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情 第三章
    叩門聲響起,但尹烈沒有回過頭。

    「我可以進來嗎?」歐陽司邊開門邊問。

    「你已經進來了。」尹烈語帶嘲諷。

    「火氣這麼重,吃了炸藥嗎?」

    「少煩我!」尹烈現在沒心情和好友瞎扯。

    「我想不到你還有什麼需要想的。」

    尹烈向歐陽司投以詢問的目光。

    「你不是早已決定要幫他了嗎?」歐陽司一臉自信。

    「從何見得?」

    「單從他的身份就足以構成你傾力幫助他的動機了!不是嗎?他是你最愛的女人唯一的兒子。」

    「……你不懷疑?」

    「懷疑什麼?」歐陽司反問。

    「他說的……未免過於荒誕和無稽了。」

    「是很科幻沒錯,但他有必要騙我們嗎?」

    「誰曉得他心裡在想什麼?說不定那是他的新把戲!這種富家少爺有什麼是幹不出來!」

    「烈,你不覺得自己的論調十分牽強的嗎?我問你,你看見況家的大少爺——況少皇在外面嗎?」

    尹烈不置可否,但答案已不言而喻。

    「我可以告訴你,我可看不見況少皇在外面。由始至終。我只看見他家中一名傭人,若我沒記錯,應該是叫做李子雄吧!」

    「你……真的看不見?」尹烈有點兒吃驚。

    「他剛才不是說了嗎?只有一個人會認得他,那個人是你,所以也只有你看得見真正的他。」

    「你相信他的話?」

    「我不得不信,我和你看見的東西不同,不就是最好的證據了嗎?」

    尹烈無言。的確是……

    「你想想,況少皇縱是無聊至發瘋,也不會去當乞丐來打發時間吧!再者,你發現他時,他不是已有三天沒吃東西了嗎?他斷不會如此虐待自己吧!」

    素心,你的兒子像有很大的麻煩呢!

    尹烈無聲地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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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幹什麼?」尹烈掀過一頁報紙,用眼角餘光掃視一直盯著他的況少皇。

    「我只是想看看世上最冷血動物的樣子是怎樣罷了。」況少皇挾槍帶棍地道。

    「想說什麼便直接點。」

    「我只有三十三天的時間去換回我的身份!難道你不明白時間對我來說是十分寶貴的嗎?」

    「我當然知道。」

    「你知道就該做點事,不是整天窩在家裡,悠哉地看報紙!」況少皇一手奪過尹烈的報紙。

    「還、我。」尹烈伸出右手,露出無法縱容況少皇任性行為的表情。

    「不還。」況少皇是和尹烈耗上了。

    「我再說一次,立即還我。」

    「我也再說一次,不還!」

    尹烈站起來,」手抓住況少皇的右手,另一隻手則打開他家的房門,使勁一推,便將況少皇無情地拒諸門外。

    「喂!你這大瘋子!快給我開門!」況少皇不相信尹烈會這樣的對待他!

    然而,身處家中的尹烈卻像是充耳不聞。

    「你有種便永遠也不要開門!」況少皇想拂袖而去,但他忽然想起自己身無分文,若在街上閒逛,最後的下場多是淪為乞丐……

    思及此的況少皇只好認命地坐在大門側旁,靜候尹烈大人來大發慈悲。

    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竟要看那個瘋男人的面色!最諷刺的是,尹烈是唯一一個認出他是誰的人……

    為什麼會是他?不是一個心腸較好較正常的人?偏偏選了一個冷面惡魔!

    「你在做什麼?」歐陽司出現。「你坐在這兒於嘛?不進去?」

    「可以進去便不用坐在這了……」況少皇撇撤嘴。

    「就讓親切的哥哥來幫你一把吧。」大致瞭解發生了什麼事的歐陽司笑著按門鈴。

    尹烈來開門。

    「我帶了你想要的東西來。」歐陽司笑容不減。

    「進來。」尹烈為好友開門。在歐陽司身後的況少皇,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尹烈瞄了況少皇一眼,不置可否。

    「進來吧!他不生氣了。」歐陽司小聲說。

    況少皇微微頷首。

    「你找到什麼?」尹烈劈頭便問。

    「我找到一個地址。」

    「術者的?」尹烈問。

    「正是。他可是泰國最有名的術者!」

    「可以為我解釋一下嗎?」況少皇一直聽不懂二人的對話。

    「烈拜託我去調查泰國最有影響力的術者資料。因為他認為他們當中或會有人懂得換降。」

    況少皇看了尹烈一眼。早說不就好了,幹嘛神秘兮兮的。

    「歐陽,畫展的事你替我打點,我要親身去泰國一趟。」忽然尹烈開口。「機票也給我訂兩張。」

    「嘎?」歐陽司張大口。

    「依我的話去做。」

    「但你的週年畫展——」

    「誰管它!我不在它照樣可以舉行。」我只是一個人肉紙板。

    況少皇的驚訝程度不亞於歐陽司,他不相信尹烈會為了他的事而放下自己的事業。

    「少在那兒感動,我可不是為了你。」尹烈看了況少皇一眼,隨後一盤冷水直往況少皇身上潑去。

    這傢伙!況少皇青筋暴現。

    「我哪有感動!你少自以為是!」

    尹烈斜睨著死撐的況少皇,嘴角微微往上揚。

    笑就笑,幹嘛笑得那麼賊!

    「去收拾一下,我們立即出發。」尹烈收回目光。

    「知道了。」況少皇表面雖不說什麼,但心底裡卻十分感謝尹烈,對尹烈的觀感,也起了吐薇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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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從下機開始,便一直皺著眉頭。」尹烈看也不看況少皇一眼,兀自躺在破瀾不已的發黃床單上。

    「你也知道我在皺眉啊!」

    「這只有瞎子才看不見。」尹烈用酒店的杯子倒了一杯水來喝,那只杯子有著洗不掉的茶漬。

    「虧你還可以用那只杯子喝水。」

    「況大少爺,你來這兒不是度假玩樂的。」

    「但尹先生你也可以選擇一間較好的酒店吧!」況少皇非常不滿週遭的惡劣環境。

    沒空調不說,況少皇已不奢求這個了,但連最基本的水電設備也欠奉,二十一世紀的今天,竟還有沒有水電的建築物,還是名為酒店的呢!

    斑駁的外牆,陳舊的設施,破爛的家俱……一切一切都令況少皇不能忍受。

    「我只能訂到這所酒店,若你不滿意,請另覓棲身之所。」尹烈沒有況少星般挑剔,他不在乎地躺在有些土味的床上,還一副想睡覺的樣子。

    尹烈曾吃過不少窮困的苦頭,相比自小已含著金湯匙的況少皇,自是能忍受現在的環境。

    「你……」況少皇看見尹烈一派悠閒山自得,氣得說不出話來。「我要出去!」他再也不能忍受這兒。

    「你可以出去,不過別說我不提醒你,現在泰國局勢動盪,正處於權力的轉移之中,你一個外國人走在街上,我不保證你能安全回來。」尹烈沒有睜開眼。

    真是的!尹烈輕吁一口氣。

    什麼?況少皇愣了一下。

    片刻,他的腳還是佇立在原地。

    「不出去了嗎?」尹烈快速地張開了一秒眼簾。

    「不用你管!」況少皇可不想招惹無謂的災禍,他現在已經很慘,若再雪上加霜,他怎麼能再撐下去。

    「我也沒打算要管。」尹烈換個姿勢休息。

    「我們何時去找那個術者?」況少皇最關心這個。

    「你不是說不用我管嗎?」尹烈分明存心刁難。

    「尹烈,你想找碴是嗎?」

    「明天。」尹烈輕笑了聲,「現在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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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還好吧!」駕著吉普車的司機,用半濃半淡的英語問著臉色極度蒼白的況少皇。

    傻瓜!怎麼會好!況少皇的五臟六腑快要全部移位了,他不明白沒有乘車會嘔吐前例的。自己,何以現在很想大嘔一番。

    「要藥油嗎?」司機好心道。

    「不用了。」代替況少星回答的,當然是另一位乘客了。「他忍耐力很強的。」

    你這個姓尹的,你最好別有把柄落在我手!

    「你很喜歡瞪人嗎?」尹烈用玩味的神情,看著怒瞪著他的況少皇。「小心眼珠子因瞪人太多而掉了下來。」

    你的眼珠子才掉下來!黑心!

    「這位小兄弟很不能乘車呢!」司機笑道。

    「嬌生慣養,金枝玉葉。沒辦法。」尹烈用訕笑的語調道。

    你最好不要病!你一旦病了,我必定三倍奉還。

    「還有多久才抵達?」尹烈問司機。

    「大約三小時吧!」

    什麼?三小時?況少皇感到他離死不遠了。

    他連三分鐘也不想持在車上,更遑論是三小時了。

    尹烈盯著況少皇,後者已受不了山路崎嶇傳來的汽車不平衡的行走聲音,而宣佈陣亡。

    真是的!尹烈輕吁一口氣。

    他走近況少皇,摸上他蒼白的臉頰,充滿了憐惜。若況少皇見到此時目睹尹烈眼底的溫柔,不昏過去才怪。

    尹烈將況少皇的頭枕在他的大腿上,使況少皇有較舒適的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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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了?」尹烈的輕快聲音傳來。

    「尹烈?」況少皇睜開眼睛,「這兒是?」

    「酒店。」尹烈由洗水盆中,擰乾了一條毛巾,再放在況少皇的額際上,「你有點燒。」

    「酒店?」況少皇想起來,「我們不是——」

    「躺下。你發燒了,你不曉得嗎?」

    「但——」

    「沒有但,躺下。」尹烈板起面孔。

    「晚餐我會送來。」語畢,尹烈便站起來離開。

    我怎麼了?竟會因那個惡魔的一個笑容而……

    一定是因為發燒!對!病令腦袋糊塗了!一定是!況少皇不停地說服自己。

    況少皇燒退後,二人才重新上路。

    花了整整一天,二人才抵達最終目的地。

    「終於到了。」況少皇好感動。

    「這邊。」尹烈帶路,他事前問了當地人該如何走。走了不久,便看見一間由磚了胡亂搭成的屋子。

    「就是這兒,」尹烈示意況少皇進內。

    況少皇手心冒汗,輕輕推開門,他的希望,便全繫在這個人手上了。

    「……誰!」一把年老的聲音傳來。

    「我們是來找巴厄大師的。」尹烈道明來意。

    「呃?」聲音帶點詫異,「你們是?」

    「是他的朋友。」尹烈含糊帶過。「他在嗎?」

    聲音走近,來者拿著臘燭。「你們……來遲了。」來者是一個已達六十多歲的老翁。

    什麼意思?況少皇有不好的預感。

    「他昨夜去世了。」老者之言,猶如在況少皇腦中引爆一個廣島原子彈般。

    「不……不會的……不!」況少皇無意識地搖頭。他怎可在昨晚就去世!他還沒等到他來找他!他怎可以……

    「冷靜點!」尹烈按著況少皇無力的雙肩。

    「不……不要!」我不要!我千辛萬苦、千里迢迢地由台灣來,折騰了這麼多天,得到的竟是這個噩耗。

    「你們找他,有什麼事?」老者問。

    「沒什麼了。」尹烈搖頭。一切也……

    「是關於降術的嗎?」老者猜測道。

    尹烈無言地點頭。

    「真不巧呢!」

    「尹烈,我該怎麼辦?」況少皇好想哭,他的聲音禁不住抖顫起來。

    「總會有辦法的。」尹烈安慰道。其實他才沒辦法,不過比況少皇年長的他總得如此說。

    「你……被下降了嗎?」忽然,老者凝視著況少皇。尹烈暗自吃驚。

    「你眉宇間,有一股合黑之氣。」老者仔細端詳況少皇良久。「是……換降?」

    「你知道換降?」況少皇眼底閃過一絲希望之火。

    「知道一點。我也是術者,巴厄是我的師兄。或許,我能幫上你們。」

    「前輩,你知道破解換降的方法嗎?」尹烈問。

    「換降……」老者想了好一會兒。

    「怎樣?」況少皇心急如焚。

    「就我所知,世上沒有破解換降的方法。」

    況少皇腦海中一片空白,久久不能成言。

    「前輩,你想清點。」尹烈有禮地追問。

    「我仔細想過了,」老者一臉認真,「換降沒有太多人知道,即使知道換降也不會使用,因為代價太大了。」

    「代價?」尹烈不太明白。

    「凡使用換降者,必須減壽二十年,並損耗自身的福份,故即使知道換降有用,但沒有人敢使用,就算讓你成功,卻要奪去你二十載的光陰,也是划不來的。」

    看來,李子雄真的很恨況少皇了!尹烈歎一口氣。

    「我完了。我完了,我完了!」況少皇喃喃道。

    「況少皇!」尹烈很擔心,「別這樣!」

    「叫他看開點,已成事實的事,就努力接受吧!下降者想必也掙扎了許久,唉……損人不利己。」

    不!李子雄不是笨瓜,他一定是想清楚才行動的。即使減壽二十年,他還是深覺值得。只要能親手拉下高高在上的況少皇,二十年壽命和自身的福份算不了什麼。

    尹烈有點明白李子雄的心態。但況少皇今後就……

    若不是你迫李子雄做出反常的舉動,今天又怎會……

    歸根究底,況少皇難逃其責。現在,惡果必須自己承受了。

    頁正難行之路,現在才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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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店——

    「況少皇……況少皇……」尹烈輕拍況少皇的臉頰。

    「不……要……不要奪走我的身份……」況少皇仍處於昏睡的狀態,沒有醒來過來的跡象。

    「況少皇……筍烈有點痛心。不要露出這麼痛苦的神情。

    素心,你的兒子,真的很像你……

    尹烈的思緒飛回已收藏多年的前塵往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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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何時的事呢?認識你,像是多年前的事了……

    然而,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我猶記至今……

    十五歲那年,第一次接觸上流社會的人。

    「喂!尹烈,給你介紹一個大美人!」

    「什麼大美人。」尹烈那時只是一個血氣方剛的少年,給予別人還沒成熟之感。

    「看!不是大美人是什麼?」學校的學長指著不遠處的一位黑長髮少女,恰巧她轉過頭,讓尹烈看個清楚。

    尹烈在一瞬間掉了心魂,他從沒看過這麼美的女生。

    「嗨!」美女走了過來,「你好嗎?」

    「啊……好。」尹烈有點結巴地道。

    「素心,你別見怪,他是這樣的!」學長椰榆道。

    「我叫謝素心,你呢?」況少皇的母親,台灣一富豪謝家唯一的掌上明珠——謝素心伸出手。

    「我叫尹烈。」尹烈遲疑一會,也伸出手。

    「你常來陳家的嗎?」陳是學長的名字。

    「也不是。」

    「聽說你懂得畫畫呢!」謝素心像是興致勃勃。

    「只是玩玩而已。」尹烈不自然地笑了笑。

    「你還在讀書嗎?」謝素心嫣然一笑。

    「是的。」尹烈有點後悔今天沒穿自己唯一一件可見人的衣服出來。但他想了想,又告訴自己不用白費心機,堂堂富豪之女怎會看上身無分文的他?

    「我今年大三了,你若有學業上的困難,我或許可以效勞。」謝素心遞過一杯淡酒。

    「謝謝……」果然,她只是視我為學弟而已。

    「喂!有什麼好東西可和我分享的嗎?」是這次聚會的主人——陳學長此時走了過來。「陳,你真不夠朋友,有一位青年畫家的學弟也不給我介紹。」謝素心大興問罪之。

    「冤枉啊!我怎麼知道你大小姐對畫畫有興趣呢!」

    「算了!反正現在我已認識他了。」謝素心將其玉手搭上尹烈的肩,狀甚親熱。

    「學姐……」尹烈對謝素心搭在他肩上的手感到不知所措。

    「嗯?什麼?」洋化的謝素心猶自不知道尹烈在尷尬,還將半個人往尹烈的方向靠去。

    「你……」尹烈臉紅了。你可不可以別靠我這麼近……

    「你什麼!尹烈,來幫我一個忙。」陳學長的說話打救了尹烈。

    「好。」尹烈便跟著陳學長走了。

    「尹烈,別說我不提醒你,」學長拉尹烈至沒人的角落。「謝素心你可碰不得,她不單在年齡上年長你八歲之多,她的家族更是惹不得。竹門對竹門,木門對木門。」

    「……我明白。」尹烈豈會不明白。他是窮小子,她則是千金之軀,橫看豎看也不可能的。

    「學長,你多慮了。她只是當多交一個朋友罷了。」

    「但願如此。」

    自那次在陳家首次遇上謝素心後,尹烈便刻意地和陳學長疏遠了,因為,他之所以和謝素心認識,正因他倆都是陳的朋友。只要不和陳接觸,便不可能再遇見謝素心了。

    尹烈一直是這樣想的。但事實卻不然……

    一天,尹烈在校門外見到謝素心。

    「你……怎會在這兒的?」尹烈錯愕非常。

    「來看你呀!」謝素心自大房車中走出來。「剛放學吧!肚子餓嗎?我們一道去吃點東西吧!」

    「這……」尹烈退後一步,他在猶豫。

    「你不想?」謝素心露出一副世界末日般的神情,和況少皇有幾分相似,「是不是?」

    「也……不是。」尹烈看見伊人的落寞傷心表情,不忍拒絕。

    「那我們走吧!」謝素心破涕為笑。那一次,是尹烈和謝素心交往的開始。

    「送給你的。」謝素心在尹烈生日那天,買了一盒高級的顏料送給自己年青的愛人。「喜歡嗎?」

    「送我?」尹烈看著名貴非常的顏料。

    「當然。」謝素心一笑。「只有你才配用它。」

    「謝謝。我會善用它的。」尹烈珍惜地接過。

    「我知道,你一定會成名的!我對你有信心」。

    「通常畫畫的人的作品,都要在他死後才值錢的。」尹烈苦笑,他不是對自己沒自信,只是機緣是可遇不可求。

    「你一定不會!」謝素心十分肯定地道。

    「素心……」尹烈一直想問一個問題。

    「嗯?」謝素心抬起小臉。

    「你為什麼選我?」你有其他更好的選擇。

    「這個嘛!」謝素心側側頭。「因為我在第一次看見你時已經對你一見鍾情了。」

    「在陳的家?」

    「嗯!」謝素心頷首。「雖然你比我小。」

    「你不會後悔嗎?」我只是一個不知道會不會成名的窮畫家而已。

    「後悔的話,便不會和你在一起了。」

    尹烈擁謝素心入懷,他莫的好愛這個二十三歲,大他八年的女人。如果他再大一點,不是十五歲的話,他或許會和她私奔,因為尹烈深知謝家是不會允許他倆的事。

    就像是印證尹烈的擔心般,謝家終於有所行動。

    「尹烈先生是吧!」一名穿著高貴上等衣服的女人,在尹烈回家的路上等候。

    「你是?」尹烈有不祥的預感。

    「我是素心的母親。」謝太太道出身份。「初次見面,你比我想像中落差好多呢!尹烈先生。」

    「有什麼事?」尹烈盯著來意不善的謝太太。

    「請和素心斷絕來往。」謝太太斬釘截鐵地說。

    「辦不到!」尹烈想也不用想。

    「尹先生,你應該明白人情世故,」謝太太並沒有動怒。「你和素心是兩個世界的人,小孩子的戀愛遊戲,到此為止。」

    「辦不到。」尹烈仍是那句話。

    「尹先生,我們來談談條件吧!一個畫家若要立名,刻不是只靠實力便可成事,還需貴人相助,我願意幫你。」

    「不需要!」

    「尹先生,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謝太太露出陰險嘴臉,「要你從此消失,對我來說易如反掌。素心下個月要和況霆定婚了,我不想節外生枝。尹先生,如果你不想你的畫展或是家出現什麼不必要的意外,請於近日內出國。離開台灣。直至素心和況霆完婚為止。」

    「……我想一想。」尹烈別開臉,他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或許,從一開始,他便不該和謝素心開始這一段沒又未來的戀情

    這份愛,注定是要結束的。

    不顧一切去談戀愛,不是現在的尹烈可以去辦到。

    如果他已成年,如果他有力量,他會不惜一切力量,然而……

    叫一旦品不對,就是來形容尹烈和謝素心的情況。

    如果他倆晚一點才相遇,結局或許不會如此……

    最後,尹烈離開了台灣,孑然一人……

    他寫了一封信給謝素心,寄出去後,便獨自上機了,說他是去外圍留學,進行畫畫的深造,他由朋友處借了一筆錢,打算半工半瀆的形式在外國留學。

    如果有朝一日,他成了名,而素心仍愛著他的話,他會毫不猶豫地帶她走。但朋友告訴他,在他離開台灣後,謝素心便和況霆結婚了,不久更傳出她有孕的消息。

    至此尹烈開始死心,在異鄉流連了多年。

    在見過謝太后,尹烈便再也沒見過謝素心,也沒有聯絡。本尹烈是想在臨走前見她一面的,但想了又想,覺得何必多此一舉,反正最終也是要分手的。

    離開台灣七年後,尹烈方闖出名堂來。

    在外國有了知名度後,尹烈才衣錦榮歸。

    闊別七年的台灣,對尹烈來說十分陌生。

    重遇謝素心,是在一個舞會上。

    「好久不見了。」謝素心美麗依然,向尹烈笑了笑。

    「……你好嗎?」隔了好一會兒,尹烈才吐出這幾個字。

    「好。你呢?」謝素心溫柔地道。

    「還好。」尹烈說著違心之論,天知道他在尚未成名前,吃了多少苦頭,受盡多少白眼。

    「你今年……二十二歲了吧!」

    「是。」尹烈移開目光。

    「我卻已步入三十歲了。真是歲月不饒人。」

    「你……幸福嗎?」尹烈衝口而出,他旋即察覺自己失了言,「對不起。」

    「幸福。」謝素心想到況霆和她七歲的兒子。「如果,你七年內有和我聯絡,或許,我會更幸福。」

    尹烈直勾勾地看著謝素心,不說話,眼底儘是無奈的深情。

    「說笑的。」謝素心擺擺手。「別當真。」

    一切已成定局。七年後的今天,他倆已走在完全不同的路上,縱然二人曾經深愛過……

    「如果……」如果你臨走前和我聯絡,我倆的結局或許會得以改寫,但現在太遲了。

    「如果?」

    「沒什麼。」謝素心搖搖頭。「不打擾你了。」

    況霆對她很好,她不能對他不專心。尹烈的事,就讓它過去吧!至於那個已埋藏在她心底七年之久的秘密,就讓它繼續成為秘密吧!

    謝素心深深地看了尹烈一眼,這個自己曾以生命去愛的男人,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謝素心帶笑地離開。

    這是二人唯一的一次見面。三年後,謝素心病逝。享年三十三歲……

    如果那一夜,謝素心要求尹烈帶她走,尹烈相信他會和她遠走高飛,但她沒有。

    她……很幸福吧!尹烈想。

    況少皇昏睡的臉,和謝素心有三分的相似。

    現年三十二歲的尹烈,每每想起已故的人,都會不禁歎息起來。有時候,他會嘲笑自己的癡情。

    自十五歲開始,他便已愛上了和他身份極不相配的她,十七年了……他卻仍是忘不了她。縱然她已經死了……

    她的兒子,也十七歲了。

    真是無可救藥啊!尹烈燃點一支煙。

    「不!」況少皇自夢中驚醒。

    「沒事吧!」尹烈走近況少皇。

    「你……」況少皇一臉汗水。

    「要不要吃點東西?」

    況少皇搖頭。

    「別擔心。天無絕人之路。」

    「真心話?」況少皇投以質疑的目光。

    「少爺,逆境中必須如此想。」

    「你可以告訴我一件事嗎?」況少皇忽爾問。尹烈示意況少皇說下去。

    「你認識我母親嗎?」

    「……幹嘛問這個?」尹烈有點驚訝於況少皇的提問。照常理來說,現在的況少皇不應該會問這個問題……

    「你不想答便算了。」況少皇撇開臉。

    事實上,連況少皇自己也不知道何以現在會問這個。

    他應該很沮喪的……因為連最後的希望也沒了。但很奇怪,他竟不太擔心。

    是因為,他有一個夥伴吧!況少皇偷瞄了尹烈一眼。

    「明天我們回去吧!」尹烈道。「再看看有沒有其他可行的辦法。你今夜收拾一下。」

    他果然不答。況少皇有點不悅。

    他和母親究竟有什麼關係?有時候,況少皇會覺得尹烈看著自己的時候,是越過了自己,看著他背後的無形東西……

    用非常情深的眼神……

    況少皇知道自己在妒忌母親,妒忌她即使她死了,仍能緊緊地抓住在世的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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