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心鎖鷹 第九章
    依然是一身黑衣桀驁不馴,永遠能給別人以無比壓迫感的高傲男子!他身旁的女子,居然也是輕衫羅袖,姿容宛轉,這兩個人一出現,就佔盡了光彩,而站在他們身後的葛金戈就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了。

    肖飛才一出現,負責珠寶競賣的幾名管事一齊迎上前去,柳吟天,朱富貴這兩大富豪身份較高,雖沒有立刻上前,但都一起堆出了笑臉,關外馬豪段破天沒有親至,但代表他前來的兩名彪悍男子在這滿是珠玉貴氣的畫舫也沒有半點失色,此刻也一起上前向接近他這個執天下珠寶業牛耳、富甲天下的大人物表示敬意。

    肖飛卻是目不斜視,全然不理任何人的招呼客套,一直往前走去。

    韋小心面帶微笑,也陪著他向前去。

    她穿一身雪白的羅衫,滿頭秀髮不束不綰,任其披散肩頭,在這滿船的珠寶光輝中,自有一種幽靈般詭異的美麗。目光盈盈地往四週一掃,纖手似有意似無心地去撫肩頭的長髮,正好露出一雙皓腕上兩隻形式奇特的鐲子。整體烏金的鐲子本已是貴重至極也稀奇至極,更何況還精雕細琢成一條昂首吐倌,猙獰異常的蛇。小小的鐲子首尾相連,整個蛇體都渾似活物,每一點花紋每一絲起伏都大見功力,高昂的蛇首棚栩如生,幽藍的蛇眼是一對美得如夢一般的藍寶石,吐出的蛇信中,竟有無數細小的紅寶石,發出一片濛濛的紅光。黑沉的蛇身,配著她雪白的皓腕,越發分分明明,黑的更黑,白的愈白,猙獰的蛇首,鮮紅的蛇信,幽藍的蛇目,美到極處,卻也詭異到極處。讓每一個看到這件飾物的人都情不自禁倒吸一口冷氣,卻又情不自禁深深讚歎,最美麗的首飾,最珍貴的鐲子,原來竟可以用這樣一種最奇特、最邪惡,最詭異的形式出現。

    這樣的一件首飾,美麗得叫人驚心動魄,詭異得讓人動魄驚心,無以倫比的美麗,無以倫比的詭異,卻又有無以倫比的誘惑力,讓人心靈深處的激情,背叛、放肆、渴望都輕而易舉地被它吸引了出來。

    這樣的首飾,不是任何女人都能戴的,也不是什麼女人都敢戴的,可是當你戴著它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會追隨你,所有女子內心的嚮往、嫉恨、羨慕都會因你而達到最高點。

    在眾人的目光都向韋小心看來時,韋小心也眉眼帶笑,輕輕地,隨意地向四周眾人掃了一眼。

    可旁人看來,卻只覺這絕色女子輕飄飄一眼看來,自有萬種風情,那樣的一眼,只是深睇了他,只看他一人,惟看他一人,這般的垂青,只為了他一人,於是,所有人的心,都在這輕輕一笑中失陷了。

    站在後面的葛金戈目瞪口呆,萬萬不能相信,這個煙行媚視風華絕代的女子,和以往在五鳳閣清麗秀美嬌俏可愛的丫頭是同一個人。

    只有肖飛知道,韋小心在這一瞬間將妖女大法提升到極處,天下間,除了屈指可數的幾個定心修為都極深厚的高手,少有能抗拒她之人。

    韋小心在這一刻美得風情萬種,美得妖異絕倫.配上這一對奇異的烏金蛇鐲更是美麗與詭異的完美混合體,充滿著危險與誘惑,而世間有成就的男子又有哪一個抗拒得了這樣的美麗,誰會不期待這種刺激的危險,而也因為她的魅力,令得一雙蛇鐲更加叫人印象深刻,無可忘懷。

    這一瞬,全船人的心神都被她牢牢鎖住,所有的光彩都到她的身上,舒俠舞一身的明珠寶玉,無不是珍品,可加在一起,卻遠遠沒有這一對烏金蛇鐲所給人的震撼強大!以至於這位一直讓無數權貴垂涎的名妓在這個奇異的妖媚女子面前也完全失了色。

    肖飛一直走到高台之前,因他本人的氣勢將旁人震住;韋小心的媚色將旁人迷住,竟無一人記得應當出面攔阻他。

    惟有高台上的名妓舒俠舞還能保持鎮定,屈身一禮:「肖樓主!」

    向來驕傲冷漠的肖飛竟也客客氣氣回了一禮:「當年千凰樓十年大慶時我曾有幸得睹舒姑娘妙舞仙音,至今難忘,今次聽說舒姑娘要在這場竟賣會上展示首飾,我千凰樓既然也在珠寶行中有一席之地,豈可不表示一番,此次前來,純為送姑娘一件禮物,以表敬慕之意。」

    舒俠舞是才藝姿容傾世的名妓,對她來說,收下豪富的珍寶珠飾是平常之事,所以只是一笑道謝。

    雖然肖飛的攪局不太禮貌,但是聽說這執珠寶業牛耳的千凰樓主要送禮物,誰不睜大了眼等著看,竟是沒有半個人不耐、不悅上前干涉。

    「這件禮物是要配在額上的,請姑娘除下珠笠。」

    舒俠舞微微遲疑了一下,並沒有動。

    肖飛淡淡一笑,一伸手。

    身旁的韋小心立刻自袖中取出一個錦盒,交到肖飛手上。

    肖飛抬手將錦盒打開,因旁人在後面除了一片光華之外,再看不清什麼,卻可以清楚聽到垂首望錦盒看去的舒俠舞低低地驚呼了一聲,聲音裡有無限的驚訝喜悅。

    柳吟天與朱富貴同時皺了皺眉,互覷一眼,舒俠舞可不是一般女子,她身上所佩的待賣之物無不是價值不菲的上好珠寶,按理說沒有任何女子可以抗拒它們的力量,可舒俠舞卻從沒有流露出動心之意,此刻,只看了一眼,就立時驚喜失聲,這千凰樓拿出來的到底是怎樣的珍寶飾物。

    心中尚在猶疑,鼻端卻已然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原本焦躁不安的心緒竟似安寧了不少。

    而此時,舒俠舞已然伸手自錦盒中取出了一串明珠,那清冷柔和的光芒立刻閃爍在眾人眼中。

    舒俠舞喜不自勝:「肖樓主,這正是我心中所求的飾物,卻不知肖樓主如何知道?」

    肖飛微微一笑:「我知道半年前,舒姑娘曾因喝醉酒而讓碎杯子割傷了額頭,以至生了些遺憾——我特意令人尋了最好的夜明珠,串成額飾,只盼能更襯出姑娘的絕世光彩來!」

    舒俠舞歡喜不禁,伸手將珠笠除去,額前確實有一道淡淡的傷痕,讓每一個看到的人,為她的美麗被損傷而歎息。

    她伸手將珠飾配在額上,果然完完全全將傷痕掩去,明珠光華閃閃,反襯出她的絕世麗容,萬般風彩來。

    在這一瞬間,所有的光芒都從她的額頭散了出來,珠寶的美麗愈發添了美人的風采,她啟唇一笑,眉目如畫,亦有一種奇異的風情。原本被韋小心壓住的她又開始展露無限光彩。明珠因美人而更奪目,美人也因明珠而更動人。一聲聲無法克制的讚歎就這樣輕輕傳了出來。

    只有韋小心心中一動,知道這個女人不簡單,在她的十成妖女大法下,還能淡笑自如,保持反擊之力,不被她壓住風頭的女人,絕對簡單不了。

    舒俠舞在一笑之後,卻又立刻取下珠鏈,戴回珠笠,雙手奉上:「此物太過珍貴,舒俠舞不敢領受,還請肖樓主收回。」

    肖飛淡淡道:「不過是幾顆夜明珠而已,姑娘竟不賞臉笑納?」

    舒俠舞緩緩搖頭,姿勢美麗而充滿風情:「舒俠舞不是沒有見識之輩,若將這當作普通夜明珠,便不配得肖樓主如此青眼了。這明珠分明是極品的南海檀珠,不但光芒質地遠勝平常夜明珠,且有淡淡清香,永世不斷,俗世中任何珍奇香料不能相比,且功能寧神清心,驅邪避凶,比之護身古玉尚且更佳。檀珠不比平常夜明珠,數量亟亟小,若要尋得一般夜明珠大小的檀珠,真不知要費幾許功夫,其價值更是難以估量,更何況,這些檀珠,大小色澤質地完全一樣,更是難得又難得,此物已是稀世奇珍,俠舞何德,敢受此厚贈?」

    原本眾人已被明珠配美人的光芒所攝,再聽舒俠舞這一番話,方知這串明珠珍貴至此,無不稀罕,在場的女子,除了韋小心,更沒有一個能不妒忌舒俠舞,恨不得將這珠鏈據為已有才是。

    肖飛袖手不接:「此珠飾純為舒姑娘所制,每一顆檀珠的挑選,都考慮到了舒姑娘的臉型額頭的搭配,如若舒姑娘不要,還有何人可以要得起?明珠再珍貴若不能配美人,又有何可取之處?」

    舒俠舞依然堅決地搖頭:「俠舞不敢領受樓主如此厚愛。」

    這兩個,一個堅持要送禮,一個堅決不肯收禮,那一串稀世的明珠就在眾人眼中晃個不停,讓所有人的目光都跟著移動,再也沒有人記得舒俠舞身上其他準備競賣的飾物了。

    柳吟天眼看這一次競賣,最後所有的風頭都到了肖飛身上,所有人的注意都到了千凰樓的珍飾上,當即一笑上前:「這樣吧,舒姑娘向來也是我心儀之人,這次舒姑娘受約在我的畫舫表演了半個月,又出面為這次的競賣展示首飾,我原說過要重酬舒姑娘的,不如就由我將這串檀珠買下來,再贈予舒姑娘,這樣,舒姑娘既非無功不受祿,也不曾負了肖樓主的美意。」看他笑容滿臉,但人人都可以知道,這位大富豪是存心要和千凰樓別苗頭了。

    舒俠舞顯然是真正極喜這串珠飾,所以並沒有再椎辭,只是輕輕說了兩句客套活。

    肖飛對待舒俠舞時有禮的笑容早已斂去,冷然道:「既然柳舫主出面,那我若是不肯,倒是輕視了舫主,不過,為表我待舒姑娘的心意,這串珠飾,我就不賺一文,只以二十萬兩賣與舫主也就是了。」

    「二十萬兩?」所有人都不由在心中倒吸一口冷氣,這還叫不賺一文?!

    柳吟天也是微微一怔,豪富如他,不是拿不出二十萬兩來,而是拿二十萬兩換一件首飾送人是否值得,更何況他也不是冤大頭,平白花二十萬兩,還要承人一個不賺一文的情。

    「肖樓主是否記錯了?檀珠固然珍貴,但本人也不是沒有見過珍寶之人,以前也在珠寶行見過檀珠,有不少比這些還要大,但每顆價格也不過幾千兩,你這一串檀珠就要二十萬兩,不知這不賺之言,從哪裡說來?」

    肖飛冷冷看了他一眼:「柳舫主雖然富可敵國,不過不是做珠寶一行的,不知這行內的規矩。珠寶絕不是最大最亮就最貴重的,雕刻琢磨,種種巧思,才是它珍貴的根源。我千凰樓所出的每一件珠寶都有它的獨特之處,不是光看這明珠的質地大小可以論斷其價值的。檀珠大多極小,如此圓潤明亮的大檀珠向來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所以千凰樓上下起動了所有的關係,搜求天下的檀珠,才求到了百顆足夠大的。而這些檀珠的挑選也不是易事,不能只求大,過分大就會破壞舒姑娘額頭的均美,若是小,更不能襯出舒姑娘的絕世風姿。更何況這一串檀珠每一顆的大小質地都要相同,要配出這一串珠鏈,其中的艱辛旁人是不會明白的!我們不能挑選過大的檀珠,但在珠鏈配出之後,我們又必須保證本號所出的檀珠獨一無二,是真正最大的,所以事後,我們將比珠鏈上明珠更大的七顆檀珠全部毀掉,以保證這一串珠鏈的價值達到更高,也就是說,這珠鏈天下間再沒有人能配出第二條,珠鏈的每一顆檀珠都是當今最大的,這種天下第一,舉世無雙的價值可以用簡單的銀兩來衡量嗎?」

    在場之人,每一個都是見多大場面的大人物,但聽肖飛如此道來,無不是控制不住情緒,發出低低的驚歎聲,望向珠鏈的眼光更見熾熱,特別是女人們,個個恨不得將之奪來私藏,至於那二十萬兩的天價,竟不能沖淡她們的慾望一分一毫。

    柳吟天被肖飛說得目瞪口呆,備覺臉上下不來,強笑道:「肖樓宅你的話也未免說得太大了吧,天下豪富無數,珠寶商號也不止千凰樓一家,你怎麼敢肯定再也沒有更大的檀珠?」

    肖飛冷然道:「千凰樓的檀珠收集在一年前就開始了,這時楓露苑與明玉坊這幾家生意還沒有做大,就算有能收集一些,也斷然不可能勝過千凰樓。一年來,千凰樓所集已是目前市面上流轉的所有大檀珠了。其他商號不可能拿得出來。當然,或許有些權貴豪富家門私藏有更大更好的,但數量絕對不多,不超過五顆,而且肯定密藏不露,縱然有朝一日,流入市面,我千凰樓就是花上天價也要買下來毀掉,這就是千凰樓的信譽所在。千凰樓的每一件精品,都必須保證它獨一無二,天下無雙,讓它在主人身上,最大地發輝出光彩來。就像這對烏金蛇鐲……」

    韋小心適時地嫣然一笑,皓腕輕抬,在雪白的肌膚間那詭異而美麗的蛇鐲更有一種奇持的吸引力。

    「且不論這烏金的質地與寶石的挑選,只是這條蛇的樣式花紋,就是千凰樓中十幾位大師父費盡心血,用了三個月時間才設計出來的,而後又用了足足四個月才製出了模具。蛇鐲製成之時,竟有兩位師父因心力耗盡而吐血。而後,大家再毫不猶豫地將所有設計的圖紙和模具毀掉,就是再讓他們聚在一塊,也不能製成另一副同樣的蛇鐲了,也就是說,這副蛇鐲,當世之間,再也不會有第二副了。這才是千凰樓首飾的真正珍貴之處。」肖飛話音一落,忽伸手接過了舒俠舞捧在手中的珠鏈,五指一合,隨著眾人驚駭的呼叫,美麗至極也珍貴至極的南海極品檀珠全部在他掌中化為粉末,徒留一股濃郁的香氣飄蕩於畫舫之間。

    柳吟天臉色慘白,驚呼:」肖樓主!」

    「我今日前來,本為向舒姑娘送上厚禮,舒姑娘心志高潔,不肯賞臉,柳舫主也無意購買,此鏈本是專為舒姑娘打造,只有在舒姑娘額上才可以將它的美麗完全展示,豈能再流落於旁人手中,若不能盡顯其美,反污了千凰樓的名聲,毀了也罷。」

    在場男子無不歎息,女子更是痛心至極,柳吟天汗下如雨:」肖樓主,何必動氣呢?你既將來由說明白,柳某敢不領肖樓主之情,自然要將珠鏈買下以酬舒姑娘的,你怎麼就……」

    肖飛冷冷一哂:「千凰樓向來只和真正識貨的人打交道,若是不明珠寶真正珍貴之處的俗人縱出資再多,千凰樓也不稀罕。」

    毫不客氣的一句話,頂得柳吟天臉色發青。肖飛卻連看也不看他一眼,對舒俠舞微微一笑,然後拉了韋小心便走。

    葛金戈自然緊隨其後.其他人完全被他的氣勢攝住,竟沒有任何人敢出言挽留,或上前阻攔,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走了。

    但是,所有人的心都受到了震動,人們還在回思那美麗女子皓腕上那奇異的蛇鐲,還在為已化為粉末的檀珠痛心,再也沒有人還會注意舒俠舞那一身待賣的珠寶了。

    儘管這些珠寶的確極為美麗珍貴,可是和肖飛讓他們看到的兩件一比,就再也沒有絲毫吸引力了。

    對女人來說,珠寶不止要美麗,更要最適合自己,最恰當地表現自己的美麗,最最重要的是,必須是真正的獨特。擁有一件天下無雙獨一無二的珠寶,讓所有人一見難忘是大部分女人的夢想。對於她們來說,這樣的珠寶無論多麼貴重,都永遠對她們有著無比的吸引力。

    千凰樓的珠寶,肖飛的豪言和大手筆,已深深震撼了他們的心靈,只有千凰樓才能完成他們的心願,只有千凰樓才能製出那夢幻般舉世無雙的珠寶,不必一身珠圍翠繞,只要佩著千凰樓的珠寶,哪怕是一件,就足以表現出你的地位和身價了。

    千凰樓的信譽,千凰樓的自信,千凰樓的驕傲已完全讓她們心服了。

    畫舫上準備競賣的幾處珠寶行管事的臉色全都難看到極點,因為他們知道,今天的競賣會是辦不下去了,所有人的心思都被千凰樓所震撼吸引,就算勉強要賣,也絕對賣不到理想的價格,這次辦競賣會造聲勢的一番苦心完全白費了。

    肖飛不過是到畫舫上來給別人送了一串明珠,而且在旁人不收後就當場毀掉了明珠,他既沒有罵人,也沒有打人,就這樣輕輕易易毀掉了他們不知花了多少財力物力才能順利進行的競賣會!

    這就是千凰樓主的手段嗎?

    柳吟天與朱富貴鐵青著臉交換下一個眼色,都看到了對方心靈深處的決定。

    這樣的對手太可怕了,這樣的敵人,絕不可以讓他活在世上。

    ——***◎***——

    相比他們心情的沉重,肖飛一行三人則是非常愉快的。

    雖然為防別人惱羞成怒突襲反擊,他們三人趁快馬,連夜出城,但卻全無半點逃亡的焦慮,一路上,韋小心只是嘻嘻哈哈與肖飛說笑不止。

    葛金戈默默追隨在後,心中卻也佩服肖飛,竟能用這樣的手段,輕易毀了別人的競賣會。真是兵不血刃,談笑間便定了勝負乾坤。

    就是韋小心也頗為佩服:「你可真是大手筆,如此輕易就把珠鏈給毀了,竟沒有半點心疼?」

    肖飛淡淡道:「你放心,千凰樓一點損失也沒有,因為這珠鏈一毀,千凰樓現存的比這稍小一號的檀珠就成了目前最大的檀珠了,一切的損失都會折成銀兩重新算在現貨上,比如以前,它們是小一號的檀珠,一顆僅值千兩,可是現在,卻馬上一躍成為天下間最大的檀珠,它們的價值將最少升個五倍,算起來千凰樓只有賺,並沒有虧掉任何一文錢。」

    韋小心聽得也不由咋舌:「原來珠寶的價格竟是這樣算的?嚇死人了,怪不得千凰樓如此招嫉,這樣賺錢法,換了誰不想把千凰樓推翻。」

    「現在知道自己戴的是無價之寶了嗎?當日我一看到這對蛇鐲就知道惟一有資格戴著它展現風姿的只有你一個人,烏金蛇鐲配你這個蛇蠍美人,正好合適。」

    肖飛淡淡說來,葛金戈聽著極不痛快地哼了一聲,對於肖飛這種假公濟私拿樓中珍物贈人的行為大大不滿。

    韋小心卻是不以為意道:「這也算不得什麼。以前不知有多少男人為我神魂顛倒,什麼珠寶項鏈明珠美玉我沒有收到過?改天找機會戴紿你看看,叫你知道,我肯戴你的鐲子,已是給了你天大的面子。」

    肖飛冷然道:「那些東西你最好給我立刻扔掉。」

    韋小心眨眨眼,滿心歡喜地問:「你吃醋了。」

    肖飛亦不動怒,只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方道:「你若不扔也不要緊,只是下次戴著那種垃圾出門時,記得不要告訴人家你是我的未婚妻,千凰樓所出之物,都是最具特色,獨一無二的,若讓人以為那些東西是我送你的,我也丟不起那樣的人。」

    他語氣雖大,-說的卻是實情,韋小心竟也難以反駁他,良久,方一歎道:「千凰樓的首飾如此精妙獨特,只憑這獨一無二四字,天下間,就沒有任何一家珠寶行動搖得了千凰樓的地位。而千凰樓的所擁有的財富之多,想必足以敵國了吧。」

    肖飛微微一笑:「其實真算起來,千凰樓的財富也應該有你一份。」

    葛金戈聽得心中一沉,只道這二人果然有意要將樓中財富奪為私有。

    其實肖飛所指不過是韋小心是單折之女,而千凰樓是肖肅與單折二人所創,說她有一份是完全合理的。

    韋小心秀眉一挑,笑道:「我很稀罕嗎?千凰樓又何嘗沒有你一份呢,你又何時真的放在心中了,倒枉我替你擔心了好幾天,白白混到樓子裡給人為奴為婢維護你,准知你卻根本沒真把千凰樓看在眼中,我竟是白忙活了。」她口中有怨意,臉上的笑意卻是越來越燦爛了。

    這才是她所喜愛的男子,真正的男子漢,真正的強者,塵世間一切財富權位都不能改變他的執著。他之所以可以忍受身為樓主而居秦倦之下,其原因不過是他根本沒有真的想當千凰樓之主,也許本來他是想奪取千凰樓的,但當秦倦真的將千凰樓送給他的,他卻反淡漠了這種想法,從一開始他就只是認為,他不過是替秦倦暫時守著千凰樓,守著那一片基業,等到有朝一日再交還他,所以他根本就不把自己當真正的樓主,也就不在意旁人對他權威的不尊重了。

    肖飛只淡淡道:「我不過是想通了老頭子的壞心眼,不肯中他的計,平白讓他不知躲在哪個鬼地方得意,如此而已。」

    以往他總想不通肖肅為什麼要將千凰樓傳給秦倦,因為肖肅從來不是什麼大公無私,只是要覺得對方可以把千凰樓帶往更光明的未來,就把權力交給外人的大好人。他不過是個固執、自私、心狠手辣還護短到底的獨行大盜而已,很命好開了個千凰樓財源滾滾來,怎麼會不傳給惟一的血親?更何況,他要真喜歡秦倦喜歡得要命,甘心傳以基業,又何苦用鎖心丸下在秦倦身上,毀了秦倦的身子,讓秦倦一日也離不下鎖心丸呢。不過肖肅很清楚肖飛的性格,知道對於他來說,沒有什麼財富權力具有吸引力,他喜歡戰鬥,喜歡拚搏,喜歡通過自己的努力奪取成功。對他來說,結果並不重要,追尋目標的艱難歷程,以自己的實力克服一個又一個難關,才是真正讓他迷醉嚮往的,他所喜歡就是那樣一個艱難至極,與天為敵,與地作戰,執著無悔,全不受任何道德規則牽制的追尋過程。於是肖肅乾脆將大位傳給秦倦,然後告訴肖飛,他絕對比不上秦倦,不可能做得比秦倦更好,以此來激怒肖飛,讓肖飛動了爭強之意,非要將秦倦推倒,自己掌握千凰樓不可,從一開始,肖飛所追尋的就是擊敗向秦倦這種人的精彩至極的挑戰,而不是千凰樓的財富,而肖肅為防秦倦才智太高,真的足以威脅肖飛,所以又用鎖心九將秦倦控制,然後不著痕跡地讓肖飛探出這一秘密,和鎖心丸的所有配方來,以便肖飛可以掐住秦倦的死穴以保證勝利。

    可是在肖飛發動之前,千凰樓的巨變,讓秦倦輕易把一切交給了肖飛,反叫肖飛沒了爭取的興致,也毀掉了他奮鬥的樂趣,無聊之下,將前因後果細細思考,終於看出了奸阼的叔叔所設的毒計,哪裡肯讓他如意,所以這幾年來,一直和秦倦相安無事。早打算好了,在理事之職盡過之後,就把一切扔給秦倦了事,把老奸詐一生的事業完全交給一個外姓之人,把他氣吐血了事。

    這番心思從來只有他一個人明白,直到韋小心來到千凰樓,那一夜,五鳳閣中對秦倦坦言不滿之時,不過是幾句話,不但秦倦心中有所了悟,就是韋小心也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思,並且完完全全力他的驕傲自負而高興歡喜。

    她喜歡他,她喜歡這樣的他。就如同,他喜歡此刻的她一模一樣。

    她是妖女,最喜歡挑戰最強的男子,他是梟雄,為了他自己的霸舉自己的事業,他可以一意孤行,全不理任何仁義道德禮法規矩。

    他和她都喜歡強大的對手,他和地一直都在相互鬥法,想要更深切地抓住對方的心,在這樣鬥爭中,卻讓自己的心早已陷了進去。

    不過,誰也不後悔,誰也不惶恐,這樣的好對手,若不對他用真情,又豈能得回真情,這樣的知音、朋友、丈夫、妻子、對手、敵人,一生一世,永遠相伴,未來的日子將會無比熱鬧,精彩萬分,這樣不可知的人生,不可測的將來,才是真正讓人嚮往的。

    肖飛揚眉對韋小心一笑,正遇上韋小心含笑凝望他的眸子裡,有幾許溫柔,幾許情懷,卻又有幾許不服,幾許挑戰。

    肖飛心中一動,忽然一伸手,將韋小心隔空拉到自己的馬上來,緊擁人懷。在韋小心格格的笑聲中輕聲問:「你的功夫如何?」

    韋小心明眸流轉:「你說妖女的功夫應該強在哪一方面!」

    肖飛低笑道:「總有一天我要試一試,現在你給我乖乖躲開,別想拖累我,你要是被人拿刀架住,我可是絕不救你的。」

    就在外人看來,無比親熱的笑鬧之間,肖飛忽然厲喝一聲,雙腿一緊,跨下良駒受力之下如飛一般往前奔去。

    葛金戈一怔之下,幾乎跟不上,急忙拚命催馬追去。

    不過,不用他追,黑暗中隨著無數的斥喝聲起,寒芒飛閃,呼嘯不絕。

    葛金戈想也沒想,拔了腰刀舞成一團,護住全身,轉眼間已不知砸飛多少飛刀鋼鏢毒針弩箭。只是座下的馬終是顧不過來,隨著哀嘶之聲,往地上倒去。葛金戈失去平衡之下,左腿中了一記飛針,總算他功力不弱,站穩馬步,沒有因傷倒在地上。

    肖飛卻在突襲降臨的這一瞬,隨著一聲長嘯,抱著韋小心,自馬上衝天而起,因所有人的暗青子都對著馬上的人招呼過去,所以半空中的他並沒有受到任何攻擊,不過,他有的也不過是這一瞬的時間而已,下一刻,又自有無數暗器往空中的他射了過來。

    而他此刻已躍到了最高點,力盡正往下落,下面是無數的暗器,他的雙手卻抱著韋小心,無法格擋。

    在這樣沉這樣深的黑夜裡,在如此密集的死亡呼嘯中,他竟然還有閒情,對著韋小心微微一笑,手上猛然運力,拋了出去。

    韋小心得他大力拋出,凌空翻過數丈距離,脫出了包圍圈,在半空中落下時,足點腳下的樹梢,在包圍的敵人尚不及回頭之時,再又向遠方躍去,遠遠傳來她清脆的叫聲:「肖飛,你可別窩囊到死掉,你要敢死得這麼沒出息,我可不給你報仇!」當最後報仇二字傳來時,她的身影就再也看不見了。她居然就這樣走了,在這樣危險的暗夜中,在這樣可怕的包圍裡,在肖飛歇盡全力,身犯大險將她送離包圍圈後,她就這樣,看也不看一眼地就自求脫身而去了,不但沒有什麼同生共死,永不相棄,便是牽掛感動都似完全沒有一絲一毫。

    就連心中惱恨肖飛的葛金戈都暗中為肖飛不值,竟然遇上一個如此薄情的女子。

    肖飛卻沒有任何機會發什麼感慨,在將韋小心拋出之後,右手上銀光綻現,一柄寶劍不知在什麼時候到了他的掌中,輕易布出綿密的劍網,護著他自空中落下。

    腳踏實地後,這一拔暗器已然停止。萬千銀光重化一刃,自他手中緩緩垂落。黯淡的月色下,他左肩上的三枚銀針,隱隱可辨。若不是要將韋小心送離險境,他拔劍遲了一步,失了先機的話,他是絕不可能受傷的。

    一切變故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肖飛足踏大地時,遠處韋小心才剛剛再次躍起,正好開言,讓那句臨行的叮嚀隨著夜風傳了過來。

    本來身中暗算陷入重圍但神色漠然的肖飛聞得此言,卻不由微不可察地展露了一絲笑意。

    他很清楚韋小心的武功有多麼差勁,除了輕功之外,實在別無可誇耀之處。而今夜的伏擊絕對是至凶險的,他可以無懼任何強敵陷阱,卻不能保證可以完全將韋小心保護周到,與其一個照顧不周,讓韋小心受到傷害,造成他一生的遺憾和不快,倒不如立刻讓韋小心脫離險境。

    而韋小心也完全沒有什麼哭哭啼啼,當機立斷,在沒有任何商量的情況下和他配合得天衣無縫,立時借力遁走,這個女子有足夠的聰明分析局面,做出決斷,這樣一個令他激賞的聰明女子的確有資格伴他一生。

    肩上的傷不痛,只有一種輕微的麻和癢,可他的心中卻並無半點慌亂後悔,似還在回思韋小心消失前的那一聲笑語,那一句看似兒戲的叮嚀,那聲笑語讓他的心靈越發寧靜清澈,甚至在這生死之即還泛起一絲不合時宜的溫情來。

    他愛了就愛了,沒有什麼可惱恨懊悔的,就算為了保護她做出一些犧牲,受到一些傷害對他的心靈也沒有絲毫影響。

    現在,她不在,他可以專心一戰,無論生死,皆無悔無憾,如此而已。

    「他中了毒針,快纏住他,叫他無法運功逼毒,到時候,不用我們打,他就要自己倒下了。」

    黑暗中有人大叫一聲,於是無數持刀仗劍扣晴青子的人就撲了過來。

    肖飛臉容如止水不波,只是揚劍,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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