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皇帝 正文 六十二回 蘇舜卿含冤歸太虛 劉墨林暴怒斥禽獸
    倆人正在說話徐駿急急忙忙走過來了。徐駿心裡有鬼還以為是劉墨林打到門口了呢。心想八爺知道了這件事那是他的耳報神多。劉墨林怎麼也知道了呢?再一看嗯?不像他這不是笑瞇瞇地嘛。便上前主動打招呼「喲這不是墨林兄嗎?你這趟西域之行可真的是辛苦了!」

    劉墨林雖與姓徐的不和可他還真是不知道徐駿和蘇舜卿的事。見人家笑模笑樣地打招呼總不能不理睬吧便也笑著說

    「徐兄這是要到哪裡去呀?和我同去舜卿那裡一趟好嗎?」

    徐駿一聽這話放心了好我和那小妞的事情看來他還不知道。就連忙說「唉不行啊。你瞧我這裡正忙著。八爺今晚點了我家的戲班子我正要催他們走哪!」回頭衝著老吳就罵「混蛋還不給爺套車去!」

    常言說不是冤家不聚頭。這不劉墨林剛剛來到嘉興樓迎面就遇上了老對頭徐駿。這兩個人為爭奪名妓蘇舜卿早就互不相讓、鬥得你死我活了。可是劉墨林剛在十三爺府上聽了方、鄔兩位先生的教導懂得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心中的傲氣已被殺去了許多。徐駿自己心裡有鬼怕劉墨林揭了他的老底兒也沒了以往的威風。今天徐駿一見劉墨林就連忙上去打招呼劉墨林也自然要依理相待。不過徐駿卻不敢在這裡多說話借個由頭就想抽身躲開。就在這時劉墨林眼睛一瞟看到跟著徐駿的兩個小廝手裡都抱著一大摞書便伸手抽出一本來看哦原來是徐駿自己編的詩論集《望月樓詩稿》。大概剛剛印好還散發著墨香哪。便笑著說「聽戲、談詩徐兄真是雅人雅致。大作能見惠一冊嗎?」

    徐駿忙說「哎呀呀劉兄乃是詩論大家能瞧得上小弟的拙作實在是萬分榮幸。」他湊過近前說「哎看到什麼不妥之處請悄悄地告訴我別讓我丟醜好嗎?我這裡拜託了。」

    劉墨林知道這徐駿雖說是個無人可他淵博才華過人也不能輕慢。便說「徐兄你太客氣了。我劉墨林這點底子你還不清楚嗎?我回去一定拜讀。既然你有要務咱們回頭再見吧。」說完雙手抱拳一揖這才快步走去。

    他一走徐駿倒愣住了哎這小子怎麼這次西疆之行回來變得這麼知理明事了呢?細心一想卻又笑了。哼管你得了什麼綵頭先給爺把你的綠帽子戴正了再說吧!

    劉墨林三步並作兩步趕到棋盤街早已是上燈時分了。那老鴇見劉墨林回來高興得眉開眼笑「喲我說今天這燈花怎麼老是爆個不停的哪原來是劉老爺回來了。快快進屋裡來坐。我們蘇姐兒盼你盼得呀眼都望穿了怎麼您老到如今才來?蘇大姐快出來呀咱們劉老爺回家看你來了!」蘇舜卿從裡面出來那老鴇還在不住聲地嘮叨「哎呀你看看你看看劉大人回來了你怎麼還是這樣愁眉苦臉的?大貴人千里迢迢地趕回來你該著高興才是啊!今天晚上是好日子我這就去打酒你陪著劉老爺多喝上幾杯。」她一邊說著話一邊就閃身走了出去順手還把房門掩上了。

    劉墨林一瞧自己的心上人正淚眼盈盈地看著他呢。便快步上前把她攬到懷裡溫存地說「好我的小乖乖可把我想壞了。你別惱也別氣我這不是回來看你了嗎?唉官身不由己呀!你越是這樣想念我我就越發地愛你。來坐下來讓爺瞧瞧這麼多日子是胖了還是瘦了……」

    此刻的蘇舜卿就像是一隻受了傷的小鳥依偎在劉墨林的懷抱裡吐訴著自己的心事「年大將軍今日進京我跑到城外去等你。可一直等到大軍過完還是看不到你的影子。你……你讓人家等得好苦啊……」

    劉墨林心中猛然一動想起了弘歷說的事情。說不定自己立馬就還要返回西寧去他的心沉下去了。讓我跟著年羹堯走這是什麼意思呢?十三爺一回家怎麼就把我給趕出來了?他們兩位親王、兩位師爺再加上一個和尚要在一起議論年羹堯什麼事兒呢?真是讓人越琢磨就越問。過了好久他才突然清醒過來想起蘇舜卿還在身邊哪。便緊緊地抱住了她在她的臉蛋上香香地吻了一口說「來吧咱們也該親熱一下了……」

    蘇舜卿卻用力推開劉墨林說「……別別……你別那麼性急……今晚不行我……我身上不乾淨……」剛說到這裡她自己先就流出了淚水忙又說「我早晚都是你的人哪在這一天半天呢?除了今晚……你想怎麼做我全都依著你好嗎?」

    劉墨林沒有鬆開緊抱著她的手卻不無遺憾地說「唉你呀……可是……這良宵長夜讓我怎麼過呢?」

    蘇舜卿並不答話兩眼直盯盯地看著自己的心上人好像要把他印在腦子裡一般。後來她掙脫劉墨林的懷抱說「你喝酒我為你唱曲佐酒好不好?說著起身在案頭架起琴箏來強作笑臉地問「想聽什麼敬請吩咐。」

    劉墨林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扇子來「你來看這是我在路上想你時寫的一首小令。你唱給我聽聽好嗎?」

    蘇舜卿接過那柄折扇來只見扇面上寫著

    茅店月昏黃不聽清歌已斷腸。況是昆弦低按處淒涼!

    密雨驚風雁數行漸覺鬢毛蒼。怪汝鴉雛恨也長等是天涯滄落客蒼茫。燭搖樽空淚滿裳!

    蘇舜卿不看則已一看之下又禁不住淚光瑩瑩。她本來就不是個平常女子琴棋書畫無所不精詩詞歌賦也無所不能。在劉墨林的這首詞中那深深的思念之情和他心底的飢渴直透紙背她能看不出來嗎?今夜她是怎麼樣的心情又有什麼打算她能向劉郎明說嗎?自從劉郎離開京城她日思夜念的就是這久別重逢之喜就是這鴛夢再現的歡樂。可是這一切全都毀了毀在那個人面獸心的徐駿手裡了!她還有什麼臉面再見劉墨林?她還怎麼能再唱劉郎專門給她寫的這首曲子?但這一切她又怎能向心愛的劉郎說出口來?劉郎是那樣地摯愛著她他沒有嫌棄她歌女的身份還替她奏請皇上開恩解脫了她的賤籍。她難道就用這不潔的身子來報答他嗎?

    劉墨林太粗心了他沒能看出蘇舜卿的心事卻只是地一杯接著一杯地喝酒。今天他的感觸實在是太多即將到來的使命也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他不敢把自己的心事向舜卿說出更不敢說他很快地就要與她分別。此刻看著蘇舜卿那淚眼汪汪的樣子也不知她為什麼會這樣?便故作輕鬆地說「舜卿你老看它幹嘛?這不是你最愛唱的曲牌嗎?我就是按你的心意寫的呀!你知道我今天見到了誰嗎?說出來准要嚇你一跳我見到了皇上的老師!這番遭遇我要記上一輩子永誌不忘!我劉墨林平日自忖還稱得起是個才子可今天我才知道了天下之大!哎?你怎麼還不唱呢?是嫌我寫的不好嗎?咱們倆誰跟誰呀要覺得不妥你就只管改嘛。告訴你我正著讓別人挑毛病哪!」他一邊前言不搭後語地說著一邊又猛往嘴裡灌酒。此時他的酒意已有八分了。

    蘇舜卿仍是在默默地想著自己的心事。劉墨林醉眼迷離地看了她一下說「你想知道我這次西行的故事嗎?我們幾乎全是在走路。走啊走啊好像永遠也走不到盡頭似的。寶親王喜歡私訪所以我便隨著他微服而行。這首詞就是那天住下來後我題在旅店牆壁上的。我沒有只寫自己的心情而是寫了咱們兩人。你好生看看就知道了那可是你中有我我中也有你呀!哎你倒是快唱啊我還等著哪!」

    蘇舜卿拭了拭流到腮邊的淚水說「劉郎你想我我又何嘗不想你?你為我填詞我又怎不與你唱和呢?你寫的這首我還太生怕唱得不好掃了你的興。還是請你先聽聽我寫的這首吧你只管邊聽邊喝就行。只要你能誇我一聲說一聲好那就比什麼都強……」她說著便輕調琴弦宛轉地唱了出來。這歌聲似悲似怨包含了她心中全部的思念和情愛。她明白這是她為情郎吟唱的最後一次也是最傷心、最動情的一次了

    ……良人萬里歸來斑駁舊牆仍在哪裡尋得人面桃花?妾是那弱質薄柳姿新出的蒹葭怎堪那狂飆疾雷加!苦也苦也苦也……

    劉墨林今天一來是十分疲憊二來又懷著心事。蘇舜卿低吟輕唱唱得又是那麼讓人入迷。他正要問她為什麼唱得如此淒涼卻不料竟在不知不覺中醉倒了……

    這是一個沉悶的五月之夜沒有一絲風周圍也沒有一點動靜只有圓圓的月亮高高地掛在湛藍色的中天用它那慘淡的光輝照著這間死寂的小屋。蘇舜卿懷著無限悵惘看著睡熟了的情人。她用了好大力氣才把他搬到床上躺好。一匙匙地給他灌了醒酒湯又擦淨了他吐在枕邊的穢物極盡了一個情人和妻子所能作的一切。她是那樣的細心那樣的專注又是那樣的輕手輕腳。這一切都好像是在訴說著心中無限的留戀也像是在和未能成婚的丈夫作最後的告別。下半夜她見劉墨林進入了沉沉的夢鄉便站起身來走到梳妝台前理好頭上的亂髮又精心地打扮了一下這才拿起劉墨林的扇子來。她看了又看讀了又讀。扇子上寫著他的思念他的戀情和他對自己這苦命女子的深情摯愛。她不願意讓他在醒來後再看到這柄凝結著他們愛情的扇子。便輕輕地、也是狠心地把它一條條撕開撕成了永遠再也不能合攏的扇骨。然後就把它扔進了火爐裡看著它化成灰燼。火光映照下她又想起了自己這悲慘的一生七歲喪母十四歲又失去了父親逼得她不得不賣身葬父成了孤兒。老鴇並沒有逼她賣身……她自立自強成為名震京都的一代名妓……可她畢竟還是個女人而且是個「下賤」的女人!劉墨林代她懇求皇上下旨讓她得以脫籍從良也使她重新有了生活下去的力量。她發誓一輩子跟著劉墨林哪怕不能作一品夫人呢也要做個清清白白的女人……可是老天卻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呢?她自言自語地說「想不到我心比天高卻命如紙薄落到今天這人不像人鬼又不是鬼的下場……徐駿你等著吧!就是到了陰曹地府我也要向你討還這筆血債!」

    她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毒酒來躺在心愛的人身邊猛地喝了下去。她忍著劇烈的腹疼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以免驚醒了劉郎。劉郎一走是太累了她想讓他睡得更香甜一些。可是他他為什麼睡得這樣死呢……

    劉墨林直睡到日上三竿才猛然醒來。剛醒過來時他覺得頭昏腦脹口渴得厲害。他一聲聲地叫著「舜卿舜卿!你到哪裡去了?你給我送點水喝好嗎?」可是他連叫了幾聲卻聽不到一點動靜。便掙扎著爬起身來見蘇舜卿躺在地下睡得正香他笑了「瞧你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會掉炕呢?快起來吧!你呀真是的掉在地上摔都摔不醒!」

    可是蘇舜哪裡還有知覺?劉墨林見她不答應便翻身下床去拉她。這一拉才發現她雙目緊閉臉色慘白像一灘爛泥似的一下便倒進了他的懷裡。啊?!劉墨林忙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又是按她的脈膊這才知道她早已命歸黃泉了!急得劉墨林大聲呼喊著「舜卿舜卿你這是怎麼了?你醒醒醒醒啊!你為什麼要這樣哪怕是天大的事你就不能和我說一聲再走嗎?嗚嗚……啊呵呵呵呵……」

    老鴇聽見聲音不對連忙推門進來卻被劉墨林死死地抓住。他如瘋似狂劈胸將她拎了起來「好你個老母狗說舜卿是怎麼死的?你是怎樣和別人勾搭在一起害了舜卿的?你不說我掐死你!不——我送你到順天府讓你嘗嘗騎木驢零刀碎剮的滋味!」

    老鴇一看這陣勢便什麼都明白了。回頭又瞧著劉墨林那惡狠狠的樣子更是嚇得魂飛魄喪「好我的劉老爺呀你冤枉我了。這事與我一點瓜葛也沒有啊。大概……大概是……」

    劉墨林手下一緊「說!到現在你還想欺哄爺嗎?」

    「我說我說大概是徐大公子不是徐駿把她逼的……」

    劉墨林一想對!除了他這個敗類別的還能有誰?他咬牙切齒地說「你等著爺早晚會來收你的!」

    他扔下老鴇出了門打馬便走。半路上一想徐駿此時肯定還在八爺府上。便朝著坐騎猛抽一鞭向著廉親王的府邸飛也似的奔了過去……

    可是來到八爺門口劉墨林突然冷靜了。這是王府啊!這裡氣象萬千戒備森嚴別說是我任他是誰也別想走近一步!想進就得依著規矩呈上名帖稟明理由等候八王爺的傳喚。八爺說聲「不見!」他就有天大的本事也別想進去。再說即便讓進進去見了廉親王可怎麼說呢?徐駿是八爺的親信你無緣無故地來找他鬧事八爺能不說話嗎?他假如問一句你有什麼證據說是徐駿害死了蘇舜卿自己又怎麼回答呢?在八爺府硬鬧那不是摑了八爺的耳光嗎?他要是怪罪下來自己將怎樣處置又何以善後呢?

    他正在焦急地想著主意忽聽府裡三聲號炮響起中門洞開。八爺允祀坐著八人抬的明黃亮轎在一大群護衛、親兵、太監、師爺的簇擁下出來了。八爺的身旁走著的正是自己要找的徐駿——徐大公子!劉墨林恨不得立刻就衝上前去打他一個狗吃屎。可是他還是強忍著站了下來。因為他已經聽到八爺在叫他了「這不是劉墨林嗎?你這麼早就來到這裡找本王有事嗎?」

    劉墨林只好上前見禮「卑職劉墨林給八爺請安!」

    「呵稀罕!本王不敢當。」允祀說著一看劉墨林那緊緊盯著徐駿的眼睛就什麼全明白了。不過他還是要問上一問「你這是從年大將軍那裡來還是從寶親王那裡來的找我有何貴幹哪?」

    劉墨林打了個激凌不現在萬萬不能鬧得等這位王爺走了再和徐駿算賬。他換了一副笑臉說「回八爺我從寶親王那裡過來卻不敢打攪您。我……是想找徐兄來打個饑荒的。」

    「哦這事我可就不管了你們自己去說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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