

    「那可不敢當,我們馬上還要去別的地方執行公務。可能囚車不一定夠用,還望公爵大人幫忙多找幾輛囚車。」

    「好吧,等我安排好了就派人送來。」柳琛很沮喪,轉身朝自己的車隊走去,他走得很慢也很艱難,快走到馬車前的時候,突然腳一軟,高大的身軀便倒在了地上。衛隊長范雲台和柳明秀趕緊過來將公爵大人扶起,攙進了馬車。范雲台指揮眾人返回大公府,身後是按查院官兵們那一雙雙冷漠的眼睛,還有伯爵府裡遠遠傳來的淒厲悲慘的哭泣哀號聲。

    柳明秀在得知自己的未婚夫戰敗之後,心中也異常傷心,哭了很久,她既傷心又擔心。傷心的是關防軍團可能已回不來了。擔心的是崔舒翰的生死,尤其是他會不會降敵。柳明秀一連幾個晚上都沒睡好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亂想。

    柳琛比柳明秀還要痛苦。他歲數大了,加上最近的操勞和如此沉重的精神打擊,病一天天的重了起來,藥吃了許多,並不見多少起色。咳血三五天就有一回,到後來他竟無法起床了,虛弱得只能整天呆在屋裡靜養。他臉色蒼白,臉上幾乎沒有什麼血色,身形也瘦得不像樣子。處理大公國的繁雜事務全都交給了柳明秀,他自己既無心也無力再過問了。

    崔舒翰一家老老小小共七十餘口,全都被押往了東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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