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金手指 第一卷、朝為田舍郎 二零三、挾威宜行練新軍
    馬車緩緩行在鄉間之道上,趕車的車伕滿臉樂呵呵的笑容,像是有什麼喜事一般。

    江南水鄉,路與水往往平行交錯,中間為眾多的小橋所連起。當今天子即位之後,對於農務極上心,勸農勸桑且不說,就是這路邊水邊,也要求種上桑榆。天子說得很是誠懇,桑榆為農家之寶,平常年歲可以為農家增一條財源,災荒年歲可以充飢。

    趙景雲看著路兩邊的田地,心中也是滿是喜氣:看這田里莊稼的模樣,怎麼也不像是會有災荒年歲的情形。

    「趙兄,臨安呆著多好,為何非要跑到鄉下來,還非要呆上一個月,鄉下哪有臨安有趣?」

    石良靠在車廂上,頗有些不高興地說道。

    他到臨安為時還不算長,一年都不到,總覺得臨安還有許多地方未去看過,故此不願意離開。

    「這可是天子恩典,專撥了錢糧來,讓咱們到鄉下去為天子采風。石子房,你得小心了,若是回頭交與天子的采風文章寫不出來,下回去流求之事便別想了。」趙景雲還沒有回答,陳安平搶著說道。

    天子在台莊大捷之後,挾戰事獲勝之威,在朝堂上進一步推動改革,令太學生深入鄉村采風便是其中之一。天子詔書中說道:「祖宗開科取士以納天下英才,實為千載謀國之策,然則後世書生偶有不肖者,或五穀不分。不識韭與稻者,或四體不勤,誤指馬為虎者。積年累月,何以為國牧民,為天子知兵?常言有云:破千卷書行萬里路。孔子亦曰: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又曰:古者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也。不躬行實踐而空言仁禮,豈不妄乎?朕有感於聖人之言,故詔諭天下士子采風,勉之勉之。」

    這份詔書下達之後,首先便在國子監太學諸生中實行起來。為了辦好此事,戶部還專門為下去採風的國子監太學生撥了一筆款項——自然,經魏了翁手撥出來地不會太多,而且還需要做「課題申請」,確認這個采風是有目的的,這才得以成行。對於趙景雲來說,「課題申請」首要地是國子監會發出一份由吏部、戶部聯署的公文,他執著這份公文到了鄉間,當地縣府都會配合,至於申請來的經費。那倒是其次了。

    趙景雲的采風「課題」便是「洋貨與大宋鄉里之干係」。他上一次那篇引起喧然大波的文章裡重點查找了洋貨對城市作坊的破壞,這一次他有意做得完滿一些,除了調查洋貨對大宋農村的衝擊之外,還要試著探討一下解決方法。陳安平、李石和石良這三人都是好事者,與他關係日漸親密,故此被他拉了來當幫手。

    「瞧瞧,快瞧!」

    趙景雲原本想說石良兩句的,但李石突然指著車外喊道,眾人立刻向他指地方向看去,只見一大片桑林之中。十餘個蠶娘蝴蝶一般穿行於其中。她們衣衫鮮艷,看上去家境不差,而且也不怕生,見著這車上的士子,只是一陣輕笑,卻不躲入桑林之中。

    有過一次教訓,石良等人再不敢口出不遜了。他們好奇地看著這些蠶娘。倒是他們的車伕放慢了速度。笑著唱了一句俚曲,那蠶娘們紛紛輕啐。然後才避入桑林之中。

    「真漂亮,往日來時所見,儘是面黃肌瘦,幾曾有這麼漂亮的!」李石喃喃地道。\

    「對極對極!」石良嚥著口水拚命點頭:「此趟來之不虛,來之不虛,值了,值了!」

    「我呸,你二個腦子裡儘是什麼玩意!」陳安平怒道:「咱們出來便是為了看這些漂亮蠶娘麼?」

    「自然不是。」李石笑道。

    「不過若能順便看著,又有何妨?」石良也哈哈大笑起來。

    「你們二廝……吾未見有好德如好色者也!」陳安平道。

    「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石良回應道。

    「食色,性也。」李石也道。

    他們三人吵作一團,趙景雲卻恍若未覺,他微微皺起眉來,看著那桑林周圍,若有所思。

    「趙曼卿,趙兄!」那三人鬧作一團,卻不見趙景雲摻入,便將戰火燒向他來,石良推了趙景雲一把。

    趙景雲這才回過神,他有些茫然地看著三人:「何事?」

    三人相視幾眼,然後都是大笑,他們笑得趙景雲頗為茫然。論及年紀,趙景雲如今也只是二十八歲,陳安平諸人則是二十左右,相差並不大。放在兩年前,趙景雲也是和他們三人一般的活潑性子,但這年餘時間裡屢遭大變,無論是天子親政還是流求之行或者是武庫之火,都與趙景雲有著直接關係。故此他如今要沉穩許多,特別是思考一些事情時,比三人都要重、要深

    「據聞倭國有二僧過河無渡,見一女子亦欲過河,求二僧背去涉水,其年長者慨然應諾,年輕者卻變色拒絕。」李石在三人中雜書看得最多,調侃趙景雲道:「既涉之後,女子道謝而去,年長者恍若無覺,年輕者卻心中不安,以為出家人當去女色,便以此詰之,年長者笑道,那女子我已放下,你卻藏在心中了。」

    陳安平與石良又都是大笑,趙景雲怔了怔,然後道:「東坡與佛印了然論禪,東坡問佛印了然自己可像佛,佛印了然說象,而後佛印了然又問東坡自己可像佛,東坡說不像,像牛屎。佛印了然笑而不辨,東坡自以為得之,後其妹諷之,心中有佛則無人不佛,心中有屎則無人不屎。」

    李石以僧家禪機譏趙景雲。趙景雲也以僧家禪機對之,眾人又是一陣大笑。笑定之後,趙景雲正色道:「我是在看那桑林邊上。你們若是注意,我們這一路行來,起初種得是糧食,但到得這附近,多數種的只是桑苗。這其中背後文章,你們可曾仔細想過?」

    聽得他這番話沒了調笑之意,三人皺起眉來,都是不解。鄭景雲見了之後。越發覺得天子令天下學子采風之事實在是明智之舉,連這號稱信奉「功利之說」地三人尚且如此,何況其餘?

    「天下產業,以農為本,農家之事,以糧為本。」鄭景雲緩緩解釋道:「那新桑田分明是自糧田改來,大片糧田改為桑田,若是遇著欠年,糧價必然騰貴,以桑廢糧。此吾憂之一也。」

    「工商之利。勝於農耕十倍,我朝兼併之事,屢禁不止,若是鄉紳富貴之家,為逐工商之利,將自家田地盡種桑棉,更兼併鄰里,則百姓失地之事,必增多矣。失地之民,若不得生計。便要成為流民,恐為國家之禍,此吾憂之二也。」

    陳安平呆了好一會兒,然後喃喃道:「無怪乎曼卿兄非要來鄉野之中,此事不目見耳聞,孰能知之……天子聖明,必有應對之策!」

    「我等仕子。以致君堯舜兼濟天下為己任。當主動為君分憂,豈可事事都待天子!天子日理萬機。已是累極,聽得魏公說道,當今天子勤政遠勝於國朝歷代之君,我總有不忍之意,天子愈是聖明,便愈是顯得我們這些士大夫無能了。」

    這話說得極重,陳安平也露出愧容來。

    趙與莒其實遠不像魏了翁、趙景雲所想像的那麼勤勉,至少他對於如何偷懶,還是很有一番心得的。

    特別是在崔與之入主中樞之後,更是如此。炎黃元年六月二日,崔與之被正式拜為右相兼樞密使。對於這位宰相,趙與莒還是挺滿意地,雖然他在政見上也頗有與趙與莒不同之處,可對於這種不同,他不會固執己見,而是會想辦法折中、妥協。

    崔與之也不算勤快,他最勤快地是跑得皇宮中來與趙與莒喝茶聊天,便在這看似漫不經心地聊天之中,大宋的一些軍國大事都被敲定下來。

    「陛下前詔變軍制,臣雖說不曾反對,不過心中還是覺得不妥。」此時二人便在禁苑之中滿是蒼翠的清涼亭裡,就著碧波微風,躲避如今的暑氣。崔與之年老,坐著的時候便不能始終保持坐如鐘的姿勢,趙與莒也恩賜他隨意。故此他雖然面對天子,穿地卻不是朝服,與趙與莒一樣,都是便於散熱的常服。

    「卿覺得有何不妥?」

    如果說像是開報紙、設博雅樓學士、詔諭儒士下鄉都只是小打小鬧的話,趙與莒改革的重大措施中最先是變軍制。原先大宋禁軍、廂軍靠募兵制而來,天子下詔,用五年時間廢募兵制,取而代之地為徵兵制。

    挾台莊大勝之威,眾臣對天子知軍事一事是確認無疑了,誰也不敢說天子此舉是不知軍事的荒唐之舉,故此雖然有反對之聲,但都被崔與之安撫下去了。

    「陛下《欽定徵兵制詔》中雖說極全了……」崔與之沉吟了會兒,趙與莒宣佈改革軍制的詔書中,對現在的禁軍、廂軍都有明確的規定,禁軍、廂軍的規模在五年之內不做變化,也就是說禁軍、廂軍地將士暫時不虞會失去生計。然後禁軍將選拔優者編練新軍,禁軍將領也要「入陸軍學堂習炮戰之術」——崔與之自然明白,這是藉著學習火炮戰術地借口,將地方上地將領與軍隊暫時分開,學習之後雖然還會安置到新練出的新軍之中去,可他們想再將新軍當作自家地私軍,顯然是不可能。若是往常,這等措施很有可能會激起禁軍將領的反對,但現在天子在一年之內先後兩次大勝,近衛軍更是藉著獻俘之機進駐臨安,那些將領便是有意弄起兵變來反對,也得先掂量一下自家的份量。

    未能編入禁軍新軍的原禁軍將卒,在具體操作之細則中也有承諾,那便是轉入廂軍,隨廂軍一起轉制,但原先的糧餉不少。這一來那些當兵只為吃糧者,也有了一個去處,趙與莒不希望在宋朝鬧出一個李自成來,對於這些士兵的安置,著實花費了一番心思。

    廂軍的處置比禁軍要複雜些,大體來說有四類去處。第一類便是拔其優者選入禁軍新軍,這一類人數只怕最少;第二類是擇其青壯者充為「警備軍」,一來是為禁軍後備,二來則充作地方上鎮壓悍匪、緝捕大盜地武力,維護地方治安,他們除此之外,不再負擔原先由廂軍負擔的勞役,很大程度上類似於後世的武警部隊;第三類轉為「護軍」,以小部隊形式分散至各驛道、河岸延途,特別是驛道,他們將原先郵鋪、兵站的職能統合起來,而且還新增一條,便是護路,因為如今混凝土路已經自臨安延伸出去,這路雖是平坦便利,可是卻要有專人養護;第四類則是最多,他們大多是原禁軍、廂軍家人親族,被編製為「屯兵」,聚居於附近城市之郊,將由天子內庫投資,建設工廠進行安置。

    趙與莒並不擔心沒有足夠的工作崗位來安置這些人,如今的大宋,頗類於他穿越而來的那個時空中改革之初地中國,來自流求地大量「外資」湧入,急切地尋找投資地點,僅基礎建設一項,便足以在數十年內讓大宋變為一個巨型工地。工人做工,賺錢後又購買洋貨,錢又流回流求,然後再度變為投資,簡而言之便是如此一個循環往復的過程。

    「臣擔心地是,陛下若是不再募廂兵,遇有災荒,當如何處置?」崔與之誠懇地道:「此為祖宗遺下之良法,國朝未有因災而亂者,便是因此也。」

    「崔卿……這是在耍朕了。」趙與莒噗笑了聲,崔與之卻面色不變,趙與莒又道:「且不說南渡之前的王小波李順,宋江方臘,便是高宗之時,尚有鍾相楊づ,國朝之亂豈少於歷代乎?」

    崔與之微微一笑:「鍾相楊づ之後,百年太平矣。」

    這話堵得趙與莒怔住了,宋代雖有農民起義,但規模與影響,無論如何也不能與唐時黃巢漢時黃巾相比,這廂兵之制即使不是主因,多少也幫了些忙。

    「崔卿之意?」趙與莒知道,崔與之不會無的放矢,他這樣說,便是胸中有所對策了,否則當初自己要改革軍制時,他便會想法子轉彎抹角地反對,而不會待到今日。

    「以工代賑,不過這賑……怕是要官家內庫裡出些錢鈔了。」崔與之笑道。

    「好你個崔與之,竟然又算計起朕的私房錢來了,我說呢……定是魏了翁又尋你說了什麼不是?」趙與莒一愣之後大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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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以馬為虎出自南北朝,梁朝建康令王復聽得馬叫便嚇得半死,說這明明是老虎,為什麼叫馬。

    註:孔子對於躬行實踐還是很重視的,這番話都出自《論語》。順便提一下我對儒學包括理學的看法:這是中國傳統文化重要的組成,其中智慧實不在西方諸賢之下,但就像西方需要孟德斯鳩、盧梭、伏爾泰諸人一樣,儒家思想也需要後續的智者,方可發揚光大。

    注3:陳安平與石良所用,皆是孔子之語,李石所說「食色性也」往往被誤為孔子所言,其實應是與孟子同時的告子所言,不過與孔子飲食男女之語意思相近。

    注4:此為倭國曹洞宗僧坦山之事,不過坦山為十九世紀左右人,在此特注之。家前山上真如禪寺,為曹洞宗發源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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