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拐妻 第二章
    「小姐,你怎麼這麼狼狽?有人追你啊?」看著髮髻散亂、羅裙破爛,又一臉泥污的玉盞兒,銀羅後悔自己聽她的話,留下小姐一個人自己先回來。

    抹了一下臉上的泥水,玉盞兒不在乎地說:「從書院出來時有幾個登徒子要輕薄我,被我甩掉了。」

    「什麼?你被人輕薄?慧老夫人沒派人送你?」銀羅滿臉不高興。

    「我討厭那些書獃子,打發他們回去了。」她邊摘去頭上的雜草邊說。

    「不行,我去告訴老爺,要他派人打斷那幾個登徒子的腿。」銀羅氣極了。

    「不要,我都不計較,你就不要生氣了。」玉盞兒哄著和自己親如姐妹的銀羅。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銀羅取來清水讓她整理儀容,並為她換下髒的羅裙和繡衫。

    「我剛才經過五娘房間,聽見五娘和碗兒姐姐在哭,難道鍾兒姐姐又欺負她們了?」

    「唉!碗兒小姐的命真苫。」銀羅一聲長歎。

    「到底怎麼了?說啊。」玉盞兒急起來,玉碗兒和五夫人秀茵一樣生性淳厚、善良,在玉家大宅中受最多委屈的就是這對母女。

    「上個月,碗兒小姐及笄,禮部侍郎劉大人來咱們府上給他那個風流花心出了名的兒子提親,被老爺一口回絕掉;他懷恨在心,這次來竟說宮中選妃,碗兒小姐雀屏中選,不日就要入宮伺候聖駕了。銀羅聽說一入侯門深似海,更何況是皇宮,碗兒小姐又那麼……」

    玉盞兒早已聽不下去,不等銀羅幫她梳好頭就披散著發跑出閨房,一路跑到五娘房間。

    才不惑之年的秀茵雙鬢已有許多銀絲,嫁入玉家二十年,雖然錦衣玉食,但因為天性懦弱使她一直處在玉家最低微的地位,有時連一個侍女都不如。

    好在八年前六夫人慧雲把玉盞兒托給她撫養,她也依靠著玉石恆對玉盞兒的疼愛,連帶讓自己和女兒碗兒也受到恩寵,沒有遭受其他幾位夫人及小姐們的欺侮。

    好不容易熬到女兒及笄,前來提親的人幾乎要踏破門檻,她只盼女兒有個好歸宿,這一生再無所求,可如今女兒卻要被送入深宮,性情如她一般懦弱的女兒一定無法適應宮廷的險惡,得不到君王寵愛便注定孤獨終老。為什麼女兒會有這麼不幸的命運?

    闖進屋裡的玉盞兒見秀茵母女對坐飲泣,便知她們對玉碗兒入宮一事無計可施。

    秀茵見是玉盞兒,忙擦乾淚,恭敬地立起身來。「六小姐。」八年來她一直都是如此稱呼玉盞兒,只為感念慧雲對她的照顧。

    「五娘,碗兒姐姐真的要被送進宮嗎?」入宮中便等同跳入火坑,五娘不管嗎?」

    聽她提到自己的傷心事,秀茵眼淚又落了下來。「盞兒啊!五娘在玉家連說話的份也沒有,怎麼救得了碗兒呢?」秀茵抱著女兒雙肩泣不成聲。

    玉盞兒一怔,五娘說的對,在這個男人控制一切的時代裡,女人的命運輕賤如草,只能任人擺佈。

    一年後她也要及笄了,到時無論爹怎麼疼愛她,她也得嫁入侯門或富豪之家,她的命運還不是同五娘、碗兒姐姐她們一樣嗎?

    「不,我不要!」想到她無法控制的未來,玉盞兒忍不住喊了出來,水靈的大眼內射出凌厲的光芒。

    秀茵被玉盞兒的舉動嚇壞了。這孩子從小就冷靜自持,很少如此激動,今天卻格外反常。探了探她的額頭,確定沒事秀茵才鬆了一口氣。

    玉盞兒抓住五娘的手,「五娘,你放心,盞兒會想辦法。碗兒姐姐不會受人欺負的,盞兒保護你們。」

    她的眼神和聲音充滿了自信和堅定,說完也不待秀茵回答便逕自回房。

    秀茵聽了她的話放心不少。盞兒雖然只有十四歲,卻是她們母女的依靠。

    可這次不一樣,盞兒怎能和皇命抗衡?她怎能同至高無上的權力周旋……

    

    清明時節,煙雨濛濛,掃墓祭祖的人各自悲傷,神情落寞。

    在玉家墓園裡,玉盞兒淋著細雨,佇立在母親慧雲和胞弟玉鼎的墳前,衣衫已被雨水濕透,肖似母親般美艷驚人的臉上垂著兩行清淚,猶若梨花帶雨惹人愛憐。

    「娘,昨日盞兒已經完成了你的最後考驗。三娘終於承認九年前主使下人在鼎兒的食物中下毒,盞兒折磨了她五年,她終於不堪痛苦自盡了,臨死之前說出了全部實情。」玉盞兒向母親訴說找出當年謀殺親弟真兇的過程。

    當年,慧雲忍住喪子之痛不追查兇手,並非沒有能力,而是要將這個復仇機會留給玉盞兒,當作對她的最後考驗。

    當她完成考驗後,她便可以不再按照母親留下的「訓女錄」過生活。

    「訓女錄」是慧雲在生命的最後幾個月裡寫的,針對生活上各方面,教玉盞兒如何用智慧去達到目的。最後是慧雲安排的十項考驗,當玉盞兒完成所有考驗後,她便擁有母親精心計畫要賦予她的所有特質,她可以去擺佈那些妄自尊大的男人們,自在的活在這個女人毫無地位的時代。

    現在她查出了真兇,擺脫了世上唯一可以束縛她的鎖鏈,她自由了。

    但她卻感覺一直在冥冥中保護她的母親消失了,娘的愛不再和她共進退,今後的一切將由她自己安排,但她仍是想要一個依靠啊。娘也許沒有想到這一點,她的盞兒需要有人支援和扶助。

    一隻溫暖的大手落在她肩上,同時她也被一把傘籠罩住。

    看向替她遮雨的撐傘人,那冷峻的臉上每一處深刻的線條她都熟悉,而現在他已蒼老,兩鬢斑斑;是歲月還是情傷,竟讓人寧受摧折,毫不怨尤?

    一雙小手又習慣性的去撫平他雙眉間的愁結,「芮叔,娘不喜歡你皺眉。」

    玉盞兒竟發現她再也撫不平芮峰的愁眉,芮叔對娘的思念和爹一樣深,她改變不了。她娘才是最後的贏家,她有兩件陪葬品——她爹和芮叔的心。

    「你娘也不會樂見你為她淋雨的。」盞兒如同她的翻版,同樣絕美的容顏,但盞兒一雙承自玉石恆的英挺秀眉顯得比慧雲更果斷,也更加無情。

    他年年都會回來祭拜她,也每年會不自覺地將盞兒和她暗暗比較,盞兒是一年比一年更像她。

    「芮叔,這次留久一些好嗎?」玉盞兒知道以後不再有那麼多機會見芮峰了。

    「只要你需要,芮叔會隨時到你身邊。」雖然慧雲不要他守護在盞兒身邊,可他依然將盞兒視為己出。

    「芮叔,到今天你還是不能體會娘的心意。」見芮峰如此,玉盞兒不禁搖頭。

    前車可鑒,她玉盞兒不要為情所惑、所累,更不要為任何人這樣折磨自己。她鄭重的對母親宣告:「娘,盞兒也許自私,但盞兒只想愛自己,不要像你、像爹、像芮叔,為了別人讓自己流淚,讓自己傷心。」

    芮峰已久無波瀾的心中升起一股歉疚,他們大人的悲劇竟讓一個幼小的孩子立下如此重的承諾。

    「盞兒,不要如此決絕,你還小,不該這樣看待男女之情,你娘會傷心的。」

    「芮叔,你知道那個計畫,真正無情的人是娘。盞兒只是不想害人,也不願被人所害罷了。」玉盞兒口氣冷凝。

    一個十四歲的孩子在教訓他,卻說得讓他無可反駁,芮峰乾澀地一笑,他一心呵護的孩子其實早已比他堅韌得多。

    玉盞兒轉身從傘下走出,頭也不回的說:「芮叔,盞兒要離開杭州了,明年恐怕不能再和芮叔相見。希望再見時,你不要有這麼多白髮。」

    玉盞兒走入細雨中,心中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雲兒,僅憑一本書便把女兒教導得如此好的母親,你恐怕是第一個。不過,這樣的盞兒會有真正的幸福嗎?」芮峰望著玉盞兒遠去的背影,輕問那縷不甘早逝的香魂。

    

    未朝建國五十餘年,因其祖先是北方牧族,定都時不肯遠離故土,故而將京城建於北方,雖然不利於掌管富庶的南方諸州,但年輕英武的皇帝龍昊在其父龍遨多年勵精圖治的基礎上,更加善待黎民百姓,對外族也是恩威並施,功績已直追其父龍遨。所以,近十幾年來,無論是南方富賈還是北方部族全都忠心納貢,四海昇平。

    龍昊雖然年幼登基,卻不似歷史上那些幼年登基的皇帝們受輔政重臣所挾,養成懦弱、無主見的性情。早年雖有傳少年天子的親舅姒文忠輔佐朝政、不願放權,可自皇帝十四歲親政後,所有謠言不攻自破。

    現今已二十七歲的皇帝龍昊可謂年少英武,治國有方,堪稱一代明君。他任人取賢,廣納意見,使各方歸附,願為驅使。

    雖然當今朝廷人心歸附,國力漸盛,可也引來蒙古藩國垂涎窺伺,竟不自量力意圖入主中原,先是侵略了科爾沁草原,又想揮師南下直取京城。

    龍昊御駕親征平亂,他挾富足的國力支援,自身又具備軍事才能,兵將更是驍勇善戰,可謂勝券在握。任何明眼之士皆能看出,這場戰爭龍昊必勝無疑。

    可奇怪的是,這場實力懸殊的戰爭龍吳卻打了足足半年之久。不過,他還是在過年前一個月徹底勝利了,今日正是他得勝還朝的日子。

    位於北方的京城四季分明,如今年關將近,京城從子夜開始就瑞雪霏霏。

    龍昊彈了彈肩頭上的落雪,他已進京五天,十天前他便讓侍衛假稱自己途中偶感風寒,回京速度就此減緩,而他自己卻早和貼身侍衛那朗快馬加鞭、提前返京了。

    信步走在宮闈中,黃瓦朱牆覆蓋著皚皚白雪,肅穆中更顯貴氣。皇宮之大、宮殿之多,就是入宮幾十年的老太監也會迷路,龍昊已在宮裡亂逛近一個時辰,還是找不到御書房;卻被一陣陣烤肉香引到了宮中東南角一處宮苑,肉香誘人,他輕輕一縱,穩穩地落在琉璃瓦上,瓦上積雪竟絲毫末落。

    這裡只是一般嬪妃的宮苑,所在位置離他日常的活動範圍實在太遠了,普通妃子若分派至此處,恐怕終其一生也無法得見龍顏一面。

    這裡的佈置也不似御書房附近的宮苑植些富貴吉祥的牡丹、芍葯,而是植了幾株蒼勁有力的紅梅。

    院子中一個火勢正旺的炭盆正在烤著鹿肉,陣陣肉香由此傳出。而桌旁的女子才真正令他驚歎,身為皇帝擁有佳麗三千、嬪妃無數,他卻從未見過美得如此出奇的女子。如此尤物一定是媚臣所獻,為什麼一直養在深閨無人識?

    院中的玉盞兒絲毫不知有人立在牆上看她,輕拈一片已熟透的鹿肉放入口中,艷紅的小嘴因為燙而急促地呼出熱氣,玉手也在嘴邊扇個不停。

    「味道好極了,只可惜……」玉盞兒眨了眨水靈的大眼,對著房中叫道:「銀羅,拿些酒來,要那罈燒刀子。」

    侍女銀羅端著溫熱過的燒刀子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替玉盞兒斟了一杯。

    玉盞兒又割下一片鹿肉遞給銀羅。

    「小姐,你……」

    「吃啊,味道好得很,你待會兒想吃也沒有了。」說著,將肉片放入銀羅口中,自己又吃了一片,並喝了口酒,一臉滿足的神情。

    銀羅好奇地問:「小姐,為什麼不喝四姑爺送來的陳釀葡萄酒?聽說和西域人送給皇上的一樣呢!這燒刀子才幾兩銀子一壇,可惜了上好的鹿肉。」

    玉盞兒一笑,手中拿著紫玉盞把玩。「傻丫頭,葡萄酒怎比得上烈酒烤肉來得相配,像草原上馳騁的牧族一樣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多痛快。」

    龍昊驚詫於這女子的絕美容顏,更驚詫她的所作所為;雪地烤肉飲烈酒、不著宮裝、不梳宮髻,宮女也不以封號稱她,而像民間一樣稱她小姐,她幾乎違背了宮中所有的規炬。

    更奇的是,她手中割肉的匕首和西域王進貢的鑲紅藍寶石匕首一模一樣,她喝幾兩銀子一壇的燒刀子竟用價值萬貫的紫玉盞裝呈,這些還不算最名貴的,她所披的那襲純白披風,是由通體無一根雜毛的異種雪貂皮製成,抵得上三座揚州城的價值,遠比他所穿的大氅貴重得多。

    這樣一個姿容傾城、所用之物遠比皇帝奢靡的女子,說是他的嬪妃著實令他難以相信。

    玉盞兒已有三分醉意,正在興頭上,開始吟起李白的詩來:「岑夫子、丹邱生,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龍昊從未見過有女子將這首「將進酒」吟得如此傳神,也隨著吟起來。

    玉盞兒和銀羅同時發現了站在牆上的陌生人。

    銀羅有些慌,這幾年她和小姐一直在宮中過得自由愜意,想不到今天卻被人發現,那小姐的命運將……她不敢想下去,只是將目光投向玉盞兒。

    玉盞兒的目光早已變得迷濛似水,迎向龍昊審視的鷹眸,「原來是簡王爺,您入宮好早啊!小女子有眼不識泰山,請王爺恕罪。」說完,拉著銀羅行了個宮禮,顯得羞澀卻有禮。

    龍昊捕捉到了她那靈眸一瞬間閃過的奇異光芒。這女子當他是簡朔?也好,如此謎一股的女子,如果表白了身份使她畏懼,恐怕永難再破解她的神秘。

    「你如何知道是本王爺?」

    「王爺是皇上的親近知己,更被特許入宮隨意行走。現在皇上親征在外,您若不是簡王爺……難道是刺客?」

    好厲害的女子,好縝密的心思!他且認下簡朔的身份再說。

    龍昊飄身落地,更近一步看著這足以亡國起禍的容顏,這樣一個玲瓏尤物身在宮闈,沒有被獻給他,也沒有被善妒的妃子們除掉,還能如此快樂的生活著,她,引起他的興趣了。

    龍昊毫不客氣的在石桌旁坐下,順勢拿過玉盞兒手中的匕首,割下一片肉放入口中,又自斟一杯酒喝下去。這鹿肉味道遠比御膳房做的還妙,這女人太會享受了,比他這個皇帝還好命。

    「宮中怎容你如此打扮?」龍昊邊吃鹿肉邊問。

    玉盞兒也坐下輕呷一口酒,不答反問:「聽說皇上只准簡王爺一人隨意在宮中行走,可沒聽過還准簡王爺在嬪妃宮中飲酒談笑!」話鋒凌厲毫無怯意。

    「皇上今天還朝,你身為嬪妃,還不早些梳妝打扮,準備接駕,以慰皇上親征之勞?」

    「一將功成萬骨枯,男人以鮮血書寫功績、增添榮耀並無可非議之處,但皇上貪戀宮外生活、北國風光,把戰爭當遊戲,將戰事一拖再拖,不僅虛耗糧車又多增百姓負擔,實屬不該,親征又有何苦?慰勞之說只是後宮妃子們爭寵的一個機會罷了。」

    龍昊劍眉一皺,這女子一語道破了他久戰不歸的玄機和不體恤民情的私心,這讓他很沮喪,從沒有人敢在他面前細數他的不是,若是平時,她已被千刀萬剮,只是誰捨得去傷害這樣的絕色美人?

    「後宮嬪妃不可議政,你不知道嗎?」龍昊以宮規壓制玉盞兒的話鋒。

    玉盞兒不屑地輕笑,「不讓女人議政是怕壞了綱常,還是怕女人有了見地就掃了男人的面子?」

    龍昊想不到這女子柔弱的外表下竟有如此離經叛道的想法,可她又怎麼肯屈身於宮闈之中、虛耗青春?

    此時已風停雪霽,晴空如洗,隨著一陣蕭索的長嘯聲,空中飛來一隻鵬,舞動雙翼盤旋在半空。

    玉盞兒秀眉一皺,鷙兒來得正是時候,在他面前她幾乎已沒有秘密,也不在乎讓他多知道一點。她從所剩不多的鹿肉上割了一塊拋向空中,那鵬極具靈性,一個俯衝凌空銜去鹿肉,落在窗欞上,開始撕裂鹿肉。

    龍昊看得清清楚楚,顯然這只羽毛油亮、體態矯健的鵬是為人所飼養的,而主人就是眼前這個奇女子。

    宮中妃子因寂寞難耐養些小寵物者為數不少,可也只不過是些貓狗、鸚鵡之類的小東西,豢養如此殘暴兇猛的鵬,她恐怕是第一人。而且鵬爪上還綁著一條紅線,一般只有信鴿才會做此標記,難道這女人還可以與宮外互通訊息?

    她帶給他太多的驚奇,看來她若不是朝中權貴為加宮進爵而送來的貢品,就是一個居心叵測的溫柔陷阱。

    玉盞兒直視龍昊閃爍的目光,對他的心事已猜出七八分,不禁輕輕一歎,她多年經營的一切將面臨最大的考驗。

    「簡王爺,時近正午,想必皇上的大軍已進入京城了。」玉盞兒不著痕跡的提醒眼前的不速之客,他該走了。

    聰慧的姑娘!她在下逐客令,不過他是不會放手的。

    他倏地靠近玉盞兒,長臂攬上她的纖腰,唇在她耳邊呼出一股溫熱的氣息,輕輕念了一首詩:「寒梅在東園,群芳沒其姿。凝霜珍異類,卓然見高枝。」

    「我讓皇上把你賜予我如何?」龍昊進一步挑逗她。

    突如其來的親密讓玉盞兒雙頰飛紅,可驕傲的心性讓她仍強作鎮定,不甘示弱的開口:「好啊!與其深宮爭寵,白白虛擲光陰,我情願以身相許簡王爺。」

    「一言為定。」

    「靜候佳音。」她爽快的應允。

    可龍昊並沒有贏得美人的快感,只有濃濃的沮喪,他的妃子竟與人偷情,儘管那人是他自己,仍有辱他的尊嚴和皇權。

    龍昊輕躍過牆,消失在宮牆外,只留下心跳仍未平復的玉盞兒和目瞪口呆彷彿釘在雪地上的銀羅。

    許久,玉盞兒才走近她的鷙兒,從它爪上解下信,看完後擲入炭盆;又執筆寫了一封信繫好,並對它連做了兩個手勢,鷙兒隨玉盞兒一指向西方飛去,瞬間便沒了蹤影。

    「小姐,你真要出宮嫁給簡王爺嗎?」銀羅邊收拾殘席,邊擔心地問。

    她倒希望小姐真的找到歸宿,自從幾年前小姐決定陪五小姐玉碗兒入宮,一生的姻緣也讓她自己給葬送了。她跟在小姐身邊十多年,從來是聽命行事,有很多事一直不明白,例如小姐為什麼入宮?既然入宮又為什麼不似其他嬪妃想盡辦法爭寵?以她的姿容聰慧要坐上後宮之首,根本是輕而易舉,但小姐卻不管那些,反而接下玉家全盤生意;現在小姐又輕易允諾嫁給簡王爺,真是令她想破頭也不明白。

    「簡王爺?出宮?」玉盞兒搖頭苦笑。

    「怎麼,小姐,你不喜歡簡王爺?」銀羅會錯意,以為玉盞兒不甘心下嫁簡朔,她開始細數下嫁簡朔的種種好處。「小姐,銀羅聽說簡王爺十七歲就出入戰場,戰功顯赫,深得皇上信任和重用。如果小姐能成為簡王妃,也是一個難得的好歸宿。可以出宮脫去宮籍,總好過人老色衰時老死宮闈的淒慘命運。」

    「我們遇到他恐怕才是一生也難以出宮了。」玉盞兒說出心中的擔憂。

    「可簡王爺不是說要皇上把你賜給他嗎?」銀羅不解其意。

    「就怕他過不了自己那關。」

    「他?他是誰?銀羅不懂小姐的意思。」

    「你還是不懂得好!」玉盞兒不想給銀羅徒增煩惱,讓她不安的並非他的身份,而是他那張英俊邪氣的面孔,那麼熟悉又那麼親切,似曾相識。

    天上又下起了雪,落在紅梅上,不一會兒,花瓣不堪積雪的重量,與雪一同飄落下來,散了一地落紅。玉盞兒彎下身,輕拾起殘梅,一陣冰冷由手心傳遍全身,她不由得拉緊披風。

    她茫然抬頭望天,細雪紛紛覆蓋了世上一切,唯有紅梅卓然傲雪。

    娘,盞兒能順利過關嗎?盞兒從不喜歡失去控制的生活,若受人所挾,情願如梅凋落……

    

    新年將至,玉盞兒也格外忙碌。玉家各地商舖均已結算帳目,她必須對過帳目,並與各處眼線提供的消息相驗證,確定盈虧狀況。

    在算過幾位姐姐、姐夫的分紅和玉家大宅各處別院的花費、利錢後,她才終於從桌前起身,捶了捶僵硬的頸肩,又搓了搓冰冷麻木的手。

    銀羅因為一見厚厚的帳簿便頭疼,所以早早睡了。時近午夜,寢室內銅爐的炭火因無人照料已不再那麼旺,房中透出一絲寒意。

    玉盞兒撥撥將熄的炭火,一時毫無睡意,就半臥在躺椅上看書,看著看著竟睡熟了。

    龍昊這幾日皆在暗處窺伺她的一舉一動,身為嬪妃,她竟會忙到子夜還不能入睡,真是比他這皇帝還要勞神。放眼望去,她的宮院內沒有什麼珍貴的擺設,可—些常用之物卻都價值不菲。

    他曾在夜裡趁她們主僕都睡著時細細看過,她沒有一件女紅工具,卻有滿滿一屋子書,從儒家經書到市井小說,從詩經到醫書,她無不涉獵,唯獨不見「女誡」之類的婦道之書,只有一本他下令宮妃們必讀的「女訓」,卻被她拿去墊了桌腳。這女人的離經叛道已超乎他的設想之外。

    月光下,她熱睡的面龐那麼動人心魂,清冷的月光更為她增色,長而彎曲的睫毛隨呼吸輕顫,艷如櫻花的唇瓣微張,他身邊的女人何止萬千,只有她令他想全心佔有,完完全全控制她的身心及一切。

    可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慾望,她還有太多秘密,他得捺著性子尋求解答。

    輕輕拿掉她的書,他把她橫抱起向後面寢室走去,他不想讓她在躺椅上睡得腰酸背痛或染上風寒。

    把她輕放在床榻上,他的手指在她額上留戀地摩挲。

    「娘。」玉盞兒發出一聲囈語,握住了她頰上溫暖的手,這種感覺只有娘又暖又柔的手給過她。

    驀地,她睜開雙眼,惺忪的睡眼前不是香魂早逝的親娘,可依然是張熟悉的臉龐,她伸出小手撫著龍昊的面頰。「尋哥哥,尋……」

    龍昊出手點了她的睡穴,讓她昏睡在他懷中。他實在無法再忍受了,他的妃子先是將他當成簡朔以身相許,繼而又對著他叫什麼尋哥哥,這女人到底把他這個皇帝夫君放在什麼位置?

    他該如何和她繼續這場遊戲?龍昊的心思一片混亂,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不論是簡朔還是什麼尋哥哥,她是他的妃子,她的身心只能屬於他。

    替玉盞兒拉好被子,龍昊才不捨地由窗欞躍出,返回自己的寢宮準備更衣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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