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追鳳凰2 第七章
    時光飛逝——  

    「哇!哇哇哇!」正在看報紙的倩倩突然尖叫著跳起來,衝到他面前:「你看你看!」  

    倪俊傑呆呆地抬起眼:「看什麼?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了嗎?」  

    「不是啦!你看嘛!」倩倩將報紙塞到他面前,指著上面斗大的字:「你看!」  

    台灣發明家倪俊傑榮獲德國發明大展首獎  

    斗大的黑字放在他面前,他的腦海中頓時一片空白,好似不認得那些字!  

    「天哪!你真的做到了!」倩倩歡天喜地大叫:「你真的真的做到了!」  

    「什麼啊?」辦公室的其他同事紛紛圍上來:「什麼消息?」  

    「哇!首獎耶!」  

    「天啊!真的是你嗎?笨傑!你得獎了耶!德國發明大展耶!全世界最具有公信力的發明獎耶!」  

    「了不起了不起!」  

    「恭喜啊恭喜!大大恭喜啊!」  

    倪俊傑傻傻地看著標題跟內文,他一個字也沒看進去,倒是倩倩那與有榮焉的朗誦聲音聽得頗清楚——  

    「來自台灣的創世紀新發明:人工智慧語音辨識系統成功地將人類的聲音辨識成功,人工機器從此將能清晰地辨識聲音來自人類主體或者是其它電器來源,本發明並能記錄人類音波的特色,每一個人的音波都有其獨特之處,雖然人的聲音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變化,但是其特色不會改變!本系統成功地做到了這一點,成為『指紋』之後成功率高達百分之九十八的辨識系統,不但成功地將人工智慧更往前推進一步,更成為未來人類辨識系統的一大特色!德國發明展的主辦人表示:本系統可說是二十一世紀第一個偉大的發明!他們很榮幸能將首獎頒發給來自台灣的參賽者倪俊傑……」  

    「好了不起喔!」週遭的聲音突然變得好多。  

    倪俊傑傻傻地聽著那些道賀之聲,愣愣地看著眼前那些熟悉的臉孔,他還有些呆怔。  

    「喂!醒醒啊!」倩倩笑嘻嘻地在他面前搖搖手指:「你傻啦?!」  

    「呃……」  

    「太高興了對吧?」倩倩樂不可支地用力抱他一下:「我真替你感到高興!你的努力終於有回報了!」  

    「謝謝。」  

    「謝謝?」倩倩抬起頭,莫名其妙地問:「你怎麼一點也不開心的樣子?」  

    「開心啊!」他傻笑:「我當然開心啊!」說著,他一把搶過報紙:「我去跟艷人說!」  

    「YA!她一定也會很高興的!快去吧快去吧!」  

    倪俊傑終於笑開了!他興奮地往另一個樓層沖,迫不及待地想將這個消息告訴艷人!  

    他要她分享他的喜悅,他的驕傲!他想告訴她,如果沒有她,他根本不可能成功!  

    他衝到艷人的辦公室前,她的秘書正好不在,他想也不想立刻開門衝了進去:「艷人——」  

    她猛然抬起頭,臉上帶著些許淚痕:「你幹什麼?沒人告訴你要敲門嗎?出去!」  

    「我——」  

    「我受夠你的無禮了!出去!」她咆哮。  

    倪俊傑原本興奮的心情頓時跌落谷底,他手中的報紙被捏成一團。  

    「抱歉……」  

    「我不想再聽你說抱歉了!出去!」  

    他退開,關上門。  

    倪俊傑靠在緊閉的門扉上,一陣陣心痛……痛得他幾乎暈眩……  

    「倪先生?」剛從化妝室回來的秘書小心翼翼地拍拍他的肩:「你沒事吧?」  

    「沒……」  

    他有些喘息,慘白著臉,被揉成一團扔在地上的報紙再也不重要了,他轉頭就走,步履不由得踉蹌。  

    秘書狐疑地拾起地上的報紙,攤開來看著上面的標題,她錯愕地瞪大了雙眼,連忙敲開殷艷人的門。  

    「恭喜你啊!恭喜恭喜!」  

    此起彼落的道賀之聲不絕於耳,走到哪裡都可以收到一大堆祝賀,連辦公室附近也放了綁著賀辭、來自各部門的盆栽賀禮,大家喜氣洋洋地看著他,好似從此雞犬升天。  

    真是奇怪,這是他畢生的夢想,好不容易達到了,但是那喜悅卻來得快也去得急;瞬間的歡欣之後,留下來的依然是那股徘徊不去、淡淡的苦澀滋味。  

    世上的人都替他高興,但他最希望能與他分享榮耀的人討厭他!  

    他一直都相信世界上沒有無法融化的心、沒有不能相愛的人,只有不夠認真的人;但是現在……是他太自大自信了是嗎?  

    他寧願殷艷人像過去一樣罵他打他,但是,不是現在這種情況!  

    現在的殷艷人對他視而不見!每次他想跟她說話,她總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著;他惹她生氣,她會毫不留情地趕他離開!以前殷艷人對他發脾氣跟現在有什麼不一樣了呢?  

    最大的不同是,以前艷人眼裡不會有那種恨意,現在的她恨著他……  

    他到底哪裡做錯了?還是他們之間原本就毫無希望?難道真的是他的奢求令她怨恨、令她殘忍?!  

    午餐時間,他孤單地躲在角落裡,無言地翻弄著飯菜,好胃口已經消失許久。  

    「嘿。」倩倩來到他面前坐下。  

    倪俊傑抬頭,澀然笑了笑。  

    「怎麼了?沒胃口?」倩倩看著他盤子裡滿滿的食物關心地問。  

    「嗯。」  

    「你最近吃得好少,愈來愈瘦了。」倩倩搖頭。「這樣不行哦,會生病的。」  

    「哪有,只是天氣太熱才會胃口不好。」  

    倩倩歎口氣,其實問了也是白問,不管任何人跟倪俊傑換個位置,都會過得不快樂。  

    自從他們結婚之後,艷人對他依舊不理不睬,更慘的是艷人似乎無法從悲傷中恢復;她跟潘磊什麼話都說過、安慰過,但怎麼也無法使艷人不再傷悲。  

    都快一年了,艷人表面上看起來很正常,但是私底下活得行屍走肉!  

    她不知道艷人跟俊傑到底誰慘一點,她只知道看著他們這種情況,她覺得好難過!  

    倪俊傑為了跟艷人結婚,承受了多少的壓力!  

    他們婚後,別人不敢在艷人面前說,但是對當時還一無所成的倪俊傑卻是多方冷嘲熱諷!  

    他們把他說成是為了幫艷人取得遺產而得到大便宜的登徒子;更有人打賭他們的婚姻只要撐過合約所規定的一年就一定會結束。  

    這些艷人都不知道,她懷疑她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根本不願意出面澄清辯駁些什麼?  

    殷艷人任由倪俊傑一個人獨自承擔這些來自四面八方的壓力不說,對倪俊傑的態度更是冷淡到了極點!  

    如果當初自己不那麼多事去幫助倪俊傑,如果自己當初不要不自量力答應了中山裝老伯要幫艷人找對象,現在倪俊傑的情況不會是這樣!  

    她懷念一年多以前剛進公司的倪俊傑,那時候的他驕傲自大又愛笑愛鬧,真的很難相信一個大男人會在一年之間改變這麼多!  

    愛情的力量,真是太驚人了!  

    倩倩歎口氣,輕輕地問:「俊傑,一年快到了。」  

    倪俊傑愣了一下,隨即明白她在說什麼;他低下頭,愣愣地撥弄著飯菜。  

    是啊……一年快到了,他跟艷人的婚姻也沒必要再持續下去了不是嗎?  

    就讓那些人如願吧!他們不是賭他跟艷人只撐得過一年?那彷彿是個詛咒一樣緊緊勒住他的頸項!教他不能呼吸,令他不能自由!  

    現在,那該死的詛咒也該到期了……  

    每個人的忍耐跟愛情都是有限度的,他的耐心跟愛情是否已經在一次又一次的挫折之下被摧毀?他已經沒有了答案,但是他知道……  

    不管是為了愛她,還是愛自己,兩者的答案都一樣。  

    那該死的詛咒,是該實現了。  

    敲門聲響起,進來的人讓艷人狐疑地緊緊鎖上眉頭。  

    她剛剛正在想是否要去跟倪俊傑道歉,早上自己的舉動真的過火了一點!誰會知道他總是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錯誤的地點?不過現在杜可辛的出現,讓她再一次遺忘這件事。  

    杜可辛微微一笑,聳聳肩:「需不需要我預約過之後再來?」  

    「當然不用,既然來了就請坐吧?」  

    杜可辛走到她桌前,放下一封信。「這是某人叫我轉交的。」  

    「某人?」瞪著那白信封,她面露警覺之色。  

    「到今天正好滿一年,我來現我的諾言。」  

    一年……  

    隱隱作痛的傷口再度發作,殷艷人瞪著信封,強忍著立刻拆開的衝動。  

    「這封信為什麼由你轉交?」  

    「你從來沒懷疑過,為什麼他死的時候我會出現嗎?」  

    艷人抬起眼,冷冷地注視著杜可辛。「有什麼好懷疑的?他知道我好勝,臨死前還要擺佈我一次,如此而已。」  

    杜可辛終於在沙發上坐下來,表情有些恍惚。「他死之前,陪在他身邊的人是我。」  

    像是被巨雷擊中,艷人愣在當場動彈不得!  

    「我回美國之後果然如你所言,在華人界受到排擠,龐大的債務幾乎壓垮我跟我父親。知道他回到美國的消息,我決定去找他……」她澀澀一笑:「那是走投無路之下的唯一辦法,我可不是安著什麼好心眼去的。誰知道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躺在病床上動彈不得了……」  

    想到那種情況,她的心狠狠糾結!  

    「那時候他的精神已經很差了,我本來想打電話叫你們過去,但是他一直不答應;我不願意讓他生氣,於是就在醫院裡陪他度過最後的那半個月。」可辛長長地歎口氣:「那半個月裡,我們聊了很多,他教會了我很多東西。」說著,她抬起眼。「我比你更早認識他,但可惜的是我沒有把握機會跟他學習,我只能說上天待我不薄,還肯再給我一次機會。」  

    艷人低下頭,無言地注視著那信封,強忍著淚水。  

    「這是他交付給我的最後工作,如今我已經幫他完成了。」杜可辛輕鬆地呼口氣,澀澀然笑道:「當我努力『扮演』一個壞人的角色時,才真正知道,好人真不好當。」  

    艷人知道她是指在葬禮上那一幕,也真是辛苦了她!這一年多以來,她持續背負著「群英叛徒」的頭銜過日子,持續當一個「壞女人」。  

    「辛苦你。」她只能這麼說。  

    「不,我很樂意為他完成最後遺願,雖然我很嫉妒你,為何那關愛的眼神並不是注視著我,而是你?如果早知道你會是我最大的敵手,我該念完書就回來群英,而不是等到家父生意失敗才回來群英當叛徒。」  

    杜可辛說得非常直接,她們之間因為顧達遠而有了某種神秘的聯繫跟瞭解;這很難解釋,但她們似乎可以在某種程度上更瞭解對方的心情。  

    奇異地,她心裡有種莫名的解脫感——  

    她多麼渴望當時能陪在他身邊,但是那已經不可能。  

    這一年來,他孤獨纏綿病榻、一個人獨自死去的景像一直糾纏著她,讓她一再自責、陷入痛苦的深淵而不可自拔!  

    如今知道他臨終之前身邊終究還是有人陪伴著他,她總算稍稍能心安……想到這裡,淚水終於忍不住落下來!  

    「謝謝你……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只是……謝謝你……」  

    杜可辛起身,無言地凝視了她許久之後才輕輕地開口:「你不用再自責了,那並不是你的錯,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她好像真的能瞭解殷艷人對顧達遠的愛……那在別人眼裡顯得荒謬無稽的感情。或許正因為能夠瞭解,所以她願意為他們扮演一整年的「壞蛋」?也許是吧。也許她也為自己的過去感到愧疚,也或許還有其它更私人的原因,但那都不是重點了,重點是她的任務終於完成,她再也不欠誰了!  

    艷人說不出話來,淚水模糊了雙眼,聲音梗在喉間無法言語,好苦澀的感覺……這說不出來的悲傷,到底該從何說起啊……  

    杜可辛朝她微微頷首,無言地轉身離開。  

    她沒有立刻拆開信件,她只是瞪著那封信許久——信裡曾說什麼?  

    他最終的擺佈?  

    她不肯如他所願!  

    殷艷人將信件塞進皮包裡假裝沒這回事,但是她的心在淌血……  

    夜裡,她回到公寓之後,在漆黑的屋子裡點亮了一盞小小的燈,面對著窗外的萬家燈火,努力平靜自己的情緒,手卻還是不由自主地顫抖,她拆開這封整整放了一年的信。  

    艷人丫頭:  

    當你能看到這封信,表示你已經結婚一年了,真是恭喜你!終於找到幸福的歸宿。  

    你也許不相信、也不肯承認,但也許我是真的比你還瞭解你自己。  

    畢竟,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不是嗎?  

    在你的眼裡,你一直認為我是因為介意世俗的眼光,所以不願意跟你在一起,你從來不願意承認會有無法愛上你的男人。  

    是的,你的自信非常正確,我的確是非常愛你,但是卻不是你所希望的那種愛情。  

    艷人,我一直當你是我從來不曾擁有的妹妹、從來不曾擁有的女兒;如果我的妻子還在,她也會同意你會是我們一輩子最深最深的渴望!所以我把財產留給你,卻又設下了會讓你痛恨的條件。  

    相信你自己的眼光,也相信我的眼光;你絕不可能為了錢而嫁給一個你完全沒感情的男人對吧?  

    我知道你是喜歡他,甚至愛他的。  

    別問我為什麼如此肯定,更別問我為什麼不擔心毀掉你一生的幸福,因為——你早就有了答案。  

    艷人啊!如果時間可以重來六十年,也許會有不一樣的結果,但是我們不可能重來六十年的,對吧?我們甚至無法重來六個月、六天,或者六小時。  

    我的乖孩子,睜開你的眼睛吧!別讓眼前的幸福溜走了,因為時間絕對不可能重來的。  

    我與我的愛妻終於相見了,現在我過得非常幸福,我們正看著你呢!別哭,傻孩子!我們都期望著你幸福的笑容。  

    父 達遠筆  

    黑暗中,殷艷人在微弱的燈光下抱著那封信無聲地痛哭起來!  

    他居然署名「父」!  

    他真的打算氣死她!就算死掉了也還不放過她,要跟她開這種莫名其妙又教人哭笑不得的玩笑!  

    「你才不是我父親!你才不是才不是!」她對著天空大叫。漆黑的屋頂沒有回音,但她似乎可以隱約看到遠處他那得意的笑容——  

    是啊!現在你好了、你幸福了!留下這麼一封教人咬牙切齒的信,然後回到你老婆身邊!你開心了、愉快了?!  

    「為什麼不讓我見你最後一面?為什麼不讓我陪在你身邊走最後一段?我才不要什麼鬼財產!你以為我無法養活我自己嗎?你以為我會稀罕你這些臭錢嗎?你這白癡!白癡!」  

    她到底哭了多久?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好像有流不完的淚水、哭不完的傷心。  

    那傷痛……真的太痛了!痛得她無法思考、無法再用眼淚治療自己!於是她衝到酒櫃前拿出幾瓶酒。  

    灼熱的液體燒痛了她的喉嚨、燒痛了她的心,但很有效地開始麻痺她的神經!  

    醉吧!在這種時候,她只想好好地大醉一場!最好從此不要再醒過來!  

    一進門他就被屋子裡的強烈酒氣給嚇著了,整間屋子都是濃濃的酒味!  

    角落裡點著一盞小小的燈,而殷艷人就那麼半躺半坐地靠在牆上,身邊放了好幾瓶烈酒的空酒瓶。  

    「艷人!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喝成這個樣子?」倪俊傑著急地上前抱起她:「你醒一醒!天哪!你到喝了多少酒?」  

    「別理我!我要喝醉……」  

    「你已經醉了!」他又是心痛又是著急:「我抱你去床上休息。」  

    「不要!我還要喝!死算了!」  

    「你到底是醉了,還是還醒著?」  

    殷挽人傻笑著看著他:「你呢?我醉了跟醒著有什麼不一樣?我最愛的人死了!他死了一年多了!這世上我最愛的就是他了!可是他卻死了、不要我了!醒著也好、醉了也好,有什麼不同……」  

    「你最愛的人也許是死了,但是最愛你的人還活著!你什麼時候睜開眼睛看看我?」  

    壓迫在心頭許久的話,終於趁著她的醉意了出來,他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勇氣再說這種話,也只有在此時此刻他能一吐為快!可是這些話說出來,只是讓他更傷更痛!  

    她笑嘻嘻地,試圖再灌自己一口酒,倪俊傑連忙將酒瓶拿開。「別再喝了!再喝下去你真的要醉死了!」  

    「我寧願醉死……」她又哭了起來,傷心無比地抱著他痛哭:「我好難受啊……這種難過你不會瞭解的!你不會瞭解的……」  

    「我真的不瞭解嗎?如果我真的不瞭解,我早就走了……我的痛苦跟傷心你又能瞭解嗎?我多麼希望你能瞭解一點點……真的……只要一點點就好……」  

    他不能確定她是否聽進去他的話,他只知道懷裡的殷艷人不安地扭動著。剛開始他以為自己的擁抱讓她討厭,於是放開了她,但是殷艷人又貼了上來,有時哭有時笑地咕噥著他聽不明白的話。  

    帶著傷心,他嘗試性地輕輕吻她,火焰迅速在他們之間蔓延!  

    當殷艷人的手撫上他的胸膛,倪俊傑把握住最後的意志力,沙啞地握住她的手:「我不想趁人之危佔你便宜,我送你進去休息——」  

    他的話沒有機會說完,艷人已經攬住他寬厚的肩膀,迫切地吻著他!  

    纏綿深情的吻,打斷了他所有的思考!他放棄了思考,在這一剎那,他只想把自己所有的感情全都傾洩在她身上!  

    他們交纏著肢體,呻吟呢噥著愛語,去除了理智的包袱,他們只是一對臣服於原始慾望的男女。  

    如果時間可以就此停住,他願意在這一刻死去……在這一刻,他能感受到殷艷人身上的溫度、她內心深處的感情!  

    但時間永遠不會停……  

    纏綿之後,她躺在他的懷裡深深睡去,臉上淚痕猶濕。  

    那一夜,倪俊傑坐在窗前的地板上直到天明,他不敢動,深恐驚醒了她,敲碎了這美好的夢境。  

    只是當天方露出魚肚白,他知道自己的夢境也隨之而去。  

    跟殷艷人做愛的,並不是倪俊傑,而是她最愛的人。  

    一晚的替身,一輩子的愛戀,纏綿之後就只剩下灰燼。  

    他的夢……該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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