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謀愛情 第七章
    祁亞威找了家五星級大飯店下榻之後,就展開調查工作,他花錢請徵信社去清查卞則剛這兩個多月來的生活點滴,很容易就查到於慎謀這個人。 

    「一個十九歲的男孩子?」當他從徵信人員口中得知卞則剛的新歡竟是個未滿二十歲的小鬼時,頭頂上的綠煙冒得更烈了。 

    小剛竟會愛上一個小她三歲的男人?真是見鬼了!他暗斥。 

    「是的。他今年以第一名滿分考進T大電機系,在學校風雲不斷,大家都叫他天才怪胎。」徵信人員在電話中向祁亞威報告。 

    「他的背景如何?」該不是大有來頭,才能讓卞則剛無力招架。 

    「沒有任何背景,家境小康,父母早亡,家中有一個大姊和兩個哥哥,他是老么。」 

    「他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沒背景、沒靠山,小剛是看上他哪一點? 

    「聽說他很聰明,也很酷,在學校獨來獨往,會和卞小姐在一起其它人也都很意外,我問過他的同學,他們都說他早熟得令人害怕,沒有人敢和他對談,所以他沒有朋友。」 

    「一個怪人?」 

    「可以這麼說。他和卞小姐的事在學校鬧大後,他竟然提出休學,已有好幾天沒去上課了。」 

    「休學?為什麼?」祁亞威愈來愈好奇這個姓于的小子是何方神聖。 

    「我查了一下,他好像想直接到國外讀書。」 

    「他想進哪一所學校?」 

    「麻省理工學院。」 

    「哼!野心倒不小。」祁亞威皺了皺眉。這小子該不會看上卞家的家世吧?卞則剛的父親在美國華人中算是個頗有名氣的學者,繼承了龐大的家業後移民到美國,在當地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富豪之流,這是他們祁家願意和卞家聯姻的主要因素。 

    「其實,有關於慎謀和卞小姐之間的事並沒有多少人知道詳細情形,大家都只是揣測而已。卞小姐才回台灣不久,尚未建立人際網,而於慎謀也是個孤僻的人,因此問不到他們之間的交往程度。」 

    「這就夠了,給我於慎謀的電話號碼和住址就行了。」 

    「他目前人在美國,今天就要回來了。」 

    「他去美國做什麼?」 

    「不太清楚。不過,我猜可能和他要申請進入麻省理工學院有關。」 

    「好,謝謝你,再幫我查一下於慎謀搭的班機,其餘的交給我就行了。」 

    他說完便掛上電話,開始思考著如何將於慎謀踢開,好讓卞則剛重回他的懷抱。 

    他最好在於慎謀回來之前先勸醒卞則剛,她一定是一時糊塗,否則,豈會棄家境優渥的他而就一個什麼都沒有的臭小子? 

    於是,他刻意打扮得光鮮,拿著一束玫瑰,在卞則剛下課前來到T大,傲然如白馬王子般地走進外文系系辦公室,問清楚她在哪一間教室上課,然後來到教室外等候。 

    他的出現立刻引起所有同學的注目,運動員的身材,可媲美模特兒的臉孔,大家都好奇他是哪個女同學的護花使者。 

    卞則剛專心地抄著情詩,直到覺得氣氛變得浮動才注意到他的出現,她驚訝得差點從講台上跌落,急忙推了推眼鏡,氣喘叮叮地跑出教室,低聲質問:「亞威,你……你來學校幹什麼?」 

    「來接你去逛街。」他笑出一口白牙。 

    「我沒空!」她知道有關她的事又要喧鬧一場了。 

    「我知道你這節下課後就沒課了。」 

    「我晚上有事。」她想起今天於慎謀要回來,就沒心情和他出去。 

    「你的學生在等你了,先把課上完吧!我在大樓一樓等你。」他不讓她有機會拒絕,就將她推回教室,轉身下樓。 

    她一走進教室,噓聲頓起,有位學生馬上問道:「助教,你又換男朋友啦?」 

    「於慎謀休學了嘛!笨!」另一個學生立刻反駁。 

    「好厲害,於慎謀才剛走,現在又冒出個成熟帥哥,助教,你真行哪!噓──」同學們的語氣全是挖苦,把她上課的情緒全破壞了。 

    「安靜,繼續上課。」她不理會這些噪音,疲憊地繼續講課。 

    下課後,她拉著祁亞威就往停車場走,邊走邊說:「以後請你不要到學校來行不行?」 

    「我奉你母親之托來看看你的工作環境啊!」他笑了笑。 

    「不要動不動搬出我媽,你幾時成了我媽的眼線了?」她蹙眉不悅。 

    「我真是眼拙到極點,認識你到現在,我怎麼都沒發現你也有張利嘴?」 

    他用不同的眼光來看她,以前她的沉默讓他很少注意她,但現在他不得不承認,她的懂得表達意見讓他忽然把她看得仔細,她變得更美麗了,書卷味加上無人能及的氣質,莫名地讓他心折,他彷彿從這一刻才重新愛上她。這份認知足足讓他震驚了好幾分鐘。 

    「我只是知道該把自己的喜怒表達出來而已。」她走向車子,從頸子上拿下一串鑰匙。這是於慎謀救她的點子,米老鼠從此再也不會亂跑,讓她找不著。 

    「我們先去哪裡逛逛?」他扶著車頂望著她。 

    「亞威,我今晚真的有事。」她為難地搖頭。 

    「陪我到晚餐時間總行吧?」他笑了笑。 

    她看看表,於慎謀和她約晚餐見面,那麼她還有三個小時可以陪祁亞威。 

    也好,人家遠道而來,她不理人實在說不過去,而且她也可以乘機把事情說明白,希望能打消祁亞威要和她訂婚的念頭。 

    「好吧!」她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座。 

    祁亞威低頭露出奇特的微笑,坐進車內。 

    他們逛了一下之後,就在一家餐廳內坐下來休息聊天,可是兩人之間沒有什麼話題好談,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卞則剛其實不太專心,她一直看表,就怕錯過於慎謀。 

    祈亞威何嘗看不出她的不耐,他強忍住氣,替兩人各點了杯水果酒。他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久久,終於開口:「你急什麼?於慎謀的飛機七點才到,等回到台北已經八點多了,現在也不過五點半,還早哩!」 

    卞則剛大吃一驚,不能置信地瞪著他,眼中的薄霧慢慢凝結成冰。 

    「你怎麼會知道他?」若她沒猜錯,他一定調查了她。這個沒品的男人! 

    「我說過我會弄懂怎麼一回事,而且要查出你和他的事太容易了,隨便問個T大的學生都知道,誰教你鬧出的新聞這麼『嗆』。」他揚起下巴冷笑。 

    「你知道了也不能改變什麼。」她咬著下唇,沒好氣地說。 

    「我拜託你,醒醒吧!姓于的才十九歲,一個十九成的男孩連選舉權都沒有,充其量只能當你弟弟,你是哪邊腦袋出了差錯,竟會被他的甜言蜜語所騙!」他一掌拍在桌上,壓低聲音說話。 

    「我……」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對於她和於慎謀之間的差距她一直不能真正釋懷,儘管於慎謀不在乎,但她每每想起依然惴惴不安,現在被祁亞威一提醒,她的信心又動搖了。 

    「你確定他沒有戀母情結嗎?」他不屑地低哼。 

    「沒有!他很照顧我……」她想推翻他的誤導。 

    「照顧?一個十九歲的小鬼會照顧自已就不錯了,還能照顧別人?」 

    「他不是小鬼!」她很努力不去想起於慎謀的年齡。 

    「我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方法迷惑你,但你有沒有想過,你根本是在和一個男孩玩扮家家酒!他能給你什麼?沒有金錢,沒有事業,他的未來一片茫然,還要把你拖進他不確定的未來之中,你以為談戀愛就能過完一生嗎?他有能力養你嗎?你還傻傻的,一頭栽進他編織的夢幻世界,和他一起作白日夢?」 

    祁亞威的每一句話都鑽進她內心最脆弱的部位,讓她毫無反擊的餘地。 

    「慎謀是個有見地、有抱負、對未來有計畫的人,他不會作白日夢……」她急忙替於慎謀辯解。 

    一聽她直接喊於慎謀的名字,祁亞威就妒火攻心。 

    「他想進麻省理工學院就是作夢!」他恨恨地說。 

    「你連這個也知道?」她驚道。 

    「我知道他的事可多了,他以為和你在台灣鬧出醜聞後就乾脆轉移陣地?太天真了,我告訴你,我會讓他在人生的關卡中進退不得。」祁亞威陰笑道。 

    「什麼意思?」 

    「我好像忘了告訴你,我爸爸和麻省理工學院的校長關係還不錯……」他暗示地停了一下。 

    「那又怎樣?」 

    「如果姓于的不對你放手,我會讓他進不了麻省理工學院。」他向後靠,雙手在胸前交抱。 

    「你……這是在恐嚇誰?他?還是我?」她簡直不能相信祁亞威會用這種方法來逼她。 

    「都行,只要收到效果,對象是誰都無所謂。」他悠哉地又喝了一口酒。 

    「你……為什麼你對我的事要這麼計較?你對我的感情也談不上濃厚啊!我們都知道這樁婚姻有大部分是你我的父母親在談,我再笨也看得出你意興闌珊,怎麼這時候你卻不罷手,硬要纏著我?」她氣得摘下眼鏡。 

    「我們祁家丟不起這個臉。小剛,你一定不知道,我們的婚事早就在僑界傳開了,你想中途撤退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嘴角勾起一抹惡意的笑。 

    「你……」說真的,她沒想到事情會這麼棘手。 

    「今天於慎謀會來找你吧?我看你最好讓他對你死心,不然,你的小情人恐怕前途堪慮哦!」 

    她突然覺得自己像在和惡魔打交道,祁亞威為了面子不放過她,還要封殺於慎謀留學的路,如果真讓他插手,於慎謀勢必得回T大復學,再次忍受校內的冷嘲熱諷;課本以外的現實面果然複雜,她的小腦袋瓜一時卡在重重的問題中,即將休克。 

    「我想,你對他的感情也沒到刻骨銘心的地步吧?何不早早結束這段可笑的戀情?」他又補上一句。 

    卞則剛猶豫了。 

    的確,她對於慎謀的感情才在萌芽階段,而事實上她也不看好這份戀情,於慎謀和她就像兩條在瞬間交錯的線,唯一的一點交集就是在T大的這些日子,之後呢?可能各有各的方向和路途要走,她不知道屆時兩人分道揚鑣的傷害會不會比現在就分手來得少,但她可以預期,自己一旦愛了,就會像讀書一樣死心塌地,若不能有結局,她寧願現在就斬斷情絲。 

    意念在傍徨中搖擺不定,卞則剛陷入沉思之中,煩亂地喝著水果酒解愁。 

    祁亞威多少也看得出她的畏懼,於慎謀的年齡是個致命傷,他知道卞則剛是個古板的女孩,對愛情的幻想一定不包括和個小男生談戀愛,所以他有把握能讓她放棄於慎謀,乖乖嫁進祁家。 

    「走吧,我們回你家等他,我想,你該知道怎麼做。」祁亞威站起身,等著她行動。 

    幾杯水果酒下肚,卞則剛衝動地決定了,也許,讓於慎謀無牽無掛地去美國讀書是最好的結果。 

    天空飄起了細雨,無聲地灑落大地。她頭昏腦脹地和祁亞威開著車回到家,微醺的醉意才慢慢湧現,車子停好後,她一下車就蹲在地上乾嘔,邊笑邊說:「真不該空腹喝酒,好難受……」 

    「你啊,酒品還是一樣可愛,只要沾了酒就會笑個不停。」祁亞威陰笑地上前扶起她,也順勢環住她的腰。他早料到她沒什麼酒量,這也是他今天的計劃之一,她醉了,他才好辦事。 

    「亞威,我告訴你,就算不和於慎謀在一起,我也不會嫁給你。」她的口齒還很清晰,可是中樞神經已經中了酒精的毒,全身無力地掛在他身上。 

    「我知道了,快進去,下雨了。」他半抱著她走進大門的前廊下。 

    「等等,我得找鑰匙開門……」她又開始數鑰匙串了。 

    「老天!你在幹什麼?我有時真不瞭解你的腦袋究竟裝了什麼,你根本是個生活白癡!」祁亞威不耐煩地說。卞則剛外表可人,可是一想起她的某些習性就會讓人抓狂。 

    「我一點都不在意你對我的看法……祁亞威,我知道你從以前就受不了我了,只是我不懂,你這次為什麼會反常地想留住我……」她控制不住咯咯笑道。 

    「因為屬於我的東西,除非我不要,否則我從不讓給別人!」他說完就狠狠吻住她發笑的小嘴。 

    這個吻和於慎謀的差太多了!卞則剛沒有反抗,卻在腦海中回憶起於慎謀融合溫暖與冰冷的唇瓣,他的薄唇有著不可思議的豐潤,隨著氣息能讓人變得繽紛飛揚;但祁亞威的吻純粹是強佔而已,硬邦邦的,她感受不到什麼熱情,反而覺得厭惡。 

    一陣靠近的——聲驚擾了他們,祁亞威倏地轉頭,看見一個長得高瘦俊逸的男子正用一雙極冷的眼盯著他們。 

    卞則剛隨著他的目光望去,半迷離的神智忽然清醒了。 

    於慎謀! 

    「慎謀……」她差點忘情地走向他,然而手臂卻被祁亞威緊緊握住。 

    「哦?你就是於慎謀?」祁亞威難掩心中的驚訝,於慎謀比他想像中還要成熟、穩重且……危險! 

    他一眼就能看出這小子的魅力足以威脅任何年齡層的男人,他的氣勢凜不可犯,堅定的臉孔和冷漠的眼神,那絕不是個十九歲男孩該有的模樣。 

    祁亞威開始懷疑自己有沒有低估了對手。 

    於慎謀很累了,五天來馬不停蹄地奔走,一下機又直奔卞則剛的住處,只為早點見到思念的人。但是,才來到門前,這幅令他意外的景象就進入他的眼中,卞則剛和個男人緊緊抱在一起……擁吻;他是誰?他在震驚中只想知道這一點,手指關節悄悄地縮緊,疲憊被一種陌生的情緒取代── 

    那就像胸口被人狠狠踹了一腳的感覺。 

    說真的,他長到這麼大還沒嘗過嫉妒的滋味,所以對體內翻湧的亂流根本無法抑制。 

    「慎謀,他就是我說過的……我的男朋友,祁亞威。」卞則剛心跳加劇,方才作下離開他的決定在面對他沉斂猖狂的眸子時又告軟化。 

    「嗯!你就是這兩個月來幫我照顧我老婆的小朋友?謝謝你啊,現在開始,你的任務結束了,我來接她回美國訂婚。日期都訂好了,是不是,小剛?」祈亞威以一種擁有人的姿態攬住卞則剛的肩膀。 

    於慎謀的眼光始終定在卞則剛臉上,這一切他只聽她的解釋。 

    卞則剛被他看得低下頭,然後想起了祁亞威的警告,深吸了一口氣,又抬起頭,露出笑容道:「真抱歉,慎謀,我還是決定和亞威在一起,我們交往了兩年,彼此都熟悉,家裡的人都在催我們訂婚,他這次來就是為了和我討論細節……」她的表情自然,演技純熟得連她自己都訝異。 

    於慎謀還是沒說話,只覺得心和淋在身上的雨水一樣冷。 

    卞則剛心中酸澀地轉開頭,避開他灼人的視線。 

    「我知道小剛寂寞,她一個人在台灣,沒什麼朋友,她在電話中告訴我有個小弟弟對她很好,不時會來陪她,我和她爸媽聽了都很想親自來謝謝你,有你這個好朋友在,我們都很放心。」祁亞威字字都像毒箭。 

    弟弟?於慎謀的拳頭握得更緊了。 

    卞則剛快聽不下去了,她猛地看了於慎謀一眼,他受傷的眼眸和濕透的髮絲讓她的胃一陣陣揪痛,她忍不住說:「你全身都濕了,要不要上來換個衣服?」 

    「對啊!這樣下去會感冒的,正巧,我的衣服都在樓上小剛的臥室裡,可以借你。」祁亞威刻意曖昧地說。 

    卞則剛有點後悔用這種方式讓於慎謀死心,祁亞威的話連她聽了也受不了。 

    「不用了!謝謝!」於慎謀第一次開口,聲音沙啞陰鬱。他被祁亞威的話點燃了妒火,聽他的語氣,這個男人已經和卞則剛住在一起……兩天前她還在電話中分享他的快樂,而現在…… 

    「慎謀……」卞則剛向前跨一步。 

    祁亞威連忙抓住她,又道:「那要不要上來坐坐?我們剛剛吃完飯,又喝了點酒,正想來杯咖啡。」 

    喝咖啡就能撫平他的重傷嗎?為什麼情況會變成如此?卞則剛究竟在想些什麼?難道真像於慎行說的,女人是因寂寞而接受男人,不是因為愛? 

    於慎謀看了看他們,最後眼光落在卞則剛的臉上,什麼話也沒說,久久,才轉身走入黑暗的雨夜中,不再回頭。 

    卞則剛用力掙脫祁亞威的手,呼喚的聲音梗在喉嚨,走到巷道中央,看著於慎謀消失在轉角,再也壓抑不住往兩眼上冒的水氣,流下淚來。 

    她這麼做到底有沒有錯?雨花靜靜飄落,沒有給她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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