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的新娘 第六章
    「小蝶?」凌浩臣輕敲了一下房門,「你在裡面嗎?」

    「大哥,進來吧!」展幕白朝思暮想的細柔嗓音自房內傳來。

    凌浩臣推開門,身後跟著迫不及待的展慕白。

    靠窗的纖弱身軀揪緊了展慕白的心,他握緊雙拳,強抑住衝上前擁抱她的渴望。

    她頭也沒回,目光始終鎖在窗外不遠處,那對成雙飛舞的彩蝶。

    凌浩臣聳聳肩,遞給展慕白莫可奈何的一眼。

    「又失魂落魄的。」凌浩臣不知是在跟舞蝶說話,還是在講給展慕白聽,「唉!既然這麼想念慕白,怎麼不乾脆去找他呢?總好過在這裡苦苦相思嘛!」

    展慕白心弦一震,愕然望向凌浩臣,凌浩臣朝他又是眨眼、又是點頭的。

    「算我活該吧!」舞蝶酸澀地一笑。

    「才不,慕白要是知道你對他用情這麼深,一定很感動。」

    展慕白無言地點頭表示贊同,心湖波瀾洶湧,情潮激盪。

    凌浩臣朝他鼓舞地一笑,然後不動聲色地轉身離開,順便帶上了房門,將一室的旖旎溫存留給這一對有情人。

    「他不會感動的,他只會覺得負累。我根本不該愛上他,他的心裡只容得下一個路湘翎,不論發生任何事,他第一個想到的絕對是路湘翎,我算什麼!說穿了,只不過是個來路不明的麻煩……」喉頭哽咽得難以成聲,她閉上了眼,成串的淚珠滾滾滑落。

    展慕白默不作聲,輕輕移動步伐走近她,雙臂自她身後悄悄環上。

    大哥永遠是這麼溫柔體貼。舞蝶感動地靠向那溫暖的懷抱,盡情宣洩心頭的淒苦:「其實我早就該看破了,可是我就是割捨不下對他那份刻骨銘心的愛戀,我以為……他至少有一點喜歡我的,可是……可是現在我的夢醒了,他愛的是路湘翎,他真正想要的也是路湘翎,我的付出只會換來一身傷……可笑的是,我竟然還曾經期盼自己和他有朝一日,是不是也能有幸和窗外那對蝴蝶一樣比翼成雙……」她深吸了口氣,努力止住淚,「大哥……你知道嗎?我真的好希望他心中能有我的容身之處,不牽扯友情,不把我當男孩子,單單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感情,我甚至願意為此而付出一切……可惜我辦不到,他的心,我觸摸不到,他離我好遙遠,我只能在這裡默默為他掉淚,為他傷心……很傻,對不對?我知道自己很傻,愛他的女人這麼多,想得到他的女人這麼多;我還傻得不曉得要忘了他,還在為他柔腸寸斷,淒苦傷懷……」

    那悲愁哀憐而字字含淚的泣訴、聽得展慕白心如刀割,胸口發燙,他語調暗啞地低聲說:「是很傻,,傻得讓我好心疼。」

    舞蝶渾身一顫,悲憤莫名地想掙脫他,展慕白早料到她會有此舉動,雙臂一緊,牢牢扣住了她不聽話的纖細嬌軀。

    「別動,乖乖聽我說好嗎?」他在她耳畔柔聲低語。

    「放開我,不管你要說什麼,我都設興趣聽。」她羞愧欲絕;心中那不為人知的心事一旦揭露,她根本沒有勇氣面對他,更無法忍受他歉然的神情。

    「包括——我愛你嗎?」

    舞蝶怔了怔,驚疑不定地抬首迎視他,猶閃著淚光的大眼睛格外惹疼他的心。

    須臾,她惱怒地用力推開了他,吼道:「不要拿我尋開心!」

    晨慕白苦澀地乾笑一聲:「原來我這麼沒信用。」

    舞蝶閉上眼,別過頭去。「求求你,不要這樣對我,我承受不起……」他可知失望的打擊是如何的椎心刺骨?

    「我這麼有耐心地聽你講完那麼長的一段話,你不覺得你也該回報我,乖乖聽我說幾句話嗎?」他試圖靠近她,舞蝶立刻驚退一步。展慕白不悅地瞪著媳,「公平一點,搞不好待會兒我也會說得真情流露、淚涕泗流,你不禮尚往,也借我靠著哭一下嗎?」  

    聽他這樣說,舞蝶傻傻地望著他,倒不知該怎麼反應才好了。

    晨慕自滿意地一笑,成功地走到她面前,在她還茫茫然的時候,他的手又「得寸進尺」地環上她的腰。「你放心啦,我說過我不會輕易落淚的,除非哪天你不要我了,打算休夫,否則我這輩子都不會掉淚。」他半真半假地戲謔道。

    「你……」舞蝶愕然以視。

    「愛上你有這麼難以置信嗎?怎麼你和浩臣的反應全是一個樣。」  

    「你是認真的?」她眼眶又浮起了淚,期盼地緊緊瞅著他。

    展慕白有意戲弄她,「說說我是認真的有什麼好處,我再考慮要不要認真。」

    舞蝶杏眼一瞪,再度氣惱地推開他,賭氣地望向窗外,不搭理展慕白。

    展慕白笑了,笑中有著縷縷柔情,雙臂三度環上她的纖腰,在她耳畔輕聲低語:「洛陽城大街上,我撿回一個麻煩,從此,我便不由自主地愛上了這個小麻煩。你割捨不了對我的感情,我又何嘗捨得下你?這段日子以來,我習慣了有你繞在身邊打轉,習慣讓你甜甜的笑語陪我度過每個晨昏,習慣有你膩在我懷中,讓我感覺我的懷抱並不空虛……曾幾何時,你成了我心底最深的依戀,我的生命中再也少不了你。湘翎不是我們之間的問題,一直都不是,我早說過了,我視湘翎為妹,這是一輩子都不會改變的事實,不管有多少女人喜歡我,今生我惟一鍾愛的,是如今懷中這個對我情深義重,為我心傷、為我落淚,連命都可以為我捨棄的多情佳人。」

    「你……你是說真的?」她顫聲問,眼眶淚光閃動。

    「你都愛我愛成這個樣子了,我不愛你的話,好像太不給面子了。」

    舞蝶又羞又喜,不由嗔怨道:「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害我……」

    「你有給我說的機會嗎?」展慕白無奈地反問,「先是以男人的身份在我面前晃,搞得我意亂情迷,想愛又不敢愛,心靈飽受煎熬,嚇得不得不把你推到湘翎身邊以斬斷情絲。好不容易發現你是貨真價實的女紅妝,慶幸之餘,正準備放心把你愛個夠時,你居然『畏罪潛逃』,狠心在戲弄我之後就不負責任地開溜,害我一個人在那裡為你害相思;還自責歉疚地以為你在恨我對你有所冒犯,所以遲遲不敢來找你。」 

    展慕白的抱怨,聽得舞蝶內疚萬分。「對不起,我沒想到……」 

    「別說抱歉,你我之間,永遠不需要說抱歉。」展慕白扳過她的身子,修長的食指輕按住她嫣虹的唇。

    舞蝶明白他的意思,柔柔地一笑。她是何等幸運,能擁有他如此真摯的感情。

    「展大哥……」她感動得盈盈凝望著他。

    他又搖頭,「叫我慕白,不要讓稱呼拉遠我們之間的距離。」

    「慕白……」她喃喃輕語,柔柔地靠近他胸懷。

    「你看,那雙蝶兒多快樂,多自在,看到它們,我總是會想到你,凌舞蝶,凌空飛舞的彩蝶……」你就像輕靈的彩蝶,盡情地在陽光下漫舞,舞著生命的光輝,舞動了我的心弦,更舞出我倆今生今世的纏綿……」

    舞蝶伸出手,一雙美麗的蝶兒竟感受到似的,奇跡般飛上她的手掌,迎上層慕白愕然的目光;她微微-笑。「我也不知道,從小我就很有蝴蝶緣,據說——是『據說』哦,我娘懷我的時候,原本鮮少看見蝴蝶蹤跡的凌府花園,蝴蝶的數量一日日不斷地增加,更誇張的是,我爹娘說,在我出生那天,房中竟然一下子湧進了為數不少的蝴蝶,不斷在屋裡屋外徘徊不去,直到我降生,蝴蝶群還環繞著我翩翩飛舞,流連不捨,爹娘總說我和蝴蝶有很深的淵源,所以才為我命名為舞蝶……怎麼可能有這種事嘛,準是爹娘誇大其詞,我是不怎麼相信啦,可是事實上,我的確很有蝴蝶緣,你看,我住的院落都快變成蝶園了,所以呀,我索性就將這兒命名為蝶園。」  

    展慕白聽得入神,「蝶兒……」 

    「你叫我還是叫它?」舞蝶明知故問地指了指繞著他們打轉的蝴蝶,慧黠地朝他眨眨眼。 

    「當然是你。」他懲罰性地親了一下她紅紅的小嘴,舞蝶霎時俏臉紅透,羞赧得無地自容。他出神地掬飲著她醉人的嬌柔神韻,忘形地俯下了頭,淺嘗那令人失魂的甜美芳唇,再也不能自拔地閉上了眼,體會這兩心相屬的溫存縫綣。 

    「愛你,蝶兒,我好愛你……嫁給我好嗎?讓我一生一世呵護饞、寵愛你……我希望每天眼睛一睜開就能看到你,真實地感覺到你的存在……」

    她芳心如醉,「我們的心早就融為一體,又何需再分彼此。」這算是允諾。 

    「噢,蝶兒……」他低喃,望著環繞他們的浪漫彩蝶,不由輕語:「蝶兒翩翩舞,柔情輕輕訴……」

    她柔柔接口:「盈然人夢中,傾盡相思苦。」

    穿梭的彩蝶,是他們纏綿愛情的永世見證。

    *  *  *

    展、凌兩家在洛陽城中皆是名門,所以兩家聯姻的消息可謂轟動了全洛陽,婚禮的籌劃自是馬虎不得,所以最近兩家人忙得焦頭爛額,加上什麼新郎、新娘在拜堂成親前不要見面,才會長長久久的傳統習俗,舞蝶已有好些時候沒見著展慕白了。

    家人為她忙得不可開交,舞蝶自然不好意思閒閒地坐在家裡等嫁人,於是她又向大哥撒嬌,故態復萌地穿起男裝,和凌浩臣大街小巷地穿梭辦嫁妝。

    「兩位請留步。」。」

    經過一個算命攤,舞蝶突然被人喚住,她和凌浩臣交換了不解的一眼,客氣地問:「不知老丈有何指教?」

    「敢問府上近來是否欲辦喜事?」年約六旬的老算命先生問。  』

    「是啊?你有何指示嗎?」

    「兩位不妨坐下,聽我細訴。」

    舞蝶猶豫了一會兒,在凌浩臣不以為然的目光中坐了下來。

    對方將一片紙箋遞到舞蝶面前,「請寫下男女雙方的生辰八字。」

    舞蝶揮筆而就,老算命先生好生細忖一番,輕歎:「果然沒錯。」

    「什麼?」舞蝶茫然以視。

    算命先生於上頭批上四句話,交遞她手上,「容我大膽直言,這樁婚事必然不成。」

    舞蝶心頭一震,凌浩臣聞言幾乎翻臉,「喂,你這個江湖術士怎麼滿口胡言,這種壞人姻緣的缺德話也說得出口!我妹妹和展府公子兩情相悅,情意甚篤,你莫要信口雌黃!」

    「老朽鐵口直斷,奉勸兩位,有情無緣,莫要強求。」

    舞蝶搖搖頭,「若盡信天,則人生何趣?我相信事在人為,人定勝天。」

    算命先生低歎,「忠言逆耳,你不要太執著。」

    「多謝先生好意,在下心領。」舞蝶掏出一錠銀兩遞給他,他卻拒絕了。

    「天意難違,姑娘,你好自為之。」

    舞蝶一凜,震驚地望向他,沒來由的驚恐重重包圍心房。

    *  *  * 

    算命先生的話在舞蝶腦海迴盪,揮之不去。她坐立難安,心神不寧,於是回家沒多久,她便直奔展府。

    「蝶兒,你怎麼來了?」展摹白接住朝他飛奔而來的嬌小身子。 

    舞蝶驚懼不安地緊緊抱著他,貪戀地汲取著他懷中的溫暖,這麼真實的擁抱,這麼醉人的柔情,她在他懷中,一切都沒有變,忐忑的心這才踏實起來。

    「怎麼啦?」展慕白望見她眼底閃動的水光,感到些許困惑。 

    一個小小的擁抱,值得她感動到熱淚盈眶? 

    「你不會離開我的,對不對?」她要聽他親口承諾。

    「當然哪!再三天後,我們就可以相守一生了,你現在還在問這種傻問題。」他覺得舞蝶不太對勁,「你究竟是怎麼了?」

    「我……沒有,只是太久沒見到你,太想你了。」

    所以又女扮男裝出來見他了。展慕白打量著她此刻的裝扮,微感歉然,「對不起,我太疏忽你了,這陣子實在是忙壞了……」也難怪她會患得患失。

    舞蝶釋然地搖搖頭,「你忘了嗎?你自己說過,你我之間,毋需道歉。」

    「對,你我已不分彼此。」

    「慕白……」她欲言又止。

    「嗯?」他憐愛而包容地凝望她。

    她出人意表地攬住他的頸項,印上深情的吻,惟有這樣,她才能感覺自己還擁有展慕白,才能消弭心頭莫名的恐慌和疑慮。

    展慕白先是一怔,然後纏綿溫存地深深吻住了她。

    良久,他鬆開她,微喘著氣,「有必要這麼熱情嗎?」他還真怕把持不住自己。

    意外的,對他的調侃,她沒有大發嬌嗔,反而認真地注視著他,「我愛你,我愛你,這輩子都不會改變。」

    「我知道。」他放柔了語調,低聲說,「我也愛你。」

    舞蝶幽幽一笑,有了他的承諾,她的心已不再飄浮。「我先回去了,期待——我們長相廝守的那一天。」

    「我送你回去。」 

    「不要啦,讓大哥知道我偷偷跑來找你,一定又要數落我了。」她俏皮地吐吐舌,翩然走出展慕白的柔情凝注中。 

    目送著舞蝶遠離,他正要轉身離開乏際,不經意發現掉落在草地上的紙箋,好像是由舞蝶身上掉下來的。

    他好奇地攤開,上頭寫的是他和舞蝶的生辰八字,還加上怵目驚心的四句話:

    血染雙燭,龍鳳悲鳴。凶多吉少,好自為之。

    今日,舞蝶就是為了這事而來的嗎?難怪她心神不定。他沒來由地感到心疼,舞蝶什麼都不說,一個人把苦往心裡藏,不願他為她擔心。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待嫁女兒心吧!特別的纖細敏感,不安而多愁。

    他微微一笑,將手中的紙箋撕個粉碎,朝空中撒去。

    他將用一生一生的時間,履行對舞蝶的承諾,讓她的顧慮就像這些飄揚在空中的碎紙一樣,隨風而逝。

    只是,沒有人注意到,角落裡有道心碎淒絕的目光,正憤恨怨毒地詛咒著他們相約一生的鴛盟——

    *  *  *

    鑼鼓喧天,紅燭在案,展、凌兩家一片歡愉,人人笑容洋溢,如沐春風。 

    新郎神采飛揚,志得意滿,一路熱鬧非凡地自凌府將花轎迎回。

    惟弓令展慕白感到遺憾的,是沒得到路湘翎的祝福,這些天,她一直以避不相見來表達怨懟,所以他一直沒能和她好好懇談一番。對她所造成的無心傷害,他也頗感歉疚與無奈,他想,反正日後多的是時間,他會和舞蝶共同努力,求得她的諒解。

    想到舞蝶,所有的煩悶立即化為一灘旖旎醉人的春水,身旁一身大紅嫁衣的嬌美人兒,今天之後就是他的妻了——

    證婚人嘹亮的嗓音清晰地在大廳中響起:「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

    正當新人欲互拜一禮時,神情憔悴蒼白的路湘翎突兀地闖進廳堂,賀客莫不面面相覷,微感錯愕。  -

    「湘翎!」展慕白止住所有的動作,為路湘翎的出現感到意外。

    自從他宣佈了他和舞蝶的婚事後,他已好些日子沒見著她,他知道這件事對她打擊不小,所以也不願過度刺激她,任她獨自去調適自己的心情。但他萬萬沒想到,她竟會在這個最是傷害她的時刻出現,而且——她神色好像不太對勁。

    「最後一次伺你,你真的想清楚了嗎?你要的……是她?我呢?你心裡對我當真沒有一丁點眷戀……」她哀哀怨怨、悲苦淒絕地問,晶盈的淚掛在毫無血色的楚楚容顏上,格外地惹人痛憐。

    議論聲四起,舞蝶掀開頭上的紅巾,看了看哀淒欲絕的路湘翎,又抬首望向苦惱的展慕白,她知道他的難處,也知道他不忍傷害路湘翎,於是釋然地朝他溫柔一笑,表達她的瞭解和支持。

    謝謝你,蝶兒。展慕白無聲地以眼神傳遞他由衷的感激與深情。

    「湘翎,」他困難地開口,他希望能將傷害減至最低,「你很好,真的很好,可是我們……我們有的只是兄妹之情,我給不起你要的男女之愛,我想,你應該比誰都清楚,蝶兒是我今生惟一的選擇,我知道這樣的結果讓你很難接受,但我想——我們還是當兄妹吧!夫妻並不適

    合我們,我依舊會將你當妹妹一樣的疼愛,好嗎?」

    「不要,不要!我不要你把我當妹妹,我要你愛我,就算只有一點……」路湘翎淒絕地大喊。

    他搖搖頭,愁苦地蹙起眉宇,「你明知道我的愛今生今世只給一個人。」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搶了我的一切,她奪走了你對我的愛……我什麼都沒有,我只有你,我這一生惟一珍視的只有你,可是她……她毀了我整個世界,我恨她、我恨她!」路湘翎憤恨的目光射向舞蝶,舞蝶不禁一凜,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寒意自腳底躥起。 

    展慕白被她這番話所震懾,他從不知道路湘翎竟愛他愛得這麼深,也沒料到她恨舞蝶恨得這麼深……」

    所有的事,全發生在剎那之間!路湘翎手中多了把閃著冷芒、令人怵目心寒的銳利匕首,在眾人猝不及防的情況下,又狠又準地刺向呆怔的舞蝶——

    「小心!」回過神來的展慕白,目睹此景,一顆心幾乎要跳出胸口,本能地將舞蝶往旁邊一推。

    偏偏,歇斯底里的路湘翎早巳失去了理智,滿心只有對舞蝶的恨,復又轉身以驚人的速度再次刺向舞蝶。閃避不及的舞蝶,只感到胸口一陣劇痛,顛躓了兩步,在眾人的驚呼聲中,跌進神魂俱散的展慕白臂彎中。

    「蝶兒——」展慕白椎心悲絕地狂喊,見淚汩的血流不斷自她身上湧出,染滿了他的雙手,他驚痛得說不出話來。

    「慕……慕白,我……沒想到,最後……依然當不成你的……新娘……」她斷斷續續,氣如游絲地輕喃,「來生……我……我一定要……再當你的新……娘………」她合上了眼。血染雙燭,龍風悲嗚的預言終究還是成了真,他們無力回天。

    10

    「不——不要,蝶兒,不要這麼殘忍,不要離開我……」他揪心斷腸地袁喚著,「你不可以閉上眼,求求你,你是今天的新娘,少了你,教我怎麼辦?我不要等來生,我要你現在就當我的新娘,我們都還沒拜完堂,你不能睡著了,你答應嫁給我的,蝶兒……蝶兒,求求你,不要……快醒來,求你……」他泣血椎心地吶喊著,兩顆沉痛的淚珠終於跌出眼眶,滴上舞蝶無知覺的頰上。

    一旁的路湘翎失神地望著手中染血的刀,頓時滿心的惶然與迷茫……這麼做,她真的就能挽回展慕白嗎?她固執地不願承認自己錯了,她愛展慕白,一切,只為愛……

    一股令人寒粟的殺氣與危機自身後逼來,展慕白不

    閃不躲,只是將舞蝶緊擁在懷中,疲累地閉上了眼。 

    他好累,他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可以堅持的,連一生惟一執著的至愛都失去了,生命還有什麼好堅持的呢?

    結束吧,讓一切都結束吧,他不想再掙扎了!

    寒意自背上傳采,一股劇痛穿透心扉,他望著舞蝶蒼白淒美的容顏,含淚深情地一笑。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落淚,也是今生惟一的一次,為失去的至愛!

    他,緩緩閉上了眼。天上人間,今生來生,他將為追尋那一段最美的夢而存在。  

    「展大哥——」眼看著展慕白擁著舞蝶一同倒下,路湘翎淒厲地呼喊出聲,駭人的怨憤目光射向以寒冰掌暗傷展慕白的馬尚鴻,「為什麼要傷他,為什麼!」

    「這就是和我作對的下場。」馬尚鴻冷哼一聲,轉身欲走。

    「你、該、死!」路湘翎幾欲崩潰,發了狂般的持刀衝向他,馬尚鴻本能地轉身,一掌擊去——

    痛呼聲同時自兩張口中傳出,馬尚鴻吃驚地瞪大眼,還來不及說些什麼,人已筆直倒下。

    「展……大哥,我也……是為你而死,我們……來生再見……」撫著胸口撕裂般的痛楚,路湘翎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  *  *

    糟糕,她來遲一步了嗎?

    百花仙子環視一地慘狀,看情形,她只來得及收屍。

    「慘了,蝶兒,蝶兒……」百花仙子趕緊觀看著展慕白懷中的舞蝶,「還有一縷魂魄未散!」她一刻也不多耽擱,立即閉上眼,施法護住舞蝶的心脈,凝聚她的三魂七魄,將之鎖回體內。

    一番力挽狂瀾下,舞蝶的魂魄是得以免去跌入六道輪迴中轉世的命運,可是,憑著她微弱的生命氣息,她還是很難活過來,尤其她又失去了人世間惟一的依戀——展慕白,她是不願醒來的,除非……

    感受到了舞蝶的靈魂所傳遞給她的意念,她屈指一算。「一千年……也只有這樣了。蝶兒,你為了情,寧願沉睡千年,這是你的選擇,我只能尊重你了。」

    她玉臂一揮,舞蝶身上的血漬已不復見,原本毫無血色的楚楚容顏漸漸有了白裡透紅的粉嫩色澤,身著鳳冠霞帔的她,美得奪人心魂,好似只是個不小心睡著了的美麗新娘。

    一團紫光包圍著她,她的身軀在百花仙子的眼前漸漸模糊了起來。

    「去吧,去為你的愛情承受該有的磨難和淬礪,我在遙遠的天界為你祝福。」

    隨著話尾的結束,舞蝶完全地消失在百花仙子眼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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