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會專賣店 第二章
    剛步出櫃區要送客的K將眼尖,正好看見左前方站著不久前才送走的一位大金主。

    雖然每天生張熟魏又送往迎來的,但在來來往往的客人當中,對於眼前這位金主,K將的印象深刻得很。

    因為這位年輕的小姐超阿沙力的,而且出手還異常的大方,他只稍稍解說一下,她便二話不說的做下決定,讓他成交了一筆自他進公司以來,金額數最大的一筆生意。

    因為是破紀錄的事,加上事發不久,就在店長還龜在廁所裡「挫賽」時所發生的事,他要認不出人那才奇怪了。

    「Hi。」雖然不明白金主為何一臉苦相,但K將還是先端出笑容,「又見面了。」

    因為他的開口招呼,站在他的右手方,衝過頭的牧之芹明顯一愣。

    並不是性別歧視還怎樣的,只是在她刻版印象中,賣香水啊、化妝品啊,或是跟精油相關,針對肌膚保養的產品,這類的櫃檯,因為銷售對象的關係,站櫃的銷售員通常是嬌滴滴、水當當,說話輕柔柔,一個個化著粉粉彩妝的女孩子。

    一般都是這樣的,不是嗎?

    但……要是她沒搞錯,小柔所指示的方位,杵在櫃門處開口招呼的那個人……

    在圍裙下、緊身T恤所貼合的那兩團……是二頭肌沒錯吧?

    往上看、往上看去……下巴那團黑毛毛的山羊鬍子……

    一個鼓著雙頭肌,留著山羊鬍的大男人?

    錯亂感讓牧之芹有好一會兒反應不過來,而一旁的牧之柔可憐兮兮的想做最後掙扎……

    「芹……」

    雖然搞不清狀況,可是受過專業訓練的K將直覺的招呼,「小姐帶朋友來嗎?」

    也許沒有嬌滴滴、柔弱弱的外型,可是那受過訓練的專業微笑,配合得恰到好處的溫煦聲調,將不合外型的親切度發揮到百分之兩百。

    吃這套的人,也許會認為這樣的輕聲細語是鐵漢柔情的象徵,享受這份斯文溫和的對話方式。

    但不吃這套的人、就好似牧之芹這樣的人來說,這種內在與外在搭不在一塊的表現,只害她內心小抖了兩下,要很努力才能壓抑下不以為然的表情。

    也說不上娘娘腔,因為還不到那個地步,但是她很不習慣,非常的不習慣,特別是,眼前這個反差實在是太大了。

    二頭肌加山羊鬍,配著三月和風的聲音語調,這什麼啊?

    心頭的古怪感讓牧之芹忍不住往專櫃裡面打量去。

    櫃檯裡面還有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年輕男人正在為三個結過帳的女顧客打包商品,最靠裡面的位置滿滿的都是人,被包圍在當中的店員看不清是圓還是扁,但依她個人猜測,這家專櫃的風格應該就是啟用男店員當賣點吧?

    搞不清這種idea是誰想出來的,無法適應的牧之芹決定速戰速決。

    「剛是跟他買的?」開口直接確認。

    「嗯。」那廂的小媳婦只能苦著臉點頭。

    K將微笑著,雖然金主愁眉苦臉的樣子並不像是要介紹客人,另一位小姐銳利的打量也不像要買東西的,但他還是盡責的開口詢問:「請問還有什麼需要?」

    「有。」牧之芹微笑,但甜蜜微笑中並不見笑意,她看了看四周後,開口道:「不過為了你們店好,我看我們退一步說話。」

    K將一頭霧水,見她往沒人的身體乳液區走去,以為她有所需要,反射性的跟了上去,下意識的開始解說:「配合這次活動,我們的身體用品有推出一系列的優惠,還有推出一款超特價的禮盒組……」

    「啊!剛剛你沒跟我說到身體用品。」牧之柔脫口。

    「呃……因為客人有需要我們才會介紹,剛剛小姐沒提,所以……」抱歉一笑,K將本來還想說點什麼,卻在金主被狠瞪一眼的情況下,只能跟著噤聲。

    但想想又不對,他是專業的店員,要是消極的跟著不說話,怎麼賣東西?

    努力撐出最專業的笑容,K將問:「不知道這位小姐需要什麼?」

    瞪完人的牧之芹回頭看他,也跟著露出很「友善」的笑容,「我們需要退貨。」

    「嗄?」

    「我們,『需要』,退貨。」在需要兩字強調了一下,然後一個眼神示意,一旁的牧之柔已悲壯的走上前,把一整個大提袋全交給了他。

    「我也不是那麼不上道,我姊有需要的產品,我已經幫她留了一份,我要退的是其它多買的部分,包含你好心幫她存貨的那六瓶什麼液的……喏,發票,信用卡單據,還有提貨券跟最重要的信用卡一張。」

    一古腦兒的把所有退貨必備的物品全交遞出,沒忘了再附贈一個做作的大大笑容,「請退給我一萬六千兩百零四元,麻煩你了。」

    「小姐?」拿著被硬塞來的單據,K將努力進入狀況當中,一臉懷疑的看向牧之柔。

    「對不起,我真的很想買,可是……」好悲壯、好抱歉的表情,最後淒楚的看向胞妹,努力要表明問題的出處。

    「可是什麼?」牧之芹沒好氣的朝胞姊一瞪,「你需要的,不都讓你留一份了嗎?」

    「可是……」

    「沒有可是。」自認已經很有良心了,還讓她姊保留一些東西下來,真要她說的話,就算損失從一萬八減到近兩千了,她還是覺得她姊買的東西很無用。

    這邊已經懶得再說,轉頭,牧之芹對著另一頭的二頭肌男說道:「就這樣,我們要退貨,請退我一萬六千兩百零四元。」

    「小姐……」一臉為難,K將還真是第一次碰上這樣的事。

    那片刻的遲疑讓牧之芹決定先發制人,「你不要以為我年輕就好唬弄,說什麼不能退,只能換商品的,我看過相關報導,我們消費者在購買商品的七天內,是可以『無條件』退貨。」

    怕力道不夠,她再次加重語氣,「是『退貨』,不是『換商品』,OK?」

    「怎麼了?」此時戴黑框眼鏡的男人送走客人,走過來關切。

    「蔡秘書,這位小姐說要退貨。」

    「哦?」下意識的反應,黑框眼鏡男發問:「產品使用上有什麼問題嗎?」

    「是剛剛不久前買的。」

    也就是說,根本沒使用,哪來的問題。

    承受二頭肌跟黑框眼鏡男的注視,牧之芹皺眉。

    眼看敵方增加一名戰力,故作鎮定之下的她其實也有點不安,現在被二比一的直盯著,真讓她擔心要不回她的錢。

    「我也不是那麼不講道理,看,為了你們好,我也不想大聲嚷嚷,壞你們商譽。」軟硬兼施,剛剛說得很硬,這時就適時說點好聽話,「大家給個方便嘛!再說,我們也不是全退啊!有需要的還是有留下來。」

    因為身為視察人員之一的蔡秘書就站在旁邊,K將的社會歷練再怎麼資淺,也知道不能讓客人牽著鼻子走。

    「小姐,很不好意思,關於退貨的部分,我們公司有它的規定,你可以考慮其它的商品……」

    「就說了,我不要換商品,我要退錢!」

    「但是……」

    一個只想要回幾個月的飯錢,一個想要在主管面前留下好印象,面對立場完全對立的兩個人,牧之柔好想哭。

    要不是畏於胞妹的惡勢力,打一開始她就不想面對這種場面。

    好丟臉,真的好丟臉……

    隨著愈來愈大聲的音量,以及愈來愈多的關切目光,無助的她只能用力的想像,幻想自己並不存在……不存在……

    當牧之芹覺得氣氛不對而分神觀望的那時候,呈現在眼前的畫面,就如同摩西畫分紅海一樣,被一票娘子軍包圍其中的三號店員,那個有著白馬王子一樣溫雅俊秀的美男子,就從一分為二的道路中,踩著王子級的優雅步伐而來……

    帥哥人人愛看,所以牧之芹並不覺得自己恍惚個兩秒鐘有什麼不對,更何況,她馬上就回神了,不是嗎?

    實際的個性讓她在第一時間裡分析起情勢,演變成一比三的狀況讓她感覺很不妙,因而想要讓罪魁禍首站過來一點,好讓她壯點聲勢,別讓她一個人顯得人單勢孤。

    沒料到,一回頭……

    人哩?

    那個沒路用,最大功能就只能當當面門的援軍,她的胞姊竟然就這樣不見了?

    一口氣梗在胸口,牧之芹差點沒讓姊姊的不講義氣給氣到內傷。

    黑框眼鏡男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發現到她窘境的人。

    「小姐。」看似無奈的神情中,帶著些許的得意,「當事人不在,表示她並不願意退貨,就算你現在再怎麼鬧下去,我們也沒辦法退錢給你啊!」

    「嗯。」K將也速速反應過來,「因為剛剛那位小姐是用信用卡消費,真有什麼問題,是需要消費的持卡人出面辦理才行。」

    後頭這些話,牧之芹已經聽不進去。

    臨時被扯後腿,再加上眼鏡男的表情,還反過來咬她一口,說得一副她在無理取鬧的樣子,讓牧之芹的火氣呈現三級跳的方式成長,就差沒有直接爆炸而已。

    「當事人是我的姊姊,所有退貨的相關對像我都附上了,為什麼不能退?」說話的同時,心態已然變成了意氣之爭。

    「你們主管哩?」今天她不要回這筆錢,她牧之芹三個字就倒著寫!「叫你們主管出來,不然我找樓管,讓百貨公司的主管出來,我還要向消基會申訴,把你們詐騙,騙了清純女學生食宿費的事全抖出來。」

    氣氛變得很僵,在劍拔弩張中,牧之芹瞥見三號店員,那個優雅如王子一般的美男子並不像她所想的那樣過來助陣,反而是好整以暇的在一邊的櫃上挑著瓶瓶罐罐,東一點、西一點的倒了些不知名的液體在手心中。

    在揉勻那些水液的同時,只見優雅的王子漫步過來,彷彿施放魔咒一般的舞著他纖長的十指……

    「都冷靜下來。」不知名的柔和香氣因為他十指優雅的舞動而浮現,奇異的緩和下片刻前劍拔弩張的氣氛,只聽他說道:「蔡秘書,K將,那邊的客人麻煩你們,這邊交給我好了。」

    聽見這話,牧之芹全神戒備,只當來了個狠角色。

    全然不顧秘書與K將反對的表情,顏瀚雅已經決定,也很快的問了,「小姐有什麼需要?」

    「我要退貨。」

    「好。」

    太過的乾脆,一下堵住牧之芹想了一腦子的抗爭大道理,害她小小當機了一下。

    「好?」她懷疑所聽到的。

    「嗯,好。」顏瀚雅肯定的說道,溫雅的微笑如同三月春風,他問道:「不知道是哪項產品讓小姐不滿意?我們公司……」

    「何傑瑞!」

    突然,歇斯底里的尖叫聲打斷一切,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K將!傑瑞呢?叫他出來!」一臉怒容的女孩看起來氣炸了,「那個雙插頭的爛人!竟敢欺騙我的感情,我一定要他給我一個交代!」

    「Amy姊,店長不在……」

    「你不要騙我,我知道他今天有班,他幾乎天天都有班,上得可勤快了。」女孩咬牙切齒,「要不是讓我看見了他的日記,我還當他是上進,真是見鬼了!原來真相是,他把他的同志情人藏在店裡……是哪個?你們誰是那個狐狸精?」

    太勁爆的話語讓四周下禁竊竊私語了起來,但女孩渾然不覺。

    「Amy姊,是真的,店長他不舒服,剛讓小杜送醫院子。」K將急得滿頭大汗,沒想到今日會不順到這種地步,「他真的不在,你要不要先回去等他,等他回家再談你們的問題?」

    「他不在的話最好,我要揪出那個勾引他的狐狸精,我知道傑瑞的,他那麼man的一個人,沒理由會突然轉性愛上男人,一定是……」憤恨的目光一掃,直接射向牧之芹之邊的人,「一定是你!」

    顏瀚雅一愣,他身邊的牧之芹更是差點沒掉下下巴。

    不會吧?這麼優質又貴氣的男人,愛的竟然是男人?

    這是不是太浪費了一點?

    沒能細想心中那份的惋惜感從何而來,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她已經問了,「你真搶了她的男人喔?」

    「當然沒有。」顏瀚雅無辜、儒雅的俊顏透著幾分困擾,不明白怎麼會遭受如此指控。

    如同要印證他的否認,K將也急忙說道:「Amy姊,你別鬧了,顏老師今天只是剛好過來視察才會在這裡,他看店長病得很嚴重,好心幫忙代班一下,不然的話,他跟蔡秘書都是公司的高層主管,平常根本不會出現在這裡,怎麼可能跟店長有、有……有你講的那種關係!」

    「你別想騙我,一定是他!」心中已經認定,叫Amy的女孩根本不聽。

    「小姐。」忠心護主,也是不想再把事件擴大的蔡秘書出面道:「這裡是公眾場合,你跟男友的感情問題,是不是回去再談比較好?」

    「這個狐狸精勾引我男友的時候,你們怎麼不制止,說這是公共場合,不能搞同性戀的?」背叛與蒙羞,讓Amy憤怒到失去了理智。

    莫名背負罪名的顏瀚雅沒見氣惱,只注意到一個很奇怪的論點──

    「同性戀並不是罪啊!」他說,俊雅面容滿是認真。

    「欸!」見他還處在狀況外,牧之芹差點沒昏倒,「都什麼時候了,她已經氣到發瘋,你還火上加油?」

    「聽到了沒有?他承認,他自己都承認了!」Amy只聽見她想要的意思。

    「拜託,他只是在跟你說觀念,是承認什麼啊!」看不下去,牧之芹忍不住跳出來申張正義,「難不成這世界上包容同性戀情的人,都是搞同性戀的啊?」

    「你是誰?要你多事!」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拔你個大頭,我要跟他拚了!」

    「拚什麼拚啊?他們店員不都說了,他只是今天來代班而已……啊!小心!」牧之芹大叫,不敢相信她竟然看見對方拔出一把刀子。

    搞什麼啊?演連續劇都沒那麼誇張!

    太過吃驚的關係,眼看著二頭肌加黑眼鏡男竟沒攔下那個為愛抓狂的女人,而被誣賴的當事人則好像是被嚇呆了,竟然呆站著一點反應都沒有。

    腎上腺素作祟,不知打哪來的蠻力,牧之芹一把扯過發愣中的男人,就那麼奮力的一拉……

    「怎麼回事?為什麼視察的工作,最後會鬧到上社會新聞?」

    「顏先生,這純屬意外。」

    「意外?我讓你跟著我哥,就是要避免任何意外的發生,今天要不是有個替死鬼,真讓我哥受傷的話,你怎麼負責?」

    替死鬼?

    呸!呸!呸!

    誰啊?怎麼說話這麼難聽?

    彷彿知曉她的抱怨,一道溫雅的嗓音輕揚起,「瀚君,別這麼說話。」

    隨著輕斥聲,泛著暖意的大掌輕覆上她,握著她的手說道:「要不是這位小姐,現在躺在這邊的也許是我。」

    「所以我在罵蔡秘書,他實在太不小心了。」顏瀚君說得理直氣壯。

    「嗚嗚嗚……芹芹,芹芹她怎樣?會不會死掉啊?」

    這麼沒路用的哭聲、這麼不順耳的話,想也知道只有她那個天才姊姊才說得出口……隨著意識愈來愈鮮明,牧之芹只覺得痛,痛痛痛痛痛,好痛好痛,全身都在痛,特別是左邊腰側的地方,熱辣辣的痛著……

    「我只有這麼一個妹妹……嗚……她要是死掉了,我怎麼跟、跟我爸媽交代?」臨時被通知來醫院的牧之柔愈想愈傷心,「都是我不好……嗚嗚……要是我不亂買東西,就不會害芹遇到這種事,芹……你醒來,我以後不亂花錢,你快醒來……」

    「閉嘴!」受不了她的雞貓子喊叫,顏瀚君不客氣的斥喝,「你哭什麼啊?人又沒死,這麼早就在哭喪,會不會太早了一點?」

    「瀚君!」不當的措詞,讓顏瀚雅難得的板起了臉。

    「我又沒說錯。」悻悻然,顏瀚君一臉的不爽,「雖然刀子捅到她,但醫生說了只是皮肉之傷,這世上可沒有人因為皮肉之傷而死掉的,她沒事一個人就在鬼哭,不像在哭喪嗎?」

    「你還說!」向來溫雅和煦的俊顏難得出現不悅之色。

    兄弟做了二十八年,這還是顏瀚君第一次被兄長厲色以待,而且還是因為不相干的陌生女人,這讓他如何平衡?「她沒常識,為什麼不能說?」

    「你這個大壞蛋。」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平白被罵,特別是在心情最差的時候,就算是牧之柔這樣的軟柿子也是會發火的,「真要是沒關係,那你怎不讓你哥被捅,看你到時哭不哭!」

    「你說什麼?」

    「就說你被捅啦!」

    「有膽你再說一遍。」

    「何止一遍,我說一百遍,你被捅,你被捅,你被捅……」

    無意義的吵鬧,特別是幼稚到這種程度的吵鬧,讓牧之芹有種發瘋的感覺。

    「啊!你醒了?」緊蹙的眉頭讓顏瀚雅發現到她的轉醒。

    吵成這樣,死人都會醒了。

    雖然疼得沒氣力說話,牧之芹心裡卻忍不住這麼想,然後百般無奈的睜開眼……

    「芹芹!」一聽妹妹醒來,忘了爭吵的牧之柔,一臉可憐兮兮,含著淚,就這樣撲了過來。

    但伴隨著這樣情真意切的熱情一撲,完全不讓人意外……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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