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金手指 第一卷、朝為田舍郎 一一九、瀚海洶洶湧暗潮
    李一撾輕輕拍了拍上陸港炮台上的大炮,回頭道:「這些爆仗便交給你了,你須得小心謹慎,不可懈怠,若是出了事情,我回來必不饒你!」

    「學兄只管放心,我跟著你放了這麼些年爆仗,可曾出過紕漏?」

    和他說話的少年又瘦又矮,細胳膊細腿的,只是手上虯結的肌肉與粗裝的脖子,讓人知曉他並不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無用之輩。他個頭不大,聲音卻不小:「你自管放心回流求,那才是我家根本,至於這耽羅,有王東陸學兄與我在,必不致出事。」

    距離上回高麗人大舉進犯已經過去近一年了,高麗人吃了一個大憋之後,竟然偃旗息鼓忍氣吞聲,原因無它,盤距於遼東的女真與契丹人又開始侵入高麗北部,高麗自顧尚且無暇,哪兒還有空餘來管這海外強奪來的領地。自然,高麗人不知女真與契丹人如此猖狂,與石抹廣彥頗有關係,石抹廣彥送了些錢糧兵器與他們,只說要高麗俘虜為奴,他們自然很是樂意去劫掠高麗了。

    至於這些錢糧兵甲,原是流求淘汰出來的劣等貨,還有繳獲的高麗人器械,是自耽羅發送去的。做成這筆買賣的,又是孟希聲,他們回船之時,便又是滿載高麗青壯了。無論是陳昭華的修路營,還是趙子曰的基隆城,都需要大量勞力,這些高麗人,只須給他們吃飽了,時不時再分發些酒肉。他們做起活來,倒是極賣力氣。

    因為蒲開宗抵達流求、淡水開港的緣故,為了防止可能出現的意外。義學少年中最擅火炮的李一撾,便必須調回流求,指揮炮台守衛。而他在耽羅島的職務,便由義學五期出身、今年十八歲地姜燁接了過去。

    港口處傳來鐘聲。那是在催促上船之人集合了。李一撾歎了口氣,以前他還不明白,但自家在這耽羅島呆久了,眼見著這原本荒僻的島嶼一日日變化,心中極有成就感,如今離開,卻是不捨。

    「快走快走,休得做出這副模樣。看得我都想吐了!」姜燁大笑著推他道。

    「你這廝,迫不及待便想趕走俺,好過一回炮隊隊正之癮!」李一撾一邊笑一邊罵道:「小子。你當心了,我再說一遍。若是有絲毫紕漏,我回來時便將你塞在炮裡放出去!」

    「學兄,我可是跟著你學的放爆仗,你便如此信不過我?」姜燁又推了他一把:「當初在莊子裡地時候,官人讚我,可總是說我比你沉穩!」

    二人一邊說一邊自炮台走了下來,路上炮隊隊員,一個個立正行禮。向李一撾告別。

    經過這近一年建設。上陸港如今不再是往日模樣,密封桶裝來水泥。再用這水泥砌成路,將碼頭與城池連成一塊。在距離城牆十米左右的地方,都種下了樹,因為上次高麗人來襲,充分證明對於流求護衛隊而言,矮牆作用並不是很大。

    城中主要是營壘,分為左右兩個部分,左邊是護衛隊居所,被收拾得極整潔。右邊則是自耽羅中轉至流求的移民臨時居所,相對便要零亂些。如今居住在城中的,除了一千五百名護衛隊員之外,尚有五百餘名隨隊人員,他們負責城中後勤,同時也在城外闢地種了些蔬菜。至於糧食,主要是依靠自流求運來,再就是在本地放牧地牛羊。

    城外用木柵欄圍起一個巨大的場子,這是為牧馬準備的,幼馬與孕馬,會先在此處喂些豆類精飼料,同時病馬也在此接受治療。孟希聲花數十萬貫才得來的大食馬,也被養在此處,不過它們的作用是配種。

    如今耽羅島上,已經養著六百餘匹馬,這都是石抹廣彥想方設法自胡人、女真人和契丹人處弄來的。放牧這些馬的,是一群胡人牧奴,他們被護衛隊員教訓過數回之後,如今都極為服氣,而且皮鞭與酒肉的雙重壓力之下,他們都開始學漢話。如今島上這樣地胡人牧奴有一百餘人,另有三十餘名淡水初等學堂的畢業生,在此跟隨他們學習牧馬,並且將所有技能與經驗,都記載在紙上。

    孟希聲怕是所有義學少年中對趙與莒的計劃最熟悉地了,他知道趙與莒準備將耽羅島作為一個牧場,初時是為將來準備馬匹,今後便是良種孕育之所。故此,特意從淡水調來這些年輕人,為得今後打算。他甚至在想,待得能與趙與莒聯繫之後,便在此開辦一所初等學堂分校。

    這些少年來此,除了跟著胡人牧奴學放牧之外,還有一件事情,為今後在此開辦的初等學堂分校做準備。島上耽羅人少年,已經被組織起來,住在護衛隊軍營邊上,這一則是加強對島民控制,免得像上回那般,高麗人一登岸便有大量島民投靠,二則是教他們識漢字說漢話,熟悉流求制度,今後好為流求效力。對他們自然不是隨便強制而來,而是以免費衣食加半逼迫,自耽羅人家覓來。耽羅人受高麗逼迫極甚,如今不僅沒了舊日束縛,而且還有免費衣食,又能學得上國語言文字,哪有不歡欣鼓舞地道理。也有少數不來的,護衛隊也不為已甚,只是若也想帶著別家孩童不來,那便少不得嘗試護衛隊自李鄴處傳承下來的手段了。

    李一撾經過護衛隊營房時,又向裡看了一眼,這營房是他們新手建成的,一磚一石他都熟悉。他不知道自己此次回去之後,何時才能回到耽羅島來。

    「休留戀了,我倒還想回流求呢,瞧你這模樣,像是離妻別子一般!」

    王啟年也來送行,兩人共事已久,交情越發深厚了,見他這般小兒女模樣。不由得笑罵道,

    李一撾嘿嘿一笑,又摸了摸自己的頭——因為上回打仗狼狽的緣故。他給自家遞了個和尚般的大光頭。雖說身體膚發受之父母,但對於他這般人來說,對親族的想念早就淡了。若非趙與莒收容,他不是被叔父毆死。便是便自家縱火燒死。故此,趙與莒對他們說過,短髮與光頭利於衛生,他們中有些便減短了頭髮。在流求時,這般行事也頗有些人詬責,但他們既不爭吵也不反駁,流求權柄盡在義學少年之手,那些詬責之人不久便不敢多管閒事了。反正也沒有逼得他們理髮。他們只能裝作未曾看到。

    海風迎面吹了過來,眾人經過養馬地棚廄,李一撾停下步子。看了看棚廄中地馬,那五匹大食馬便養在此處。每日有專人服侍,拉出去溜馬,不過它們最主要的工作,還是配種。

    「你若是羨慕這些大食馬,那你便留下來,我替你回去。」王啟年見李一撾那模樣,又調笑道。

    「滾,你這廝整日裡與這些馬打交道。誰知道有沒有與這些馬日久生情!」李一撾也不客氣。不過說完這話之後,他便加快了腳步。他地東西早就搬上了船,故此只是空著雙手。踏上甲板之後,他回頭揮了揮手,向王啟年、姜燁喊道:「守好了,咱們再會了!」

    碼頭上再次響起鐘聲,船收錨升帆,漸漸破浪遠去。

    李一撾是嘉定十五年九月離開耽羅,十月二日便回到流求,一路順風,倒不曾遇上什麼麻煩。當他抵達淡水時,眼前又是一亮,他當初是直接從懸島去地耽羅,故此至少有一年半未曾回到過流求,看得如今的淡水,極是新鮮。

    不過他到淡水時,孟希聲回了懸島,楊妙真去了基隆,李鄴則人在宜蘭。因為被趙子曰一句話嚇住的緣故,方有財如今又開始賣力起來,藉著冬季來臨地時機,他帶著淡水基建隊清溝挖渠建橋修路,一則解決掉淡水之水患,二則想在淡水河上修一座橋,使得南北兩岸可以連通,不必乘船便能往來。

    而且如今淡水南岸也已開墾出來,南岸的土人部族,盡數入了歸化局,年輕一些的土人,如今都能滿口子漢人官話,衣著打扮,也與宋人別無二致。他們中相當一部分,甚至搬出了寨子,住在淡水城中,每日在基建隊或者作坊中幹活,特別是土人女子,嫁與移民者甚眾。為著兩家習俗,還起過不少爭執,不過方有財應付這類事情拿手,利誘威嚇,打馬虎和稀泥,總之能將大事拖小小事化了。就為這個,楊妙真倒覺得他確實有些用處,當這個管家還算能幹。

    「你來得正好,前些時日那個蒲開宗又來了趟,說是有些海賊對咱們淡水不懷好意。」見到李一撾,方有財劈頭蓋腦地命令道:「如今咱們流求四處儘是要害,淡水為根本,宜蘭為糧倉,基隆為礦場,布袋為鹽場。處處都得讓可靠人手守著,故此捉襟見肘,你若不來,咱們淡水……」

    他正說話間,忽然聽得一聲音懶洋洋地道:「這淡水不還是有我麼?」

    說話的是李雲睿,方有財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僵:「你管地事情極多了,這炮台之事……」

    「一撾未來,炮台自然也歸我管,一撾來了,炮台雖交給一撾,可碼頭治安,依舊由我來管。」李雲睿攤了攤手:「方管家,你只管修橋鋪路便可,這些事情,你管不來的。」

    李一撾摸著自己的光頭,微微一笑,方有財與李雲睿不對路,他早就看出來。事實上,義學少年與方有財關係都不怎麼好,因為方有財頗有些倚老賣老的緣故,而且眾人背後議論之時都覺得,方有財私心稍重,做事時目光又顯短了,故此還不如歐八馬的父親歐老根。只是歐老根表面上憨得像塊鐵砧,實際上卻也極是狡猾,萬事不出頭,遇事做烏龜,故此才讓方有財上了位。

    他心中還有一個疑惑,淡水情形若真像方有財說的那般嚴重,為何楊妙真、李鄴還有閒心去宜蘭與基隆。事實上,宜蘭有陳任,基隆有趙子曰,這二人都是極可靠的,根本無須楊妙真與李鄴前去坐鎮。

    果然,在方有財訕訕離開之後,李雲睿搖了搖頭,對李一撾道:「過之,這老方有些老糊塗了,休要理他。」

    「為何?」李一撾斂住笑容,神情有些肅然,經過耽羅島之役,他思忖事情,卻已是粗中有細:「他身為大管家,若是違了家規,四娘子自可懲戒,為何由他老糊塗?」

    「此事說來也不全怪他,咱們流求開港,各處人心都有些浮動,巴巴地望著回陸上呢。」李雲睿苦笑著又搖頭:「布袋鹽場儘是護衛隊,拘束得緊,可基隆、宜蘭,已經有些人不願幹活,想來淡水,乘宋國商船回陸地。開港之說,咱們當時商議得有些匆忙,故此留有後患,四娘子與漢藩,不得不去基隆、宜蘭,便是為此之事。」

    「卻是養不熟的狼!」李一撾聞得此言,勃然大怒,趙與莒辛苦保守秘密,若是被這些壞了大計,他們這些義學少年便是萬事也難辭其糾。李一撾又看了一眼方有財地背影,低聲道:「莫非方管家……」

    「老方覺著,富貴不還鄉有如錦衣夜行,故此是想回紹興炫耀去,倒不是真格兒想起什麼事,這些日子他替我們平息了不少這般爭執,只是他人老話多,有時又抹不下臉皮,故此我信不大過他。」李雲睿道:「如今碼頭附近,一律由護衛隊管理,日夜都有人值守,任何流求住戶,不得我令,不許登上碼頭。」

    李一撾連連點頭,這是應有之意,若大一個島,要想面面俱到都守好來,那顯然是不可能的,不過這碼頭港口為關鍵之所在,只須看守緊了,便不會有人逃離流求。

    李雲睿歎了口氣,拉著李一撾的手,走在前往淡水城地道路上,兩人未乘馬車,就只是步行:「前些時日,審言傳了大官人密信來,要咱們暫且忍耐,想必是大官人料到會如此……這些人,全然忘了當初來流求時是何般模樣,才有些吃食傢俬,便眼巴巴想去陸上受苦,真不明白他們……」

    他口中說真不明白他們,眼神裡卻有幾分悵然,這些想要回陸地的,多是前些年授田得產地老移民,也就是紅襖軍與兩淮移民,他們有了些財產,便想回鄉尋找親人,最好能葉落歸根。李雲睿對此是極同情的,像他這般,就算是想去尋找親人也找不著了。

    「景文,你心軟了。」李一撾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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