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金手指 第一卷、朝為田舍郎 九十四、熄燭分香盟誓言
    回到虹橋裡之後,趙與莒便閉門不出,與弟弟趙與芮二人在家苦讀。趙與芮生性要活躍,往日總有義學少年陪他玩耍,如今卻困守鄙屋,多少有些不適。但他自幼崇拜兄長,兄長既是這般說了,便一定有其道理,故此二人在家中閉門不出。倒叫他外祖父擔心,遣人來問過數次,趙與莒覺得也不應做得太過,便每隔三五日便領著趙與芮於四處遊玩。

    嘉定十三年便在這般等待之中到了年末,十二月時分,全保長家裡突然又來了貴客,來人正是曾經到過此處的余天錫。

    「行在當真有貴人願提攜小人家外孫?」在一番寒暄之後,余天錫說明來意,全保長先是一愕,然後大喜過望:「小人這外孫最是聰慧,若得貴人提攜,小人也面上有光……余先生,此事定是余先生美言得來,否則小人這外孫如何得入貴人之眼,先生少座,少座,小人定要擺酒置宴,謝先生美意!」

    余天錫撚鬚微笑,卻不答話,自從他向史彌遠提及趙與莒兄弟之後,史彌遠便暗中遣人來查過,除去他所知之事,還得知這位燕王房遠支篤信釋放,正在家中建廟,準備日後請天童寺高僧前來住持,這讓史彌遠極是歡喜。史彌遠也查得趙與莒八九歲時的一些往事,只是時間也過去近十年,當初之事漸漸被淡忘了,即便提起,也多是些道聽途說的瑣碎之事,加之山陰縣這十年來神童奇事不斷,反倒讓趙與莒顯得不起眼。

    不過。史彌遠還未下定決心,他此次遣余天錫來。既是將趙與莒兄弟帶走,又是對他們的最後一次試探。

    全保長歡喜得鬍鬚都抖動不止。他一面招呼余天錫,一面跑來跑去,想著如何置辦酒席。見他如此,余天錫笑道:「全老保長無須操辦。我還需外出訪友,待得後日。我便會來將他兄弟帶走。」

    「那如何使得。余先生乃貴人,定要留下來吃上小老兒一杯酒方可!」全保長聞言立刻道。

    「不必不必,全保長好意我心領了,後日再來討保長一杯酒水喝喝,今日確實有事。」余天錫起身微拱了拱手,大步便向門外走去。

    全保長起初有些惶然,只道是自家怠慢了貴客,但看余天錫神情。卻不像如此。他又不好伸手阻攔。只能陪著笑臉將余天錫送出家門,到得門口。他又小心翼翼地問道:「余先生後日,果真來接小老兒家地兩個外孫去行在?」

    「我一言既出,自是駟馬難追,全保長只管放心,後日我必定會來!」

    「如此多謝余先生,好走,好走!」

    送走余天錫之後,全保長一張老臉笑得都泛出了紅光,他一把攬住趙與莒兄弟:「我的兒,苦日子便到頭了,行在貴人看上了,那便能去臨安享福,豈不勝過你在鄉下做這個土財主!來人來人,家家戶戶都去說聲,我家外孫為行在貴人看重,便要去臨安享福了,我家要大擺酒宴,請他們吃上三日!」

    「老太爺,擺上酒席宴請三天,可是要花費不少銅錢,咱們家哪裡拿得出來?」家中一子侄嘀咕道。

    「拿不出來便賣地,老子辛苦置下地地,偏不留給你這沒心沒肺的東西!」全保長哈哈大笑,雖是在罵人,神情都仍極是歡喜。

    趙與芮皺起眉來,姑且不論那行在貴人看中之事是真是假,便是真地,這般大張旗鼓,只怕會適得其反。他如今也已經十三歲,人又聰明,便開口道:「外公,此事似乎不妥……」

    「哪有什麼不妥,妥當得很,妥當得很!」全保長興致沖沖,如今誰也無法改變他的主意。他當真去了屋裡,拿出一張地契來,向著趙與莒兄弟一揚:「你們先回去,將此事報與你們母親聽,讓她也高興高

    趙與莒心中覺得溫暖,全保長待他兄弟甚至勝過對待親孫,這番行動絕無做作,乃是發自赤誠。他最初也想阻攔,但念頭一轉,卻改了主意,全保長要大肆宣揚,便讓他大肆宣揚,只是他要典地設宴,卻不能讓他如此。

    「外公,錢鈔之事勿須擔憂,孫兒家中自有,無須外公典地……」

    「你是你的我是我的,哪來那麼多囉嗦!」全保長瞪了他一眼,哄他道:「去去,快些回莊子與你母親說去!」

    趙與莒無奈,唯有與趙與芮一起回到家中。因為母親全氏在郁樟山莊之中,他們二人在家裡收拾一番,又趕往郁樟山莊。全氏聽得這消息,也是又驚又喜,驚地是兒子若被貴人看中,只怕就不再是自家兒子了,喜的是呆在這莊子裡做個土財主,哪有去臨安有前途!

    想到自家丈夫死得早,未曾見著兩個兒子如今模樣,她又禁不住悲從中來。

    「兒還要去廟裡敬一柱香,請菩薩保佑母親身體康健。」趙與莒也有些心亂,向母親告了聲罪,便抬著香燭油錢,前往自家建地寺廟。這寺廟距離郁樟山莊不遠,建廟地所有費用,盡數是郁樟山莊出的,請來的僧人原是在慶元府天童寺,見著他送來的佈施,自然是眉開眼笑。他這一路上大張旗鼓,也早有人將之傳了出去,一時之間,郁樟山莊趙家兩個小官人重金禮佛之事便遠近皆知了。

    再回得莊中,打發趙與芮自家玩耍,趙與莒將楊妙真喚進書房裡來。

    楊妙真也得知消息,這些時日趙與莒兄弟在虹橋裡,她便在山莊裡陪著全氏。被喚來後神情有些怪異,趙與莒心中有事,也就不曾留意。只是讓她先候著,自己來尋紙筆寫信。

    此次只準備在山莊呆一晚。故此韓妤並未帶來,楊妙真原想替他備好紙筆。尋來尋去,去發覺那紙筆彷彿與她在躲貓貓一般。見著趙與莒自家找出紙筆來,她咬了咬唇,狠狠地剜了趙與莒一眼。

    「四娘子。明日我們一早動身,你去慶元府。先到懸山。再讓審言替你安排好來,盡快去流求。」趙與莒下筆如飛,嘴中說道:「流求我便交與你了,那是我之根本,今後少則三年,多則五年,我怕是顧不得那裡,你有事多與世彬、子曰商議。外事不決便問審言。內事不決便問伯涵,武事多與漢藩、重德商議。萬事切莫衝動。」

    他吩咐了一大堆,卻未曾聽得楊妙真回應,便停下筆,抬起眼去看楊妙真。楊妙真抿著嘴,目光辣辣地盯著他,與他目光相對,卻不避開,而是問道:「你去臨安,莫非有何凶險?」

    趙與莒一怔,輕輕皺眉道:「何出此言?」

    「若非凶險,你為何所說有如交待後事一般?」楊妙真對他怒目相視:「自打年初起,俺便覺得你有些不對勁兒,莊子裡的人都被你遣走了,冷冷清清的……如今又打發俺去流求,你究竟有何事藏著掖著,不肯說與俺聽?」

    「呃……」

    趙與莒苦笑了一下,沒想到楊妙真這般粗直地人物,竟然也看得出他的異樣來。

    「你說話啊,整日就知冷著個臉,滿肚子話語,卻從不說出來地,你……你……你不當俺是自己人便罷了,為何阿妤姐、大石他們,你也不說?」

    趙與莒目不轉睛盯著她,聽她如此說話,心中不由一柔,伸出手來抓住她地手掌,低聲道:「如何不把你當自己人了,讓你去流求,不就是替我看著家麼?男主外,女主內,這外頭地事有**心便可,你看好咱們家就成。」

    這話一說出,楊妙真臉立刻變成了熟透地蘋果。雖說當初趙子曰與她定下那約定,這些年來郁樟山莊上下待她也是以著姨***禮節,可是趙與莒對二人之間的關係卻是不置可否。莫說這般濃情蜜意地話語,便是親熱情的話都從未說過。早幾年楊妙真只作趙與莒還年少地緣故,這兩年來,趙與莒已經十五六了,卻仍然冷靜如昔,楊妙真心中多少有些嘀咕。倒不是她巴巴地想給人做妾,而是不知道趙與莒心中如何想的,便不好應付,心中總懸著件事情憋悶得慌。

    「誰……誰替你主內了!」楊妙真有些生氣地推了他一把,這般情形之下,讓她話如何能說得出去,她快步跑出門,走時還不曾忘記將門甩了一下,發出「砰」的聲音。

    趙與莒搖了搖頭,嘴角浮起一絲極淡的笑意。

    很快他便收拾心情,將目光再度移到那紙上來。如果他真如歷史一般被選入宮中成為王子,那麼到時候他身邊便都是暗探細作,再想與懸島、流求聯絡,絕沒有那般容易,甚至有可能兩三年間都無法與懸島、流求通聲息。他心中多少有些擔憂,失去自己的指點,義學少年們能守住這份基業麼?能按著自己的規劃,進一步拓展麼?能為了這個民族千年大計,完**類史上的一次壯舉麼?

    直到晚飯之後,他還在奮筆疾書,夜裡十點才停下。剛喚了一聲「阿妤」,便意識到韓妤並不在山莊裡,他搖了搖頭,離開韓妤,自己生活果然變得不習慣了呢。

    自有丫環來替他打了水洗漱,他回到臥室之中,伸了個懶腰,這才脫去外衣。當他走向床榻之時,心中忽的一動,舉起燭光向臥榻看去。

    「熄了蠟燭!」一個又羞又惱地聲音傳了來。

    「啊?」趙與莒先是一怔,接著恍然:「是你?」

    「熄了蠟燭!」那聲音再度響起,不待他回話,一樣東西直刺過來,趙與莒只覺得微風過面,手中蠟燭便熄了。

    他嚥了口口水,饒是他向來鎮定,便是再大地事情發生也能不動如山,可這個時候卻有些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了。

    將著他聽得鐵器放下之聲,趙與莒向後退了步,剛想說話,便覺得一隻手又伸了過來,將他扯到了床邊。

    「四娘子,這……這……」

    趙與莒自家並未想到過這樣一天,他再度嚥了口口水,只覺得心怦怦直跳,手腳都不知該放在何處好。

    「不許說話!」楊妙真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又短又低,像是喘氣一般。趙與莒心中一蕩,伸手輕攬,卻聽得「鐺鋃」一聲,原來是碰倒了放在床頭地鐵槍。

    「你……你如何把這東西帶進來了?」雖是明知道有些剎風景,可是趙與莒還是忍不住問道。

    「要你管!」楊妙真低低地道,一口熱氣噴在他臉側,讓他心中再是一蕩。

    「你若是膽敢、膽敢動手動腳,俺就給你、給你一槍!」楊妙真的聲音又在他耳畔響起。趙與莒心中一動,總算明白楊妙真為何帶著槍藏進來,想必是她來時心中彷徨不安,帶著槍來壯膽的。

    楊妙真的呼吸越發的急促了,好一會兒,她彷彿是鼓足了勇氣,手上猛然發力,將趙與莒扯上了床。趙與莒只覺自己臉貼在她的臉上,一股滾燙的感覺傳了過來。他忍不住手上發力,將楊妙真整個身體都攬入懷中。

    自二人認識起,他們還從未如此親熱過。

    「你這是何必?」雖說美人入懷,可剎那間,趙與莒還是艱難地說道。

    「俺……俺……俺憑什麼要與你看著流求?」楊妙真的氣息像是三月裡的桃花般,讓趙與莒腦子暈暈有些沉醉了,她聲音極低,微若不聞:「你又憑什麼相信俺?」

    趙一莒愣住了,白天時候,他半是調侃地解釋過這個問題,沒料想楊妙真竟然較起真來。他卻不知,此時楊妙真不過是在為自家的大膽尋找理由,哪有那麼多的道理可講。

    「俺……俺不管了,俺知道你要做大事,不是為著自家,而是為了天下百姓,俺只要……只要你活著,活著回來,用大紅的轎子娶俺進門,你若是不答應俺,不答應俺!」楊妙真只覺得滿腦子亂糟糟的,也不知當說些什麼好,淚水不知為何自眼中湧了出來:「俺人傻,次次都被你耍哩,俺又不像阿妤姐那般能助你,俺只想著,你活著回來,俺寧願被你耍!」

    然後,她的唇便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她渾身戰慄,只覺得一身的力氣都沒有了,整個人都在雲端裡飄來飄去,那股熱流,不僅僅化作眼淚在她面上流淌,也化成一股力量,讓她緊緊抱著懷裡的男子。

    「這是俺男人,俺男人,他是做大事的,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真打實的英雄好漢!俺絕不能鬆手,俺不僅要替他看著家,還得為他生下兩三個孩兒,俺要和他在一起,誰也不能阻著,誰阻著,便叫他吃俺一槍!」她在心中吶喊著,奮力地摟緊了趙與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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