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了「霉神」道 第十章
    雖然鍾鈴鈺路癡的功力無人可比,不過幸好她聰明,對門牌號碼還稍稍有印象。憑著這一股「印象」,皇天不負苦心人的讓她找到塗磊鋒的家。

    雙手交叉緊緊合握,抬頭仰望著滿天星斗,她由衷地祈求:「神啊]請賜與我力量,讓我說出一切的力量!」

    長到這麼大,第一次被人告白是在二十二歲,沒想到,她畢生的第一次告白也趕搭上二十二號這班列車。

    對她而言,第一次告白是很緊張的,不只因為沒經驗,更因為難以啟齒。即使在曹亞綺面前誇下海口,真正到了要說的那刻,她心中還是忍不住地坪坪直跳。

    很誠心很誠心地祈禱完後,足足吸滿三大口山上異常清涼的空氣後,鍾鈴鈺的腦袋總算從滿佈混沌中殺出一條血路。

    她伸手按了按電鈴,等待召喚令。

    「哪位?」對講機傳出塗磊鋒的聲音。

    「是我。」鍾鈴鈺下意識地回答,話出口才發現自己犯了嚴重的錯誤,光「是我」兩個字,人家哪會知道是哪一個「我」?

    對講機沒再傳出詢問的話語,似乎知道來者何人,卡地一聲,門鎖開了。

    鍾鈴鈺心底有疑問,不過沒有猶豫,她推開門走進去。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進到屋內,塗磊鋒坐在吧檯邊,拿著一雙眼瞅著她。幸好塗磊鋒不是拿沉默回應她,否則她會不知如何是好的僵在當場.

    『我們來算帳。」從沒做過這麼大膽的行徑,她的一顆心著實騷動得宛如萬馬奔騰。

    「算帳?算什麼帳?我們又沒金錢上的往來。』』她又沒欠他錢,他也沒欠她錢,有什麼帳好算?

    "是沒金錢上的往來,所以更該好好地算一算。」

    「要算是吧!那好,就一次算個夠,——次算個清楚。」塗磊鋒稍稍聽懂鍾鈐鈺話中的意涵。他也正想找個機會算清楚,他們之間的帳多到數不完,簡直快形成呆帳!

    今天不說的話,她可能再也提不出勇氣說。有些事是需要一股衝動的,今晚她的衝動已催滿油門,下次再滿溢不知得等何年何月了。

    「你聽好了,我只說一次!」深吸一口氣,慢慢地吐納而出,她需要勇氣,神啊!請賜與她一點勇氣吧!「我、喜、歡、你!」

    沒有結巴、沒有口吃,她四個字慢慢又清晰的一次說分明。

    雖然只要他一靠近她,好事絕對降臨不到她身上,壞事倒是不間斷地接二連三,從第一次的邂逅開始,這像是他們相處的模式,次次都要與她最愛的錢老爺過不去。遭潑灑的套裝:她的全勤獎金、她的初吻、她一生的清白、迷途在異鄉的落魄夜晚、病魔不請自來的送上門……細數而來她還能存活下來,只能說她命大,天注定她的命不該絕。

    最教她意料之外的是,她竟會愛上這個處處讓她倒楣的「楣神」但愛就是愛上了,甩不掉跑不了,該認命的就是要認命。

    那又如何?塗磊鋒沒有激動沒有震驚,像在說今天出太陽般的若無其事.

    世界上果然有報應這回事,塗磊鋒冷漠的反應像是現世報落在鍾鈴鈺身上,這也是當初她回給塗磊鋒的話.角色突地對調,真的是風水輪流轉!

    「是不如何。」不期然被塗磊鋒話中的嚴寒刺了一下。

    塗磊鋒冷冰冰的態度,逼得她不得不將頭從沙中抬起,難道他對她的愛已不存在了嗎?

    「沒事的話,你可以回去了。」心中所有的波濤起伏掩在面具之下,該武裝的還是必須武裝。不是他不願相信她的話,他其實多想相信,但親眼所見的事實是做不得假的。

    她好恨!恨他竟然可以對她的愛無動於衷,他不是曾喜歡過她嗎?難道他對她的愛,像煙火一樣,不一會兒就煙消雲散嗎?她這麼不值得他堅持嗎?

    望著塗磊鋒的冷漠無情,她不死心地猶作垂死掙扎:「你不相信我對你的感情嗎?你這個見一個愛一個的傢伙!」最後恨極的補上一句忿怒,沒想到最後她還是敗給了柳雅韻。

    「我看你才是吧!」塗磊鋒也不甘示弱。還好意思說他,也不想想她自己也是一樣。那天他看得清清楚楚,她和高明明明抱在一起!

    「我?你給我說清楚,我哪裡是?」怒氣沖沖直衝到他面前理論。她光明磊落得很,哪裡見一個愛一個,她又不是他!

    「要講清楚是吧?好!我就講清楚。」白天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她以為她掩飾得完美無缺嗎?竟還好意思質問他。

    「請問你三天前,和高明在某家西餐廳做了什麼好事?」塗磊鋒的口氣像個抓奸在床的丈夫。

    換鍾鈴鈺突地一呆,他怎會知道她和高明共進晚餐的事?

    不過他們之間是很清白的,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況且那算是她和高明最後的離別宴,對高明的感情早成過去式,論意圖也形不成氣候。

    她自視行得正坐得端,憑什麼要遭受塗磊鋒的質問,不禁理直氣壯地道:「我和他只是很單純的吃頓飯,你別想給我亂栽贓罪名!」她沒有說出高明出國的事,塗磊鋒和高明之間並不算熟識,他沒有知道的必要。

    鍾鈴鈺萬料不到這是引燃導火線的燎火之原。

    「是嗎?單純的吃頓飯。」滿口的不是滋味。他不可能看錯的,抱在一起的兩個人,明明就是現在站在他眼前的鍾鈴鈺,和她始終無法忘情的高明。他握有百分之兩百肯定,他的雙眼是最好的證人!

    「你不相信就算了,總之我問心無愧沒有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鍾鈴鈺恍恍意識到,他們的對話內容老給她一種錯覺,宛如情人捉到另一半出軌不忠。

    「如果只是單純的吃頓飯,有必要抱在一起嗎?」她不敢承認沒關係,他可以幫她說,他倒要聽聽她會如何解釋。

    「你看到了?」她並非故意省略這段,而是這個擁抱是很純潔的,對她而言不過是好朋友間友好的一種表示。那時她也料不到高明會突然抱住她,是以沒多放在心上,沒想到卻被他看見。

    「看到又如何,上一幕你明明對他舊情難忘,下一幕更投懷送抱,下下一幕還給我灌迷湯說你愛上我,我倒想聽聽你打算如何自圓其說?」塗磊鋒沒風度的翻起舊帳。

    他不相信她說的話就算了,憑什麼還懷疑她對他的愛?難不成他連對她最後一絲絲的留戀都消去殆盡了嗎?她的心真的好痛,痛他的不懂,更痛她的不值!

    為時已晚,說的就是這種情形吧!當他愛上她的時候,她不領情;換她愛上他的時候,他早變心。感情果然是一種最善變的東西。

    強留一個不愛她的人,是駑鈍更是自找罪受,她不會沒尊嚴的求他。她也是一個有自尊的人。自尊強烈得不准有人亂污辱她,她要洗刷他扣給她的罪名。

    「那天我們的確是有擁抱,可是實情卻不是你想的那樣。真相其實很簡單,那天高明約我吃飯,是因為他將要出國,說白一點,那是他的餞別宴。那天的擁抱完全是個意外,我本意只是想和他握手道別,沒料到他竟抱住了我,我想他是不捨吧!不捨我這個朋友,所以才會有那麼失常的舉動。總之,該解釋的我已經解釋了,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只能言盡於此。」

    她的心已碎得千片萬片,怕再也拼補不起來,早點離去才能再免於傷勢加重。

    「等一下!」塗磊鋒拉住鍾鈴鈺。「你說高明他要出國?」

    她點點頭,不想再浪費不必要的唇舌,眉一挑示意塗磊鋒放開她的手。

    他不放,反而抓得更緊,深怕她下一秒跑掉似的。從她說的與他看到的拼湊起來,她說的應該是實情。都怪他一時被忿怒沖昏頭,腦筋不清楚,連帶神經也錯亂。

    「那也沒必要抱在一起吧!」他最在意的還是這點。

    怎麼塗磊鋒的話中有濃濃的醋勁,她是不是聽錯了?

    沒有甩開塗磊鋒抓住她的手,她的感性與理性正在拔河,雙方激戰得難分難解。

    「你不是一向很討厭我嗎?怎麼忽然喜歡上我了?」心中疙瘩弄清楚後,塗磊鋒的心情不禁大好起來,不怕死的又開始找鍾鈴鈺的碴。

    他的誤會是釐清了,她的可還沒,這下換她心情不好了。等他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後,他的問題再來回答不嫌遲,他們有的是時間耗!

    「你自己和柳雅韻呢?看你們感情很好嘛!」最讓她無法忍受的是他們淨愛在她跟前晃。

    "那是故意要氣你的,誰教你跟高明抱在一起。我心態不平衡,只好小小地報復你一下。」

    「那她也沒必要挽著你吧!」他可以心態不平衡,她就不行嗎?

    「這就對了,請看清楚,是她挽著我,不是我挽著她。」塗磊鋒難得好脾性的解釋。

    「你怎麼可以讓她挽著你!」她有眼睛不用他說,她看得出來,她在意的是他競讓柳雅韻挽著他!

    「你也可以挽著我啊!」抓緊時機拿起她的手,放進他的臂彎裡。

    每個問題他都有他的道理,好似都是她在無理取鬧。

    「怎麼,不相信我說的話?」她要真的不相信,他也沒轍了。

    「沒有不相信。」嘴巴上雖說是相信,緊迫盯人的眸子還是不放鬆。說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好吧!到底要怎麼做你才願意相信我說的?」他真的會被打敗!從采沒遇過這麼「番」的女人,要不是他喜歡她,換作其他人,他早扭頭走人。

    「說你愛我!」雖然他對她苦口婆心解釋了很多,但林林總總加起來,還是不能令她完全放心,她要再一次聽到他親口說。

    女人真的是種很奇怪的生物,他都跟她表白了,當時她不領情更面無表情,現在卻又要討他的愛來證明他還是愛她的,豈不矛盾。

    四周瞬間寧靜下來,只聽得見彼此的呼吸聲。

    耐不住性子的鍾鈴鈺打破僵局,自找台階下:「既然你說不出口,就當我沒說過。」

    沒有勇氣承受他說出不愛她的話,鍾鈴鈺像個戰敗的母雞,移動的步伐明顯凝重。她將頭不協調地仰高,怕分泌過多的淚液奪眶而出,

    "不管你要我說幾次,我都願意說,我愛你!」塗磊鋒一字一句說得斬釘截鐵。

    餘音裊裊迴盪在鍾鈴鈺耳際,重重地撞擊在她心口。

    停下腳步回頭,凝在眼角的淚再也留不住,成了喜極而泣的淚水。她終於再次親口聽到,原來他們還沒錯過,他這是愛她的。

    「我也愛你!」鍾鈴鈺也放膽地喊起來,放任臉頰上的淚奔流。

    愛是要說出口的,擱在心中再久,是不會有開花結果的一天。他們就是最好的證明!

    捧住她的臉,抹掉她臉頰上的淚痕:「請問你是什麼時候愛上我這個『楣神』的?」心中念念不忘鍾鈴鈺封他的名號。

    逗得鍾鈴鈺笑出聲來,沒想到他竟還牢牢記著。

    「這我可要好好想一想。」得了便宜還賣乖說得正是她這種人!

    「你最好給我想起來[」寵溺地揉揉她的頭。

    「不然你先說,說不定聽完我就想起來了!」鍾鈴鈺耍賴地討價還價起來,手也很自然地勾進塗磊鋒的臂彎。要她先說那多不好意思。

    「好啊!如果你抓得到我,我就告訴你。」塗磊鋒拔腿便跑了起來。

    「你賴皮!」鍾鈴鈺也不甘示弱地舉足追上。

    兩個人像小孩子一樣,玩起你追我跑的遊戲。

    所有的誤會都已釐清,一切顯得既幸福又美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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