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失能症 第八章
    「到了,小玲。」家樂輕輕喚醒一回到高速公路沒多久就不省人事的她。

    「嗯?這麼久才到啊?這裡是哪裡?」她揉揉眼睛,仍是睡眼惺忪的模樣。

    「早就到了,是你自己睡死了。」家樂將車子停在一棟漂亮的米色大樓旁,正拿著鑰匙在開一樓的大門。「這裡是桃園。」

    「桃園……哇!好漂亮的辦公室。」卓玲把臉貼在玻璃牆上向內望,裡面的陳設著重在白藍灰三色系列,看起來高雅而大方。

    「喜歡嗎?」家樂笑了笑,親暱地揪一下她的長辮催促她進去。卓玲的眉心緊了一下,從小到大被老爸扁的時候,長辮子都會遭殃。

    「看起來是新開的小公司嘛。」卓玲好奇地四處遊走。「你怎麼會有鑰匙?」

    家樂在顯然是老闆的位子上坐了下來,在桌上比了一個方盒大小的手勢:「這裡會有一台我最喜歡的電腦。」打開最下面的抽屜:「這裡我得要麻煩你這位檔案高手為我設計一下歸檔方式……」

    卓玲盯著他半晌。「你、你是說……你真的要當老闆?」

    「你說呢?」他用眼神展示已然完竣的各項裝潢設備,帶著驕傲回望她。

    「你哪來的資金?」她不可置信地問。

    「你以為我工作十多年賺的是什麼?又何必向朋友租那麼寒酸的公寓?」

    他很心疼地說:「這輩子的積蓄幾乎全砸下去了。也許有點傻……但這是我長久以來的夢,不只是要向我老爸證明,也是要向我自己證明——我辦得到!」

    他的臉龐在一片曙光中熠熠生輝,卓玲出神地望著他,心中感動莫名。

    「五月份我會遞上辭呈,準備新公司開幕。人員我也差不多找齊了。」

    「你……你要辭職?」

    「當然,」他將卓玲拉到自己的腿上坐下,用手圈住她。「你要留在德康或是跟著我到新公司,隨你。」

    卓玲一時之間不知要如何回應,不禁心虛地將話題一轉:「你走,芷菱也走,德康的行銷部不就唱空城計了?」

    「德康那裡我已經和江總溝通過,由目前的副理頂我的缺,還讓芷菱升為副理……」

    「真的?所以你沒準芷菱辭職?」卓玲睜大眼望他。

    「沒有。」他搖搖頭。但讓他感到奇怪的是,他以為芷菱不會告訴任何人,更何況她和卓玲之間的交情並不深:「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知道芷菱曾向我提出辭職?」

    「是曉妃告訴我的。」

    「曉妃?」他更驚訝了:「她為什麼會知道芷菱要離職?」

    卓玲偏著頭:「不知道,她只說芷菱親口告訴她,卻沒說為什麼告訴她。」

    「她什麼時候和芷菱這麼無所不談?如果芷菱真的告訴她要離職,就不可能沒告訴她我沒批准。曉妃有沒有告訴你我沒準她的辭職的事?」家樂納悶道。

    她楞了楞。「沒有。」

    「小玲——」家樂顯得有些憂心:「曉妃不會是又在玩什麼花樣吧?」

    隨著家樂一連串的問題,卓玲的心裡也浮現同樣的憂慮,但曉妃畢竟是自己的妹妹,要她承認她到現在還是想加害於自己,實在有些困難。她低下頭,無言地玩著他西裝上的袖扣。

    「怎麼不說話?」家樂用鼻尖摩著她的臉頰,吻她細緻的耳垂。

    「我猜她也是無法忘情於你,不是只針對我而來……」她忽然有些泫然欲泣的感覺,她和曉妃似乎注定永遠要處在敵對的立場。

    她濕熱的雙眸望向家樂:「我實在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我試著原諒她對我所做的事,卻無法忘記自己受傷的感覺。但是當我對她感到憤怒,忍不住痛恨她的時候,卻又覺得她的處境實在堪憐……」

    他心疼地看著她,卓玲實在是善良老實得可以,真不明白曉妃為什麼要三番兩次地打擊她。

    他默默地為她拭去淚水,將她拉入懷裡,煞有其事地說:「我看她也得採用『帥哥獻身治療法』,只不過她自己得先看到自己的問題,願意主動地去尋求心理醫生的協助。」這是他打趣的說法。

    「我以為你是國內這種治療方法的權威。」她抬眼笑望他。

    「我的確是國內首屈一指的治療師……」他瞟向卓玲嘲諷的眼神:「不過我一生只接一個案例。」

    「那我還敢問治療師,我治-的可能有多大?大約會花多少時間啊?」

    「嗯?這個嘛……」他故佈疑雲地做出深思狀,忽而豁然開朗地說道:「這得先做治療前的評估。」

    「什麼評估?」直覺他心懷不軌的卓玲已經準備跳下他的腿逃生。

    「要看你能不能先接受我的情意……」他笑的邪惡,張牙舞爪地撲向她。

    「家樂!你真的很討厭……」

    卓玲就在他的新辦公室裡被他追得四下亂竄。

    辦公室的透明落地窗外,正輝映著另一個在桃園市的清新早晨。

    ***

    回台中的隔周,家樂要離職的決定立刻傳遍全公司。對於才剛剛從李東民事件勉強恢復過來的曉妃,實在是雪上加霜。

    很快地曉妃又告病假,從公司裡黯然消失。

    為了讓曉妃開心,卓玲私底下連絡一些和曉妃交情還不錯的朋友為她打氣,也暗地裡將她的戶籍遷入,讓她正式成為任家的一員,這是一直以來任爸沒有做的,卓玲認為曉妃至少應該得到這樣的對待。

    像這樣特別的消息,她希望能當面告訴曉妃,順便藉此和她好好聊聊,無奈曉妃一直避不見面。卓玲手中拿著戶口名簿,不知如何是好。

    「曉妃?」卓玲在她房前敲了好幾次門。「你還好嗎?」數不清這是第幾次,在房裡的曉妃就是不給她任何回應。

    「我們一定得這樣嗎?」卓玲無奈地隔著門問,明知曉妃並不會理她。

    天底下有這麼彼此為仇的姊妹嗎?卓玲在門外枯站好久,終於決定將戶口名簿從曉妃房門下的細縫遞進去,沮喪地回自己房裡看書。

    不知過了多久,卓玲再次不安地抬起頭,才忽然看到曉妃遠遠地站在她房門外。

    「曉妃……」

    曉妃似乎有些無措,但還是極力以佯裝的冷靜掩飾著內心裡的悲傷。她走近幾步,站在卓玲的房門,這是她第一次沒有逕自闖入她的房間:「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家樂要離開德康?」她紅腫的雙眼滿是無奈與失落。

    「家樂自己在桃園開了一家貿易公司。」卓玲回答,感慨萬千。

    「是嗎?」她垂下雙眼,點點頭,轉身欲離去。但她的腳步剛跨到走廊又停了下來。

    「謝謝你,」她低聲地說:「幫我遷戶籍。」

    「不……別客氣,」看著她離去的孤單身影,卓玲忍不住一陣心酸:「曉妃,我們談談好不好?」

    曉妃其實是聽到卓玲在喊她的,但顯然她並不想多說,情願再躲回房裡獨飲悲傷。

    卓玲整顆心冰冷下來——這是多大的諷刺啊!苦苦追尋愛情的曉妃偏偏注定要與家樂錯身而過,對愛情懼之如瘟神的她卻能沉浸在家樂無限的包容與寵愛中。如果她不曾有機會走入他們的世界,他們三人現在的處境是不是會有所改變、會變得容易承受?

    卓玲閉上眼,想起家樂溫暖的懷抱——如果,她有勇氣讓自己感受更多、接納更多的話,藉著這份悸動與倚賴,以及家樂無微不至的呵護,是不是就能幫助她跳過這期間所有的不確定與掙扎,讓她直達幸福?

    她奮力地甩頭——不,光是這麼想,她的內心就湧出了莫名的懼怕,不行呀,她辦不到……

    ***

    從桃園回來,一個多月過去。想到家樂就要與她分隔兩地,卓玲的心情愈來愈沉重,即使現在心牽情掛的他正擁著自己,也無法感受到幸福。

    家樂像是頭大熊伸長手臂圈住他寶貝的小熊般,親暱地將她攬在身側,與她一起漫步在台中最繁華的街道上,無視身旁穿流不息的行人。

    「什麼時候正式離職?」她伸手揪住他耳朵,將他的臉拉近。

    家樂順勢吻吻她眉心:「再兩個星期。」他的口氣中有著一股令人無法忽視的興奮與期待。

    不知為什麼,曉妃那晚站在自己的門邊的悲傷神情,又鑽入腦海裡。卓玲歎了口氣:「曉妃問我,你為什麼要離職。」

    「噢。」他點點頭。

    「她變了好多,這陣子都非常地消沉。」她抿起下唇,自責地垂下眼。

    「那不是你的錯。」他淡然地答。

    「我……」她又淚濕了眼。

    「她需要一些時間調適自己,就這樣而已。」他安撫她。

    「不過她謝謝我幫她入籍。你說的對,這對她意義重大,我看得出來她真的很感動。」她帶著濃濃的鼻音低語。

    是她自己提議要出來逛逛街、看看櫥窗,當作是換個口味,然而她卻一點也提不起勁來,只任著家樂拖著她四處隨意繞著。

    「跟我一起走,好不好?」好半晌,家樂忽然抬起手臂,圈住她頸子。

    「一起走?你一直拖著我在走,不是嗎?」她精神散漫地回答他。

    家樂楞了楞,忽然明白她根本沒聽懂。「我的意思是說,跟我一起上桃園,好不好?」

    卓玲抬起迷濛的雙眼望著他。

    他舉起手掌輕拍她的臉,投給她一個前所未有的深情微笑。「或者……我們結婚吧?」

    卓玲睜大眼,雙腿一陣踉蹌,跌出他的懷裡。家樂馬上將她一把抓回來,看入那對依然迷惘的眼眸。「對,你沒聽錯,我是說——我們結婚吧。」他笑道。

    她停下腳步,眼光從他熾熱的注視緩緩下移,停在他的胸膛上。

    結婚?他們還是成為一對戀人了嗎?這樣的愛……能維繫多久?

    她忽然想將自己埋入他大厚實的胸膛裡——但她不敢。

    「怎麼了?」家樂的笑容褪去,濃眉緊蹙,擔憂地站在她身旁。

    卓玲呆滯地環視身旁的人潮,勾肩搭背、狀似親密的不乏其人。他們不過是在這人群中很普通的一對而已,是什麼使他們相信會永遠彼此相愛,白頭偕老?她怎麼知道他會不會忽然變心,離她遠去?

    卓玲無助地站在他面前,內心的畏懼、猶豫、無奈和憂傷在胸口凝聚成一股無法解釋的紊亂心情。

    「你還好嗎?」家樂搭上她的肩,彎下腰試圖看清她臉上的表情。不這樣做還好,他這麼一來,卓玲反而低下頭去。

    他將她拉回原來路線繼續走下去。「沒關係,不急。」他不忍心催促她。「你再考慮看看,我是很認真的。」

    她點點頭。

    「那麼……你會跟我一起上桃園嗎?」他又問。

    卓玲猶豫了幾秒:「我想繼續留在德康……還有幾個電腦化的方案……不想就此打住……」

    「好。」他考慮也沒考慮就回答了她,握緊她的手繼續走。

    她偷偷瞄他一眼,若有所思的神情並沒透露他此刻的心情。但他顯然沒有因為她的執著而氣沮。

    他懷著平靜的心情,帶著與往常一樣的溫柔,摟著她到處閒晃直至深夜,才不甘願地送她回家。

    「不給我一個吻別就要落跑啦?」看到卓玲一到家門前就忙著開門下車,家樂忍不住提出抗議。

    她坐回車上,飛快地在他臉頰上親一下,羞澀地結束她的例行公事。他卻攬住她,不慌不忙地展開屬於他的那套例行公事。

    她想逃避——她自覺已經盡快地脫離現場。

    但糟糕的是,就在家樂擁緊她時,她最後的堅持便又徹底瓦解。在他的熱情中,她再次虛軟無力地偎進他懷裡,為自己的沉醉感到迷惑不已。

    她從來沒想到會如此貪戀他帶來的甜蜜,更為自己不斷加深的慾望感到無比畏懼。

    她動了真情。她讓他進駐她的心,從此她將身陷萬劫不復之地——就像她母親一樣,永遠被深鎖在被自己牽腸掛肚的人背叛、離棄的恐懼裡。

    她在心裡無助地啜泣,滾燙的淚水自雙頰滑落。

    家樂張開眼,愛憐地抹去她的淚痕。「我愛你。」他喃喃地說。

    卓玲流下更多的淚水。家樂揚眉,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帶著笑意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再度俯身要吻她。

    「曉妃……」卓玲忽然伸手推開他。

    家樂抬起頭古怪地看著她,發現她正怔怔地望著車窗外。順著她目光望去,才看到了她所喊的那個人。

    曉妃淚濕雙頰,哀怨地看著他們倆。不清說,她在一旁觀察他們有一陣子了。察覺自己被人發現,曉妃挫敗地退開,轉身跌跌撞撞地尋找回家的路。

    「曉妃。」卓玲跨出車門追上去。「她喝醉了。」家樂跟著她追上曉妃。

    「你走過頭了,曉妃。大門在這。」卓玲和曉妃拉拉扯扯起來。

    「不要理我……不要理我……」曉妃沙啞的聲音負載著令人難以承受的悲痛,原本就在啜泣中的卓玲很容易地又跟著哭了起來。

    「曉妃,不要這樣。你醉了,快回家吧!」

    曉妃用力地擦去淚痕,甩開卓玲的手,轉身將她推到路邊。「你走開!我不想看到你——」她自顧自歪歪斜斜地走向巷子的另一頭。

    「曉妃。」家樂伸手拉住她的手臂。「不要胡鬧。已經深夜,你該回去了。」

    「你也是!走開——」曉妃使勁要甩開他的手。發現自己無法擺脫他的箝制時,她充滿怨懟地站定了瞪他:「羅家樂,放開我!」

    她這樣一叫,附近幾家的燈一亮起。

    「快回家吧,曉妃。」卓玲瞥見自己家的燈終於也亮起。「爸還在等我們呢。」她連忙再次伸手要拉住曉妃。

    「不要!」曉妃馬上將她的手打落:「我討厭你!討厭你!我恨你——」

    卓玲一陣錯愕,淚水忍不住奔流。

    「小玲……」家樂看了不免一陣心疼,暗啞著聲音地喚她。

    曉妃摀住耳朵,發瘋似地搖起頭:「不要在我面前這樣叫她!不要……」

    「小咪……小玲?是你們在外面嗎?」任爸終於決定出來弄清楚在外面窮嚷嚷的人是誰。門嘎地一聲被打開。

    「小玲!」他首先看到卓玲的背影。「回到家不進來,在外面摸什麼?」他往門外跨了一步,看到家樂和被他拉住的曉妃。

    「怎麼啦?」他極不友善地瞟了家樂一眼。家樂立刻下意識地鬆開抓住曉妃的手。任爸接著搖搖擺擺地走了過來。

    曉妃脫離了家樂的手臂,默不作聲地摸到附近的門,筋疲力竭地靠上去。

    任爸的身材短小精壯、皮膚黝黑。雖然心地善良,面貌卻很兇惡。一看就知道是脾氣火爆的人。高他至少一個頭的家樂很謹慎地站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

    「你是誰?」人還沒到,任爸就將頭一揚,火藥味十足的嗓音也傳了過來。

    「我叫羅家樂,是公司的行銷經理。」家樂向他欠欠身:「任伯父,您好。」

    任爸低聲咕噥一陣,算是回覆他的問候。

    「回到家不進屋裡在外面幹啥?」他望向還背對著他的卓玲。「我在跟你說話,小玲。」他不耐煩地對著她的後腦勺獅吼。

    卓玲趕緊抹去淚水。

    「唔……」卓玲抿著下唇,怯生生地轉過身:「我……我們還……還在談一些事情……」

    家樂看到在公司一向穩如泰山的卓玲在自己老爸面前一副喪膽的模樣,本來有些想發笑,但是轉念一想,自己的處境也好不到哪去,面色也不覺跟著凝重起來。

    「嘖,談事情!這麼晚談什麼?就算要談不能進屋裡才談嗎?」他頭一偏,忽然扭住她的手肘:「唉?你哭啦?」

    畢竟是有些心疼,任爸的語氣緩和了不少,但卻馬上瞥給陌生的家樂一個不信任的眼光——那眼光叫家樂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哪有?曉……曉妃喝醉了,我們先送她進去吧……」卓玲怕歸怕,扯謊轉話的本領倒還是游刀有餘。

    「小咪醉了?怎麼會這樣?」任爸的聲音馬上提高一個八度。他穿過他們兩個,直直地大步迎向曉妃。

    「小咪?」他搭住曉妃的肩,心疼地抱住已然神智不清的她:「小咪,怎麼喝得這麼醉?」

    曉妃迷迷糊糊地回過頭看了他一眼:「爸——」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怎麼啦,怎麼啦?」任爸這下子可急了。「是哪個王八羔子欺負你了?快告訴老爸,我去把他給宰了!」

    家樂忽地一陣頭皮發麻。雖然他沒做什麼不該做的事,但誰知道曉妃會不會一氣之下把他扯出來,讓他吃不完兜著走。

    曉妃卻只是不斷地哭,一句話也沒說,全身虛軟無力地靠在任爸懷裡。

    「曉妃心情不好,我們先扶她進去睡吧。」卓玲機警地插了進來。

    「我知道——用得著你在那裡發號施令嗎?我正在扶她呀!」話雖如此,幾乎不省人事的曉妃在任爸的攙扶下就快趴到地上「吃土」了。

    「嘖,醉死了,這臭丫頭!明天非好好修理她一頓不可,媽的……」任爸卯起來罵了串三字經,聽得卓玲頸根發熱。

    卓玲立刻跟進幫忙扶著曉妃,但全身軟綿綿的曉妃極不合作,不僅不肯好好走,還不時揮動雙手,一面哭喊叫罵,讓這段進屋的短短路程變得異常艱辛。

    「任爸介意我……抱她進去嗎?」家樂心想這樣不是辦法。

    「你還在這裡?是不是你帶她去喝酒的?」任爸劈頭就大罵起來。

    「我?沒有沒有,和我無關!」家樂的手搖的和什麼一樣:「我是和小……卓玲一起回來,正好撞見曉妃喝得爛醉,想幫忙把她送進屋裡而已。」

    「是啊!人家羅經理是好心想幫忙,爸您不要誤會人家!」卓玲扯了扯任爸的衣袖,也趕緊替家樂解釋。

    任爸一聽卓玲這樣說,自覺態度有些惡劣,點了點頭:「噢——噢……是這樣?嘿嘿……真不好意思啊羅經理,那、那就麻煩你了。」他拼了老命拉高曉妃的手臂,讓家樂接過手。

    家樂兩手一拖,輕易地抱起曉妃。

    「這裡這裡……」任爸熱心地在前頭領路。

    「水……水……」曉妃一進家門就開始喊著要水喝:「我口好渴……」

    卓玲立刻轉身要到廚房倒水。

    「我去倒。」任爸推她一把:「你去幫你妹躺下來休息,倒水我來就好。」

    「噢。」卓玲走向曉妃的房間:「她房間在這裡。」她領著家樂繼續走。

    家樂跟著卓玲進入曉妃房間,將她放在床上。

    曉妃迷迷濛濛地張開眼睛,見家樂就要將自己繞過他頸子的手拿下來,忽然擁住他:「家樂,家樂……」她又哭了起來。

    「曉、曉妃……你快放手,曉妃。」家樂大感不妙。

    「不要……不要離開我,家樂……你為什麼不愛我?……」曉妃痛徹心肺的哭聲,讓卓玲也絲毫無法動彈地站在一旁。

    「水來啦——小咪!」任爸的聲音一傳來,家樂趕緊不顧一切地扯下曉妃,將她扔到床上。

    「啊!」曉妃應聲摔進床鋪。卓玲摀住嘴,和直冒冷汗的家樂對望一眼。

    曉妃原本就神智模糊,跌回床上後將頭一側,便合上了雙眼。

    「我……我該走了……」家樂強自鎮定地回頭向端水進來的任爸說。

    「噢,這樣。真是謝謝你啊,羅經理。唉?小玲,你還站著幹什麼?不趕快送人家到門口?」他橫眉豎眼地看著卓玲。

    「啊……好、好……送、送他到門口……」卓玲搔搔頭,在任爸的面前她彷彿成了個長不大的傻丫頭,總是要任爸踢一下,才會動一下。

    終於得以脫身的家樂頭回也不回地走到門口,才側身瞟了卓玲一眼。看到她深鎖的眉,不由得伸出手撫上她臉頰。

    卓玲飛快地將他的手打掉,驚魂未定地看了看曉妃的房間,確定任爸沒跟出來看,才鬆了口氣。

    「你快走吧!」她壓低了聲音。

    「就這樣要把我攆走?」他撇撇嘴,挺不高興的樣子。

    「很晚了,你還想怎樣?」卓玲瞪他一眼,垂下眼瞼。

    「明晚別忘了替我空出來。」他將唇附到她耳邊:「九點到巷口等你。」

    「不行啦!我相同學有約。」她為難地答。

    「怎麼可以!」他稍微提高了聲音,卓玲差點一腳將他踢出門外。

    家樂很識相地自動將陣地轉移到門外。「同學的聚會我總可以跟吧?」他不死心地問。「至少我認識子晴啊!」

    「跟?跟什麼?子晴結婚,我們要替她告別單身,難不成你想跳猛男秀?」

    「你們要看猛男秀?」家樂的眼中忽然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卓玲嘖地一聲:「開玩笑的啦——反正沒你的事,請你不要來插花。」

    「哼,隨你!」家樂揮揮手。「我就要北上了,你還不好好把握……」他用很委屈的口氣說。

    「把握什麼?又不是馬上就要走?」卓玲嘟起嘴,故作不以為然的表情。

    他瞪她一眼——他剩餘的時間大部分已經被安排了歡送餐會,再說他也得加把勁和下任經理以及芷菱辦交接,更別說得花時間打點北上的行李,外加退掉在台中的單人套房等……家樂忍不住長聲浩歎。

    「你快走啦!」她輕輕推了他一把,退進大門裡,擺出要關上門的樣子。

    「今天晚上不陪我?」家樂還不死心地拉著她在說夢話。

    「你……運將,我看泥系卡早困卡有迷哪!」她用她破破爛爛的台語,怪腔怪調地打發他。

    家樂聽得想發笑,卻搖搖頭,兩手將褲袋一插,無奈地朝天仰望。

    卓玲回頭瞧瞧屋裡,老爸似乎回房睡了。她若有所求地注視著家樂,矜持卻迫切地渴望他能上前來吻別。

    沉默半晌,家樂語重心長地自我解嘲。「是我太黏你了吧!」他苦澀地笑。

    他的無奈讓卓玲的心倏地一緊。

    「很快我們就得過著兩地相思的生活了……」他潤潤唇:「你不用擔心我會再來整天糾纏你了。」

    卓玲蹙著眉看他。

    「你愛我嗎?小玲。」他忽然憂心忡忡地問。

    她呆立半晌,垂下雙眼。

    家樂將手搭在門上,貼近她的臉頰輕聲低語:「告訴我你愛我,好嗎?」

    卓玲呼吸急促,心跳狂亂,不由得閉上雙眼,想逃避眼前的這一切。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四周都只是一片沉寂。卓玲好恨自己的軟弱,到底是因為對愛情的恐懼,還是因為家樂的包容而讓她變得任性?現在,連她也沒了頭緒。

    終於,耳旁傳來家樂重重的歎息,和他遠去的腳步聲。

    「家樂?」她睜開眼。沒有回音,家樂離開了。

    卓玲跨出門,只見他落寞的身影已遠遠地被吞沒在黑暗裡。「家樂!」他放棄了嗎?還是覺得她在要他?受夠了她的折磨?

    她邁開腳步跟上去。他在和她開玩笑吧,一定是的……但萬一不是呢?萬一他真的累了、倦了、想離開她了呢?卓玲愈想愈心驚,腳步不覺加快。偏偏在這深幽的夜裡,她只能聽見車門關上的聲音,車燈亮起——別走啊!

    家樂正倒車準備開出巷口,回過頭看見卓玲飛奔到他車前,便將頭伸出車外低吼她:「你站在那裡幹什麼!很危險的知不知道?」

    卓玲扁著嘴,哀怨地看著他,讓他讓明明到口的數落又忍不住全部吞回肚裡。

    「幹嘛那樣看我?是你自己不要我,我要走了。」他沒好氣的說。

    卓玲還是擋在車前。家樂在心裡暗罵她笨,他要走的路在後面,杵在車前又不礙他的事,她以為那樣能做什麼。他握著方向盤,等著看她是不是有下一步的行動。

    卓玲卻只是那樣可憐兮兮地站著,好似在期望著他能像只哈巴狗奔向前去討她歡心——下輩子吧!家樂低哼了一聲,將手交叉在胸前。

    家樂等了又等,熬了又熬,終於探出頭,舉起大姆指一勾:「給我過來!」

    卓玲揚了揚眉,抬高下巴,露出不可一世的神情望著他。

    家樂心裡一陣火大,卻是針對不爭氣的自己——沒關係!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推開車門走向她,將她一把拉入懷裡。「我真是把你寵壞了。」

    「哪有?」卓玲又嘟起嘴。

    「說你愛我。」他命令她。

    「作夢。」她強忍笑意,知道他根本拿他沒辦法。

    「你會後悔的。」不等她回答,他用唇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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