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情初開 第三章
    洛洛還算有良心,回去之前,先把自己製造的髒亂整理妥當,也洗淨了碗盤才回家。

    老媽正和她慪氣,不管怎麼逗她,那張嘴就像蚌殼,怎麼也敲不出一個字。

    鬧得沒勁兒了,只好放棄。反正老媽說風是雨的個性,保證不用一個小時又復活了。

    早看清老媽頹廢不了多久的性格,今天就算愛人結婚,新娘不是她,她頂多哭一個晚上,隔天就可以笑嘻嘻地去喝喜酒,還會包個大紅包呢!真是樂觀到讓人想海扁一頓,看看她到底有沒有神經。

    不到一個小時,門鈴聲響起,見老媽仍在奄奄一息,要死不活,她很認命地勞動自己的玉腿去應門。

    「老師?」

    「交給你媽媽。」

    咦?洛洛盯著紙上詳述的食譜,愣了三秒,不禁抱著肚子,笑到直不起腰來。

    「哈、哈哈老師,你不把我老媽氣到爆血管不甘心嗎?哈哈——我真是太崇拜你了……」老天!這世上怎還有這種奇葩?!

    「有什麼不對嗎?」這是他答應人家的,做人得言而有信,不是嗎?

    「老、老師啊!你真以為抄張食譜給她,我老媽就真的煮得出來嗎?」洛洛笑到胃都痛了!真無法想像,天底下居然還有這種「天真無邪」,腦袋瓜老實得不會轉彎的人種,簡直比恐龍還珍貴稀有!

    「那她為什麼要問我?」這不是多此一舉嗎?他怎麼也想不明白。

    洛洛已經笑到快要昏倒給他看了。

    「老、老、老師啊……」她現在已經可以肯定,就算把他們老師的肚子剖開來,那腸子也是一根通到底的。

    「你難道不知道,我老媽只是在找台階下而已嗎?為了那頓差點燒了廚房的晚餐,她到現在都還沒吃耶!」偏偏他不給面子,把人家的下台階全給拆了個精光,害她老媽差點跌死。

    「是這樣的嗎?」他皺眉。如果是這樣,她怎麼不直說?他明明有開口邀請她,還以為她拒絕是因為菜色不合她的口味……

    見他擰著眉回去,洛洛心想,這道「深奧」的問題可能要困擾他一個晚上了。想著、想著,她一路笑回屋內。

    「幹麼?被外星人附身啦?」葉初晴沒好氣地瞥她一眼。

    「老媽——」洛洛笑癱在沙發上,遞出手中的東西作為回答。

    葉初晴攤開看了兩眼,旋即呼吸一窒,一股熱血衝上腦門。

    「這、這傢伙——」拎著紙張的手抖啊抖的,活似中風,一句話也吐不出來。

    他什麼意思?諷刺她嗎?

    「請節哀,老媽。」

    「閉嘴!」他列食譜也就算了,還天殺的列得詳盡透徹過了頭!

    最後還加上一句:PS油量、火候請控制得宜,否則請先打電話叫消防車,有備無患。

    噢,殺人為什麼會有罪?為什麼?!有些人明明就欠砍!

    正想卯起來飆火氣,門鈴聲又適時響了起來。

    母女倆對視一眼,最後由葉初晴悶悶地丟下食譜,老大不爽地起身。

    「誰啦,沒看到本姑娘月事不順,六畜不興——」門一拉開,聲音卡在喉嚨裡。

    哇咧!居然是燒起她這把火的始作俑者,他還敢來,她不得不說,他的確膽識過人。

    「姓言的,你——」

    言孟春神色未變,遞上手中的大碗公。「希望你吃得慣麵食,晚安。」

    什麼嘛!有夠言簡意賅的,耍酷啊!

    她呆子似的看著他消失的方向!再低頭看看手中冒著熱氣的湯麵,回不過神來。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表面上冷冷淡淡的,話也不多,可卻又好似有副熱心腸,他專程送碗麵過來的舉動,讓她覺得好窩心。

    什錦湯麵耶!這輩子還沒有哪個男人為她下過廚,這姓言的男人居然是第一個,湯麵的熱度透過指掌,暖進心頭,她差點要抱著這碗麵,感動得痛哭流涕。

    真可悲,區區一碗湯麵就收買了她,原來她的感情和女兒一樣廉價。

    「唉——」她忍不住感傷地歎上一大口氣。

    兩人再一次見面,是在數天後。

    葉初晴將那張食譜反覆看了不下百遍,連倒著寫都寫得出來,她發下狠誓,非得煮出這道菜教女兒刮目相看不可,她就不信她會搞不定一條魚!.

    她在心中重複一遍該準備的食材,目光逐一瀏覽過貨物架,找到了她要的番茄醬。

    取下後,一抬頭正好對上那道不陌生的身影。

    「啊,你、你、你——」

    言孟春正好也來超商添購幾樣日用品,他停下腳步,偏頭思索了下。「你是洛洛的母親。」

    嘖,什麼洛洛的母親,好像那是她的附加價值,除此之外他就不認識她了似的,這人真不會說話。

    「我有名有姓,叫葉初晴。雨後初晴的意思。」她沒好氣地補充。

    「我知道啊!」學生資料上有寫。

    他低頭看了下她購物籃上的食材,很本能的就冒出一句:「你又要燒廚房了?」沒有嘲弄的意思,只是單純的陳述一項事實。

    不要動氣,不要動氣,這人口拙嘛,沒惡意的。

    給足了心理建設,她命令自己展開「溫和」的微笑。「這次不會了。」

    不會什麼?燒廚房?

    「難說吧?」這種事要是能控制,之前她也不會尖叫著抱頭鼠竄了。

    他一定得這麼「直言不諱」嗎?!葉初晴發現,太誠實有時並不是一項美德。

    結了帳,兩人一同往回程走,葉初晴已經決定不再輕易開口,免得不堪負荷的五臟六腑又死傷慘重。

    「洛洛應該有告訴你,我是她的導師吧?」

    「嗯哼。」她淡應。何止知道,洛洛簡直將他當成天神,捧到天上去了。

    要想讓她這搞怪難纏的女兒敬服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但她卻感覺得出,洛洛是打從心底認同這個老師。

    就因為他的廚藝?不會吧?

    想來還真悲哀,母女倆生平無大志,唯一的願望,就是吃一桌溫馨的家常菜;到目前為止,卻還沒個男人能滿足她們這個小小需求。

    「我姓言,言孟春。」基於敦親睦鄰的原則,而弟弟們昨晚又給他曉以大義,要他試著和外面的人相處談天,所以這次他用了比較長的一串話來註解。「因為我是孟春時節出生。孟月你知道吧?就是每一季的第一個月,所以孟春就是春天的第一個月。我二弟言仲夏,顧名思義就是夏天的第二個月所生,三弟言季秋,是秋天的第三個月出生!至於小弟——」

    「我知道,冬天的第四個月!」難得聽他說這麼長一串話,她一時忘形,就給它很順口地接了下去。

    言孟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用著讓她很想咬舌自盡的口氣回她:-冬天沒有第四個月。」任何一個季節都沒有。

    葉初晴狠狠吸了口氣。就知道她不該開口的!

    「他叫言立冬,冬天的第一天出生。」

    「春、夏、秋、冬全齊了,準備湊一桌打麻將啊?」她低不可聞地咕噥,他聽到了,驚奇地停下腳步看她。

    「我又說錯了什麼?請指教。」反正她已經很習慣了。

    「沒有啊,真的是這樣。」

    「啥?」早知道和他說話就不必太認真,胡蓋一通就是了。

    「不過那不是重點。」賭運奇差的丟臉事就甭提了,那只會令他羞愧得不想見人。「我想和你談的是洛洛,你知道洛洛是很聰明的孩子嗎?」

    「豈止知道。我每天睡前都在祈求,隔日一覺醒來,讓她變笨一點。」

    「咦?」當父母的不是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聰明一點嗎?

    「你不覺得她已經聰明到很變態的地步了嗎?她還嫌我太二百五耶!當她的母親真是一件很沒成就感的事,早知道就不當了。」

    啊?這種事能說不當就不當的嗎?

    她的說話方式太無厘頭,不是他那顆一本正經的腦子所能理解,他只能無言地看著她。

    「不懂啊?換成這樣說好了。人家當媽媽的,是不是都要照顧小孩嗎?可是我卻覺得,都是她在照顧我比較多。是啦,我承認我在日常生活上有點小脫線,可是照顧她還不成問題的嘛,她為什麼不像其他同齡的小孩一樣,幼稚地扮白癡來娛樂我,單單純純、快快樂樂地享受上學玩耍的樂趣?她沒有童年耶!」

    說了這麼多,其實只是心疼她那早熟的孩子,為母親擔負太多,失去了純真無憂的權利。原來,這真的是洛洛絆住求學步伐、走不開的原因。

    多奇特的母女、多奇特的相處模式。平日比誰都得理不饒人,內心卻也比誰都愛對方。

    沉默中,兩人已步行到家門口。

    「如果真的不行,不要太勉強,就帶洛洛一起過來吧!」言孟春率先進屋。

    「什麼?」

    開門前,又補充一句:「消防車不住隔壁。」

    留下葉初晴在原地愣了半天,才後知後覺地領悟到他指的是她手中這條魚!

    「渾蛋傢伙!」就愛潑她冷水。

    事實證明,言孟春的話還真有點道理。

    就在她煎焦了魚,並且差點把一頭風情無限的波浪鬈長髮給燒掉前,葉初晴正式宣告投降。

    洩氣地一屁股坐在廚房的地磚上,她挫敗得說不出。

    「唉呀,老媽,你要看開一點啦,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你要真成功了.我才會被嚇到咧!畢竟收驚費也是一筆開銷,現在經濟不景氣,我們要開源節流,錢省點花。」洛洛拍了拍她老媽的肩,有模有樣地搖頭歎息。

    「葉洛希小姐,能不能請你行行好,閉上你的嘴?」因為那會讓她分不清她到底是在安慰還是給予更致命的打擊。

    「噢。」洛洛不置可否,很配合地踱開身,到流理台收拾殘局。

    「洛洛,你說老媽是不是很失敗?」靜默了一陣子,她突然冒出這一句。

    洛洛聳聳肩。「想聽實話還是謊話?」

    「先聽謊話好了。」這樣才有勇氣承受接下來的打擊。

    「還好啦,比你更丟臉的大有人在。」

    換句話說,就是一堆爛水果中,比較不爛的一顆。

    謊話才這樣而已喔?「那——實話呢?」

    洛洛洗好鍋子,慎重回過身。「老媽,拜託你用心一點,趕快找個上輩子燒香燒得不夠勤,這輩子瞎了眼肯娶你的男人,努力把自己嫁掉好不好?不要再在你的廚藝上做垂死的掙扎了,每次看你下廚,都會讓我短壽十年耶!」

    果然……是她的女兒,這番評論真是讓人傷心得鞭辟入裡、字字珠璣……

    「哪有那麼糟……」她站起身,挺起了胸,委屈又不甘地反駁。「起碼我胸是胸,臀是臀,天使臉蛋,魔鬼身材,你到哪裡找這麼女人中的女人?」

    這倒是實話。

    葉初晴的身材的確足以讓全世界的男人都噴上一桶鼻血虛脫而死。

    恰如其分的堅挺雙峰,不會誇大得讓人覺得噁心;曼妙有致的纖腰,永遠維持在不多不少的二十四寸;順著窄翹的圓臀曲線,構成一副只要是男人都會有性衝動的美麗誘惑,完美得無懈可擊。

    更別提,她那張明艷照人、精緻無瑕的絕色臉蛋了。

    只可惜——太美、太嬌、太艷了,活脫脫就是當人情婦的料。

    對,這就是問題所在!

    坦白說,老媽若真的有心要釣男人,隨便勾勾手指頭,就有一大卡車的男人隨她挑,但——

    「請問,你是在挑老公,還是在找純感官的哺乳類動物?」

    說到這個就感傷了。葉初晴再一次洩氣的垂下雙肩。「那又不是我願意的,我也很無奈啊!」

    誰教她天生就一副風情萬種、美艷過人的外貌,連嗓音嬌滴滴得都可以去0二O四色情電話兼差,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很能玩呢!說她是良家婦女還會有害人笑掉大牙的嫌疑。

    所以她才會想盡辦法讓自己率性粗魯些,免得聲音輕了點,又要被誤會成在挑誘勾搭某某人了。不然誰喜歡又吼又叫,氣質盡失的像個瘋婆子啊?

    「那倒也是。」洛洛歎息附和。

    每回母女倆上街,總會有幾個比較不怕死的人上前來問她:「小姐,你一個晚上多少錢?」

    氣得她脾氣本來就不怎麼樣的火爆老媽,一記追魂奪命掌就揮了出去。

    說實在的,她老媽其實是個難得的好女人,天真單純、直率真誠,帶點傻大姊

    性格,沒什麼心機的,外頭那些冠在她身上的「狐狸精」頭銜也未免太高估她了,她哪懂什麼城府算計那一套啊?自己不被人算計就謝天謝地了。

    只不過,那些男人見到她的第一眼,就已經滿腦子都是如何和她在床上滾到精盡人亡。就算是再忠厚老實的男人,往往在見到那水媚惹火的身段時,眼睛就已經先陣亡了,哪還有心思去發掘她內在的純淨美好?

    這樣好了,如果有哪一個男人站在你面前,能夠心跳每分鐘持續在平均七十二下左右,血液流暢,呼吸平穩,口水沒有氾濫成第二次八七水災,又能做得一手好菜,你就嫁他好了!」

    喲,原來她葉初晴的擇偶條件如此卑微渺小?

    「好啊,我還怕你不成?要真有這樣一個男人出現在我面前,本姑娘嫁給你看——」

    話尾甫落上串叮叮咚咚的悅耳門鈴響了起來。

    母女倆面面相覷。

    哇拷!她才剛說完,都還沒來得及喘氣耶,不會真的這麼神吧?

    呆了三秒,葉洛希以開噴射機的速度衝了出去。

    「老、老師?!」洛洛眨了眨眼。

    喝!居然是他。隨後追出的葉初晴傻呼呼地微張著嘴。

    「怎麼了嗎?」言孟春不明所以。她們看他的表情,好像他頭上突然長出兩隻角來。

    「我是來告訴你們,晚飯我多煮了一些,也許你們會需要。」

    好一個讓她想哭的先見之明,她甚至敢發誓,那一刻她絕對有從女兒眼中讀出露骨的藐視嘲笑。

    「去啦、去啦!早知道你的骨氣可以為了美食,秤斤論兩的賣了。」

    何止?她連老媽都可以秤斤論兩來賣呢!

    「七十二下?!」洛洛要笑不笑,挑高了眉。

    葉初晴呆了呆。

    「呼吸平穩?八七水災?」女兒賊賊地提醒她方纔的承諾。

    可、惡!葉初晴粉臉兒不爭氣地紅了。

    「你們在說什麼?」言孟春一臉迷糊,還不曉得自己被人當成了白老鼠在實驗研究了。

    「快把這瘋丫頭帶走啦!」再說下去就要挖洞把自己給埋了。

    「你不一道過來嗎?」

    「咦?」正欲進屋的葉初晴意外回過身。他在邀請她?!不會又是陰天打孩子,閒著也是閒著,隨口說來玩玩的吧?「你堅持?」

    「我堅持。」

    不錯,這回上道多了。

    「那就……打擾了。」口頭上總是要客套一下嘛。

    「不會。反正吃不完也是要餵狗。」

    葉初晴一個沒踩穩階梯,差點栽倒。

    這、這人真是……唉,沒救了。

    愈來愈習慣他突如其來的「驚人之語」,她已經不會再笨到嘔壤自己了。

    她明白他是無惡意的,也知道他有顆比誰都柔軟的心腸,有好幾次出門,都看見他在餵食附近的流浪貓狗,前兩天早上,看見他一邊吃著麵包,一邊撕了幾塊喂腳邊的小土狗,嘴裡還喃喃自語地和小狗說起話來。

    多奇怪的現象,和那些小動物相處,比和人類相處還要令他感到自在,所以這附近的阿貓阿狗都愛親近他。

    用餐期間,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他,心思百轉千迥,言孟春抬頭挾菜,正好對上她的視線。

    「不合胃口嗎?」

    「啊?沒有,菜很好吃。」簡直就好吃過頭了!難以想像,他一個大男人,廚藝居然這麼精湛,教她這貨真價實的女人情何以堪?不像話嘛!

    言孟春想了一下。「那以後晚上你就帶洛洛過來這裡用餐好了。」

    一口青菜送人嘴裡,忘了咬下去。「為什麼?」

    「一定要原因嗎?」

    「一定要!」

    「那——」他勉為其難開口。「我怕消防車還沒到,火就燒到我家來了。」葉初晴差點給噎到。

    他一定得死死記住這樁八百年前的饃事嗎?

    「大不了本姑娘以後不下廚就是了,閣下安全無虞!」她悶悶地賭氣道。

    這言孟春搔搔頭,詞窮了。

    洛洛看不慣老實人被欺負,站出來仗義執言。「老娘,你明知道言老師是好意,怕你弄傷自己耶!」

    「我……我就是……」就是在他面前老是丟臉,心裡頭莫名的在意嘛!

    他一定還沒看過這麼白癡又低能的女人吧?

    「要怎樣你才肯答應?」居然換成他在求她。什麼情形?洛洛都看傻眼了。

    「這樣好了,我和洛洛到你這兒搭伙,你收伙食費。」

    「好。」他沒第二句話,連意思性的客套話都沒有。

    唉,這個人啊——

    愈是對他耿直過頭的性情有更深一層的體認,就更是替他擔心,懷疑他是怎麼平安地活過這些年的,都活到三十歲了,對人情世故還沒多大的認知,他這樣的個性,早晚會吃虧的。

    用完餐後,她說要洗碗,他也真的大大方方讓她洗,自個兒則和洛洛窩到一旁去上他們的特別課程。

    要不是他觀察入微,她都還不曉得,她的寶貝女兒居然有上大學的程度,由此可見,他也有極細膩的心思。

    該怎麼說他這個人呢?

    在他的專業領域——也就是馴服洛洛這些小鬼頭上,非常有一套;可是換到待人處世上,他就成了名副其實的一根大木頭了。

    望著他專注於教學的凝肅側顏,不由得看得癡了。

    不曉得誰說的,認真的女人最美麗。現在她卻想說,認真的男人更帥!

    就在那一刻,心臟沒來由的一撞,小小給她麻了一下——

    噢,天!她掩面呻吟。

    這該不會是思春的前兆吧?

    當夜,洛洛回去時,早一步回到家的母親正坐在客廳,撐著美美的下巴,眼前的電視機正播放著「鐵獅王玲瓏」的搞笑情節,老娘卻完全不捧場,唇角扯都沒給她扯一下。

    「喏,言老師要我交給你的。」

    桌面多了數張紙,其中一張飄到地面,葉初晴好奇地撿了起來。

    「什麼東西?」逐一看下,是一張張食補、藥膳的做法,而且共通效用都是在——補血調經?!

    「老媽,你月事不順哦?」洛洛賊笑瞟她。

    「你才更年期到了咧!」她見鬼似的丟開,這傢伙又在要什麼寶了?

    「那不然老師怎麼……」

    「誰知道?!」她火大地吼回去。

    她幾時月事不順了?這傢伙該不會給她敲鑼打鼓去昭告世人吧?

    娘呀!她還要不要做人?

    腦中突然閃過不久前的那個晚上——本姑娘月事不順,、六畜不興……

    哇咧——殺了她吧!那只是隨口說說的耶,他還當真了?

    要在以前,她一定會吐血不止,可在見識過他一連串出人意表的言行後的現在,她張大了足以塞下一顆鹵蛋的嘴良久、良久,最後竟給逗出了一絲笑意。

    想像他一個大男人去問這些藥膳的模樣——「哈哈哈……」好笑,真是太好笑了!

    「老媽,你該不會受不了打擊,氣瘋了吧?」好反常耶!

    「誰說的?我、我——哈!這傢伙是哪來的外星人啊!真是活寶!」

    「我也這麼認為耶!怎麼樣,老媽,有沒有釣凱子的意願了?」

    葉初晴收住笑,白了女兒一眼。「你以為你老媽這麼好拐呀?」

    「當然不是。事實上,我是叫你去拐他,不是等他來拐你。」葉初晴皮笑肉不笑。「是嘛,我好廉價喔?」

    「那還用說!也不看看你,都年紀一把了,再不嫁就嫁不出去了,到時可別指望我會養你。」

    這種女兒到底是要養來做什麼的?葉初晴忽然強烈地質疑起這個問題來。

    「不養就不養嘛,誰稀罕。」

    「老媽,你到底拿什麼喬啊?像言老師這種世紀末僅存的好男人,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了,你要不好好把握,別怪當女兒的我沒提醒你,過了這村,可就沒那個店了!」

    「我……我只是……唉呀,算了,你不會懂的啦!」

    「嗯哼!」這一聲是由鼻腔哼出來的。從來都只有她懂而老媽不懂,幾時輪得到她老媽在她面前囂張的分兒?

    「唉,洛洛,我問你哦!我們和他非親非故的,他為什麼要對我們這麼好?」

    洛洛隨便丟了眼過去。「他對所有人都這樣。」很不客氣地,直接戳破她的陶醉,要她別自作多情了。

    「噢!」她垂下肩,將臉埋進抱枕。

    「我說老媽,你真沒出息耶,這樣就打退堂鼓啦?」

    「不然你要我怎樣嘛!」

    「想辦法先上了再說嘛!等搞大了肚子,諒他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葉初晴不可思議地瞪住她。

    這招……打哪兒學來的啊?還上了再說?!又不是發情公狗!

    「葉洛希小姐,你思想非得這麼低級嗎?」她好慚愧,今晚得關上房門好好的反省,她的教育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別說你一點都不垂涎人家,我可不信。」

    「去你的!」手中的抱枕砸了出去,別開的視線定在桌上散落的紙張,心靈深處的某個角落,悄悄讓一抹溫暖進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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