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女也有春天 正文 九十二、除夕(二)
    九十二、除夕(二)

    秋珩突然覺得,自己留在房裡似乎有些多餘。(小說~網看小說)心裡黯了一黯,默默地轉頭想要輕輕離開,剛轉身,迎面見香芫走了過來,看她依在門口卻不進去,皺眉道:「怎麼?這般鬼鬼祟祟的。」說著越過秋珩就往裡走。

    秋珩正猶豫要不要發聲提醒下屋內的兩個人時,香芫已經跨步進去,抬頭猛見曉妍手正搭在任以安衣襟上,不由得臉色大變,幾步跨了上來,猛地一扯曉妍道:「你這是做什麼?」

    曉妍一個不防,被她扯得一步跌開,正好一手撐在旁邊的書桌上,一帶,一個玉石鎮紙「砰」的一聲在地上砸開。

    香芫本已心裡不自在,見砸了東西,心裡大怒,猛地揚手一掌扇了過去,罵道:「做死的小娼婦,也不看看自個的樣兒,眼錯不見就想勾引公子哥。」

    秋珩一聽大急。香芫竟是氣急了,仗著自己是伺候公子的老人了,竟這般口不擇言,眼中瞥見任以安臉色一沉,眼神一冷,忙上去拉住香芫道:「姐姐說話也注意些,大過年的,說話也該有個忌諱。是我讓曉妍學著伺候公子的,姐姐莫亂怪錯了人。」

    香芫一聽這話,狠狠盯了曉妍一眼,也斜著眼看著秋珩冷笑道:「原來是你才懂公子的心思,趕著就將人送了上來,人家上去了日後少不了你的榮華富貴。」

    秋珩急得來拉香芫,道:「姐姐可真是糊塗了,曉妍是二等丫頭,本該學著伺候公子的,你怎麼倒說出這番糊塗話?快出去罷。」

    香芫一甩手甩開秋珩的手,怒道:「我是該出去了,離了這院子才好,也好稱了你們的願。」

    任以安心裡暗歎一聲,看著香芫,淡淡地道:「原來你年紀也大了,倒是我誤了你,過了年我就回了夫人放你出去罷,。」

    香芫一愣,怔怔地看向任以安,只盼他說的只是一時氣話。可看著他深潭一般平靜無波的眼神,她心頭一炸,登時蒙了,跟了四公子這些年,她又豈是不知道四公子不會輕易說氣話的?這些話,自然是他考慮了,才說了出來的。

    原來,他真安了心要放自己出去的。

    她愣愣地望著眼前這個男人,她從十歲就進了竹軒,開始慇勤小心伺候的男人,她明白自己只是一個丫頭,本來不該抱有幻想,更不該期望他心裡有她,可依然不可抑止地陷了進去。期待有一天,她能成為他的妾,只是簡單地期望一生陪在他身邊。

    從四奶奶去世後,他就開始行蹤不定,常離開竹軒,可畢竟心裡是有期望的,知道他終究會回來,知道她還有伺候他的時間。每次他回來,她臉上冷冷的,但心裡卻歡喜雀躍。

    可是,從曉妍那丫頭進來後,她莫名地覺得一陣不安。為什麼不安,她也不知道,只是敏感地、直覺地排斥她、忌諱她,甚至,連四奶奶嫁進來時,她也沒有這樣的感覺。

    直到今天看到曉妍和四公子相視而笑的模樣,她突然忌恨非常,也許是突然意識到,曉妍站在四公子面前,雖然做著奴婢,卻讓人從骨子裡覺得不像個奴婢,而四公子看她的眼神,溫和柔軟,也不像在看一個奴婢。

    而四公子永遠也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她。

    眼前的四公子依然一身華服,俊逸提拔,眼神清冷而淡漠,她卻覺得眼前的身影漸漸地模糊起來,眨了眨眼,慢慢轉身走了出去。

    秋珩看著她的樣子,突然覺得心裡酸酸的,一起相處了這麼些年,她又豈會不明她的心思,甚至她也曾有過與她一樣的期望,只是,她醒悟得更早。早早地壓下了心裡的那一點心思,平靜地接受了父母替自己定的親。

    她以為香芫至少會哭鬧懇求的,甚至自己也準備為香芫求情,可看著她一語不發,默默地轉身離去的背影,愣愣地張了張嘴,終究什麼也未說。

    或許,香芫出了這院子,對她也不是什麼壞事罷。

    轉頭看到曉妍正蹲下身,半邊臉有些紅腫,平靜地收拾著地上砸碎的玉鎮紙,勉強笑了一笑道:「歲歲平安。」

    抬頭看見任以安眼裡的無奈,心裡暗歎一聲,走近來,替任以安整好衣裳。

    曉妍也不多言,收拾好後,就默默地退了出去。

    門外,有些小丫頭探頭探腦地往屋內張望。

    曉妍暗歎口氣,淡淡掃了一眼,那些小丫頭心裡一跳,忙都低了頭「專心致志」地尋了活幹,連用自己的手絹擦著桌子的,將黑棋子揀進白棋盒裡的。都不自知。

    回到房裡,掩了門,俏春只看了她一眼,就如什麼也沒有注意到一般,整理著手裡的衣裳。

    曉妍從銅盆裡擰了水,敷了敷,被冷水一激,更覺得臉上有些微微的痛。

    滿院的嬉笑聲似乎也小了幾分。

    竹軒接近外院,雖然平日裡外街的聲音是傳不進來的,但過年時節,府外那轟天作響的爆竹聲隱隱地傳了進來。攜帶而來的,是滿滿的歡喜熱鬧,更顯得竹軒裡冷清了幾分。

    午飯後,任以安沐浴後,帶著秋珩、秋碧去正房祭祖、吃團圓飯,香芫因身子不舒爽,自在房裡歇息,秋湘和曉妍兩個二等丫頭領著小丫頭們留下來守院子。

    而主子開恩,婆子們大多有家室的都回家吃年夜飯了,因此,院子裡更顯幽靜了。

    雪花還在細細密密地飄下,院子裡頓時積了薄薄一層雪,院子的樹上,被丫頭們用絹紗做了一些絹花扎上,加上滿院增多的紅燈籠,熱鬧繁複的窗花,大紅燙金的春聯,頓覺熱鬧喜慶了不少。

    房裡的花兒也換了,平日裡常擺放的清幽淡雅的梅花因「梅」與「霉」同音,是不能擺放的,換上了幾枝菊花,還有幾盆金桔,取的是「菊」、「桔」與「吉」音近之意。

    而丫頭們也都倒了熱水,洗了澡,換上府裡發下的簇新衣裳,都是水紅、銀紅、嫩黃、淡紫等鮮艷的衣裳,另外,三等以下的丫頭們每人配了兩朵新鮮花式的絹花,二等以上的丫頭們人配了四朵絹花,眾人相互幫著整好衣裳,挽好發,戴上新式絹花和配上平日裡攢下的首飾珠翠,擦上嬌艷的胭脂,頓時個個花團錦簇起來。

    曉妍也沐浴後,換上府裡發下的新襖兒,淡粉色素棉小襖底下配上淡藍色軟雲輕羅百合裙,倒也清爽。頭髮依然挽了簡單的雙丫髻,簪了一隻玉蘭式絹花。

    轉頭見俏春也打扮停當了,上身淡紫色藕絲琵琶衿上裳,配深藍色撒花煙羅裙,素雅卻多了幾分穩重,臉上薄薄施了胭脂,手腕上帶了翠環,頭上簪了鑲金珠花,耳邊墜著明月珠,頭微微一動,耳墜如擺子一般蕩著,折射出柔和的亮光,比平日更勝了兩分。

    俏春見曉妍打扮得簡單,卻也習慣了,只微微一笑道:「大過年的,還是沾點胭脂喜慶些吧。」

    曉妍見自己半邊臉還有些微紅腫,點頭應了,任俏春在自己臉上抹了些胭脂,掩卻了臉上的指痕,淡淡的茉莉香,倒也不覺得色滯粉重。

    打扮停當,俏春拉了曉妍出門。

    轉出丫鬟的住所,來到正房,從任以安出門後,院門就關了起來。

    因香芫身上不舒爽沒出房門,平日裡嘴刁厲害的秋碧也出去了,留下的秋湘是個好說話的,曉妍雖然是二等的丫頭,但一直不太管事,也是個親切好說話的,因此丫頭們早將早上那沉悶的氣氛甩開了,鬧得不堪起來,有嘻嘻哈哈追逐笑鬧的,也有依在門廊下看雪花飛舞的,還有就著火盆做針線的,湊在一起評論衣裳、首飾、裝扮的,無一不足。

    秋湘喝斥了幾句見不太聽,一年來也難得放鬆,也就不管她們了,見曉妍來了,笑迷迷地拉了在偏房裡一邊磕著瓜子吃著果兒閒聊。

    閒話一會,秋湘掃了曉妍臉上一眼道:「你也別怪香芫姐姐,她呀,心裡眼裡也都只有四公子而已,見不得四公子待你好,四公子對你另眼相看,她也就心直口快了些,得罪了妹妹的,還請妹妹寬大些。」

    欲言又止地又道:「咱們投緣,我就說一些貼己話,雖然不應生氣,但這府裡存了各種心思的人可不少,我們只求平安而已,也要心中有數,誰眼裡容不下自己,也得多少存個心。」

    曉妍心中一動,微微一笑,不動聲色地道:「不過是一時誤會,我並不敢怪香芫姐姐。多謝姐姐指點了。」秋湘這番明勸暗挑的話聽來,更讓她心寒了幾分,這府裡又有哪個是簡單的。

    只聽得門口很低微的幾聲嘰嘰喳喳的說話聲,秋湘轉頭低聲對曉妍笑道:「看這些丫頭們又打什麼主意。」

    小丫頭綠兒站在門口探頭張望了一下,被後面的丫鬟們推著走了進來,嘻嘻笑道:「兩位姐姐新春大吉,宏運當頭……」說了一堆的吉祥話。

    秋湘「撲哧」一笑道:「行了,有什麼事就說罷,磨磨唧唧的。」

    綠兒嘻嘻笑道:「我們準備了些白面、果菜,想自個包餃子吃,來請姐姐們示下。」

    秋湘道:「原來小蹄子們想吃餃子了,入了夜大廚房自然會送餃子過來,還自個包了做什麼?」

    綠兒笑道:「大廚房送的那有自個包的香甜?再說了,我們可以去茶房自己煮,方便得很呢。」

    秋湘笑道:「你們倒是哪裡來的食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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