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水蓮 第二章
    「啪」一聲,伸向桌上菜餚的手立刻縮回主人嘴邊,有一下沒一下的舔著,另一隻空閒的手卻悄悄地再次伸出,往桌上的菜餚攻去。

    「啪」的又一聲,這回多了聲輕柔的斥責:「不可以。」

    遭受到同樣命運的手再次縮回,它飢渴的望著桌上的菜餚,邊舔舐被打到的地方,然後,再揚睫看著那道忙著煮菜、背後有長眼睛的纖影,乖乖的候著她說可以。

    好不容易,她轉過身來、雙手捧著湯碗上桌,人也跟著坐上長凳後,它方躍躍欲試的伸手想要捉東西吃。

    「啪」的再一聲,它垂下嘴角,迎上她含笑卻帶著強硬的眼眸,慢吞吞的執箸,不熟練的使用這兩根細長的棍子夾著涼透的菜餚入口,卻因生硬的動作而屢次失敗。

    吃不到東西的它把筷子往桌上一丟,賭氣地別過臉,情願餓肚子也不願意用那兩根怪東西吃。

    「別鬧脾氣。」柔柔的女聲傳入它的耳膜,震動它的心,讓它再次轉回臉來嘗試著使用筷子夾菜。

    好不容易,它在失敗數次後終於品嚐到食物的芳香,那濃淡適宜的口味填飽它空空如也的餓腹,讓它幾乎要落下眼淚來。

    「好不好吃?」蘊含笑意的輕問遞送。

    「豪豬。」它大力的點點頭,再次舉箸攻向那些刻意放涼的菜餚。

    「好吃。」輕聲更正它的發音,見著它欣喜若狂的笑臉,就算菜是冷的也覺溫暖。

    「好吃。」重複一次她的糾正後,它又埋頭大吃。

    像個剛學會用筷子吃飯的孩童般,它吃得滿臉都是菜渣飯粒,苻蓮樗拿起一旁備好的布巾往它臉上抹去,還它一張乾淨俊逸的臉。

    「樗。」它傻呼呼朝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拿過布巾擦臉。

    苻蓮樗歎口氣,不厭其煩的糾正:「蓮樗。」

    「蓮樗、蓮樗、蓮樗。」牙牙學語的它不停的叫著她的名字,它的叫法讓她雙頰一紅,覺得自己是專屬於它的,然而明明……明明不是的……

    眼前這隻大啖特啖的「妖怪」,是七天前她由城中的湖畔帶回來的。

    而見它這模樣,任誰也不會將它和「妖怪」兩字連在一起。

    至今她仍不明白為何自己會一時衝動犯下順手牽「妖」的罪行,至今回想起來,那時的情況也容不得她不帶它回來,僅因它不知打哪兒冒出來救了她一命,而她為了不讓它被捉到官府去,只好裝作兩人是朋友──幸好那時它穿女裝──將它帶回家。

    一眨眼,七天便過去了,孤寂的生活開始習慣了它的存在。

    有它在,日子過得好快,也特別開心。

    「好了,好了,去洗把臉。」苻蓮樗拍拍它的頭,要它去將臉洗乾淨。

    它聽話的起身,因力道過猛而弄倒長凳後跑出去,未久,外頭傳來潑水的聲音和它的笑聲。只有叫它去碰水,它才會跑得比什麼都快。

    她還記得剛帶它回來的時候,它連路都不太會走呢!

    苻蓮樗搖搖頭,笑著起身將長凳扶起,收拾桌上的杯盤狼藉。

    「樗!」一聲大叫讓苻蓮樗一驚,手中的碗盤應聲落下。她皺起眉頭,一個轉身,恰巧和突然跑進來的它撞個正著,她及時穩住身子,免去一場災難。

    「怎麼了?」糟糕,她的衣服濕了。微蹙起眉,她拍拍全身濕透抱著自己的它,柔柔地問。

    「人……有人……」語間帶著無限恐慌與害怕,它全身發顫,顧不得與她接觸會燙傷的危險緊抱著她。

    「乖,沒事,我在這兒,嗯?」苻蓮樗拍著它的後腦。

    它對人類有幾近盲目的恐懼,也許是因為先前自己遇見它時,它身上的傷是人類所造成的。只是不知為何,它對自己便無這份懼意;這般受人完全信任是苻蓮樗二十年來除了爹親外未曾得到的。那種感覺,她很久沒有感受過,如今感受到,覺得格外的溫暖與……開心。

    她越過它的肩膀穿過門看著外頭,什麼也沒看見,但隱約聽到一些聲音由遠至近,於是她推開它,將它帶進內室,只來得及披上外袍遮住濕掉的衣裳,一聲急喚便至。

    「苻大夫!苻大夫,你在哪兒?」

    「在這兒等我,乖,必要時隱住身形。」她知道它有這個能力。

    命令它待在內室,苻蓮樗獨自出房應對。

    「我在這兒。」她揚開簾子,拉好外袍,理理鬢髮,笑道。

    「我家小寶被毒蛇咬傷了!」來人手中抱著一名面色青白的小孩。

    「我看看。」苻蓮樗瞧一眼他的面色,臉色大變,先以針插入小寶心口附近的穴道,「快進來。」

    她掀起簾子,引他們到內室,讓男人把孩子放下。她拿過藥箱,順道巡視一遍周圍,如預料地沒有看見任何「東西」,方安下心為男孩診脈。

    「苻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寶,我只有這個兒子啊!」穿著粗布衣裳的男人紅了眼眶,急切地說。

    「知道是被什麼蛇咬傷的嗎?」被咬傷的皮膚有紫斑,傷口出血嚴重,就她所知有兩種毒蛇的咬傷症狀是如此。

    「五步蛇。」男人放下背上的竹簍,捉出一條早已血肉模糊的蛇來。

    苻蓮樗吩咐男人放下蛇,找出五步蛇的解毒丹來碾碎,和水先喂小寶喝下,再替他用藥物清洗傷口,灑上解毒粉,包紮。

    「怎麼樣?」男人迫不及待的問。

    「放心,休養幾日,待毒清了便又是個活潑的孩子。」苻蓮樗弄濕布巾為小寶拭去冷汗,他的面色明顯比進門時好多了。

    「太好了,苻大夫,要不是有你,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男人全身放鬆,跌坐在椅上,頻頻拭淚。「要是……要是小寶有個三長兩短……我……我真不知該怎樣向小寶的娘交代……」

    「趙大叔,先喝杯水緩緩氣,小寶不會有事的。」苻蓮樗倒了杯水給他,撫慰著,「小寶先留在我這兒一宿,明日再移動他會比較好,我怕他會有出熱的現象。」

    「我們家小寶交給你了,苻大夫。」

    「嗯,趙大叔,你先回去休息,明兒個再來。」趙大叔家住街尾,以打獵維生,小寶是他家獨子,自是格外疼惜。「我保證明兒個讓您和趙大娘看見活蹦亂跳的小寶。」

    「拜託你了。」趙大叔背起竹簍,幾番顧盼,終是遠去。

    苻蓮樗將那條被打死的五步蛇做一番處理後,回到內室,見到它站在床頭,看著小寶,猶若石像。

    「他不會有事的。」苻蓮樗點點它的肩,微揚唇角。

    「小寶是什麼?」它讓過身子來讓她坐下。

    「小寶是名字。」苻蓮樗為小寶把脈,見他脈象緩和,才起身取過衣物來給它,要它換下剛剛在外頭玩水弄濕的衣裳。

    「名字是什麼?」

    「就像我的名字叫蓮樗一樣,那是用來稱呼人家的名詞。」苻蓮樗背過身子讓它換好衣服。

    「我呢?我的名字呢?」它指著自己,期盼的追問。

    「你的名字?」聞言,苻蓮樗才發覺它沒有名字,總不能叫它妖怪吧?是以,她試問:「你有名字嗎?」

    「嗯……」它皺起眉頭,煞介其事的苦思,久久才開口:「妖怪……東西……這是名字嗎?」

    它曾在自己被捉到的時候聽見人們這樣叫它,所以這應該不是它的「名字」吧!

    不,這是辱稱。苻蓮樗眸光一柔,手背拂過它寫滿純真的臉龐。

    它一驚,臉頰被那溫暖的熱度給燙紅,低鳴一聲,但沒有躲開,而且下意識的想要親近這屬於苻蓮樗的熱度。

    她回過神來,見著那蒼白的臉上多了道紅痕,連忙收手,摀住自己的嘴,「對不起,你很痛吧?」

    它搖搖頭,「我的名字是什麼?」

    「你沒有名字。」苻蓮樗不想讓它知道世人是怎麼稱呼它這一類的生物。

    「為什麼?因為我不是人嗎?」它垂眸,喃喃低問。

    關於這一點,它非常有自覺。

    「不是。」苻蓮樗想撫慰它的手頓在半空中,改而揪住自己發疼的心口。

    「那是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因為我還沒為你取名字,是我不好。」她眸漾水光地凝盼。

    「幫我取!」它捉住苻蓮樗的衣袖,睜大妖眸看她。

    「取名字是大事,我得好好想想。」苻蓮樗笑笑地拍拍它的肩,不敢碰觸它裸露在外的皮膚,深怕自己又燙傷它。

    「小寶,叫小寶。」它等不及要「名字」。

    「小寶是人家的名字。」

    「趙大叔,叫趙大叔。」

    「趙大叔不是名字。」

    「為什麼不是?為什麼?」

    「這……以後我再解釋,好不好?」

    「好。樗,叫樗呢?」

    「蓮樗。」

    「嗯,蓮樗,叫蓮樗,就叫蓮樗。」

    「傻瓜,那是我的名字。」苻蓮樗好笑的搖頭。

    「那我叫傻瓜?」它終於聽到一個「名字」了,不是別人的,也不是蓮樗的「名字」。

    「別急。」苻蓮樗歎氣,為它的急切感到惶然,靈眸溜動,「我在水邊遇見你,就讓你姓水,你又是水怪,因而命你名為水胤揚。水胤揚,你的名字叫水胤揚。」

    「水胤揚,水胤揚,我的名字?」水胤揚得到苻蓮樗的肯定答覆後,不停的叫著這三個字。「我的名字……水胤揚,水胤揚……」

    「你高興了吧,水、胤、揚?」

    「嗯。」水胤揚傻憨地笑著,喃念著自己的名字。

    它有名字,它有名字了……沉浸在「命名」喜悅中的水胤揚不再纏著苻蓮樗要名字,只因它有自己的名字,不是別人的,是它的!

    「水胤揚,替我打盆水。」苻蓮樗如它所願地喚著它的名。

    「好。」它心悅臣服地捧起銅盆,往外走去打水。

    ***

    是夜,苻蓮樗留在主屋內室裡頭照顧小寶,慎防任何突發狀況,水胤揚也守在一旁探頭探腦。

    「胤揚。」

    「嗯?」趴在桌上的水胤揚已然昏昏欲睡,糊成一團的意識一聽見那溫柔的輕喚,馬上驚醒,但沒多久,睡意濃厚的妖眸又蒙上一層濃重的氤氳。

    「天色不早了,先去睡吧!」苻蓮樗拿著沾濕的布巾拭著小寶臉上的冷汗,頭也不回的說。

    「樗呢?」水胤揚揉揉睡眼,極力抵抗黑甜夢鄉的強大召喚。

    「我留在這兒照顧小寶。」苻蓮樗偏首凝望,就著油燈瞧見它扎的發凌亂不堪,遂招招手要它靠近。

    水胤揚依言,拉了張凳子在她身邊坐下。

    苻蓮樗將它的發放下,墨黑的髮絲披散,為它添上一抹邪魅的妖氣,霎時,她有些出神。微弱的燈芒掩去水胤揚的無邪,反將它惑人的妖氣突顯,迷住她的眸眼,魅住她的心……

    「樗?」水胤揚帶著童音的叫喚拉回苻蓮樗被迷惑的心神,她眨眨失神的眸,笑了笑。

    「你的頭髮很軟,」像她曾在城裡布莊撫過的絲緞,讓她不由自主地一而再、再而三地撫過它的發。「很少見。」

    「樗喜歡?」水胤揚舒服地闔上眼,意識混沌不明。

    「嗯,很喜歡。」因近它睡眠的時刻,她只替它扎個半頭。「好了,去睡吧。」

    瞧它眼睛都睜不開了。

    「那給你。」水胤揚說著說著,手拉住自己的頭髮,想要把它們拉下來送給苻蓮樗,這一拉,也把它的神智拉醒了不少。

    「別!」苻蓮樗捉住它的手腕,阻止它做傻事。

    「啊……」水胤揚皺起眉頭,苻蓮樗的體溫很燙,讓它下意識的想閃避,才想掙開她的手,腕上的灼燙即自動散去。

    苻蓮樗收回手。「對不住,你還好吧?」

    她一時情急,忘了自己對它會造成傷害。

    「嗯。」水胤揚傻傻一笑,見苻蓮樗容顏上有些許疲態,「樗要不要睡了?」

    「我得留在這見看顧小寶呀!」先前說的,它顯然沒聽進去。

    「為什麼?」

    「因為他生病了。」側身回望床上的小寶,擰乾布巾再為他拭去額上不停冒出的冷汗。

    水胤揚看著苻蓮樗清秀的側臉、溫柔的視線、輕盈的動作……眉頭跟著心頭高漲的不悅慢慢聚攏,它很清楚地知道一件事──它不喜歡蓮樗這樣看小寶、對小寶。

    「我也要生病。」也要蓮樗那樣對它。

    「好端端的說什麼傻話?」

    「我不傻,不要碰他。」它不喜歡苻蓮樗碰小寶的方式。

    「胤揚。」苻蓮樗微揚眉,斂起笑,對於它的無理取鬧,她有的是方法治它,但說是說,事實上她鮮少處罰它。

    「我幫你。」水胤揚傾身伸手覆上小寶的額,動作之快,讓苻蓮樗措手不及。

    「水胤揚,不行。」會燙傷的!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的,水胤揚並沒有在小寶身上感受到自苻蓮樗身上傳來的灼熱感。

    「會痛嗎?」苻蓮樗憂心忡忡地問,不敢貿然碰水胤揚,怕自己在拉扯之間燙傷它。

    「不會。」小寶不會燙傷它,可苻蓮樗卻會。

    它不解地望著苻蓮樗,一邊把一雙手貼上小寶因發燒而泛紅的兩頰,仍是沒有感受到任何痛楚。「不會痛耶!」

    綻開笑容,水胤揚舉一反三的拉住苻蓮樗的手,下一刻,它如遭電亟地放開,直吐氣呼著自己的掌心。

    「好燙!」

    「來。」苻蓮樗提起它的衣袖,往盆裡浸去,「好些沒?」

    「嗯。」點點頭,水胤揚被弄混了,原先它以為只要是人類都會燙傷它,可現下為何小寶不會燙傷它,而蓮樗卻會?

    她的肌膚炙熱,只要它一碰,總會熱得暈頭,可它好喜歡蓮樗呀,它好想好想親近蓮樗,偏生……偏生……為何?為何蓮樗對它會造成傷害?而其他人卻不會?

    「先去睡好嗎?」苻蓮樗見水胤揚一個頭兩個大的樣子,倒不如先趕它去休息,不讓它有機會想個透徹。

    「嗯。」摸不著頭腦的起身,水胤揚回房去睡。

    苻蓮樗的笑容在它的身影離開自己視界時逸去,她掄起拳,不明所以且帶些悵然地盯著自己的手,那殘留在掌心的冰冷仍未教自己的體溫給融去,逐步地爬上她心頭,覆上一層寒霜。

    也許,她注定孤獨一輩子吧!她的生活裡好不容易多了個伴,可她卻連碰也碰不得,或許是她前世造了什麼孽,今生才……才會這樣吧……

    ***

    「啊!」一聲聲驚叫四起,人們只感受到一陣狂風吹過,臉上多了絲冰冷的感覺,卻不見有雨。

    「呼呼!」不痛,都不痛,沒有碰觸到苻蓮樗時的痛楚出現。

    「你怎麼了?」苻蓮樗聽見水胤揚呼氣的聲音,因而回頭瞅它。

    「沒事。」水胤揚跟在她後頭,氣息有些紊亂,卻十分冷靜的回答。

    剛剛它每見到一人,就努力地在他們身上摸了摸,卻怎麼也沒有預期中的痛楚出現,事實證明,僅有碰觸苻蓮樗會對它產生影響。它畏懼那些人類,卻不畏懼蓮樗,即使她僅僅碰觸便能傷它。

    「緊跟著我,別跟丟了。」苻蓮樗自那天知曉除了自己之外的人類皆無法傷害水胤揚後,便不曾再碰觸過它,叮囑的話不減反增。

    「嗯。」重重點下頭,水胤揚緊跟著苻蓮樗,一雙驚奇的妖眸眨也不眨的看著這繁華的大街。

    曾經,它困在水裡,只能睜大眼努力地瞧著水的另一面,想看清遠處有些什麼東西。後來,它能離開水,試圖走出水的範圍,卻怎麼也走不出去。它也不強求,靜靜地等待著自己能離開水的一天。

    等到那天終於來到,它能走動,能離開水,它卻深深愛上了水,只愛同水在一起,自然也離不開水。直至那天它在水中玩樂,被人類擒住,被苻蓮樗所救,它才真正見識到這個在它還被封在水裡時曾經亟想一探究竟的世界。

    「苻大夫啊,今兒個你帶了什麼藥來呢?」拐了個彎,進到一家懸有「藥堂」匾額的藥鋪,裡頭的夥計一見她,即笑開了臉問。

    後頭的水胤揚一見,有些不開心,這個人類為什麼一見到蓮樗就笑呢?

    「你瞧瞧便是。」苻蓮樗將背上的藥袋放下給夥計清點。

    打從同樣身為醫者的父親去世後,為維持家計,她不得不在行醫之餘,也採些不常見的藥材販予所需的藥鋪,有些藥鋪衝著與父親的交情多少會買,但大多數的藥鋪仍以他們與藥材商打有契約而拒絕她。

    一名孤女,身懷醫術,也會因自身性別問題而無法立業,即便她有心想證明自己有不輸給父親的醫術。

    「蓮樗,你來啦!」

    「林伯伯,」苻蓮樗一福。「多日不見,您身子依舊硬朗。」

    「你這孩子則是愈發的漂亮,可有媒人上門提親?」林福招她一同坐下,笑望著這好友的女兒。

    「我年紀也大了,怎可能會有人要個老女人呢?」為了久病不愈的父親,她延遲了嫁人的時機,卻也不後悔,反而慶幸自己毋需同其他女子一般。「況且……林伯伯忘了我也未曾纏足啊!」

    世人皆道纏足好,嫁得好夫家,嫁入豪宅第,享得一切福報,唯有失恃之女享不了。自幼喪母的自己在父親的扶養之下,未曾纏足。

    然而,苻蓮樗沒有一天遺憾過。

    「這……倒是。」林福低頭瞄了眼她的大腳,摸摸鼻子,這倒是個大問題。「如果當初苻兄在你娘死之時便帶你下山,也不會礙了你的婚姻大事。」

    難得這孩子品行端正、容貌清妍,若非失恃,自小又居於山林沒纏足,怎會獨身至今?八歲之前的苻蓮樗與父親一道居於城外的山林,直至父親覺得該讓她上學堂,才帶她下山定居,此時早已過了她能纏足的年紀。

    「蓮樗,蓮樗。」水胤揚拉拉她的袖角,讓自己的存在被重視。

    林福上下打量著水胤揚,此人器宇軒昂,即使身穿陋衣,也掩不住非池中物的大器。

    莫非……是蓮樗的……

    「怎了?」苻蓮樗要它蹲下與自己平視。

    「肚子餓。」水胤揚此話一出,讓林福絕倒。

    苻蓮樗習以為常的勾起唇角,自袖袋裡拿出個餅。「來,到旁邊去吃,乖。」

    「嗯。」拿了餅,水胤揚乖乖地找了個位置坐下吃。

    「蓮樗,那位是……」林福好奇萬分的盯著水胤揚瞧,一時之間斷定不了它是正常抑或不正常?

    「一位病人。」苻蓮樗抬出事先想好的說辭,原本她只想帶水胤揚出來走走,畢竟在家裡待太久,是人都會覺得無趣。

    但她孤身一名女子,帶著名男子,定會惹來閒語,為杜絕這些耳語,只好委屈水胤揚了。

    「得了什麼病?」林福見他不過是行為舉止怪異了些。

    苻蓮樗笑笑地指指腦袋的地方,林福恍然大悟,爾後擺出一副「他知道、他明白」的表情。

    苻蓮樗淡笑不語,帶點慈愛地看著水胤揚,收回視線,「林伯伯,時候不早,我也該回去了。」

    「也好,來,這是這次的藥材費。」林福自櫃檯後面取出些銀兩給苻蓮樗。

    「多謝。」苻蓮樗收好銀兩,喚來水胤揚,兩人相偕離開。

    未久,與苻蓮樗熟識之人皆知她身邊多了名「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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