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傾奴嬌 第三章
    「這位大哥……」管-兒已經在街上走了好一會兒了,卻怎麼也找不著一個好心的人,願意停下自己的腳步讓她問話。這會兒,好不容易看見了一個人慢下了腳步,她急忙地上前開口問道:「請問您,知不知道郡王府在哪兒?」

    她一個人走了幾條大街了,又穿越了幾條坊間的小巷,眼見著天色就要黑了,心裡著急不已,問話的口氣也不禁急了。

    「郡王府?」被問話的人讓她這麼一問之後也停下了腳步,而後半挑了眉頭,不客氣地朝管-兒上下瞧了幾眼,才又開口:「你去郡王府要做什麼?」

    看有人終於好心地停下腳步讓她問話,-兒清秀的臉上也不禁淡揚了一抹笑容。「郡王爺給小女子派了個差事,所以……」

    「哦。」那人點個頭,伸手指了個方向。「朝那兒走五條大街,再拐個彎,那棟深紅宅院就是郡王府了。」

    「謝謝。」-兒盈著笑容領了首,才正準備繼續起步朝郡王府的方向走去,可是那位大哥的聲音卻又在這個時候將她打住。

    「等等。」

    她停下了腳步回頭。「這位大哥,還有什麼事嗎?」

    只見那個人就半腿著眼,直朝她上下打量之後,像突然想起什麼似地指著她開口:「我記起來了,」他的手指還在半空晃啊晃的。「你不就是煙花樓裡那個女娃兒嗎?昨兒個,差點讓宋大娘賞鞭的那個女娃兒?」

    一聽到這樣的話,管-兒原本嫩紅的臉色在瞬間失去血色,她記得昨兒個煙花樓外圍上了一群看戲的人兒,但沒想到今兒個竟讓人這麼認了出來。

    她咬咬下唇,不準備回他的話,才正想轉身離開,卻沒想到那位大哥伸了手,竟毫不客氣地就握上她的手。

    「放開我。」她下意識地試著掙開自己的手,腕上的傷口,早已不及心中那股恐懼。

    「原來,」那大哥揚了嘴角,眼梢上也隨即盈上一抹淫慾。「真的是那個女娃兒……」

    「你要幹什麼?」管-兒揚高了語調,只覺得自己不管再怎麼努力,似乎一點也掙不開他鐵銬般的掌心。

    「幹什麼?」那人像是聽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咱們凡夫俗子,見著了青樓女子,哪還能幹什麼?」說著,他一張掙擰的臉立即傾身朝她細香的粉頸壓了過去。

    「別這樣,」管-兒伸手試著抵開他湊近的臉,淚水跟著盈上了眼眶。「這位大哥,您別這樣,小女子還要趕著去郡王府……」

    「郡王府?」聽她這麼一說,那大哥反而笑得更大聲。「整個長安城的人都知道,你昨兒個讓郡王爺開了苞嘛!我還以為是什麼差事呢!今兒個,想必也是到府裡幫他暖床吧?」說著,他這又硬是要親上她那細白的頸項。「既然都已經讓郡王爺開了苞……唉呀!別跟什麼郡王爺了,跟著大哥我,保證你天天吃好的,穿好的,最重要的是……」他邪氣地在她耳邊一聲低笑。「我還不會讓你夜夜獨守空閨呢!」

    聽到這樣的話,淚水便全都情不自禁地自她細滑的臉上款款而下。事情鬧到今天這般田地,這整個長安城的人是怎麼看她的呢?難道真像這位大哥所說的,全將她視為男人暖床的玩物嗎?可她不是啊……「不要……」

    腕上的傷口在他的施力之下,又開始汩汩流血,不禁又染紅了一身粗布衣,任她再怎麼抵抗,仍推不開眼前的這位大哥,他令人作嘔的嘴唇直朝她欺壓過來,仍試圖攫取她嬌柔的紅唇。

    絕望的感覺不斷地在她的心裡蔓延,再多的淚水,都不足形容她此刻的心痛,她不禁在心裡頭自問。就算掙扎了又怎麼樣呢?整個長安城的人不全都這麼看她?逃過了一個,不還有下一個?就算真的逃得過,心裡的那抹椎心般的痛,又叫她怎麼去承受……「放開她!」一把銳利的刀鋒壓在男人的頭上,迫使他停下了所有的動作,他轉了頭,就見一個女人,此刻正拿了一把利刃頂著他的頸項,盛氣凌人地站在他的身後。

    「嘖。」一看見是個女人,他一點也不以為意,回頭緊緊抓住身前的管-兒。「識相的話就別壞了大爺我的好事,否則待會兒,大爺我連你也不放過……」

    「我說,」那女人一點也沒有退讓的動作,手上的刀仍直直壓著他的脖子。「放開她!」她又重複了一遍。

    「笑話,」他就是不放。「你能夠對我怎麼樣……啊——」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那女人的刀竟然一個用力,便壓進他的脖子,下一秒的時間,他伸手捂上自己的頸子,像著火似地跳了開,雙眼還不忘狠狠地瞪向那個女人咒道:「你這個死丫頭,竟然真敢動手?」他看見自己的手上滿是鮮血,霎時怒氣陡生。

    那個女人不但沒有任何悔意,還雙手插腰,像看戲似地笑了聲。「對付你這種惡人,沒有什麼好客氣的!」

    「你——」他握緊了拳頭,正準備以拳頭相向,沒想到那個女人竟一把又將手中的利刃頂上他的胸口。

    「怎樣?」她挑釁地又單挑了句。「看是你的拳頭硬,還是我的刀利?反正姑娘我多的是時間!」她洛小靖一生最看不起的就是像他這種游手好閒又不務正業的無賴。

    只見那無賴原本青黑著臉,朝她手中的那把利刃瞧了一會兒,這才忿忿地拉下手中的拳頭。「算你狠。」他說得心不甘、情不願的,眼睛還有所眷戀地朝一旁的管-兒瞥了眼,心裡還不忘低咒,好不容易到手的肥肉,竟然又這麼給飛了。「下次要是讓大爺我再撞見你,鐵定叫你吃不完、兜著走!嘖!」說完,轉身便朝街外的方向走了出去。

    「哼!誰怕誰?」洛小靖不怕死地在他身後做了個鬼臉,壓根兒不怕他朝她落下的威脅;她洛小靖從小到大,就是讓人嚇大的,如今師父都嚇不了她,她又怎麼會怕他這名無賴?笑話!

    她不屑地又在心裡頭輕哼了句,但才轉頭,卻看見管-兒虛軟地直往地面跌了下去……「喂——」

    好在她洛小靖反應快,大步一奔,在那女人還沒落地之前,便急忙將她接了起來,只不過,抱著那個女人,她整個眉頭都不自覺地皺了起來,心裡直是咕噥,有沒有搞錯啊?現在的女子個個比豐潤,肥得像只小母豬似的,別說師父一天到晚說她瘦、沒人要,她現在抱的這個女人簡直就比她平時用來耍棍的竹竿還輕!

    「你到底有沒有吃飯啊?」洛小靖劈頭就問,完全忘了她方才受了驚嚇。

    「謝謝……」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管-兒就只顧著道謝。

    可是,她的道謝又讓洛小靖皺了眉頭。「有沒有搞錯?問你有沒有吃飯,跟我道什麼謝?」這女人,鐵定是被餓昏頭了。「走!走!走!我洛小靖窮歸窮,請你吃幾個包子倒還不是問題……」洛小靖平時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救人這檔事對她而言根本算不了什麼,她也不放在心上。

    說著,她扶正了管-兒,只顧著拉她到包子攤去買幾個包子,卻沒想到這個被餓昏的女人竟然還有力氣拉她。

    「不……」管-兒直搖頭。「我不需要包子,我……啊——」

    洛小靖一個用力,不小心叉扯開她臂上的傷口,讓她不禁又輕叫了一聲。

    血絲又染上了布衣,洛小靖蹙著眉,看著布衣上漸漸擴大的血跡,一把拉過她的手,拉高她的衣袖。

    吸!這是怎麼回事?洛小靖一見到她手上的傷痕纍纍,差點沒昏倒。她是一個習武之人,身上有傷是常有的事,可是好端端的一個姑娘家,一條細細嫩嫩的手臂……怎麼會傷成這副模樣?「是不是剛剛那個混蛋傷你的?」她洛小靖什麼都沒有,就是有副俠義心腸。這會兒,她倒忘了包子,轉身就準備去找剛剛那個無賴算帳。

    「不!」沒想到管-兒拉下衣袖之後,又伸手拉住了她。「不是他!只是……我不小心傷到自己。沒什麼大礙的……」她不想提到宋大娘的事……她自己傷到自己的?

    洛小靖以一雙賊賊的眼打量著她。

    任誰看了也知道,這滿身的傷不可能是自己弄的。怎麼這種瞎話,她也說得出來?

    看她不想再多說些什麼,洛小靖自然也不能開口追究,可是看她這副模樣……洛小靖沉默了一會兒,也只好努努嘴之後開口:「那好吧。我帶你去找個大夫看看。」

    「不用了。」想都不想地,管-兒這又是一聲拒絕:離開煙花樓的時候,她的身上一點盤纏也沒有,如今又怎麼有錢去看大夫呢?「如……如果,」一向不求於人的管-兒終於輕輕地開口。「這位女俠真的有心,那就煩請女俠帶-兒到郡王府吧……」要不,這一路上,就連她自己也不敢想像還會遇上多少這樣的事……郡王府?

    洛小靖直挑了眉頭,半不解地朝她美麗的臉龐直望,在她洛小靖的眼裡,郡王府是那種鼻頭翹得半高的人住的地方,這身子贏弱的姑娘去那兒做什麼?也罷,反正她如今都已經多事到這種地步了,那就好人做到底吧。

    「好吧。」她爽快地答應。「那我就送你到郡王府吧。」

    ※※※

    管-兒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豪華的府邸。

    管-兒長年待在煙花樓裡,沒見過什麼世面,這豪宅的氣派及威嚴,教她這一身粗衣布衫霎時顯得寒槍不已……「怎麼,」看她一直沒有什麼反應,洛小靖不禁開口問道:「不是自個兒要來郡王府的嗎?怎麼一見著大門,竟然連動也不動了?」

    管-兒回頭朝她露出一抹牽強的微笑,這女俠好不容易將她帶至了郡王府,而這會兒,她又怎麼好意思跟她說,自個兒是因為一身衣著寒酸,而遲遲不敢上前呢?她低頭咬咬下唇,拉緊了衣袖,試圖遮掩住血跡斑斑的傷口。鼓起了勇氣之後,這才敢上前靠近門前兩名站立的守衛大哥。

    「這位大哥,」管-兒怯怯地開口。「可不可以煩請您……啊!」

    沒想到那名守衛也不待她把話說完,一個使力便握上她滿是傷痕的手,方纔已流了些血的管-兒,讓他這麼使力地一握,霎時感到一陣目眩。

    「喂!」洛小靖見狀,才想上前為管-兒說個幾句公道話,卻沒想到那名守衛的大哥,竟然一點也不憐香惜玉,一把將管-兒推了開。「堂堂郡王府,不是你這種要飯的過來叫討的地方!回去!」說著,那名守衛又站回了原地,連瞧也不瞧她一眼,壓根兒看不起管-兒。

    「喂!」洛小靖一接住搖搖欲墜的管-兒,整個火氣又上來了,一開口便大罵:「你這個人到底講不講理啊!人家只是客客氣氣地問你話,你幹麼動粗啊?」

    可那名守衛絲毫也沒把她的話聽進耳裡,仍像個雕像似的,直挺挺地站在郡王府門口。

    但就因為他愈是不理睬她,洛小靖才會更覺得火大,她放下了手中的管-兒,上前要跟他理論。「你……」沒想到腳還沒跨出一步,衣袖竟讓管-兒拉了住。

    「洛姑娘,」她只感覺一股昏眩一直不斷地在她的腦海裡擴大。「不要……」

    「哼!我今天要是不給他一點教訓,他就真以為咱們女人好欺侮……」洛小靖氣得直捲起袖子。

    可是,眼見著布衫上的血跡逐漸地擴大,管-兒的所有理智漸漸澳散,正當洛小靖掏出了腰間的利刃,準備給那兩名守衛一點顏色瞧瞧的時候,那扇緊閉的大門突然開了,然後,她看見一道模糊的人影閃了出來。「放肆!」她只聽見那人如此說道,而後便緊跟著昏厥在地,不省人事了。

    ※※※

    刺眼的陽光讓管-兒極勉強地睜開了雙眼,但眼前所呈現出來的景象卻讓她感到陌生。

    這廂房的格局不大,但簡單大方,別緻典雅,她試著支起自己的雙臂自床榻上坐起身,但身子虛弱,沒一會兒,她又跌進了床裡。只見此時,一位體態略胖的婦人,也自屏風後走了進來。

    「起來啦?」婦人提了一盆水,放在一旁的黃銅鏡前,便隨即走近了床沿,扶她坐起了身子。

    「謝謝。」管-兒在她的擴扶之下,緩緩地坐直了身子,許久,這才鼓起勇氣開口:「請問……我睡了很久了嗎?」總感覺腦子裡好像失去了什麼,只留好大一段的空白。

    「兩天了。」婦人開口。「徐伯接你進來的時候,你就昏迷得不省人事了,當晚還發了高燒,請大夫來給你開個帖子之後,你已整整昏睡了兩天。」說著,她又順勢伸手為-兒測了測體溫,還好,大夫開的帖子有效,早已退了燒。

    「是嗎?」她低吟了一聲,眼角卻隨即又巡望了下這間房。「那……這裡又是哪裡?」若是一般的傭人房,不該是如此地清新、典雅。

    「這裡,」老婦人沒有隨著她抬頭望向這間廂房,只是轉身為她擰了條手巾之後,便又回頭開口道:「屏風外頭是王爺的書房,這裡就是書房另辟的小廂房,平時,是王爺批閱文件過晚的時候,用來休憩用的。不過,徐伯交代過,以後就讓你待在這間廂房,以便侍候王爺批閱文件。」說著,她便隨手執起了管-兒的手。

    王爺的書房……管-兒的腦子裡還在想這位大娘說的話,她口中所指的王爺,指的就是郡王爺嗎?那天的事,她什麼也不記得,隱約地只憶起洛姑娘要上前替她出氣……對了!一想到洛姑娘,她又跑到哪兒去了……「啊——」

    一陣刺痛讓管-兒下意識地叫了聲,轉回頭,就見那位大娘此時正擰著眉頭,直望著她手臂上的傷口。「雖然說,已經幫你找了大夫看過了。可這傷口才癒合又裂開,若是不小心留下了疤,只怕以後,這一身細白的肌膚都要給毀了。」說著,她便拿起了那條手中,小心翼翼地為管-兒擦拭傷口。

    她管-兒長這麼大以來,還沒有人這麼關心過她,聽老婦人這麼一說,竟莫名地感到一陣感動。

    「不打緊的,」她揚了抹美麗的笑容。「反正-兒生出來就是丫頭的命。」再怎麼說,也總比待在青樓面對那更可怕的命運要強得多了。

    婦人因她的話而抬起了頭,只是朝她清秀的臉龐瞧了一眼之後,便又繼續自己手裡的動作。「話是如此。但只怕王爺若是見著了,會不高興的。」

    不知道為什麼,好像只要一想起他的影子,管-兒的心裡便會不由自主地一陣緊縮,雖說當初是自己自願來郡王府當侍女的,可那夜,他強要她的景象,她可是一點也沒忘記……不由得,粉頰又因此而紅了大半。

    「王爺這幾天,陪皇上去了洛陽,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你還是趁著這個時間,好好地把傷養好吧。」她說著,回頭又重新擰了條手中。「還有,我叫人幫你重新做幾件新的衣裳,你身上這件衣裳,太過於粗糙,穿在身上,很快就會把傷口又擦傷。這些日子,就別到處亂走了,乖乖地在房裡養傷吧。」

    「是。」-兒黯然地點點頭,可是腦子裡的思緒,卻又莫名地亂了秩序,大娘說……王爺這幾天去了洛陽?

    若是去了洛陽,那他又為什麼要徐伯去煙花樓買她回來?還是對他來說,她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青樓女子?更別提他壓根兒就不記得兩人間發生的事?

    想到這兒,她心底不禁生出一股淡淡的惆悵……「……聽說是打青樓裡買回來的女妓呢!也不知道是給王爺下了什麼蠱,竟叫王爺買進了府……」

    窗外幾名丫發的聲音,正巧在屋裡一片寧靜的時候,悄悄地自窗外傳了進來。

    「還能下什麼蠱?」另一個人又開口。「不就是憑她的美色?只要腿張得開,懂得侍候王爺,讓王爺高興不就成了!」

    「哈!哈!」一群丫寰當是聽到什麼笑話似的,全笑了起來。「可不是嘛。只不過,看她一身皮包骨的模樣,一定是用了什麼媚術勾引王爺,否則像我春花,豐胸厚臀的,鐵定也美她個幾十倍,王爺要挑也該挑我才是。」

    「羞死人了,這樣的話你也說得出來……」一旁有人接笑道。

    「有什麼說不出來的。」名叫春花的人顯然不以為意。「反正又沒人聽見……對了!我還聽說,徐伯將她安置在王爺的書房呢!王爺似乎挺在乎那個女人。所以說,她瘦歸瘦,說不定在床上還真有一點本事呢!」

    「嘖!真要有什麼本事,早讓王爺送進閣裡做侍妾了,哪還需要待在書房裡啊?」另一個丫發的口氣滿是不齒。「你難道沒聽徐伯說嗎,她只是買來當書房裡磨墨的。哈!也難怪,可不就是青樓裡的小妓,沒什麼知識,怕整理屋子還會摔壞了東西,所以乾脆就只派她磨墨嘛!」

    「可不是嗎?」又有人跟著附和。「搞了半天,原來比咱們丫發還不如。還好,今早蔡嬤嬤為她討件衣服穿,我沒順手就給了她,否則,真讓那個妓女穿了,我可也不要了……」

    「是啊!蔡嬤嬤也來找我要呢!不過,我才不要讓那種人弄髒了我的衣裳呢!」

    「好了!好了!別說了!」春花的聲音又在這個時候開口。「不就說她被送進書房裡了嗎?咱們這麼嚷嚷,要是讓她聽見了,告到王爺那兒去,咱們可就要吃鞭子了!」

    「是啊,我還聽說青樓的妓女,心腸都很陰毒呢!咱們還是快走吧,免得倒楣。

    才說著,便聽見一群零零落落的腳步聲,直朝書房的另一個方向遠去。

    「嘖。」一聽見她們遠走之後,蔡嬤嬤便是一聲輕哼。「一群女孩子家,這麼大聲嚷嚷,真是不知羞恥。」說著,再回頭的時候,卻見管-兒的眼裡,不知何時,已滿是淚光。

    老實說,她當初真的不想讓蔡嬤嬤看到她這個模樣,但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淚水竟怎麼也抑不住。

    原以為來到郡王府之後,就可以擺脫青樓妓女的陰影,卻沒有想到,就連府裡的丫發們也都……「別理她們。」蔡嬤嬤好聲安慰著她,她抬了頭,就見蔡嬤嬤冷著臉,將一條手中放進盆子裡。「那群女娃兒,個個像蔡嬤嬤我這般體態,個個肥得像什麼似的。真要拿了衣服來給你穿,只怕穿起來像廟會裡唱大戲的!」

    聽蔡嬤嬤這麼一說,管-兒不自覺地跟著噗哧一笑。原本難過的情緒,全都因腦裡想著自己穿著唱大戲的戲服,頓時消失無蹤。

    看見她終於盈了抹笑容,蔡嬤嬤也回了一抹淺淺的微笑。「好了,」她扶著-兒躺同被褥中。「還是先把自己的傷休養好吧。晚點我再叫大夫來給你看看。」就是不知道怎麼著,從一開始,徐伯帶這女娃兒來見她的時候,她就莫名地感到心疼。可能是在聽徐伯告訴她這女娃兒的遭遇之後,自己也不由得同情起她了。

    想著,她拿起了黃銅鏡前的水盆,才正準備要轉身離開,-兒的聲音卻又在這個時候將她打住。

    「蔡嬤嬤。」-兒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她的名字,就只聽見方才窗外的那幾名丫發這麼稱她。

    蔡礦婉回了頭。「什麼事?」

    她這才淡揚了一抹微笑輕道:「謝謝。」她從不覺得自己值得人家對她這麼好,所以每每遇見對她好的人,她總是不免覺得一陣感動。

    而蔡嬤嬤從做事以來,也從來沒有人跟她道謝過,沒想到今兒個讓女娃兒這麼一謝,她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沒的事。」怎麼七老八十了,還像人家小女孩般臉紅起來。「還有什麼事,就差個人來找我就行了,晚點我再叫人給你送點吃的過來。」

    管-兒點點頭之後,蔡嬤嬤便朝書房外走了出去。

    一直等到房子只剩下她一個人,她也早已睡意全無了,睜著雙眼,直望著床榻上的簾帳,她的腦子裡也不由得浮現起洛小靖的影像。

    那天的事,還沒有好好地跟她道個謝呢,也不知道她現在,人在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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