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弄晴 第五章
    一個星期又過去了,她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麼過的,成天猶如掉了魂般,完全感受不到喜怒哀樂。

    事實證明,她根本忘不了易子揚!她使盡了全力,命令自己不許想起他,換來的結果卻是一道又一道苦楚的淚痕。

    她痛苦,她好痛苦!

    尤其,每當夜闌人靜,腦海浮起那張狂傲冷漠,卻異常俊逸的男性容顏時,揪心般的相思便啃噬著她面目全非的心,她不斷自問,難道今後她就得這樣過下去嗎?

    不!她不甘心,這樣的生活有什麼意義呢?早在見到易子揚的第一眼開始,她就清楚地知道自己早已迷失,再也回不到以往那個純真無憂的日子,這段深情付出,早已讓她沒了自我。

    與其悲痛掙扎、苦澀度日,她寧可選擇痛痛快快地勇敢愛上一日。

    她不放棄,她絕不放棄!不曾努力,她又怎知自己得不到易子揚的心?她相信他並不如外表所表現得這麼冷酷無情,不去嘗試,她會抱憾終生。

    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晃了一晚,茫然的眼眸總算閃現一縷光芒,早已又痛又麻的雙腳,緩緩往深刻烙在腦海的地址走去。

    易子揚把話說得很明白,如果今天,她因愛他而去找他,結果無庸置疑的,她會被他拒於千裡之外,他要的不是愛情,他說得很明白。

    她完全感受不到雙腿尖銳的刺痛感及陣陣冷風襲上身軀的寒意,只專注思考著該如何留在易子揚身邊。如果她告訴他,她去找他,完全與愛無關,他會相信嗎?

    恐怕很難,他自己都說了——他不是白癡!

    所以她無可避免地,必須想個合情合理,說服力強一點的借口。

    為錢?會不會太俗氣了點?易子揚有可能對這種女人動心嗎?

    她顧不了這麼多了,在決定賭上一切時,她就已不管代價會是如何慘痛,就算粉身碎骨、萬劫不復,她也只得認了!

    @  @  @

    當一棟充滿歐式風格的雅致建築物矗立眼前,她在門口站定,深吸了一口氣,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毅然決然地按下門鈴。

    應門的是位五十開外的婦人,在她的引領下,她穿過了古樸典雅的庭園,在進入客廳之際,她遲疑地退了一步,輕咬著下唇,略顯蒼白的小臉寫滿不安。

    婦人投以困惑的一眼,弄晴局促地擠出一抹微笑,正欲開口,大門便在同時被推開,易子揚英挺的臉孔呈現在頓感無措的弄晴眼前。

    "呃……"她腦袋突然一片空白,舌頭打結了般無法道出完整的一句話。

    易子揚淡淡一瞥,對著猶未離去的管家漠然道:"張嫂,你先下去。"

    待張嫂恭敬退下後,他朝猶杵在原地的弄晴伸出手,待她怯怯地將手交至他溫熱的大掌,他才赫然發現握在掌中的手竟是如此冰冷。

    盯著她小手的目光直覺往上望去,才發現她單薄的身軀僅著一件薄襯衫和牛仔褲,不冷才怪!

    他立刻拉她進屋,倒了杯熱茶給她。

    弄晴緊緊握著茶杯,感受其中的溫度。

    "你到底在外面吹了多久的風?"

    "不知道。"她沒注意到這些,就連腳上的疼痛,也是在坐下後的此刻才感到。

    她在搞什麼啊?易子揚蹙起眉,更難以解釋的是,他的心竟荒謬地微微刺痛?

    但他很快便掌控住自己的情緒,以不動如山的平淡語調道:"今天該沒下雨吧?你又用不著向我借傘。還是你的書又不見了?先聲明,這回我可沒撿到你的書。"

    暗含調侃的口吻使她臉孔微微發熱,"呃,不是,我……"

    望見她頰上醉人的嫣紅,易子揚似乎領悟了什麼,"我希望是我自以為是,你不笨,該不會想說什麼超級蠢話吧?"

    "我……"她深吸一口氣,壯士斷腕般地說:"如果你肯要我的話。"-

    抹難解的復雜神色閃過眼底,"你指的是哪方面?"

    "要"有太多種解釋,弄晴打算選擇哪一種?

    "一切全依你所說。"趁著勇氣還沒完全消退以前,她再一次肯定地回答。

    易子揚陷入沉默,幽深難測的目光定定鎖在她身上,直到她忸怩不安地垂下眼臉,他才緩緩開口:"我說過了,你不是塊當情婦的料。"

    "凡事總有第一次——"

    "回去吧!打消這個念頭。"他始終認定她是個潔身自愛的好女孩,他不願毀掉她,雖然心中隱隱有股聲音在吶喊著……

    吶喊什麼?要她嗎?曾幾何時,他也會有認真想要某樣事物的情緒?尤其那還是個女人,他最鄙視的無知動物!

    他的斷然回絕狠狠刺痛弄晴脆弱的心扉,她忍住心傷,不願讓他看出已然傷痕累累的心,努力穩住聲調,故作淡然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很抱歉打擾了你,或許,我該去找別人……"

    她起身的同時,兩簇無名火同時燃上他的黑眸,他沉聲道:"再說一遍,你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你拒絕了我,不是嗎?那麼我總得找另一條通往羅馬的道路。"

    他莫名感到氣憤,難道是他錯看她了嗎?一個精靈一般純淨靈動的天使……

    "你就這麼決意地自我沉淪、自我放逐!"

    因為她愛他,他懂嗎?那一刻,她幾乎要大喊出聲,但她知道,此刻的他,並不接受這樣的言詞。

    如果當個好女孩的代價是與他理清界線,一輩子都不可能有交集,那麼她寧可拋卻高潔的身段,與他一同沉淪。

    "我希望是你,如果你不願意,我只能說遺憾……"

    "能不能告訴我,是什麼原因使得你自甘墮落?"他為她有這樣的想法與作為感到非常不悅,她不該是輕浮隨便的女孩。

    "我有選擇保留的權利,相信你也不會無聊到問你每一個女伴'為什麼',對吧?那麼我就有沉默的權利。"因為她實在想不出什麼好借口。

    的確,他是沒有立場問她。

    "你的答案?"她屏息以待。

    幽深的眸子緊瞅住她。"如果是否定的,你會回家去,從此不再胡思亂想?"

    '不會。"她飛快地道,旋即抬眼看他,"這是拒絕?"

    他不語,她再度起身——

    "你給我坐好!"他暴躁地吼道,她想去哪?找另一個男人?

    可惡!他心頭一陣浮躁,向來冷然自持的他,這一刻卻怎麼也平靜不了。

    多久了?這種亂了方寸的感覺,早在許多年以前就與他絕緣,今日又怎會心緒紛亂?只因為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  

    罷了,他投降了,與其讓她被任何一個不知名的男人狎玩,他寧可自己來!

    "說吧!你的目的。"他想歎息,為心中湧起的挫敗感。

    "哪個女人出賣靈魂不是為了錢?"而她卻是為了愛!

    他直視著她,"哦?真的是這樣嗎?"

    他的神情分明顯示了他的懷疑。

    她心一慌,沖口道:"五百萬,"為了增加可信度,她索性說:"每個月。"

    會不會太狠了一點?話出了口,她思忖著。

    應該不會吧!二哥說揚宇企業直可與樓氏相提並論,區區幾百萬對她與樓少鈞而言根本是九牛一毛,對易子揚該也是小CASE才對。

    他僅是淡淡挑了挑眉,"就這樣?"

    "不然呢?"她昂起下巴,不甘示弱地反問。

    他凝望著她,好一會兒,沉吟地問出口:"為什麼是我?"

    弄晴未料他會出此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回復應對能力,"你明知道的。"沉靜的明眸深深望進他如晦的冷眸深處,"我對你是有感情的。"

    心口重重一震,他變了臉,微怒道:"別跟我說這些!"

    "是你要我說的,這就是答案。你可以將它當成是一筆單純的桃色交易,但其中卻含有我真實的感情,否則我又何必堅決選擇你。如果你一如以往的堅持,不願有一丁點的感情牽扯,你可以馬上拒絕我,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她直言不諱,因為她胸有成竹,認定他反悔的可能性不大。

    易子揚一旦決定,便不會再做自掌嘴巴的事,否則一開始他就不會答應她。對他,她就是有這層篤定,也許,她已經有些了解他了。

    何況,當她說著可能投向別的男人懷抱這些刺探性的違心之論時,他那難掩的暴怒在在說明他對她不是沒有感覺的,至少,他仍是有些在意她的,因為這樣的發現,讓她有了繼續為自己的愛情奮戰下去的勇氣。

    沒錯,感情的糾纏始終是他最忌諱的事,若在從前,他不會帶一絲眷戀地轉身離去,因為他不需要愛情,他不信任愛情,他唾棄愛情!

    愛情,是全天下最愚蠢的謊言,包裹著美麗而虛幻的糖衣,企圖欺騙每一雙眼睛,世界上根本沒有所謂的真愛,他不會有愛,也不相信愛情的存在。

    然而,面對著她,他為何再也沒了以往的灑脫?這也是一場可預見的騙局開端,他該對這種可笑而卑劣的騙局避如蛇蠍,敬而遠之,為什麼他辦不到?為什麼?

    背過身,他語調冰冷地道:"你可以回去了,我沒興趣和你討論這種無聊話題。"接著他補充:"這裡你隨時可以過來,其他的事我們以後再說。"

    望著他冷漠無情的背影,弄晴不由得在心底逸出一聲愁苦的歎息。

    她是該回家了,還有一場艱巨痛苦的局面等她去面對,想起樓少鈞,心頭又是一陣深沉的痛。

    為了一個絕情的男人,犧牲掉她的所有,值得嗎?她是不是太傻了?

    也許吧!但她仍決定執著到底,為了這段刻骨銘心的愛戀,她願意傻、她願意執迷不悔!因為她相信,易子揚值得她努力。

    @  @  @

    回到家,已是凌晨兩點多,由庭院走來,客廳的燈光依然透著燦亮的光明,深沉的歉疚絞人心扉,泛起酸楚的悲意。

    在這世界上,最愛她、關懷她最深的人只有樓少鈞,然而她卻這樣的傷害他,令他痛心、令他蒙羞。

    二哥,對不起,對不起……

    她在心底一遍又一遍悲痛地吶喊著。

    才剛推開廳門,迎面而來的身影將她抱了個滿懷,緊接著是樓少鈞激動的聲音:

    "老天!你終於回來了,我擔心死了你知不知道?好怕你出了意外!"

    在樓少鈞盈滿關切的溫暖懷抱中,她再也忍不住地掉下顆顆酸楚淚珠。

    "晚歸也不打個電話,害我緊張了一個晚上,差點就報警了。"話中並無斥責的味道,只有濃濃的關懷。

    "對不起、對不起,二哥,對不起……''她低低切切地泣訴。

    "傻丫頭,二哥又不是怪你,"他放開弄晴,才發現她蒼白的容顏上掛滿了清淚,心下一揪,急忙問道:"發生了什麼事?弄晴,別哭,告訴二哥!''

    以往她晚歸害得他擔心,她會抱著他撒嬌,不會這樣一聲聲說對不起。

    "我……"教她如何告訴他,他最疼愛的妹妹辜負了他的期望,做出今他顏面盡失的事?

    "到底怎麼回事!"樓少鈞聚攏眉宇,心疼地拭去她頰上的淚,"天大的事,二哥替你扛。''  "不,"她猛搖頭,這樣的溫情只會令她更難過,"別對我太好,我不值得……"

    這是什麼話?他不解地蹙緊眉頭,修長的手指輕撫她濕濡的臉蛋,"事情不尋常對不對?你想說什麼?前頭接二連三的道歉是什麼意思?是什麼天大的事讓你以為我無法包容、無法原諒?"

    他太了解她了,當了弄晴二十年的兄長,如果連她的反常都看不出來,那就粗心大意得離譜,這些天,弄晴的失魂落魄他是看在眼裡,疼在心底,他一直等著她主動告訴他,可是她只是愈來愈落落寡歡,直到今晚,他終於察覺事態的嚴重性。

    弄晴抬起淚眼迎視他,那神情好柔弱、好無助!

    他輕歎,滿心不捨,"好,我不逼你,如果你想說,我就聽,如果你不想說,我不勉強,但,我一定會將它查個水落石出。"

    "不用查,我說,我本來就打算說,雖然你不會原諒我……"

    "好、好,你慢慢說,把淚擦干,原不原諒的問題我們待會再討論。"這傻丫頭!她是他惟一的妹妹呀!縱然她犯下天大的過錯,他也只能包容。  該來的,總要面對。她吸一口氣,鼓足了勇氣說道:"記得我一個半月的那個雨天曾經對你說過的話嗎?"

    她指的是哪一段?記憶自腦海飛掠而過,突然湧現的想法令他呆了一下,"弄晴,你該不會想說——"

    "我又見到那個令我印象深刻的男人了。"

    英挺的劍眉再度攏起,"然後呢?"

    "我也想聽你的話,我也不希望對他產生任何不尋常的感情,可是——我還是不由自主地陷了下去,哥,我陷得好深、無法自拔……我也想忘掉他,相信我,我真的努力過,可是……好難、好難,我好痛苦,我辦不到,我好愛他……"她痛哭失聲,震愕的樓少鈞只能伸出臂彎,怔然望著她。

    "這個人是誰?"他當下做了個決定,如果這個男人值得他信任,他便將弄晴交給他。

    她抹去淚,自樓少鈞懷中抬起頭,淒然道:"易子揚。"

    他迅速沉下臉,"你瘋了!誰不好愛,竟然去愛易子揚,他不是你愛得起的,你知不知道?愛上這樣一個男人,你只會一再地受到傷害,像他這樣的人,不可能會對任何一個人動心,你這是在自討苦吃!"

    "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可是……你不懂,我再也無法將他自我的生命中割除,我願意為他賭上一切,再所不惜!"  樓少鈞震驚地瞪大眼,"你說什麼?'再所不惜'是什麼意思?弄晴,你說啊!"

    "我……我……決定遷就他,只要能將他留在我生命中……"  "樓、弄、晴!"震耳欲聾的怒吼聲響起,重重的一掌擊向置於沙發前的長桌,力道之猛,桌上東西有的晃動,有的移位,"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知道,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做什麼,二哥,成全我吧!讓我為自己的愛情努力,好不好?求你!"她哀哀祈求,泣不成聲。

    "弄晴,你的愛情太盲目、太愚昧,對他,你永遠只能是單向地付出,卻得不到一丁點的回饋,這樣的愛情不值得努力,它會搾光你對生命的熱忱與活力,教我如何苟同?冷靜點、理智點,不要讓愛情扼殺了你美好的人生,我不希望看到你未來的日子活在痛苦與淚水中。"

    "那是因為你不懂!如果你真正愛過,你就能體會我的痛苦。如果愛情能講理智,它還是愛情嗎?易子揚不是個好對象,我知道!他會傷害我,我也知道!但是飛蛾為什麼會撲火你知道嗎?就算易子揚是烈火,會將我燒灼得體無完膚,會將我燒灼得面目全非,我也認了!我無怨無悔,因為我是心甘情願承受這股撕裂般的痛楚,只要我曾真正為愛燃燒過。"她噙著淚揪心地悲喊,將滿腹淒切痛楚一傾而出。

    '你別這麼執迷不悟,拜托你清醒一點好不好!"樓少鈞也火了,音量不自覺揚高。

    "清醒不了,我這一輩子都清醒不了了!"

    "樓弄晴,不要惹我生氣!"他神色陰沉,正努力壓抑著怒火。

    弄晴黯然心傷,二哥鮮少對她說重話,這回……難道他們真的不能避免怒言相向的局面嗎?

    "對不起,二哥,我沒辦法聽你的……"

    狂燒的怒火瞬間爆發! "好,很好,那麼我請問你,為了你偉大的愛情,你打算怎麼做?和一群女人一樣無恥地往他床上跳?低聲下氣、委曲求全、毫無尊嚴地和不計其數的女人共享一個男人?這就是你對愛情的詮釋方式?你是在作踐自己!樓弄晴,如果你想自甘墮落,不要拿愛情當借口!"

    弄晴驚退了一步,毫無血色的容顏深深刻著悲痛淒絕,顫抖著手輕捂冰冷的雙唇,淒愴地道:"你明知道不是這樣的,二哥,別把我想得這麼不堪,如果你真的愛我,給我祝福,別讓我為了你們痛苦,我不想失去你這個哥哥,你也愛過的,你難道不懂嗎?如果你真心愛過宛竹,你該能體會我的感受,這種兩難抉擇的創痛你也嘗過的啊!"

    "住口,你已經語無倫次了!宛竹是我們的大嫂,別扯上她!"樓少鈞臉色鐵青,暴怒地大吼。

    "不!我要說!"她激動地朝著神色陰驚的樓少鈞狂喊,"你根本不曾愛過宛竹對不對?所以你甘心將她讓給大哥,成全手足之情,毫無怨言,可是我不同,我愛子揚,我愛他,拿我的生命在愛他,你不曾愛過,又怎麼能用這種批判的眼光來責難我,這對我是不公平的!"  

    樓少鈞聞言怒不可遏,咬著牙忿然道:"好!你愛他,那麼他呢?他能給你什麼?屈辱和傷害?這就是你一廂情願的愛情?我是不懂,我不明白愛情居然可以讓人盲目到全然不顧一切,你的羞恥心呢?你的是非觀呢?不要讓我輕視你,不要讓我罵你無恥!"

    "就算你罵我無恥,我也回不了頭了。"望著他狂怒的臉孔,她悲絕地輕點了一下頭,"我知道,我不知羞,我無恥,我讓你蒙羞,我丟盡了你的臉,我不配當你的妹妹……我不會讓我的事影響到你的聲譽,我會走!你承認我這個妹妹也好,不諒解也罷,所有的羞辱我自己承擔,絕不會加諸到你身上……"她淚如雨下,淒愴地說完後,絕望地踩著不穩的步伐反身奪門而出。

    "弄晴!"樓少鈞一驚,迅速追了上去,然而,那纖細柔弱的身軀卻早已消失在沉沉夜幕中。

    @  @  @

    "搞什麼鬼!"一個惱人的小東西惹得他心緒大亂,好不容易才睡著,哪個混賬王八蛋敢在三更半夜擾人清夢?

    抬頭朝壁鍾一看,凌晨四點半。

    "Shit!"易子揚喃喃低咒幾聲,光火地大步下樓,忿忿然拉開大門,正欲咒罵出聲,纖弱的嬌小身軀撲進他懷中,將他差點沖出口的粗話全數噎在喉間,臂彎中梨花帶雨、楚楚堪憐的女孩令他傻了眼。

    "你——"

    "我已經失去一切了,只有你,只有你是惟一的依靠……"弄晴淒淒切切地泣訴,將臉蛋埋進令她既心痛又心酸的寬闊胸膛。

    "這……"易子揚一臉茫然,輕抬起她盈滿濕淚、哀淒欲絕的臉孔,胸口一陣痛縮,"怎麼回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別問,什麼都別問,反正,我已一無所有……"

    "弄晴!"心疼的感受真真實實地絞進肺腑,噢!這磨人的小東西。

    就在他懊惱心亂之際,她仰起頭,雙臂勾上他的頸間,在他怔然的目光下,帶淚的冰冷雙唇吻上他錯愕的唇,也一並傾出她滿懷酸楚的深情。

    拒絕思考的大腦呈空茫狀態,引以為傲的定力早已遠離,他苦惱地低歎,無力推拒的雙手緊擁住懷中柔弱無骨的嬌軀,深深地吻住撩撥得他心猿意馬的嫣唇。

    她低吟一聲,輕啟雙唇,任他挑逗的舌探索而人,同時也挑動她靈魂深處纖弱的情弦。

    焚起的熾熱情欲將他們重重燒炙,他火熱的唇緩緩游移,自頸間輕滑向她凝脂般雪白的纖肩,不斷往下探索,不規矩的煽情十指纏上她纖細的腰際,輕輕向下滑動,似要勾起她的熱情,引她一同沉淪。

    他是情場老手,弄晴卻青澀生嫩,面對這種情形,她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才是正確,只知道自己是心甘情願對他獻上一切。

    他控制不了自己,雖然他不知道弄晴究竟有什麼魔力,只除了主動獻上一個他見過最蹩腳的吻。雖然他見識過女人各種賣弄風情的挑逗,雖然弄晴生嫩得不懂得任何調情技巧,然而,很不合邏輯地,她卻成功點燃他無法自持的熊熊火焰,令他再也掌控不了自己,再也無法自情潮洶湧的纏綿中逃脫。

    噢,這是不行的,她不是其他女人,以他現在這種情況,一定會傷了她,他不希望自己粗狂地要了她,更不希望嚇著了她,這是對別的女人從沒有過的疼惜——雖然他死也不會承認這是對弄晴的珍愛。

    他已經用盡了全力准備要克制自己,可是——

    "我……我該怎麼做才好?我真的不知道,你……會教我嗎?"她無措而迷茫地問著,兩泓如薄霧般的星眸求助地望著他。

    噢,天!她難道不知道她說這種話、用這種神情看著他,對他來說會造成多麼大的沖擊嗎?尤其望上她那令人憐惜的純真臉孔後!

    "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他強壓下來勢洶洶的情愛狂潮,雖然背叛理智的雙手再也放不開她。

    她的回應,是將他緊緊環抱。

    他懊惱地低咒一聲,抱起她大步邁向臥房。

    將她輕放在柔軟的床鋪,他堅實偉岸的身軀也隨之覆上,點點細密的吻一一撒下,他強抑下體內竄動的情欲,命令自己不許魯莽,弄晴值得他溫柔相待,這麼一個純淨無瑕的天使,令他莫名憐疼。

    其實,他早該放開她,別讓自己的復雜晦暗褻瀆了潔淨無瑕的她,可是心頭狂烈吶喊的渴望卻蓋過了理智、蓋過了罪惡感,他選擇任性地放肆這麼一回。

    "怕嗎?"他低低問著,輕柔的氣息輕灑在她細致柔美的臉龐,染起了一層羞赧的紅雲。

    她輕輕搖頭,眼中閃著對他的依賴與信任。

    心弦一震,不知名的情緒沖擊心扉,這時的他,不明白這代表什麼,只知是撼動,卻不明白,他早已動了心。

    "真的不後悔將自己交給我?"他很"君子"地問著,盡管分不開的身軀已火熱交纏,他仍努力完成這句話,他不希望在她仍存疑的情況下占有她,更不希望日後她有一丁點的後悔。

    "永不!"

    沒等他開口,她已主動吻上他的唇。

    泛濫的情潮將他倆淹沒,易子揚不再多言,任愛欲狂濤再一次決堤,一遍一遍沖擊著沉淪的心……

    當尖銳的痛楚直傳腦際,她閉上眼,兩顆深情無悔的淚珠無聲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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